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_分节阅读_1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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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被他揭了使绊子的黑历史,有些下不来台恼羞成怒道:“殿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殿下,咱们谁不是对殿下忠心耿耿?合着只你一个人念着殿下,我们都是吃白饭的?不说别的,前儿殿下为了修园子的事伤脑筋,不是我们霜林给殿下出的点子解的忧?话说回来你天天在殿下身边,又做了甚么?咱们这些贱役你是肯定不会和我们一样低头弯腰去做的,哦……帮殿下温书习字?殿下那学问连大学士都夸的,大本堂也自有伴读,护卫殿下?那是侍卫的事儿,给他出主意?东宫自有官署幕僚清客在,给殿下弹弹琴画个画陪着殿下说说话解闷儿?啧啧,眼看着殿下就要迎太子妃了,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内侍服侍啊?我倒是说您啊,可到底想清楚了自己对殿下有什么用没?我们这等好歹宫里宫外的给殿下当你看不上眼的差呢?您呢?就指望一辈子让殿下为着小时候的那点儿情分哄着你养着你?”

这一番话嘎嘣嘎嘣的犹如冰块落在地板上,又刻薄又尖利,雪石整张脸都迅速褪去血色,几乎透明一般,牙齿将下嘴唇都咬出了牙印来,整个人气得瑟瑟发抖起来,雾松一看不好早呵斥冰原道:“喝了一点酒就胡沁什么呢!殿下既是重用,自然有他的道理,也是你能瞎咧咧的?”

雪石早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看着他不时抬袖拭面,远远有小内侍迎面走来慌慌张张给他让路,显然被他脸色骇着了。

雾松看他走了,嗨了一声叹了口气,转过头骂冰原道:“你这脑袋长在头上只是为了长高的?平日看你是个聪明的,如何今日喝了点酒就冒失了?皇家哪怕是养个猫儿狗儿呢,那也比你我贵重百倍!殿下只要看到他心情愉快了,那便是最大的功劳了,你还真当他和我们一样的?你去招惹他做甚么?真惹恼了他,你以为你真扛得起殿下发火?”

冰原骂完看雪石气走了也有些悔意,又有些嘴硬道:“我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说他也没去殿下面前说过甚么。”

雾松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他从来没在殿下面前搬弄是非过,你这不是欺软怕硬吗?他目无下尘,禀性刻薄严厉、多疑仔细,爱看不起人,却也不是个心尖记仇的人,并没什么坏心眼,便是这一次也是气急了为了殿下才冤枉了霜林,你何必揪着人家伤疤不放?”

冰原嘀咕了两句,也有些害怕起来道:“他不会真的跑去殿下面前告状吧……”

双林安慰他道:“我看雪石不是这样的人,明儿哥哥想办法给他赔个礼想是就能揭过去了。”他是知道内情的,却有些希望冰原这一番骂能教他看清楚些,把那无谓的期望给掐灭了。他想起雪石拿来的包裹,便打开,看到雪花绫流苏汗巾里头包了几样颇为贵重的物件儿,一对羊脂玉玲珑,一包龙团凤饼,一对金灿灿的小狮子,一个金点翠盖子琉璃瓶儿,里头黄澄澄,雾松过来在他手内看了下道:“龙团凤饼不说了,那可是大红袍,都是主子们才用的茶,那瓶子里是前儿殿下才得的菊花露,这宫里有的宫室就没几处,只那瓶子就是稀罕物,因他喜欢那菊花的清香殿下就整瓶子都赏了他,也算是下了功夫要给你赔情了,你也莫要怨恨于他了,这礼还是收下,才表示不介意,倒是不要推拒的好。”

冰原看了眼,捏了那小狮子掂了掂道:“倒是实心的,成色还行,这一对儿大概也有六两金子了,而且没有宫里的印记,随时可以拿去化了用,算他懂规矩知道送实在东西,倒不是一味清高送些不能换钱的东西。”口气软和了许多,不再是之前一提起他就贬损刻薄的样子。

双林笑着拣了那一对金狮子给冰原和雾松道:“这对金狮子就给两位哥哥拿着,这次亏得两位哥哥替我说话,将来若有双林帮得上的地方,定不敢推脱。”

