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邵鹰先是怪异地瞟了陆元青一眼,而后又满不在乎道:“屋顶?老子在坟地也敢喝。”
陆元青欣然点头,“坟地嘛,太昏暗了,还是屋顶好,又清静又有明月相伴,明夜我请邵捕头在屋顶喝酒如何?”
邵鹰应道:“请我?好啊,不知在哪家的屋顶?”
陆元青轻道:“萧家,刘夫人的娘家。”
沈白想起了之前在天香楼与陆元青在屋顶喝酒的往事,恍然大悟道:“元青,难道你想……”
陆元青一笑点头道:“明日就不邀大人了,如今大人的身份,实在不宜与我等做那鸡鸣狗盗之事,邀邵捕头一人即可。”
邵鹰闻言气结,什么叫鸡鸣狗盗之事,还邀他一人即可?
似是看出邵鹰隐有怨言,陆元青又笑道:“早就听闻邵捕头破案如神,元青也不过是想借借邵捕头的威名罢了。如果这刘夫人真的就是那隐在暗中的人,那么她的温婉可人就很耐人寻味了。元青只是个文人,实在不敢托大,还请邵捕头一定相助。”
邵鹰诧异地看着陆元青,“你怀疑那个刘夫人?”
陆元青点点头,“一个人前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才会让一个一直喜欢并且跟随她的丫头变得不择手段也要逃离她?单这一点,还不可疑吗?况且,刘立阳脑顶的透心针十分软细,而下针之人却能将此针深入到坚硬的脑骨之中,可见此人绝不是普通人,而且此人必是十分憎恨刘立阳。那么此人和刘立阳又有什么纠葛呢?夕露曾说过,那婢女红衣曾经拿走了她细心保管的柳叶,是谁授意她这么做的?那授意之人或者红衣本人,又对刘立阳就是柳音的身份知道多少呢?而红衣又到底知晓了杀人者的什么惊人秘密才被杀害了呢?”
邵鹰第一次觉得这个面目有些呆的师爷有几分意思,他带着一丝笑,“原来陆师爷也是个有趣的人,好,老子就喜欢和有意思的人喝酒,明晚不见不散。”
沈白想了想,也没有阻止,默许了他们的行动。
转日夜里,邵鹰踏月而来之时,就见陆元青在萧宅的墙角下不住地探头探脑。他心底好笑,故意绕到陆元青的身后,重重一拍他的肩头,本以为会吓到他,却听他慢吞吞道:“邵捕头姗姗来迟也就罢了,还要惊吓陆某,岂不是有失厚道?”
邵鹰无趣道:“你怎知老子来了?”
陆元青一指地上的影子,“邵捕头身形高大嘛,影子自然也长,你未靠过来,我便已知晓了。”
邵鹰瞪他半晌,才哼了哼,“你比那个酸师爷余观尘有趣多了。”
陆元青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讨好一笑道:“那就请邵捕头看在我还算有趣的分上,助我上房如何?”
邵鹰作弄心起,也不和陆元青打招呼,一抓他的后腰,景物瞬间变换,二人已经站到了萧宅的屋顶之上。本以为这书生会止不住惊恐地叫嚷,可是这陆师爷不仅没有叫嚷过半声,那壶酒也稳稳地拿在手中,不曾洒出半滴来,让邵鹰暗暗称奇。
陆元青略略扫了扫下方的院落,一指东边宅院,“在那里。”
邵鹰问道:“你怎知是哪里?”
陆元青低声道:“今日是寒食节,禁忌烟火,只吃寒食。可是东边院落却隐有烟雾缭绕,我想必是有人焚香备案,正在祭奠亡故之亲人。”
邵鹰嘴上不说,心底却暗暗佩服这呆书生倒有些细心之处。
邵鹰一带陆元青的腰,正要奔东边而去,却听陆元青轻声问:“刘夫人恐怕不是易对付之人,邵捕头对此有几分把握?”
