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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凌进入沧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散步消息出去,就说大汉之王刘凌,如今正带着二十万大军从魏州赶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沧州。

散步消息这种小事,监察院的人办起来还是很有效率的。

对于刘凌这样的安排,柳非惊想到的是汉王殿下是要隐藏行迹。而卓青战想到的则是,这个刘凌很狡猾。靠着这么一句流言,就能将契丹人的攻势缓几天。

耶律极围困沧州,之所以这么久还没有总攻,他就是要看看,会引来几个汉人中的大人物。

既然刘凌已经来了,他还在乎多等几天吗?

如果刘凌真的带着二十万大军来了,沧州还重要吗?

一座城而已,从一开始,耶律极的目光就没这么浅,目标就不是这么小。

“大周沧州郡守卓青战,见过汉王殿下。”

卓青战躬身施礼,但不谄媚,不卑微。刘凌第汉王,虽然不是他大周的王,但按照规矩,他还是要行礼的。而且,刘凌是一位强者,卓青战施礼,并不丢人。

刘凌没有搞什么礼贤下士的虚伪,没有去双手将卓青战搀扶起来,也没有连连感慨说:“公真乃江山社稷之良臣,真英雄豪杰也。”之类的废话。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卓青战一眼,点了点头,说了九个字。

“你很好,没丢汉人的脸。”

九个字,简简单单,却令人莫名心动。

没丢了汉人的脸。

第四百二十章 敲打一下

ps:第三更,十二点前还有一更,现在下去码字,再次感谢蔚宁襄的打赏。

刘凌到了沧州做的第一件事是命令监察院的人将他的假行踪消息宣扬出去,而他立刻做的第二件事很简单,就四个字,喧宾夺主。

“重深。”

刘凌很自然的叫着卓青战的表字。

“在,王爷有何事?”

“城中可战之兵还有多少,有百姓多少?羽箭,滚石,粮草辎重够用多少时日?”

“城中还有可战之兵三千四百余人,前阵子契丹人攻的并不猛烈,郡兵伤亡了六百多人。城中百姓,登基造册的数目是五万三千六百一十七人,但自显德六年开始不断有百姓出走,现在城中百姓在四万两千人左右。库存羽箭三十万零一百只支,百发百中的话,刚好能将契丹人杀光。城墙上的防御准备还算充分,城外本有一座采石场,契丹人南下之前石头能搬的都搬进城了。大周显德三年的时候,陛下……先皇北伐曾将沧州作为基地,调运来大批粮草。如今库存的粮草,按五万人计,坚持三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卓青战是个文官,在这些数目上的事还算清楚。难得的是,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刘凌很欣赏他这种态度,一个文人,能有这份气度血性,很难得。

刘凌点了点头道:“自即日起,城中守军百姓,皆听我号令,有问题吗?”

卓青战愣了一下,随即抱拳道:“王爷威名远播四海,论武功谋略,卓某是万万不及的,就算将沧州城内的守兵百姓尽皆交予王爷也无不可。但,卓某有一个条件,否则请王爷恕卓某难以从命。”

刘凌笑了笑,不在意卓青战的态度。

“说来听听。”

“沧州城头,大周之旗帜不可变!”

卓青战大声说道。

赵霸往前走了一步,拦住卓青战面前怒斥道:“大胆!王爷所到之处莫不臣服,如今王爷人到了沧州,这里便是我大汉的领土,便是王爷治下一城。你好大的胆子,再敢多言一句,小些某家手里的陌刀无情!”

赵霸的手虽然伤了,但依着他的倔强勇武的性子,要他舍了刀是万万不能的。手上还包着布,关节才被监察院的医者治疗过,他就抓起了刀,真真是刀不离身。

卓青战轻蔑一笑道:“难道王爷麾下大将,多是此类鲁莽粗鄙之人吗?

