帝师_分节阅读_24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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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洗漱完毕,躺在榻上,牵挂边镇之事,再次失眠。

杨瓒责无旁贷,灌下半壶浓茶,开解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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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间,将白日所想揉碎掰开,向天子逐条讲明。配合之前两堂厚黑学,为不定时犯熊的少年天子,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真可如此?”

“陛下用过甘薯,以为如何?”

“味道不错,可在皇庄种植。”

“陛下,据臣所知,那片大陆上的耐旱作物,不只这一种。”

“哦?”

“先时,佛郎机人仅是口述,并无实据,无法轻易采信。如今甘薯已有,余下的作物,自可加大力度探寻。”

“杨先生所言确实有理。”

朱厚照点头,道:“军屯不丰,民屯荒废。弘治十八年重行开中法,发百万盐引,也是杯水车薪。如能如圣祖高皇帝年间一般,军屯丰产,何愁边镇不稳。”

更重要的是,边镇军粮缓解,即可腾出手来,和六部光禄寺大战三百回合。不必一边发落贪官,一边还要担忧,把人都拍飞,没人给边镇运粮,朝廷运行停摆。

“陛下,臣以为,寻粮之事赶早不赶晚,当尽速进行。户部和光禄寺不能操之过急,徐徐图之,水滴石穿,方为上策。”

“恩。”

朱厚照再次点头,道:“我听杨先生的。”

“陛下圣明!”

君臣秉烛夜谈,看架势,是要补回落下的弘文馆讲习。

丑事末,仍不见天子有歇息之意。

张永在一旁伺候,换过五壶热茶,送过八盘点心。趁着间隙,小心提醒,明日还要赶路,陛下当早些歇息。

朱厚照一挥手,道:“无碍,朕不困。”

张永不敢再说,心下决定,再备一辆马车。

天子说不困,伺候的人却不能大意。万一路上打哈欠,总不能和杨御史挤一辆车。

在皇庄盘桓两日,清晨时分,按照计划,天子起驾。

朱厚照精神奕奕,坚决不上马车。

“朕骑马。”

杨瓒哈欠连连,困得睁不开眼。告罪一声,一步三晃,攀上车辕。

眼角带着泪花,视线模糊,看人重影。

上车时,险些撞到额头。顾鼎扶了一下,方才坐稳。

“多谢。”

“无需客气。”

杨瓒笑意朦胧,唇色樱红。

顾鼎心头微跳,连忙晃晃脑袋,下意识后退半步。待车门关上,扫视四周,威胁的眯起双眼。

金吾卫目视前方,用行动表示:佥事放心,属下什么都没看见!看见也打死不说!

伯府护卫挑眉,笑看顾世子,一样表明:佥事放心,卑职回去,定然半点细节不漏,全部禀报伯爷。

顾鼎跃身上马,握紧缰绳,心中暗道,此番归京,如二弟来找他较量,是跑还是跑?要不要请调他处,避上一避?

北风烈烈,旗帜飘扬。

定武卫官兵开道,皇庄管事领众人跪拜恭送。

朱厚照挥舞马鞭,当先疾驰而出。

顾鼎立即策马跟上。

骑兵过处,马蹄溅起碎雪,仿佛腾起一阵白雾。

马车中,杨瓒连打两个哈欠,盖上斗篷,靠在车壁,随车厢晃动昏昏欲睡。

车轮压过积雪,留下两行深深的辙印。偶尔碾过藏在雪下的石块,发生短暂颠簸。

晃动中,杨瓒愈发困意朦胧,终于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中途,天空又飘起雪花。

探路的骑兵折返,翻身下马,禀报天子:“前方三百米即是郑村坝!”

“好!”