邵鹰闻言不悦道:“对付一个女子,难道老子还会出纰漏不成?就算她是个妖女,老子也能将她拿下!”再不理会陆元青的啰唆,借力使力在屋顶上连点数下,已经一阵烟般纵至了东边的屋顶之上。
采花郎(24)孪生姐妹
夜深,借着东院中的烟气,暗色开始在周围弥漫开来。陆元青和邵鹰栖身于屋顶房瓦边缘的暗处,小心地探身向院中观瞧。院中不知因何挂起了无尽的幔帐,幔帐于夜色中飞舞,带起一阵阵令人恍惚的白雾。院中共有三人,一名中年人坐于椅上,背对着陆元青和邵鹰,看不清面目,根据年纪推算,应该是萧情的爹萧员外。还有一白衣女子站在萧员外身旁,神情与那日刘府中的一见生怜不同,显得极为冷漠,正是刘夫人萧情。萧情身后还站有一名绿衣的婢女,应该就是那个绿袖。
三人看的方向一致,就是东院院中一株桃树。如今汴城桃花开得正艳,萧宅中的这株桃树似乎犹显艳丽。夜风不时吹落娇艳的桃花花瓣,无数的桃花花瓣就那么争先恐后地落入了尘埃中,成为那不可避免会被人践踏成泥的肮脏。
萧情对绿衣婢女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婢女猛点头后离开了片刻,再回来时,端了一个铜盆过来,腋下还费力夹了一本书。婢女恭恭敬敬地将铜盆放在了桃树下,又将手中的书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萧情。
萧情似是回头看了萧员外一眼,而后慢慢地跪在了桃树面前,她不紧不慢地将那本书撕碎,而后接过绿衣婢女递来的烛火,将撕碎的书页撒进了铜盆中点燃,看着火光将那书页一点点地舔燃。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萧情的神色显得极为悲痛,她终于低低地哭起来,“妹妹,情儿,今天是寒食节,我和爹来看你了。情儿,我的好妹妹,姐姐对不起你,你可怨恨我吗?这是你最喜欢读的《西厢记》,我烧给你读好吗?你别不理姐姐好吗?”她哭了不知多久,那火也终于将那本《西厢记》的残骸吞噬殆尽,只余下一缕缕烟雾,随夜而逝,终于湮灭无迹。
平静了片刻,又忽闻那刘夫人恨声道:“情儿,姐姐终于为你报仇了。那玷污你的淫贼已经痴傻无用了,他再也不能欺负如妹妹这般纯洁良善的女子了……我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妹妹受过的苦楚,我要让那厮一一尝尽,我要让他活着,不,眼睁睁地看着我将他一点点毁掉……官府已经开始怀疑刘府了,刘立阳那个淫贼,红衣那个小贱人,刘大成那个以为银子可以解决一切的窝囊废,他们都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妹妹,你终于能够瞑目了,姐姐终于可以替你报仇雪恨了……”
刘夫人的声音渐渐高亢尖厉,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听得陆元青心内一阵抽紧。他刚想叹一口气,却见身旁的邵鹰已经按下刀柄,电光石火间,他的身形已如张开巨大翅膀后稳稳滑行落地的苍鹫般,瞬间出手,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已经落在了东院的院落中。
随着他的身形一起动起来的,还有他斜背在身后的大刀,那刀背在邵鹰的身后并不起眼,甚至说邵鹰将刀拿在手中的时候,也甚不起眼,可是如今,当邵鹰将它挥舞起来的时候,这刀变得寒光闪烁、耀目逼人。
邵鹰的动作迅捷而无声,从落地到拔刀一气呵成,可料想不到的是,刘夫人的动作比他更快。在邵鹰落地的一瞬间,她已经凭空拔地而起,不需任何借力,就已跃起一丈来高。她白色的纱衣被风带起,一瞬间仿若云端仙子,只是那曾经含情的眉目,如今布满了寒霜。她面容阴冷,在这一跃间已经占尽地利,她自袖中快速抽出一柄短笛,自邵鹰的头顶全力灌下,如此轻便之物,却被刘夫人带起了一阵凛冽之气,邵鹰吃惊非小,至此再不敢小看面前的女子,打起精神,全力应战。
房顶上的陆元青看得是一阵摇头,早知道这刘夫人绝非寻常女子,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才让邵鹰与他一起前来。没想到这邵捕头这么性如烈火的脾气,刚刚听到一些端倪,就已经按捺不住,脱缰野马一般冲出去了。不过,这刘夫人的本事也是大大出乎陆元青的意料之外,这女子好生凌厉的武功啊!