刘凌笑了笑道:“你不必以言语激我,你的条件本来也无不可。外敌当前,这沧州城悬挂什么旗子重要吗?便是挂了你大周的旗子,过些时日,我还是要给你摘下来的。”

他缓步走上城墙,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契丹营帐说道:“看到那狼旗了吗?再过些日子,那狼头旗子我也是要撕了的。到时候天下只有一个旗子在城头上飘,那就是我大汉的龙旗。”

他笑了笑道:“便依了你又有何妨?只是有一个问题,我来问你。”

卓青战被刘凌的话说得心潮澎湃,知道面前这人浑身上下透着的自信甚至狂傲并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这当今中原之天下,惊采绝艳者,为刘凌一人而已。裴战,看似不可一世,却也逃不出刘凌的算计。没有消耗汉军一兵一卒,裴战四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这是何等的气势滔天?

“王爷请问。”

刘凌笑容平和,语气平淡:“你执意在此等小节上紧抓不放,是想表达什么?你乃大周之纯臣,还是你心中不服?”

卓青战心中再次一颤,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刘凌那张淡然的脸。不等他回答,刘凌淡淡的说道:“一,你不是一个纯臣,若你是纯臣,就不会答应将城防交付于我,却在旗子这样末节上不放手。丢了大局,只求小节,和纯臣相悖千里。第二,你亦不是心中不服,本王的战绩成就,你此生也无法企及。你想保住沧州,就必须将指挥的权利交给我,而你这么做,只是在……”

“求名而已。”

刘凌微笑着,却字字诛心。

“你不过是想求个好名声而已,至于为何要求名。”

刘凌淡淡的说道:“是因为你想引起我的重视,你想让我注意到你,在我的心里,留下你的伪装出来的纯臣的大义的影子来。你不是纯臣,大义还是有的,你只是想…….投靠我。”

刘凌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吧,什么大周的国旗。在你眼里,其实一文不值吧。你这个郡守不是大周朝廷封的,跟柴荣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你这个郡守是赵铁拐给你的,赵铁拐死了,成德军完了,如今的中原你能投靠的也不过是两个人,裴战与我。裴战是成德军的死敌,再者裴战已经被我踩得没有还手的余地,你只有一个选择了。”

“收起你的虚伪吧,若是想跟着我,就拿出你的本事来。”

卓青帝脸上微微变色,不言语,不反驳。

“自今日起,沧州要挂旗子,就挂我大汉的旗子。若是你心里觉得有些不好受,你可以理解我,这个汉,是大汉民族的汉。”

刘凌淡淡的瞥了一眼卓青帝身后那些按刀的郡兵,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城墙远处走去,再也不理卓青战。卓青战回身,让那些郡兵收了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跟在刘凌的身后追了上去。

赵大看着卓青战的背影笑了笑,一脸的春风拂过。他负着双手,施施然,悠悠然,不紧不慢的跟着。监察院的黑衣监察卫前后护卫着刘凌,他们的目光平平淡淡,但是每当他们的视线扫在那些郡兵们身上的时候,那些郡兵都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寒冷。这些黑衣人身上那种阴寒的气息太重,重到似乎空气中的燥热都被赶走了。

刘凌顺着城墙走了一段,看着外面契丹大营的布局,也看了沧州城的布防情况。对于卓青战的能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可以说,城防布置的很稳妥,中规中矩。城墙上堆着很多沙袋,看来是打算将城墙一段一段的割开。这样做对于防御来说很有效,即便有敌人攻上城头,也会很难再前进一步。城墙被分割开,没前进一步都必须攻打下一段壁垒。当初汉军防守玉州的时候,就是靠着这样的顽固的防御坚守了一个多月。

“你很好。”

刘凌今天第二次如此评价卓青战。

卓青战躬身道:“谢殿下褒奖。”

“就事论事而已,对了,告诉你手下的士兵,南门重点关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会有人来的。”

“是殿下的援军?”

