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1 / 1)
杜力峰斜了于挺华一眼道:“老于头,今天我们家要来两位客人,还都是你们之江的。”于挺华心里一动:“老二,给透个底吧。”杜力峰笑了笑:“铁拐李和乔老爷。”于挺华惊道:“那我去凑什么热闹,还是改日去向老爷子请安吧。”杜力峰说:“那到不必了,他们还在开会,老爷子说让你们先过去。”于挺华松了一口气:“我说么,我决不和领导在一个锅里吃饭。”杜力峰骂道:“臭美吧老于头,我们家老头子没有请人吃饭的习惯,铁拐李也没那资格,何况你这小样的。”
纪家的客厅里,纪华明和老伴杜兰坐在沙发上,一双老眼直盯得于挺华心里发毛,当年他可是和纪老爷子打过“游击”的,为了这纪家院子里的几棵枣树,他没少挨家里老头子的板子,“听说你就是于家老大,当年号称要对我家院子里的几棵枣树实行共产主义,还给我编了几句顺口溜?”
于挺华当年在这一带,是个孩子王,能淘气的事都淘过了,后来家里老头子实在管不了,就在他不满十七岁那年,给送到了部队里,为此对老头心有怨恨,三十年来楞是没回过家,后来勉强在电话里,一年沟通个几次,于老头也是响当当的开国老部级大人物,竟为了大儿子的事,离休后一直郁郁寡欢,纪于两家建国前沿什么交往,但建国后住得近,才有了些来往,纪华明对于老头印象不错,也记得眼前这个人称老于头的于家老大。
“老爷子,我,我这不是给您老人家陪罪来了吗,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么。”
杜力峰帮着金恩华,把几个包提进来放下,挥挥手溜了,金恩华则饶有兴趣的坐下来,瞅着于挺华的老实样直乐。
纪华明顿了顿拐杖,“当年的孩子王成了政法委书记,嗯,有点意思,不知道现在还爬不爬人家的墙头啊。”
于挺华讨好的说道:“报告老爷子,报告杜阿姨,我早就痛改前非了,爬墙头么,抓坏蛋的时候有过。”
杜兰扯扯纪华明的衣袖,笑眯眯的说道:“老头子,几十年了,你还提那小屁孩的事干啥。”
纪华明笑道:“好小子,当年我就纳闷,我家的枣树怎么就从来没有结过成熟的果子,敢情全被你们小游击队给摸去了,呵呵,遗憾那,没让我抓住过一回。”
于挺华笑嘻嘻的说道:“现在我向您老人家负荆请罪,您怎么处置我都行。”
纪华明微笑道:“把你当年编的顺口溜给我念一遍,就算你的检讨书吧。”
于挺华偷偷看了金恩华一眼,有点不好意思:“老爷子,那,那我就得罪了,知道您老人家肯定要提这茬,昨晚我还翻看当年的日记来着,重新温习了一遍、、、、”
纪华明笑骂道:“臭小子,快给我念一遍。”
“京西有个纪老头,嘴尖心狠脸皮厚,霸占几棵大枣树,自私自利象老抠、、、、调虎离山使巧计,枣树枝上骑一骑,声东击西耍老纪,革命战士大胜利、、、、”
“哈哈,这些混小子。”纪华明突然收起笑容,冷冷的说道,“哼,混小子,听说你能耐大着哩,就因为当年你老子狠揍你一顿,你就三十年不回家?好,有勇气,够绝情,我老家伙佩服你,xx党教你这么做人的?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管不顾了,xx党要你这样的干部有个屁用,岂不让全天下的人耻笑、、、、要是我有这样的儿子,不是被活活气死,就是一枪将这不肖子击毙。”说着说着,纪华明的拐杖,在于挺华的身上狠狠的敲了几下。
“老爷子,我,我错了、、、、”于挺华直挺挺的站着,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
杜兰又在边上扯扯纪华明的衣袖,纪华明缓了口气,“混小子那,你家老头活得累啊,我们这些老家伙聚一块的时候,只要说到谁家小子丫头什么事,你家老头转身就走,为什么?人是要脸面的,他是觉得面上无光啊,他最为骄傲自豪的大儿子,三十年活生生的不见他一次面,你说他心里是啥滋味,听你老娘说,老家伙每逢你老婆孩子来看他,老头都要一个人关起门来大哭一场、、、、唉,你家老子比我少几岁,我看活不过我哦。”
于挺华擦擦眼睛,抬起头来说道:“老爷子,谢谢您,我,我现在要回家去,明天我再来看您老人家。”
纪华明满意地点点头,“嗯,准备工作都给你小子做好了,你杜阿姨早就通知你家老头老太了,恩华那一堆东西,不是给我的,是帮你回家用的。”
金恩华开着车,把于挺华送到不远的一个四合院门前,两人约好第二天见面,金恩华就开车回到了纪家。
纪华明笑眯眯的望着金恩华,“好小子,怎么又给挂起来了?”金恩华挽着纪华明的胳膊,“外公,我没事,我心态好着呢。”纪华明哼了一声:“心态好?心态好还在省府大楼打架。”金恩华不好意思的说道:“外公,我也是灵机一动,算是没事找事吧。”纪华明点点头:“臭小子,小算盘打得响,连老首长办公室都来电话问我。”金恩华吓了一跳,“外公,没什么事吧?”纪华明淡淡的说道:“也没啥,老首长说,年轻人么,就是好动。”
金恩华心里一乐,“外公,听说李书记和乔付书记要来,我需要回避吗?”
