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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母亲给秦朗送了一杯茶进来,不过看她的神情,虽然在尽力地掩饰,但是很显然有几丝不快。

秦朗知道对方不快地来源,这妇人虽然是老者的儿媳,但明显是一个大有来头的富贵之人,所以平常肯定是很少给人递茶的,甚至绝大部分都是别人给她奉茶。纵然也有一些人她会奉茶,但是那些人哪个不是身居高位的,秦朗不过是区区一个陌生人小子,如何受得起她这一杯茶?

老者虽然没有看到儿媳的表情,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平静地说:“一杯茶,就可品出世间百态。其实,主人给客人泡茶,只关乎礼节而已,哪有那么多说道,小友你说是吧?”

这话虽然是跟秦朗说的,但道理却是说给自己儿媳听的。这个蔡老头说得很清楚了,给客人泡茶是主人的待客之道,如果主人因为客人的身份来衡量是否应该给客人泡茶的话,那么尴尬的不应该是客人,而是主人自己,因为这一杯茶就显现出了主人的修养。

妇人虽然也算是身居高位,但是很少有人给她提意见,但是听了父亲的一席话,的确是心有所悟:“给人泡茶不是丢份的事情,一个人都会很乐意跟自己的上级泡茶,但是却不乐意给下属和朋友冲一杯茶,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所谓的待客之道,只是针对上级、贵客?”

既然老者已经点明了,秦朗也就浑然不介意,端端正正地喝茶,然后才向蔡老头道:“打扰老人家的晚餐,实在不好意思,我是从平川省来这里的,至于小子我的来意——嗯,希望老人家您别见怪,我就是想寻访一下儒教的门人,希望得到一些指点,幸好我之前感应到了老人家的浩然正气了。”

开门见山,诚实诚恳。

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秦朗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因为要面对一身正气的人,自然不能掩藏自己的身份,这是对别人和对自己的尊重。

“噢?你肯定老夫就是儒教的传人了?”蔡衍平静地问秦朗。

“老人家一身的浩然正气,如果不是儒教的门人,还能是别的宗教不成?”秦朗带着微笑反问。

“不错,也只有我儒教之人,才能吸纳这一身浩然正气。不过,你这小子不是儒教之人,这浩然正气又是从何而来?”蔡衍问道。

“天心丹。”秦朗实事求是地说。不过,他没有说天心丹是他炼制的。当然,这自然不能说是秦朗撒谎。

“天心丹?现在还有这样的灵丹?看来你小子还是有些气运啊。”蔡衍道,“也罢,既然你养成了浩然正气,说明你也不是心性邪恶的人,虽然不是儒教正统传人,但儒教向来不讲出身,只看品性功德,既然你有浩然正气在身,老夫必然如同儒教同门一样对待。”

“多谢!”秦朗摆出虚心受教地样子,“小子偶然间修得儒教的浩然正气,但是我认为修行浩然正气,并非儒教之根本,修行功德才是根本,不知道我这想法是对是错?”

“对!”蔡老头用欣赏地目光盯着秦朗,“你年纪轻轻能够领悟到这一层相当不容易了。儒教之士修行,主修心,气为辅,功德圆满,自身就圆满了,这便是儒教的修行基础。”

“小子就是对功德还不甚明白,所以专程来请教老人家。”

“不甚明白?那你明白了几分,且先说说。”

“小子以为,所谓功德,应该是功劳和德行两者结合,德行不仅是自身德行,而且还要向四周布德,而这功劳,是于天地有功,于社稷黎民有功……”既然诚心来这里请教,秦朗自然是要坦诚自己对功德的理解。

蔡衍老头听得很仔细,甚至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之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这果然是正气长存,儒教常在啊!小子你对儒教大义的理解,恐怕已经超过了以往的很多儒门学子了。”

“还请夫子指点。”秦朗摆出虚心受教地样子。

“老夫指点不了你什么,这把量天尺给你看看,它或许可以给你指点。”蔡衍随手抓起身旁的一把黑色檀木尺子,很是随意地丢给了秦朗。

第1421章 天有多高

量天尺?

这名字好势大!