对于敢于只身来到沧州的汉王殿下,卓青战不能不佩服。若是换了他的话,身处汉王之高位,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以身犯险的。不过以对于刘凌这个人的分析来看,刘凌此前也一直没有如此冲动过,他万金之躯,怎么会如此轻率?所以,卓青战几乎可以确定,刘凌必然是带着大队人马来的。至于为何没有看到大军,或许是刘凌将大军布置在外以为妙手吧。但是刘凌接下来的一句话,击碎了卓青战的幻想。

“我的人马,最少还要四天才能到。而且,不会超过四万人。”

刘凌回头看了卓青战一眼,眼神中带着笑意。

“失望了?不过现在你倒是有个机会,若是你真的一心求扬名天下的话,现在可以派人杀了我。杀了我,你的名气一定很大很大。”

卓青战身子一颤道:“属下不敢!”

“属下?”

刘凌哈哈笑道:“孤允了。”

“下令,将所有重弩都调集到北门来,东门,西门,无需太多人马,每门只需留下三百兵卒,多立旌旗虚张声势即可。将兵力尽量调到北门来,分作三队,一队,二队,各千人,轮换守城。三队八百人,为预备队。非我将令,预备队不可上城厮杀。预备队平时的任务是……组织城中百姓,以湿泥将房顶覆盖了,以防敌军以火箭烧成。再有就是,收集城中百姓每日排泄的粪便。”

“粪便?”

卓青战抬起头,不解的问道。

“嗯,架起大锅来熬,熬熟了,就喂给契丹人吃。”

卓青战咧嘴,心说汉王果然威武。

“这次我带来的几辆马车,上面是连发火弩车,但……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动用。”

卓青战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

“另外,组织城内的青壮百姓,交给我带来的监察院的人去训练。就算练不成精兵,也要让他们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有人教他们,总比没人教强。我的人马要分兵驻扎在城外,沧州城以后会危机重重。虽然我不愿意让百姓们上城来流血,但……危机关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属下明白。”

“还有一件事,你现在就去做。”

刘凌转过身,看着卓青战说道:“给黄河以北,甚至开封写信求援。将契丹人南侵的消息散布出去,民间多血性男儿。就算你原来的老东家周国军方没人敢来,河北大地上,好汉子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草原狼破坏!能写几封就写几封,别顾着什么身份,也别管写给的那人是敌人还是朋友,现在……已经不必考虑那些了。”

“属下这就去办。”

刘凌挥了挥手说道:“沧州的旗子依着你,还挂大周的国旗。原因无他,我还不想让耶律极知道我来了。”

卓青战小心翼翼的看了刘凌一眼,心中震动。既然不打算换旗子,那刚才就是为了纯粹的敲打我?

卓青战有些无语,似乎……自己在这个大汉之王面前,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第四百二十一章 皆有矛盾

就在刘凌进入沧州之后两个多时辰,契丹人发动了一次对沧州的骚扰性攻击,也可以说,试探性攻击。契丹人知道有人进了沧州,虽然人数不多,也没有打着旗帜,但总得试探一下看看沧州的反抗如何,若是真有大人物来了的话,应该会有什么马脚露出来。

还是老办法,契丹人围了东,西,北三门,却只攻打北门一处。见城门上没有多出什么旗号来,而且从观察来看,三个门的防御力量几乎没有变动。契丹人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所以依然以北门为重点展开了攻击。

正如刘凌分析的那样,耶律极是个极其自信的人,自信到有些偏执。别说三门围攻,就是四门围攻契丹军队也有这个实力。但正是因为众寡悬殊太大,正是因为契丹人有实力破城,虽然耶律极的太子地位已经不保,虽然这位南面宫大王在耶律雄机那里已经渐渐的失去宠爱,但他依然是骄傲的。