如今,如今要如何是好啊?!陆元青为难地看着下面打斗正酣的二人,苦恼道:“这个,这个谁能帮我下去呢?”
已经被院中的情形吓住了的萧员外和绿袖直勾勾地看着快速移动的刘夫人和邵鹰,忽闻头顶有人自言自语,惊慌抬头,这才发现,原来他家屋顶上还有一个人!
陆元青见他二人抬头,忙露出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讨好地道:“这位绿衣服的姐姐,那个,你家可有梯子?”
绿袖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元青,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位呆里呆气的公子是怎么上去的。他们两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一旁的萧员外忽然道:“绿袖,想想法子帮这位公子下来,忆儿已经疯狂了,可是我们不能和她一样,还不快去!”
绿袖赶忙答应了,快速地跑开,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拿了一根绳子,她跑到陆元青的下方大声道:“公子,我没有梯子,绳子行吗?”她问得一脸认真,陆元青却在心底叹气……这位绿袖姑娘脑子好像不大好使。
萧员外仿佛看出了陆元青的想法,他出言解释道:“绿袖是有些傻气,可是她心地单纯,不会害公子的。”
陆元青闻言点点头,对绿袖一笑,“那麻烦绿袖姑娘将这绳子用力抛给我,好不好?”
绿袖点点头,忙后退了几步,手中的绳子向上一甩,绳子快速飞出去,而后又落下来,缠住了她自己的头,她疑惑地看了看绳子,“咦?怎么又回来了?”
陆元青眉毛微微动了动,继续鼓励道:“绿袖姑娘,再往后站站,把绳子向前一点儿抛,对对,就是这样……”
两人一上一下,一静一动,忙得不亦乐乎,终于绳子的另一头到了陆元青的手中,他欣然点头,“绳子很粗,应该可以支撑我爬下去了。”他一边说一边将绳子紧紧地系在了房檐的边角之上,系好后又用手试了试,才对绿袖道:“绿袖姑娘,你站远一些,我要下去了。”
采花郎(25)采花之恨
陆元青小心翼翼地顺着垂下来的绳子往院中爬,一边爬一边庆幸当政者对于城墙高度的限制,甚至百姓院墙的高度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朝廷可以不管贪污,但百姓的院墙高度却是个牵涉君臣纲常的大问题,不能不管,故此寻常百姓家中的院墙都修得不高。
萧宅虽是小康之家,但是比起衙门里的院墙,还是逊了许多,所以陆元青爬得不怎么费力,他慢吞吞地爬下来,而后又慢吞吞地落地。这整个过程,站在下面的绿袖都认认真真地看着,一脸崇拜之态。
被“崇拜”的陆某人自认亲和地对绿袖一笑,“多谢绿袖姑娘的及时绳,解了在下的困境,实在感激得很。”
绿袖居然不好意思地垂下脸傻笑道:“没有找到公子想要的梯子,是绿袖不好意思才是。”
陆元青心底一叹,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可惜了……他略微转开视线看向依旧打斗中的萧邵二人,目光一沉,邵鹰的武功走的是极刚猛霸道的路子,反观萧情,不,应该说是萧忆,她的武功路数却极为诡秘,看似阴柔无力,可是却诡谲多变,令人防不胜防。言谈之中,邵鹰此人颇为自负,想必也从未吃过什么大亏,一切仿佛尽在掌控中,这样的性子才最容易吃暗亏。陆元青暗暗皱眉,照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邵鹰恐怕是要吃亏的……
他看了眼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萧员外,又目光下移看了看他无力垂落的双腿,心中一动,轻声问道:“萧员外似是行动不便?”
