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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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事,”这种种顾虑,并没有体现在蕙娘的声音里,她的态度还是那样冷静而威严,“一旦传扬了出去,对我只是麻烦,对你们来说……”
“姑娘请放心。”石英口齿清楚明白,“今日跟随在侧的几个人,都是晓得事的,从海蓝、石榴,到东珠、我,刚才逐个发过誓了。姑娘让我们说什么,我们就说什么——”
几句话,就已经点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名字,众人哪还不知道表态?纷纷你一言我一语,表过了忠心,发下了毒誓。蕙娘反倒说,“这件事,又不是我故意去做,我也是被歹人制住,和他搏斗了一番才挣脱出来的。我们自己并不亏心,就闹腾出来也是不怕的,只是大年下的,还是不要随意生事为好。这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回到立雪院内时,这一行人,也都早已回复了平常的神态。石英把蕙娘只送进屋里,方露出忧色,“您有身孕的人了,刚才那一番折腾,没有动着胎气吧?”
如今孔雀已去,绿松新婚,和石英是轮流进来服侍蕙娘,屋内只得主仆二人,大可不必避讳说话。蕙娘摇头道,“就因为有了孩子,我没敢怎么用力挣扎,他也没有怎么推搡我——”
她看了石英一眼,“你认出他来了?”
因权季青的狼子野心,她身边三个大丫环都是心知肚明。平时当然会特别留意这个四少爷,他一开口说话,别人听不出倒正常,可石英是没道理听不出来的。她面色沉肃,点了点头,低声道,“四少爷是越来越过分了。”
蕙娘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呢……”
因今晚石英的表现,可圈可点。眼下绿松又不在身边,她便多少点了几句当年汤药有毒的事。“麻海棠一个无知女子,哪来这么好的毒药。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一方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个人不揪出来,我一辈子饮食难安。如今看来,似乎倒是真有个结果了。”
当年的事,要说石英心里没有想法,那也是假的,毕竟明眼人多少都能看得出来,这五姨娘要给蕙娘下药,简直难于上青天。她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蕙娘的说法,思来想去,亦不禁蹙眉道。“按他刚才那样说法,您问他,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倒有点像是默认了。可,就凭这暗处的一番对话……”
“就算他刚才当着我的面直接认了下来,我拿什么去和仲白说?”蕙娘想到权季青临走言语,眉头又蹙了起来,“没凭没据,就靠我空口白牙的,就算姑爷信了我,我们拿什么和家里人说?”
几句话,顿时把石英问得没声了,她左思右想,越想就越是不服气。“这——这四少爷也太——太——”
“说来说去,还不是欺负我没有自己的手下。”蕙娘冷冷地道,“他倒是能耐,自己有武功不说,和那神神秘秘的帮派堂口,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台面下的事,办起来自然就方便了。管它杀人放火,还是阴谋下毒,都有人为他去办……”
她唇角微微一翘,“你当他这一次找我,是兴之所至?他就是想套出孔雀出走一事的真相。究竟是我故布疑阵,做了个套给他钻,还是孔雀真的听到了什么……要是我被他套出话来,你就瞪着瞧吧……”
石英听得一愣一愣的,此时方才想到,孔雀所听到的那一番对话,现在还不算什么,可等姑娘掌握到真正的证据之后,把四少爷给扳倒之后,倒是可以火上浇油,把他的党羽从府里给挖出根来。而姑娘之所以着急上火地把孔雀送走,一个是为了她的安全,一个,恐怕也有刺激刺激四少爷,让他多出几招,俾可寻找破绽的用意。
而这个计策,也不能说不成功,眼下,四少爷不就露出了破绽,至少如今姑娘已经知道,当年的事,他有极重的嫌疑。
有一个凶嫌,要再寻找双方的联系,那就要容易得多了……
想到即将出世的二少爷,石英想要追赶绿松的心思就更加热切了,她立刻为蕙娘出谋划策,“香花、萤石几个,如今在府里也都是有头有脸,对府里人事认识得更深刻了不说,萤石每常出入里外,对内外两本账都挺熟悉。家里生意那些掌柜,她就没有不知道的。还有香花,现在管着各院子里每日的供给,小丫头们和她可好得不得了,都喊她好嫂子,从前是不知道该怎么查,如今知道该怎么查了,便觉得她们能派得上用场——”
一边说,石英一边就觉出了姑娘当时的用意——入府三年,执掌家务的时间虽并不长,可如今不论从地位、姿态还是实际影响力来说,二房的地位……不,姑娘的地位,都超然主动。良国公府的水就是再深,起码这内院的底,几乎已经被她给摸透了。起码如今,说声要查看四少爷平时的起居,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自然能找得到人去办。姑娘是用这三年的时间,织起了一张大网,只怕,随着这查案的发展,这张网,连国公府的外院,都要给涵盖进去了……
她正胡思乱想时,蕙娘已经悠然开口。
“这件事不必急。”她的语调,还是那样沉静而稳定。“我们还是准备回冲粹园去。甚至少爷那里,都不要着急把实情全都说出。但你可以私下露出一点端倪,让少爷从你这里问出一点口风,把从前在冲粹园里发生的事告诉出来。再点一点你听出四少爷声音的事……余下的事,就让他自己去想吧。”
她打了个呵欠,“如此大事,任何时候,都不必急。急就出错了,你看四少爷,不就急得出了错吗?有一句话你说得对,从前是不知道该查谁。现在知道该查谁了,不把他查个底儿掉,我焦清蕙还能够罢休?今儿都累了一天,好好睡吧,多休息一会……明儿起来以后,你还怕没有差事等着你?”