但秦朗拿在手中,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木头尺子,这东西在古代和近代都统称为“戒尺”,这是老师训诫学生所用的“道具”,但自从教育部出台了不准体罚学生的规定之后,跟戒尺有关的东西也就消失了。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如果教育暴力是因此戒尺带来的,那么为何在古代没有听说过有夫子用戒尺将学生打残的故事呢?反而现在校园暴力、猥亵的事故不断,可见戒尺本身无罪,有罪的只是一些心里不健康、素质低下的“老师”罢了。

至于取消戒尺这样的道具,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简而言之,教育暴力不过是师德低下造成的,与戒尺何干?

要知道,在古代能够做“夫子”的,怎么说也应该是秀才的出身,而秀才已经算是比较有文化的存在了,这可是要通过正统地科举考试选拔才能获取的“功名”。而能够成为“夫子”的,其必然更是德才兼备。

秦朗生在新时代,自然是没见过这种“古老”的东西了,但是戒尺作为古代夫子教书育人的唯一道具,自然是有其特殊含意的。

这种特殊含意可不是通过殴打小学生手掌带来的满足感,而是这戒尺中的“戒”和“尺”的含意,所谓“戒”,自然是训诫和惩戒了,古人曾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而过错自然是越早纠正越好,所以在学堂上犯了错误,夫子的戒尺就是用来惩戒学童的,好让对方记住错误和教训;而“尺”,则是尺度、标准,人生下来是没有道德和法律观念的,基本的道德观和法律观都是在后天学成的,所以需要一个做人的尺度。

可见,戒尺不仅仅是用来惩戒人的,也是告诫学子们应该懂得基本的社会规矩,拥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和尺度。

方寸之物,却蕴藏着如此多的大道理,这便是儒教的智慧。

而蔡衍给秦朗这一把戒尺,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儒教圣人之手,但是这一把戒尺可以称之为“量天尺”,可见它不仅仅是用来衡量孩童对错过失的,而是用来衡量天地的。

天有多高,地有多深,这应该如何衡量?

一把檀木的戒尺,如何量天?

但是,当秦朗真正接触到这一把量天尺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一把戒尺的“威力”,这一把小小的戒尺之中,不仅蕴藏着雄浑无比的浩然正气,而且还有历代儒教门徒对天心民心的体悟之感,蕴藏着儒教圣人对天地大运的理解,儒教千百年人才辈出,能够握着这一柄量天尺的,必然都是十分杰出之辈,这些人千百年来积累起来的智慧,的确是可以“量天”了。

古人所谓“天圆地方”,但“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所以天地本来没有标注规矩和规则,但是一些智慧高绝的人领悟天心,替天传道,定力了基本的道德和法度,并且找到了度量天地万物的标准和工具。这些人,就是真正达到了与天合道的圣人。

能够“替天传道”的人,也是有大功德的人,所以能够写出“圣人经书”流传千古的人,都是真正的圣人,因为天道、人道会检验出在这些书籍的真正水平。同样,那些发明了“度量衡”的人,同样都是圣人,因为是他们教会了人如何去度量时间长短、万物的长短高矮等等,这些都是了不起的大功徳。

这就是蔡衍给秦朗观看量天尺的用意。

秦朗捧着量天尺,双手微颤,这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厚重了,他根本承受不住,所以他将量天尺双手捧着递给了蔡衍老头:“夫子,我不是儒教正式门徒,萍水相逢,不值得您的厚爱。”

“哈哈!~”

蔡衍大笑起来,“你虽然不是儒教门徒,但却已经有了儒教的量天尺在心中了。古人说得好:老百姓心头有杆秤,这杆秤才是衡量君王功业、官员功德的尺度。同样,我们儒教之人心头也有一方戒尺,这戒尺就是衡量我们自身功德的尺度,既然你心头已经有了量天尺,为何不敢接受其中的道理?”

“小子担心德行不够,有辱圣人之物。”秦朗道。

“如今虽然号称是儒教门徒亿亿万,但是真正的儒教门徒已经杳无踪迹了,老夫不过是儒教镇守圣人经典的看书人而已。多少年了,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身怀浩然正气的人进入这里。也罢,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量天尺,这儒教的大尺你不受也罢。”

蔡衍起身,拿起戒尺在秦朗的手板心上重重地打了一记,“这一尺,是老夫提醒你一句,紧守自己心头的量天尺!”