朱厚照大喜,不顾大雪,下令人马加快速度。

顾鼎欲言又止,看看天色,终究没有阻拦。

雪花纷纷扬扬,鹅毛一般。

伯府护卫出身北疆,定武卫官兵常年戍卫城头地堡,再大的雪,仅是打两个喷嚏,跺跺脚,不觉什么。

金吾卫多是京城良家子,百户以上,一半出身功臣勋贵。平日戍守京城,风吹不到雨淋不着。不遇战事,操练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良好的骑术,不是训练所得,竟是闲暇里奔马打猎之故。

猛然在大雪中行军,半点准备都没有,速度立时慢了下来。

朱厚照心急,不停挥鞭。

大氅翻飞,浓墨一般的色泽,漫天银白之中,格外醒目。

定武卫和伯府护卫不离左右,张永抓紧缰绳,紧随圣驾,骑术比寻常卫军都高上一截。

相比之下,金吾卫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

顾鼎出身北疆,凭战功升迁。早对卫中情况有所不满。想改变,却连遇阻挠,实是有心无力。

如今丢人丢到御前,新仇旧恨叠加,顾佥事扬起鞭子,不想打马,只想抽人。

顾卿鞭子用得好,顾鼎亦然。

可惜,金吾卫不比锦衣卫,顾佥事的这项本领,很长时间没有用武之地。现下里,顾佥事胸积郁火,眼带煞气。

回京之后,甭管指挥同知,谁的面子都不给,手下这些实在欠收拾!

即便有风雪阻挡,三百里的距离,纵马飞驰,也是转瞬即至。

“咴——”

朔风飞卷,三座牌楼比邻矗立。

雪成帘幕。

漫天银白中,青石柱基,飞檐花牌,天子亲提的匾额,依旧清晰可辨。

“陛下,此处便是郑村坝。”

顾鼎策马上前,声音穿透北风,带着一丝沙哑。

“郑村坝。”

默念三字,朱厚照忽然翻身下马。

丢开缰绳,踩着厚厚的积雪,迎着呼啸的北风,脊背挺直,一步接着一步,走向正中一座牌楼。

“陛下!”

见状,张永惊呼一声,不顾马匹,立即跟上。

“下马!”

顾鼎号令,金吾卫定武卫接连下马。

兵卒斜举长矛,将官手按刀柄,齐齐迈开脚步,与天子同行。

马车停住,撞上车壁,杨瓒倏然转醒。

透过车窗,看到车外情形,用力搓了搓脸,系好斗篷,用最快的速度推开车门,跳下车辕。

“杨佥宪,天子往牌楼去了。”

“跟上!”

杨瓒迈开脚步,单手挡在额前。透过大雪,辨别出朱厚照的身影,就要快速赶上。

心越急,脚下越是磕磕绊绊。走不到五步,跌跌撞撞,正面扑倒在地。

杨瓒汗颜。

爬起来,尽量无视护卫眼光,无心掸掉碎雪,继续迈开大步。

不是杨御史神经粗,心理承受能力过人,实是天子明显要祭拜牌楼,身为正四品佥都御使,必须尽速赶往。

再摔十跤,都得继续向前,立定牌楼之下。

不然的话,回京之后没他好果子吃。

好在距离不远。

正中一座牌楼下,朱厚照停住。张永自荷包寻香。杨瓒三步并做两步,总算立定天子身侧。

见到杨瓒的样子,朱厚照很是吃惊,眨眨眼,问道:“杨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莫非下车时没站稳,在雪里滚过两圈?

“回陛下,臣心切,走得快了些。”

朱厚照:“……”

只是“快”了点?

说话间,张永取出三支短香。为吹燃火折子,又费一番功夫。

待香上闪烁红光,朱厚照神情立即变得肃穆。双手持香,跪在大雪中,行五拜大礼。

“嗣男厚照,敬先祖功业,奉香祭礼!”

少年的声音被风吹散,很快消失雪中。

天子下拜,定武卫官兵举起长矛,用力顿地。金吾卫手持长刀,以刀背拍击壁上护甲,代替立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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