萧海平苦笑地摇摇头,“先生是衙门里的人,是吗?”
陆元青欣然点头,“正是,在下汴城县师爷陆元青,那与你女儿打斗之人,就是本衙门的总捕头邵鹰。”
萧海平悲叹一声后道:“我早知会有今日,可是忆儿如同入魔一般,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
陆元青闻言却微微转头对绿袖一笑,“在下能否烦劳绿袖姑娘去个地方?”
绿袖显然对这个表演了“爬绳绝技”的公子颇有好感,立刻连连点头,“公子要我去哪里?”
陆元青微笑道:“请绿袖姑娘速去汴城县衙门,通知沈白沈大人,就说陆元青有难,让他速带衙差前来萧宅。”
绿袖显然对这位公子文绉绉地说着的“有难”十分不解,但她听得懂是让她去衙门找一位沈大人,所以忙点头道:“绿袖知道了,梯子我没有,但是绿袖认识汴城县衙门。”说着,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这边的动静显然引起了萧忆的注意,她轻喝一声,隔开邵鹰的刀势,扭身向陆元青扑来。陆元青吓了一跳,连忙往萧员外身后躲藏,陆元青料定了萧忆不会伤害她的父亲,索性和萧忆围着萧海平捉起了迷藏。
隔着萧海平,萧忆不敢施展短笛,怕误伤萧海平,可是这呆头呆脑的小子委实狡猾,她每一次将要抓到他,却都被他或跌倒或弯腰地躲开,如果不是看他满脸的惊慌之色,和遍身尘土的狼狈不堪,她会以为这个呆书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邵鹰在一旁也是看得惊疑不定,他见陆元青极为狼狈而惊险地躲过了萧忆侧身的一抓,摔倒在地,不由得也出了一身冷汗,忙纵身欺上前来,隔开了萧忆随后的一击,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陆元青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萧海平的身侧,却听萧海平焦急道:“忆儿,你莫要犯糊涂,一错再错,你听爹说……”
却忽听身侧之人笑起来,萧海平疑惑地看向前一刻还狼狈不堪此刻却是朗声笑起来的陆元青,惊问:“先生笑什么?”
陆元青不顾浑身的狼狈,只顾笑得痛快,“我笑萧员外迂腐至极!”
“你……”
陆元青止住笑,一脸正色道:“萧员外,你的女儿萧忆,心狠手辣,多伤人命。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可你居然还妄图说服她?如果你能说服她,如果她肯听你的,员外如今会无可奈何地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吗?难道员外的腿不是你女儿萧忆的杰作吗?”
萧员外沉痛一叹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陆元青却趁机问道:“为何萧忆要以萧情之名嫁进刘府?萧情是因何而死的?萧忆怎么习得这一身武功?萧忆又为何对刘府公子恨之入骨?”他心底对这一切其实早有猜想,但是他想亲自得到证实。
萧海平道:“忆儿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请过无数的大夫,旁门偏方也用过不少,可是都没有效果。我和内子都以为这孩子不能成年,所以对她从来都是千依百顺、不曾拂逆,这孩子自小就任性惯了,对谁都是颐指气使,可是唯独对她妹妹情儿疼爱有加。本来她们两姐妹相处得好,我们应该开心的,可是……唉,也不知道是病痛的折磨,还是我们太过宠爱忆儿,她的脾气暴戾而古怪,对情儿的关心也是。情儿小时候养了一只鸟,可是有一次开笼子的时候,小鸟飞了出去,情儿伤心得大哭,后来小厮将鸟又追了回来,忆儿看着伤心的妹妹却一把夺过小鸟,将小鸟的翅膀双双折断,又将那奄奄一息的小鸟放回了鸟笼中,对情儿安抚道:这样小鸟就不会再飞走了。情儿当时被吓得就不哭了……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我和内子都觉得忆儿还小,只不过是娇惯了一些,长大了就会好些的,可是……”
“忆儿八岁那年,病情突然加重,我和内子虽然早知会是如此,又怎舍得自己的孩子?那段日子心力交瘁,我此生都不愿再去回想……后来听闻京城近郊天清观香火鼎盛,说是许愿灵验,我和内子权将死马当作活马医,就带着忆儿去了天清观。天清观的功德钱也捐了,愿也许了,可是一切还是没有丝毫的起色。从天清观回来的当夜,忆儿就发起了高烧。我和内子明白,这是无力回天之相,只得抱着女儿放声痛哭,正哭着,忽听有人口诵:无量天尊!边唱边行,竟已到了忆儿的房门口。我和内子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年轻的道姑,她慈眉善目,缓缓走到忆儿的床旁,看了半晌才道:不知二位可舍得我将此女带走?”