这是蔡衍提醒秦朗紧守自己的道德底线,秦朗自然是虚心受教。

随后,蔡衍带着秦朗去了书房。

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书库,因为这里的书至少也有几千册之多,而且这些书居然有甲骨文、竹卷文、丝帛文、羊皮卷等等,这简直就是历史文化博物馆了,真不知道蔡衍是从哪里得到这些东西的。不过,作为儒教的“守书人”、“看书人”,蔡衍有这些藏书也不奇怪,毕竟这可能是儒教的“教藏”了。

书库没有特殊的保险措施,就是一把普通的大锁,但是秦朗相信这里肯定没有人来偷书,因为这个地方真的与众不同。以前圣人治下可以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很多人认为是古人愚蠢,但事实未必如此,而是圣人的浩然正气对很多人的影响和威慑力都是存在的。小毛贼敢对圣人下手,恐怕直接就会被圣人的浩然正气给震成白痴的。

当然,前提条件必须是圣人,圣人与天合道,体悟天心,自然就有天地气运加持,自然是不可能被宵小之辈暗害。

至于这个书库之中,秦朗一进入这里,就知道这里绝对不是宵小之辈可以进入的,因为这里不是普通的书库,准确的说,这里的书都不是普通的书籍!

第1422章 投桃报李

应该说,书籍从来都不是普通的东西。

当一个文明濒临彻底崩溃的时候,最重要、最值得保存下来的是什么?自然就是知识和人才,就如同电影《2012》中的情形,人才和书籍、物种才是最值得保存下来的东西,所以书籍本身并不普通。

书籍,是由一个一个文字组成的。

文字的发明,就奠定了一个种群文明地开端,而文明的结束,自然也可能只在文字上留下片言只语,如同一度繁荣却消失的玛雅文明,只留下一些神秘莫测的符号在金字塔四周。

华夏,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就是汉字,传闻圣人仓颉造字的时候:“天雨粟,夜鬼哭,龙亦潜藏”,这便是文字所蕴藏的巨大魔力!

因为文字,仓颉被尊为“造字圣人”,由此可见文字本身也是神圣之道,天生就有魔力,自是很少人懂得如何运用罢了。不信?善文的人,文章可以使喜怒无常、嬉笑怒骂,也可以使人痛苦大悲、开怀大笑,这难道不是文字的魔力?甚至,一篇文章可以引得天地变色、社稷变迁,这难道不是文字的法力?

然而,这些文章都还是“小道”,真正的圣人华章,那是可以光耀千古,万古流传,任何人任何时刻诵读,都能有所所获,有所感悟的东西。诸如《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之流的四书五经,诸如《老子》、《墨子》、《吕氏春秋》等诸子百家之书,有比如“二十五史”等等,这些这些书都可算是圣人之书,至少也算是大家手笔。

这些书不仅可以流传千古,而且能够光耀千古,后代任何人诵读,都能从中悟出一些天地、人伦之道理,从而教育和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教化育人于无形之中,这难道不是文字的魔力、圣人的功德?

而大部分人所看到的圣人之书,都是后人的翻版,甚至还经过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篡改,所以这些书籍总少了一些原版的真髓。当然,这种事情无可避免,即便是在西方也是如此,西方光明教会的至高教典——《光明圣典》都是经过了几番改动的,其中一些关于主神代言人的故事,更是特别经过了一些特别“加工”,不过光明教会从来不肯承认罢了。

总之,越是圣人之书,就越是难以见到原版手稿,而秦朗今天算是有幸,竟然可以目睹到一些圣人手稿。

然而,秦朗也有些纳闷,为何这些东西经历了千百年居然还没有腐朽呢?尤其是那些竹片书、羊皮书,但是很快秦朗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并非这些书籍本身的材质有何不同,也不是加入了神秘的防腐剂,而是这些文字自身的功力。

圣人手笔,不仅可以将浩然正气注入其中,使得诸邪不侵,而且还能让文章本身凝练出一种无形的气运,这气运随着圣人文章的传播,将会越来越凝练,所以这些文字不仅千百年不褪色,反而越发让人觉得历久弥新。