冰原雾松推辞了两下在双林坚持下还是接了,之后又用了些饭,因着还要当差,到底不敢用太多酒,只抿了几下也就散了。

☆、第39章 选侍

那日过后冰原一直捏着一把汗,后来发现雪石果然没有向太子告状,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只是雪石平日里仍是不爱理人,脸上更冰冷了,时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庭中看雪,比从前更抑郁了几分。

双林一贯缜密,从不愿得罪人的,找了个空子还是和雪石说话,委婉道明并未介意当日之意,又给冰原描补了几句道是酒后无心。雪石笑了笑,神情有些凄恻道:“你虽然年纪小,却办事点水不漏,你是怕我和冰原和你计较吧?你放心,我如何敢与他计较呢。其实他的话也没说错,你替太子殿下办了这许多事,太子殿下器重你,娘娘却偏偏找了你去敲打,这是要重用你的意思……你倒看看我,在殿下身边这许多年,殿下待我是不错了,娘娘却从未见过我,如今细想起来,娘娘这是把我当成猫儿狗儿一类的玩意儿,哄殿下开心呢,自然我如何都不会入了她的眼,反是你这般的,才入了她的眼,正儿八经叫去训诫敲打。所以你的前程还在后头,细想起来这些年……竟是我自误了。”

双林有些语塞,雪石原不是笨人,奈何雪石的确和一开始就低在尘埃的他们不同,他的腰弯不下去,因为一弯,就再也直不起来了,所有人都会踏上一只脚,不过硬顶罢了,更何况他待太子还另有情,这情之一道,只怕没那么容易勘得透,最终也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正旦是大节,楚昭一直忙到朝廷大宴后,朝廷开始放了假,这才松快了些。东宫这边也松了下来,因着才过了大宴,东宫里还张灯结彩,看着热闹得很。

只是这一次宫中大宴,王皇后依然称病不出,最后是洛太后带着惠皇后、洛贵妃接见宴请的三品以上内外命妇,虽然如此,楚昭也并没见到面上有什么难过的,十分安之若素,仍然每日都去坤和宫请安,过节的时候还厚赏了一番东宫上下。

春假开始,书房停课,百官辍朝放假,大家又刚领了新年的赏钱,东宫里还张灯结彩着,一片喜气洋洋,这日楚昭叫了双林过去。

双林进了暖殿,时值冬日,殿里生了炭火,暖洋洋的,楚昭穿了一身珠灰银鼠皮家常半旧袍子,腰系玄色云绣汗巾,沉香色棉裤,撒着裤腿露出脚上锦袜金边,头发也没戴冠,只用一根锦带束着,难得的一派闲雅松散样,正斜靠在炕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对着棋桌,雪石在对面与他议论道:“这个角上放这子放得妙。”原来两人正是在打棋谱。看到双林进来行礼,楚昭将棋谱放了交代双林道:“叫你来是吩咐你去替我写个帖儿送去庆安侯府,腊月里合该去见见外祖母的,明儿你和雪石陪我去。”

双林忙躬身道:“是,带的节礼备的车可要一同打点了?还有是否要通知东宫侍卫安排打点。”

楚昭道:“节礼由雪石安排,你不必操心,车子可以安排,侍卫倒不必带太多,两人便可,大节下的不必劳烦他们,和林统领说我明儿只在庆安侯府呆着,并不出外,不需要安排太多扈从,只帖子这事儿你办好,需你自送过去,再替我和表哥传话,叫他给我安排点好酒好菜赏梅,不要普通的,需得精致些的菜色,也不要别人陪,只借他家那一院子的好梅花便好。”

双林知道这却是个肥差,这大年下的送帖子上门,庆安侯那边肯定有厚赏的,估摸着大概是这几日雪石抑郁了,楚昭又要变着法子带他出去赏梅饮酒散散心罢了,便应了诺。

楚昭又叮嘱了几句,又对雪石道:“今天一大早母后便传了安姑姑过去,听说那边又赏下了些物事,想是有什么正好给外祖家,你去再看看,将礼物安排妥帖了。”

雪石立起来应了,才要辞下,便听到外头安姑姑在问外边守着的宫女殿下可有空。

楚昭脸上带了微笑,他虽然自幼学着情绪不外露,对这个乳母却仍是十分敬重亲近的,微微抬了声音道:“请安妈妈进来吧。”

门帘一挑,慈眉善目的安姑姑已进了来,后边簇拥着好几个穿红着绿的宫女,安姑姑一贯性子软和,不爱与人为难,说话总是笑呵呵的。在东宫这边平日里也只是荣养着,每日问问太子殿下起居,却并不自矜太子乳母身份便多嘴多舌插嘴管事,因此东宫上至太子下至宫人,无不对她十分尊重礼遇的。

安姑姑进来向楚昭施礼问好道:“殿下今日可好?可用了饭了?今儿没甚么要紧正事吧?”