“我夫妇二人忙问那道姑可是有法子救治小女。那道姑只是对我和内子说,小女由她带走,让我们权当忆儿已死。我夫妇心中悲痛,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道姑将忆儿带走了。”
萧海平忆及旧事,满心的伤感,“一直过了十年,这十年间,内子因为思念忆儿,患病不起,到了第九个年头,就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了我和小女萧情。情儿这个孩子自小就懂事,待人客气有礼又温婉,还孝顺,也算是上天可怜我吧。这些年,我一个人照顾情儿,生怕她受了委屈,所以我做生意,开染坊都只是为了让情儿过得更加无忧无虑。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本以为已经死了的大女儿萧忆,十年后回来了,她活着回来了。”
陆元青皱眉片刻,只是点点头,示意萧海平继续说下去。
萧海平又道:“忆儿变了,和记忆中的她不同,虽然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叫我爹,还是对情儿那么好,可是总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变得越来越远了……不瞒你说,我虽然是忆儿的爹,可是有时候我却很怕她。”
“忆儿回来了,却不常在家住,她往往住上一段日子就离开。我也问过她离开家去了哪里,忆儿只是说回师父那里,我再问深些,她就闭口不答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在想,不怨忆儿,是我和她娘先舍弃了她……后来,染布坊的生意出现了问题,我很忧虑,正巧,吴媒婆上门为忆儿提亲了。”
陆元青插话道:“为萧忆提亲?”
萧海平点点头,“是,忆儿离家这些年的事情,我也很少对外人提起,所以外人都只知道我有一对孪生女儿,只是其中一个一直生病卧床,不怎么出门。每每情儿出门,因为识大体、懂礼仪,往往被误以为是姐姐萧忆,所以最初吴媒婆上门是为萧忆说媒。说实话,染布坊的生意陷入困境,我急需银两周转,所以我希望忆儿能嫁入好人家,顺便帮帮家里。可是我只是将这个消息对忆儿略提了提,却立刻被她拒绝了。很快,吴媒婆带来了消息,说提的是刘府的老爷刘大成,在这汴城县是出了名的富豪,鳏居多年……我陷入僵局中,日夜发愁,然后情儿突然对我说,她愿意嫁入刘府做刘大成的续弦夫人。我知道情儿懂事,可是刘老爷和情儿的年龄差距又让我极为不忍。可是我终于还是同意了情儿的要求,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这段日子,忆儿都没有再回来过。”
“情儿嫁入刘府的前夜,出了事情……”说到这里,萧海平的神色突然痉挛般痛苦,“情儿她,情儿她……”
萧忆冰冷诡异的声音传来,“我那无辜良善的妹妹萧情,被采花贼柳音奸污了,当夜就悬梁自尽了。”
陆元青和萧海平一惊,抬头看向萧忆,她一步步慢慢走过来,她的短笛上往下淌着血,一滴、两滴……滴个不停。
陆元青一惊,忙去寻邵鹰,却见他倒在地上,无声无息,不知是生是死。
萧忆一边慢慢走近,一边阴冷地笑着,“爹,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又看看陆元青,“你想知道真相是吗?哈哈哈,死之前我就成全你。红衣那个小贱人是我杀的,因为她竟敢爱上那个刘立阳。刘立阳就是柳音。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竟然敢动刘立阳的心思,她就该死!妹妹对红衣多好啊,她竟敢背弃妹妹,她该死!她还拿走了我手里的那片柳叶,那片妹妹床头的柳叶……她还怀了孩子,也许就是柳音的孽种,她还知道了我不是萧情的秘密,我怎么还能留她?”