看到了这些书籍,秦朗就明白了儒教的道统并未彻底泯灭,就如同毒宗的道统一样,虽然受到天地时运地压制,但是道统根基在,自然就有繁盛的一天。

一番感慨之后,秦朗记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赶忙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些圣人书籍之上,虽然这里的书籍都并非全部是原本,但即便是誊抄的手稿,也是一些接近圣人的大儒亲自手书,所以每一本书籍其中都蕴藏着天心、天道。

秦朗知道,这大概是自己唯一观看这些书籍的机会了,机缘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毕竟他不是儒教门徒,今天蔡衍让他观看这些典籍,已经算是破例了,自然不可能再有下一次的眷顾了。

所以秦朗也不客气了,赶忙用精神力诵读这些文章,同时将这些圣人手臂的字迹完全都记入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秦朗看书不是很多,因为他本身绝对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但是这些圣人手笔,却让秦朗读得孜孜不倦,甚至都忘记了时间。

纵然秦朗精神力超群,将这些书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之后,也已经是到了第二天黎明了。不过,这一夜的读书,秦朗不仅不觉得困倦,反而觉得精神抖擞,他知道只是诵读这些圣人经典,就让他周身的浩然正气加持了许多。

不过,秦朗知道自己的机缘也结束了。

所以,虽有不舍,秦朗还是识趣地退出了书库。

蔡衍这时候已经醒来,向秦朗问道:“小友已经看完了?”

“如此多的书,如此多的道理,我哪能在一夜之间看完。不过,我虽然看不完这些道理,但总算是悟道了一些道理,多谢老夫子了。”秦朗非常恭敬地向蔡衍鞠躬行礼。

“既然是悟道了自己的道理,那也不枉这一番机缘了。”蔡衍微微点头,然后锁上了大门。

秦朗取出一小瓶天心丹,递给了蔡衍:“就当是投桃报李吧。”

“天心丹!”看到里面的丹药,蔡衍神色不禁一变,“小友,你这丹药,可算是给儒教结下了功德!你可知道,这天心丹对我儒教的重要性?”

“我自然知道。”秦朗点头,“这原本也是我来这里的一个原因。儒教如有了正统的门徒,浩然之气冲天,希望可以还一个朗朗乾坤跟社稷黎民!”

“小友这话,便是功德。”蔡衍不禁发出一声叹息,随后两人边谈边走又回到了客厅之中。

这时候,蔡衍的儿子、儿媳也已经起床了,正在稀碎。

儿媳看到秦朗和蔡衍两人交谈很密切,忍不住好奇地向自家老公说:“真是怪了!你爸平常的朋友不多,偶然有几个人来访,那都是相当了不起的人。这小子是什么来头,居然可以哄得你老爸这么开心。”

“什么小子,那是父亲的客人。”蔡衍的儿子显得十分恭敬,“既然你都知道父亲的朋友全都是高德、大智的人,那这位小先生必定也不是普通人!”

“哼!当然不是普通人呢,咱爸居然还让他去了书房呢。我问你,你爸什么时候让你进了书房?”

第1423章 文化入侵

这话让中年人好一阵尴尬,然后颓然道,“这个也是我的错,父亲都说了,是我德才不够,所以入不得他的书库,入不得他的‘门’。算了,如果论才学见识和品德,我的确是不如父亲很多。”

“你呀!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在古代都算是三品大员了——”

“这些话在家中不许乱说~!”中年人打断了妻子的话,“父亲是何等超卓的人物,他自然是不会看错的,他说我火候不到,那肯定就是这样!至于书库,我现在不能进去,总有一天德才到了,自然也就能进去了!”

“你啊,简直就死木头!”妇人哼了一声。

秦朗和蔡衍已经回到客厅中,妇人听见公公的干咳声,就知道自己应该去泡茶了,别看她在人前风光无限,但是在这个家庭中,也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而已。

茶水的味道如何,秦朗并不介意,他还在和蔡衍谈着一些重要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秦朗送出去一小瓶天心丹的话,恐怕这一番话蔡衍就会直接省略掉了,而秦朗现在也应该是离开这个四合院了。

“小友是怎样找到这里的?”蔡衍一声叹息,忽然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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