楚昭含笑叫雪石扶她起来,又叫双林拿了脚蹬给安姑姑坐。一边道:“朝廷都辍朝了呢,能有甚么正事?今儿起来就看几页闲书打打棋谱罢了,妈妈今日去见母后,可有什么要紧话吩咐?”

安姑姑喜气洋洋道:“正是大喜事呢!我才从娘娘那边回来,娘娘说了,转过年便要选秀了,这几日趁着殿下功课不紧,特特亲自去尚宫局那边,选了两名温良柔厚,谦虚谨密的司帐选侍过来,命我择了吉日,为殿下设帐侍寝,备着来年大婚纳妃呢!”原来这是宫中历来规矩了,皇子大婚之前,多安排年纪稍长些的女官教导皇子通晓人事,待到皇子大婚封妃后,这些负责司寝、司帐的选侍们一般便会封个品级低的诰位,当然实际上许多皇子在宫中早就和贴身宫女暗通款曲了,唯有楚昭一贯循规蹈矩稳重非常,于这上头并不上心,又有元狩帝和王皇后牢牢看着,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宫女敢勾引太子的,所以也就一直到如今议亲了,才由尚宫局这边安排了侍寝女官过来。

双林听了看向安姑姑身后,果然几名小答应簇拥着两位穿着杏黄锦襦霞帔的女官,虽然因为害羞微微低着头,却都看得出姿容极美。一个面如凝脂,眼如点漆,自报名为蕉心,一个柳眉长卧,目光柔婉,自报名为柳如,二人显然经过严格训练,一一上前行礼之时,进退有度,风姿端凝,因为害羞,两靥微红,更添一分妩媚,看着年纪都已有十七八岁,正是一朵花一半盛放一半含苞,最美之时,十分赏心悦目。

双林知道雪石心病,偷眼看他,果然看他脸上一片青白,死死盯着楚昭,楚昭却没注意,只和安姑姑道:“有劳妈妈费心传话安置。”

安姑姑笑道:“殿下看看人可入眼,若是喜欢,奴婢这几日便择了好日子给殿下安排侍寝。”

后头两位女官头垂得更低了,两只耳朵都烧得通红,楚昭却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仍是和平日一样端正稳重,全无轻狎之意,只对安姑姑道:“母后选的,自然都是好的,尽由妈妈安排便是了,不过明日我已派人给庆安侯府送帖子,却不得空。”

安姑姑笑道:“自然没这么急,总要择个好日子,既如此我先带着她们下去安置,就住在后院青峰院里。”

楚昭点头不语,安姑姑又道:“娘娘让奴婢带了几样节礼来,说是给你预备着年节用的,正好殿下去庆安侯府用得上,奴婢适才已让人放在耳房那边,叫那边值守的先登记了。”

楚昭道:“正说让雪石去和你交接呢,有劳妈妈了。”安姑姑点头便带着两位女官行礼后退下,楚昭才转头又对雪石道:“你去看看,选几样好的写了礼单来给我看。”

雪石虽已不复适才失态,却神思游移不知在想什么,楚昭见他不应,又重复了一次,雪石才回过神来道:“是,那我先下去了。”

楚昭也没在意,毕竟雪石一向都是有些左性的,便挥手让他们都下去,命身旁常欢传膳进来。

双林跟着雪石出了门,雪石一直神思不属,一个人呆呆走去书房,双林心中暗叹他这般情状其实已露了形迹,只是太子一贯端凝稳重,无人会往这方面想,唯有他心中有数的,才看了出来,然而若是雪石再一直这样下去,只怕遮掩不住。便是普通贵族之家,孩子成人也要安排通房丫鬟给贵族公子通晓人事,更何况是皇族?太子是什么?他从小受的是宫廷帝皇教育,纳妃生子繁衍子嗣是他这个身份就该尽的义务,莫说雪石如今是个内侍,便是没有被没入宫廷,还是昔日的伴读,太子也绝不会对他产生什么绮念。