目前来说,耶律极还是大辽国第二人。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英明神武的耶律雄机陛下,就是他的身份最贵重了。当然,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太子的位置就要让给弟弟耶律德光了。如果耶律雄机身体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耶律极也相信,再过十年,耶律德光的太子地位或许又要换人了。归根结底,不是他耶律极不够出色,也不是耶律德光不够出色,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父亲还不打算从皇帝的位置上退下去。现在他们多了一个三弟,或许再过几年还会有个四弟,谁知道将来的皇位传给谁?他也好,耶律德光也好,其实都不过是个弃子而已。因为他们的父亲还不服老,还不想退,所以他们只能退。

这就是有个光芒耀眼的老爹的悲哀。

耶律极是在不久前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的,因为在不久前,他刚刚有了一个三弟。而那个才刚满月的小家伙,一出生就被封了王。一出生就是王,那再长大一点估摸着封个太子也不算太离谱吧?而那个时候,自己和二弟,或许已经拼了个你死我亡两败俱伤,在父亲眼里,就算自己和二弟都拼死了,他也不会感觉到悲伤吧?如果……如果真的是选择了老三的话,父亲的皇位,就还能再坐几十年。

耶律极每每想到这里,都会苦涩一笑。

表面上看起来,他这次是来争功的。他这次领军南下,是为了尽力维护住自己太子的地位。为了抗衡二弟耶律德光咄咄逼人的态势,是为了能够最终继承坐上那把椅子的权利。但,只有耶律极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为了逃避。他不想看到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的,贪恋着那把椅子的……父皇。

他怕,如果再看到那个人,那双眼睛的话,他会疯掉。

其实……他之所以不急着攻克沧州,并不仅仅是因为想抓一条大鱼。而是因为,他对于手下这三十万雄兵的控制力还不够!他好不容易攥住兵权,好不容易独自领兵南下,他还会回去每天在那个人的阴影下提心吊胆的活着吗?他不会,纵然打下了南方的花花世界锦绣江山,他也不会回去的。他要逃出来,然后自己建立一个属于他的,以他为尊的世界。

他要控制军队,就需要时间。这三十万大军,有二十五万是他的父亲伟大的耶律雄机陛下派给他的。一是来打仗的,二,也是来监视他的。他要消化掉这二十五万大军,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次南征,他并不需要速战速决。拉拢那些他父亲派来的将军们,耶律极有手段也有信心。人所求的无非就那么几样东西,金钱,权势,美女。

耶律极在幽州经营了那么多年,他手里有足够的金钱。也有的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美人儿,包括金发碧眼的西域女人。甚至,还有从南蛮子手里买来的蛇女。至于权利,他相信自己能给那些将军的,绝对比他父亲给的多。一旦真的建立了一个崭新的国家,那么他手里有的是封赏可以甩出去。他可以封王,可以封公侯,可以给那些将军们最高的荣耀。对于武将来说,开国功臣这四个字的诱惑力,是很大的。尤其是,目标还是中原那一整片繁华似锦的如画江山。

可喜的是,在他的金钱美女和空头许诺的诱惑下,耶律雄机派来的将军们,在这段时间已经有几个人选择站在他这边了。他劝说这些将军们的言辞很恳切,也显示出了他一直以来保持着的仁者的名号。他说,我不想对抗父亲,也不想手足相残,但是我也不想死,所以我只能远走他乡,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现在,有三十万大军这样强大的实力,实现建国的梦想并不遥远。一旦建立了国家,你们,将获得什么样的地位?自己想想吧,那就陛下永远不可能给你们的。

很多人动了心,也有一些人持保守的态度。

毕竟,那个叫耶律雄机的男人,在契丹人心目中的地位太崇高了。他就好像一座雄伟的山峰,一直以来都沉沉的压在每个契丹人的心里。那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没有人能从那座山下逃出来。

但是,很显然,耶律极并不这么认为。

他不认为那个男人是神,而仅仅是一个攥着权杖不肯撒手的老不死的而已。只不过,这个老不死的现在并不老,而且很有力量。

耶律极知道这些将军们当中,必然有父亲派来的人,但是他不怕,因为他懂得什么叫分化。只要拉拢了其中一个人,其他人,还会艰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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