陆元青看着如同地狱恶鬼一般狰狞嗜血的萧忆,平静地问道:“是你将昏迷在刘府内湖边浑身湿漉漉的红衣带走的,对吗?”
萧忆冷笑一声后道:“我回到房中,发现了柳音留在妹妹枕畔的那片柳叶不见了,我猜想是红衣那个贱婢拿了,这阵子她天天如同被勾了魂一般往返湖心阁,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刘立阳的秘密,总之我是特意去了内湖,却意外发现了昏迷的红衣。”
陆元青点头道:“然后你将红衣带回了你的房间,不,不是你的房间,你把她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你将她囚禁了起来,逼问柳叶的下落,对吗?”
萧忆眼底利芒一闪,“不错,我的房内有个密室,这些年来刘大成没有进过我的房,我在房中藏了一个密室,他都不知道。我将红衣关在了密室中,她求我放过她,她说她猜到我其实是大小姐,不是二小姐,说她有了孩子,请我放她一条生路,她绝不会把一切说出去……她竟然求我放她一条生路?你说可笑不可笑?”
陆元青平静地看着她,“所以你根本不需动手做什么,你只是不给她饭吃,然后剥去她的衣服,让她在寒冷和恐惧中等死。”
萧忆冷笑道:“你说得不错。我就看着她罪恶的生命慢慢结束了,看着她痛苦无路,求助无门,我要让她尝尝我妹妹曾经的绝望和痛苦。”
“你冻死了红衣之后呢?又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帮她洗个热水澡,洗去她一身的肮脏和罪孽罢了,然后让她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说起来我还该感谢她,要是没有她,单凭那些布料、那些头发也根本不能引来官府的追查,我该谢谢她将自己的尸体贡献出来,哈哈哈。”
“你布置好了一切,然后又故意演出了那一场暗夜中的采花,引我和沈大人去查刘府?”
萧忆冷冷地看着陆元青,“你都猜对了,那又怎么样?”
陆元青看着疯狂的萧忆,又慢慢问道:“所以刘立阳脑中的透心针也是你刺进去的?”
“不错!”萧忆凄厉地笑起来,“我本来还不确定情儿的死与刘府有关,可是我和刘大成新婚大喜之夜,刘立阳进了我的房间,你猜他对我说了什么?他说我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明明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还敢厚颜无耻地装作清白女子嫁进刘府,他问我怎么不去死?他说昨夜的教训还不够吗?那一刻我突然懂了,他就是柳音,这个刘立阳就是昨夜在我妹妹枕畔留下一片柳叶的采花大盗柳音!”
“我心底的恨就如翻江倒海,我想立刻结束他的性命。可是我听到了脚步声,刘大成来了……我改变了主意,这么死了,太便宜刘立阳了,我要他痛苦地活着,眼看着被我毁灭却无能为力,我要他父子反目,永堕地狱!”
陆元青默然地看着萧忆,“你成功了,他们父子反目,刘立阳被他爹打伤了,还被他爹软禁在了湖心阁。”
萧忆冷哼一声后道:“刘大成还是护着他的儿子,而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趁刘立阳养伤之际,去了趟湖心阁,我就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将透心针拍入了他脑顶重穴,我将他变成了一个傻子,我任意地践踏他。”
陆元青叹口气后道:“可是你还是不解气,所以就有了那夜你在我和沈大人面前表演的那幕‘深夜采花’,你故意留下天竺布料和头发,引我们去查刘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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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忆冷笑道:“你这狗师爷倒不笨嘛。不错,刘大成不是护着他那做采花贼的儿子吗?他越不想让人知道,我就越要闹得满城风雨。柳音欺凌了多少女子,他丧尽天良、罪有应得,我不过是送他上路罢了,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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