第二日一大早楚昭便带着雪石双林出了宫去了庆安侯府,见过了长辈,叙了寒温后,王藻果然给楚昭安排了进了梅园里,笑道:“娘娘从前也最爱着这一片梅林,上次我娘进宫娘娘还问起来。今儿我可安排了上好的风鸡和糟鹅,还有一只极嫩的羔羊,一大早我亲看着厨房烤的,酒也备好了,是去年制的梅花酒。”

楚昭显然今日就是要和雪石散散心的,更何况又是来了自己母后最爱的梅园,颇为放松,听到王藻说话,笑着道:“多谢表哥操心了。”王藻挤了挤眼,看着人安置了暖亭宴席,色|色妥当后,又叮嘱了一番伺候的婢女,才拉着双林笑道:“这里自有下人伺候,昨儿听傅小公公说了个羊肉锅底的制法,今儿我叫厨房试着做了个,果然好吃,我让人在那边摆了一锅子,还请傅小公公和两位侍卫大哥赏脸去尝尝。”一溜烟将双林和两位侍卫都带了出去,留了楚昭和雪石赏梅不说。

这些古代贵族,一个个都精乖似鬼,双林也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出来在园子一侧的厢房坐了下来,果然真的放了个羊肉锅子,配的也是极好的羔羊酒,这却是双林无意中和王藻闲聊提供的方子,用牛油做的锅底,五斤牛油用滚烫的汤汁融化后加上花椒、辣椒、豆瓣,大雪天拿来烫肉片烫菌子烫萝卜,再加上醇厚的好酒,就是御寒过冬的好东西。果然没多久两个侍卫就吃得满头大汗,却都兴味不减。只有双林秉承了前世的习惯,吃食以素为主,肉食不太碰,然而冬日蔬菜难得,因此也就拣了几样豆芽冬笋香菇之类的尝了尝,喝了点薄酒暖了身子,看了看天色,便起身打算去暖亭那里看看楚昭有什么需要伺候的。

园子里梅花朵朵,清香弥漫,果然是经过精心养护的,双林身上只穿了件青灰色棉袍,刚走出来便觉得冷香袭人令人心神一震,待到走到暖亭处,却见亭里桌椅俨然,却不见楚昭和雪石,双林问一旁伺候的婢女道:“太子殿下呢?”

婢女忙道:“殿下带着那位公子下去赏梅去了,说只在园里走走,不让我们跟着。”

这亭子修建在山坡上,视野颇高,几乎能看到全园景色,双林走出亭子往看去,果然看到红梅掩映中,楚昭和雪石并肩而行,楚昭一身黑貂大氅,雪石冠簪明珠,颈中戴着璎珞玉锁,身披一袭雪羽鹤氅,也是贵气非凡,难怪那婢女看不出他也是宫里的内侍。双林想了下便快步走向他们,天色也已过午,差不多该回宫了,结果才转了个曲桥,就看到雪石迎面撞了过来。

他吃了一惊,连忙偏身,看到雪石紧紧咬着唇,双眼红着跑了出去,看方向竟是跑向园子角门处,后头楚昭遥遥喊了句:“雪石,你听我说。”雪石并没有停下,角门那边原有守门的,却也知道他是贵客,并不敢拦,让雪石直接冲了出去,楚昭快步追了出来,见状跺了跺脚,仍是追了出去,双林怔了下,眼看去叫侍卫已来不及,只好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40章 变生叵测

双林追着楚昭跑了出去,看到雪石信手牵了侯府门边拴着的马翻身疾驰出去,那是来访的客人骑来的马,楚昭追出去也解了匹马追了出去,门房一看是太子哪里敢拦着,眼睁睁看着两骑绝尘而去,双林跑到门边上,跺了跺脚叫门房道:“快去禀报侯爷说太子出府了,叫侍卫家丁都跟上!”一边也牵了匹马翻身追了出去。