石英也露出笑容,她跪下来给蕙娘磕了个头,不言不语地便退出了屋子。蕙娘坐在灯下,一边抚着肚子,一边将今日之事,来来回回仔细思量了许久,只道肯定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未有什么错处之后,她方才从袖口掏出了那枚精致的帽坠,用两只指头捏着,在灯下仔仔细细地赏玩了起来。
权季青怎么都是国公府少爷,随身之物,自然细巧得很,这帽坠用料先不说了,只说上雕了的几片四季青,便很见神韵。蕙娘摩挲了半晌,不知想起什么,唇边又露出笑来,她弯下腰捧出了一个小匣子,用娴熟的手法,将它层层打开露出暗格,自暗格里又取出了一根晶莹剔透的水晶簪子,放在灯下,看了看这上头的海棠纹饰,又将两样饰物并在一起,歪头欣赏了片刻,这才随手又都搁进了暗格里,将其合拢,再从上部的格子中,抽出一本笔记,蘸了墨,迅速在上头书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青菜表现得的确挺好
好到引来了杀身之祸啊哈哈哈哈哈
我终于到家啦!还是家里好!
话说,要澄清一点:我没有要写一个大家都喜欢的女主(男主也一样),他们也不是我在书里的投射,就真的只是两个个性都很强烈的人物而已。会喜欢和讨厌我觉得都挺正常的,故事精彩好看就行了是不是?
☆、154跌宕
这做医生的,就有千般好处,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工作时间往往不大固定,生老病死,毕竟是不看时辰的。尤其是老人弥留,真是最折腾人的事,有时眼看就要下世,又能回转过来,权仲白曾跟随他师父欧阳老神医,在先代平国公身边守候了足足半个多月,他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一次露出下世光景的,乃是秦尚书的岳母大人,因长孙还在外地办事未归,老人家心有不甘,遂由秦尚书出面,转致杨阁老,郑重把权仲白请来护持,言明请务必护住三天,待长孙回来见到祖母一眼,才能去得了无遗憾。——又偏偏还有钟阁老,疟疾高热,态势也很危急。这两家距离也近,权仲白只好在两家之间来回奔波,足足忙了有两三日,钟阁老高热消退安稳吃药沉眠,太夫人见过长孙,喜欢之下,精神反而更好,看来是又把去世之日往后给延了延,他这才脱出空来,正欲回家好好休息,又要进宫给几个主位请脉时,郑家却来人急请,说是姑奶奶早上起床崴了脚,刚刚发觉见红。
这产妇的事,最耽误不得的,权仲白连家都来不及回,立刻赶到郑家,为郑家姑奶奶——也是桂家二少奶奶郑氏把脉开方,又亲自施针施药,力图保住郑氏此胎,并细问个中缘由——这才知道原来郑氏最近害喜,早上常常头晕,下床时脚没使上劲,膝盖一软,顿时便跌了一跤。当时觉得肚子不大疼痛,虽然请了医生来扶脉,但因权仲白本人正在忙碌,请不到也就罢了。直到下午见了红,这才着慌起来,忙令人来请权仲白,只是她这一胎,本来就不大好,途中历经了一场颠簸,孕妇还习惯流产,如今再这么一折腾,权仲白就有千般能耐,也要大摇其头,他索性就命桂皮,“去把我的铺盖和换洗衣物取来吧,我就在这儿叨扰几天了。看看能怎么办,再说。”
他这么一说,郑氏顿时花容失色,就连陪着她的郑夫人,都是面色沉肃,过了一会,把女儿安置睡了,悄悄来寻权仲白,问道,“仲白你看,她这一胎,究竟如何了。”
权仲白默然片刻,还未答话,郑夫人已是叹了口气,伸手拭泪,“终究还是没福,千挑万选,这才选中了这么一户人家。姑爷人品端方,公婆疼爱无比,一家子蒸蒸日上,再没有可挑剔的了,却没想到,还是她自己不争气……”
她一时激动,难免多说几句,过得一会,自己也就平复了下来,抹了眼泪问权仲白,“这一胎不成,那也就罢了,日后……还能再生育吗?”