庆安侯府原是王皇后得封皇后以后才封的爵,发家晚,因此府址并不是什么好地段,离皇城远了点,出城倒是快捷,双林远远追着雪石和楚昭,看着他们出城去了,心里暗暗叫苦,太子纵马出城,举止随意,又怕被大臣知道了闹到朝堂上被弹劾,只能一路追着出去,他只是跟了太子之后学了几日的骑马,骑技并不娴熟,比不得楚昭和雪石自幼受的贵族教育,弓马娴熟,被他们拉下颇远,一路出了城,眼看着越走越远了,他心里越发忐忑不安起来。

出了城大路走了一段,渐渐路窄了起来,加上连日下雪,路上行人十分稀少,而天色又已渐渐暗了下来,双林心急如焚,不断催促马匹,也不顾腿上已被摩擦得火热疼痛,他只知道,今天这事若是回宫,太子无事还罢了,若是太子偏偏出了什么事,他和雪石两人都讨不到好,他本已有了美好前景,可不想就此毁于一旦,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免也起了一阵怒意,也不知是对矫情的雪石,还是对不知轻重的楚昭,平日里不是都装得稳重妥帖得很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就这么急吼吼地非要追出城?

他一路思索,一路沿着马蹄奔跑,终于远远看到了楚昭和雪石的马,心里一喜,正要加速,却忽然看到前头疾驰的马忽然悲嘶了一声向前卧倒,然后马上的人影就滚落了下来,他心中一惊,想要勒马,却也已是勒不住了,只听到自己座下的马也失了前蹄,是绊马索!可惜已经太近了!身不由己的也滚落下来,他只来得及蜷曲身体保护要害摔倒在地上,所幸地上雪厚,到没怎么摔着,只是却看到一下子路边灌木丛里出来了七八个成年男子迅速围了上来,手里都拿了砍刀□□一类的武器。

这是遇劫了!天子脚下怎么会有匪徒?他脑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看到前头雪石和楚昭早已被人按住,雪石大概摔狠了,看上去已经晕过去了,他自己身边也围上来了几个男子,他也并不反抗,被他们上前按住先搜检了一番将荷包等值钱的物事都拿走,反剪了双臂用粗绳捆了起来。这群人显然十分高兴,大喊道:“老吴!你看这衣服,可算逮到肥羊了!”

一个高大络腮胡男人走了出来,拎起雪石的大氅看了看满意道:“这衣服能当个几百两了,还有这玉带首饰什么的,不错,身上也还有些银子,明天大伙儿终于能吃饱了,还有这马,带回去也能卖了,至于人嘛……杀了算数!”

楚昭这时开言了:“我家境殷实,英雄若是求财,我可写一封信让我家这位下人送回府上,定以千金为赎,还请英雄饶我和我兄弟下人一命,暂为人质。”他虽然被紧紧捆上了,大氅和玉带等贵重衣饰都被剥下,浑身都被搜检过,有些形容狼狈,却仍然神情镇定,谈吐清晰。

那老吴冷笑道:“这京里的富户,牵扯甚广,自然是杀了干净,留什么后患!”

这时另外一个人有些畏缩地走出来道:“老吴,大爷要是知道我们瞒着人下山打劫,到时候定会生气的,再说这里离京不远,杀人惊动了京兆尹和京卫不得了,如今我们还是藏好形迹为上,不要在这里杀人的好,不如劫了财走了便是。”

老吴阴沉着脸道:“山上都断粮了!难道还真指望他能找回粮么?这么多口人都等着吃么!放他们回去,他们见过我们了,岂不是更麻烦?”

楚昭镇定道:“只要放我们回去,我们绝不追究此事,我一言九鼎,绝不反悔的。”

老吴冷哼了声打量了下楚昭和雪石的样貌,冷冷道:“一看你们的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还是带回山里,杀了扔进山崖里,干干净净!”楚昭还想说话,老吴却命人堵上了他的嘴巴,一边呼喝人道:“此地不可久留,全带回去再说!另外,老刘老杨,你们骑上两匹马往大路骑远点,跑到大梁庄那儿,在那儿将这衣服玉簪玉佩什么的全卖掉,然后换个地方买了粮赶紧回山上!”

双林一颗心沉了下去,他本来还想着庆安侯府的侍卫追过来还来得及解救,大梁庄他却知道,那边临着运河,人流复杂,他们在那边卖了东西再走,也未必查得到这里,只怕到时候他们都已被谋害了!他心里飞速想着办法,被几个匪徒扔上了马,蒙了眼睛横着架在了马上,一路往小路走去,这些匪徒十分彪悍,而且十分细心,居然知道将马蹄包上布,尾巴拉上树枝一路扫除痕迹,往深山里走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进山之前他们都被蒙了眼睛,一路大概走了两个时辰才被拉下了马,又走了约半个时辰的山路,才听到有人出来接应问情况,一团杂乱欢笑中,忽然有个声音道:“大爷来了!”话音才落,嘈杂声忽然一片寂静,一个声音沉声说道:“我不是说过不能随意下山么?居然还去打劫了?居然还将人劫上山来?你们是想做什么?”

一片寂静中,老吴那粗犷嘶哑的声音响起:“我的公子哥啊!这雪再下下去,咱们一起饿死在这山上算数?你说去找粮,一去四五天,一粒粮食没找回来,咱们反正都成逃犯了,落草为寇是迟早的事情,如今哪里都查得紧,叫大家伙儿怎么办?这几个富贵公子哥儿一看就是为富不仁的,咱们也算劫富济贫了!”声音吊儿郎当的显然不太把那大爷放在眼里。

那声音怒道:“那也不能抢劫杀人!咱们不过是因势困于这里,若是做下这等事,将来有何面目去见父帅!”

老吴冷笑了一声道:“大爷,咱们舍了命跟着你,可不是忍饥挨饿听你说这些大道理的,而是等着你给咱们带出一条活路来的!”

那大爷声音更高了些道:“你若还认我为主,那就要一切听我的!若是不认,那你现在就可以下山去,我管不着你!”

那老吴不再说话,只听到旁边有人劝和的声音,什么老吴也是为了大家着想之类的,然后那老吴嘴巴嘟哝着什么走了,有人怯生生问道:“大爷,那这几个肥……几个人怎么办?他们都看到我们了,放回去只怕也不成。”

那大爷迟疑了一会儿道:“先关到柴房吧,等过几日我们走了再寻个僻静地方放了,送些食水棉絮,莫要弄出人命来。”

几声应诺后双林蒙着眼又被拉去了柴房里头,这才将他们蒙着的眼睛和堵着的嘴巴给解了,楚昭嘴巴一得了空连忙对那喽啰道:“还请小哥和你们寨主说我有话和他说,千万见我一面。”那喽啰却并不理睬他们,只将他们扔在柴房里,也没解绑,锁了门便出去了。

双林坐了起来,看一直晕倒着的雪石终于动了动,应该是醒了过来,一张脸白得吓人,楚昭有些担心,问雪石道:“醒过来了?你适才滚下马来,是不是腿上受了伤?可疼得厉害?我们这是遇到山匪了,你别着急,看着像是求财的,府里不见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雪石怔了怔,似乎终于弄清楚状况,只垂着头不说话,只看得到泪水不断落下,渐渐抽泣得全身都发抖起来,却咬着唇一声不出。双林在一旁看他如此情状,却已猜到今天他忽然失态的原因,只怕是在梅园里对楚昭表露了心声,而忽然跑出,怕是楚昭没有接受或是说了什么让他羞恼交加匆匆离开庆安侯府,凭他一贯孤高的性情,只怕寻死的心都有了,也难怪楚昭怕他出事一路追出来,偏偏路遇上了山匪,连累了太子,前途叵测,这下雪石只怕心里是又愧又悔,又羞又愤,只是事到如今,又能说什么。

双林心下一叹再叹,却也知道雪石楚昭这年纪都是荷尔蒙最冲动的中二少年期,楚昭平日里稳重,却一向对雪石分外不同,照顾这些年下来,不知不觉想必自觉对雪石有了责任,而再不谙□□,他应该也是百分百的直男,大概从来没想过雪石居然会对他有情意,突遇告白,以他的个性,只怕定然吃惊之下绝不可能接受,而看到雪石冲动之下跑走,难免又担心他寻死而也冲动跟了出来,更何况,好好的京城,谁能想得到会有这样的亡命之徒?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大爷”没有杀人灭口之意了,柴房里又冷又安静,他想了想开口转移注意力道:“爷,这里离京城如此近,如何会有山匪?”