这种事,让人报有希望好,还是实话实说好,素来也都是众说纷纭的。权仲白是主张实话实说的,尤其这还是郑夫人来问,又不是郑氏,他便老实说,“这一胎要滑胎,损伤就大了,最好还是先休息四五年。就是这样,以后还不好说呢。最怕还不是怀不上,是怕怀上了,保住了,到后来胎儿长大,宫壁却已太薄,一旦胞宫破裂,那就是大罗金仙,也难再救了。其实就是这一胎,也一样有这种风险的,流产很伤刨宫,尤其几次流产怀孕,间隔的时间又很短,这种可能,我是要说给你们知道的。”
郑夫人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连和权仲白客套的心思都没有了,站起身就要告辞,还要权仲白反过来提醒她,“这些话,世伯母心里明白就好,却又无须说出来给世妹知道,免得再添她的心事了。”
“这一胎眼看就要保不住了,她早点知道也好。”郑夫人抹着眼泪,倒是勉强一笑,“出嫁的女儿,护不得一辈子的,早知道了,还能早做些打算。”
这就牵扯到郑家、桂家的家事,权仲白就是再不以为然,也不便多做置喙。郑夫人同他再客气了几句,便迫不及待地没入郑氏闺房之中,只怕是同女儿商量去了,没有多久,屋内就传来了郑氏细细的哭声。
桂含春因今日一大早就入宫办事,估计连郑氏跌倒的消息,都是回来才方知道的,他和郑大少爷一道回来,两人都进来探视,不料郑氏吃了药刚刚睡去,不好打扰,便到权仲白住处来说话,权仲白将对郑夫人说的话再说了一遍,桂含春立刻就坐不住了,眉头深锁,就要进屋去看妻子,反而是郑大少爷拦住他道,“她这会正睡着,你进去反而还扰了她,且让她先好生歇一会儿吧。”
说着,也不禁是大为痛惜,叹息着道,“明美,这可真是……唉,你放心吧,娘乃是深明事理之人,小妹就是再不懂事,她也能劝服的,再说,小妹也不是那等妒忌之辈。日后抬举几个屋里人,一样生儿育女,她是决不会做那等妨害子嗣的傻事的,定会视若亲生,其实同你们亲生的,也一样差不了多少!”
“大哥快别这么说话。”桂含春忙道,“我们又不是没有儿子,寿芸不就是传嗣宗子吗。我们家家规不许纳妾——”
他见郑大少爷面上闪过不快之色,便住了口。郑大少爷面色方才好看了一点,“宗房宗子,没有几个兄弟帮衬那怎么行!你在我、子殷跟前还说这种话,也未免太假了点吧。明美你放心,你为人,我们一家人是看在眼里的,都放心你不会宠妾灭妻,亏待小妹。”
他关切地看了郑氏居处方向一眼,口气一变,有些亲昵地道,“再说,你将来是要当元帅的人,按我们所说,没准要进京也不一定,府里没几个服侍人,难道还和你兄弟一样,要做个全国闻名的怕老婆大将军?就是你愿做,我们郑家可还要脸呢,小妹若同你弟妹一样,得了这么一个善妒的名声,以后我们家的女孩儿,还怎么说亲!以后啊,你就安安心心,享你的艳福,府里的事,照旧交给小妹,尽管放一百万个心,再不会出差错的——子殷你道是不是,京里大多数人家,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以权仲白的性格,这一番话,自然是听得刺耳无比,处处都是可以反驳的破绽。他微微一笑,低声道,“人各有志吧,这种事,没听说过还要相强的。”
郑大少啧了一声,看了看权仲白,又看看桂含春,他很有些不悦,响亮地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装!”
桂含春和权仲白不禁相顾愕然,此时外头来人,请郑大少过去前头,“同夫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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