楚昭皱了眉头道:“的确不曾听说过,但是看他们的行止训练有素,倒像是哪里的散兵游勇落草为寇了。”

双林想了想道:“听他们的声口,最近可有甚么武将被问罪么?”

楚昭想是也想到此一关节,略一思索,沉声道:“前些日子北虏犯边,锦州总兵肖镇飞被科道官参劾不发救兵,失误军机,纵虏深入,损兵折将,圣旨下了锁拿到京,三司问罪又添了几条盗卖军马、贪墨粮饷的大罪,议了抄家问斩,其家人也被判了流边充军……听闻其义子肖冈在通州军中任参将,听闻义父被锁押至京,便带了亲兵擅离职守,前阵子京里搜捕过一轮,如今是各州县广发捕文了……难道就是他?我依稀听说此案似是有别情,但奈何证据确凿,肖镇飞的一些同袍好友等人替他奔走过,没翻案成,似乎……是得罪了洛家。”楚昭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听说肖冈倒是个青年将才,可惜如今情形不对,否则倒是可以招揽一番,偏偏他手下亲兵兵匪混杂,大祸已酿成……”

双林心里暗自腹诽楚昭都这时候了,小命悬于人手,不想着如何逃脱险境,居然还想着招揽惋惜,正要开口说几句话,外头忽然有人大声嚷嚷道:“老子还不是为了兄弟们着想!妈的!好好的兵当不了变成匪了,要不是夺了这里山匪的地盘,连落脚的地儿都没了!他难道还以为我们能回去?居然还说要军法处置老子!他以为如今咱们还在军中吗?”柴房门锁响了响,一个人劝着他道:“老吴,大爷一贯待我们情深义重,当初我们都判了死罪了,是他赦了我们死罪带我们杀出一条道来,如今不过是回到从前罢了,大爷总会有办法的。”

老吴显然醉得厉害,怒道:“办法个屁!咱们忍饥挨饿守了一下午,担着风险,才守到这两只肥羊,明明抢了钱来,倒不许用!老子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杀几个人和杀鸡一样,如今倒受他辖制!这一肚子火没处发,你们别拦着我,现成的肥羊给我出出气!”话音才落,柴门已被打开,白日见过的那高大络腮胡男手里提着一根沉重的皮鞭站在了门口。

☆、第41章 雪夜脱逃

老吴闯了进来,楚昭等人听得清清楚楚,看他进来都起了身,老吴跌跌撞撞走进来,脸上红涨着,酒气熏天,楚昭看了眼雪石,喝道:“你想做什么!”

老吴冷笑一声:“最看不起你们这种公子哥儿了,不就投胎好点吗?整日里谁都瞧不起!如今落到这般境界,还不是和我们一样!看你们还嚣张得意什么!话音才落,老吴已一鞭子飕的一下向楚昭甩了上去,没想到那一刹那,一个白影一闪,雪石却忽然扑在了楚昭身上,硬生生受了这一鞭,他那羽毛大氅已被剥了去,只剩下棉白中衣,因着楚昭一向和他同吃同住,用的衣料自是进上的,内衣用的料子又轻又薄,那鞭子上大概有倒刺,一甩便直接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里头象牙似的肌肤登时就肿起来一道,醒目极了。

那老吴怔了下,雪石也不说话,只抬了眼睛去瞪那老吴,他相貌本出色,怒视之时目光亮得惊人,而因为戴着的玉冠已被除下,长发披下,又衬得一张脸多了几分妩媚,那老吴白日打劫之时并未注意雪石的相貌,如今一看,不由自主道:“这肥羊长得还真他妈的好看,不会是个女娘吧?”

雪石自幼最恨人说他生得似女子,入宫之后更是深恨于此,被老吴这么一说更是怒视于他,越发艳色惊人,老吴哈地笑了声,猛然上前将雪石从楚昭身上提了起来,就着那衣服撕开的口子一撕一扯,那平坦胸口上大片雪白的肌肤便露了出来,楚昭怒喝了一声:“贼子敢尔!”却因为被紧紧捆着,完全阻止不了老吴的行为,雪石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从脸到脖子全涨红了,因着前边才哭过,眼皮子微微肿着,睫毛纤长,嘴唇咬得通红,旁边一同进来的两个匪徒看到这般景象,都不约而同吞了下口水,其中一个年纪小一些的有些失望道:“这是男的啊……怎么养出这样嫩的皮肤……”

老吴看了看楚昭一旁的神色,嘿嘿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家公子经常就好这一口,家里管得严,就在书房里养些清俊的书童泻火……我看,这小肥羊只怕就是养来做这个用的吧。你看这大的护着这小的,倒是情意绵绵呢……”

楚昭饶是再怎么镇定,这下也已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道:“休得胡说八道!我们是兄弟!”老吴用带着恶意的眼光扫视着雪石,冷冷笑道道:“这般相貌的,我看多半就是个兔儿爷!”

一个匪徒问:“什么叫兔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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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蓐了下雪石的头发,雪石吃疼,脸被抬了起来,露出了线条优美而紧张的脖子曲线,那喉结几近于无,一张秀丽绝伦的脸涨得通红,老吴呵呵笑起来:“你太小!不知道有些男人是当女人用的!边疆南风馆那些小相公,你见过没?”

那小匪徒脸上发红,口吃道:“怎么当女人用?”

老吴眼睛直往雪石下三路跑,信口道:“从拉屎那儿进。”

那小匪徒眼睛都瞪大了,脱口而出:“那多脏啊!”

老吴哈哈地大笑起来:“那些公子哥儿喜欢啊!听说有些小相公比女人还得劲儿……我看这兔儿爷白白嫩嫩的,长得比女人还好,里头的皮子定然也和女人不差……”一边恶意道:“可怜你年纪小,没见过几个女人,不如今儿让你开开眼吧。”话音才落,楚昭已是咆哮起来,老吴却根本不理他,拎起雪石就要去扯他的裤子,雪石大惊,目龇俱裂,他只是手被反缚着,脚却是自由的,立刻奋力挣扎起来,老吴大概是醉了,却有些拿不住他,叫人道:“还不上来帮忙!”

两个匪徒嬉笑着上来就拉雪石,雪石拼命挣扎。

双林本来被捆着一直缩在角落低头减少自己存在的,现在却被这情况吓了一跳,雪石是因罪没入宫的,罪奴和他们这些良人的不同,是直接全切的,裤子一脱,就要露陷,而这些匪徒一旦发现自己绑来的人里头有太监,楚昭的身份自然便是贵人,不小心绑了惹不起的人,最好的作法……自然是杀人灭口,到时候他们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境况就更危险了。

双林背上微微出了一身汗,看着雪石剧烈挣扎着,他们几乎按不住,正口上骂着,打了雪石一巴掌,雪白的脸上登时就肿了起来,双林忽然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杀才!打不死、拷不杀的腌臜畜生,这辈子你们是娶不着女人断子绝孙的命,所以□□生的那根鸟鸡|巴只配做这等搅屎棍……”他前世今生,从未说过一句脏话,如今到了绝境,不由将自己听过的所有最脏的话都骂了出来。

那群匪徒见他忽然爆发,都愣了一下,听他骂得脏,脸上都涌上了怒气,都顾不上按着雪石,那老吴原本是要戏耍雪石的,如今被他这么劈头一骂,登时大怒:“还不上去打几个耳刮子,打烂这贼驴的嘴巴子!”

两个山匪将雪石往地上一甩,将他捱得撞在了柴房堆上,登时就晕了过去,挽了袖子上来就给了双林几巴掌,打得双林耳朵嗡嗡作响,两脸登时肿了起来,火烧火燎,嘴巴里也有了血腥味,那老吴却还未解气,一边叫人将他吊上梁上,提了马鞭来甩了几十鞭子,到底身上有酒,下午又才打劫过,身上体力不足甩累了,看着双林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应该是晕了过去,身上出了不少血痕,滴答地往下淌,才骂骂咧咧地算解了气,然而这么一闹,却也没什么心思再闹,毕竟喜好男子这口的人还是少,先也不过是戏耍罢了。正好外头有人经过,少不得进来又劝诫了几句说这是大爷说了不要弄出人命来,又拉着老吴说去喝酒,那老吴想必忌讳肖冈,也没心情戏耍雪石,便锁了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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