纪华明赞许的点点头,“你是想旁听就明说嘛,嗯,也好,你等会就在书房里坐着,我们谈的是过去,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听完了再去徐疯子家,接你老婆过来吃饭。”
426拨开历史的迷雾
身居高位如李清明者,在纪华明面前,也只能是毕恭毕敬的,论资历,现在能排在纪华明前面的,已经没有几个了,初次上门拜访,所有的礼节都省不得,乔伟国不同,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是今天的陪客和旁听者。
“老爷子,您的身体越来越棒了,”李清明微笑而礼貌的说道,“听说您老前不久,还得了个桥牌比赛的冠军,您真是老当益壮,杜阿姨也是,连我妈都说,杜阿姨怎么越来越年轻了。”
“呵呵,那个什子冠军当不得真,有人让的,”纪华明脸上不乏得意,还调皮地挽起杜兰的胳膊,“清明啊,咱们先说正事,我记得没错的话,自从你参加工作以后,你是第一次上我家吧,唉,说起来,这是一个历史的误会啊,我自从离休以后,心里还放不下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你父亲的冤案,几十年来,一直压在我的心头,当年我虽然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我有责任在有生之年,拨开这沉重的历史的谜雾,因为你父亲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和战友。”
李清明说道:“老爷子,我妈说了,当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我误会了您几十年,对不起,我向您诚恳的道歉。”
纪华明摆摆手,微微的笑道:“清明啊,今天你是听众,你杜阿姨和伟国也是听众,你耐心的听我说。”
“我们这个党的历史,如果后人能把它写出来,至少我个人认为,这将会是人类最灿烂绚丽的历史篇章之一,太多的曲折、牺牲、悲壮、奋斗,还有数不尽的象你父亲那样的谜案,你父亲的悲剧发生在建国以后,但真正的根源却在遥远的二十年代末期和三十年初期,那是我和你父亲的青春年华,我们的故事,应该从那时候开始。”
“一九二四年,我和你父亲同时踏上革命的道路,我们的家,就隔着一条大青河,同一年出生,同在一所中学读书,被同一位老师带上为共产主义奋斗的道路,也在同一天,乘坐同一条船前往革命的熔炉广州,你父亲因为身体瘦弱,进入的是农民运动讲习所,我则考入了黄埔军校,分手的那一天,你父亲为我张名为华明,我为你父亲改名为华光,意为华夏必将光明。”
“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是大革命失败以后的一九二八年年底,我们几乎在同时,受党的派迁,来到之江省从事地下斗争,我奉命前往海州地下特别党支部,你父亲留在湖城市特委工作,当时海州特别支部受湖城市特委领导,负责两者之间具体联系工作的,就是我这个海州特别支部书记,和你父亲,湖城市地下特委组织委员。”
“在当时,之江没有发生过红色暴动,因为这是白色恐怖最严重的省份之一,我们的工作几乎是在极其危险和困境下进行的,每一个人只有上线和下线,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比方说你父亲,只有特委的两三个人,还有我和交通员刘大龙知道他的身份,我们之间的联糸,就是由刘大龙负责,每一两个月我们都要见面一次,先由刘大龙负责安排好会面地点,然后我们按时前往,我在海州公开的身份是海州中学的教务长,你父亲的身份是湖国民党之江教育厅的职员,在整整三年多时间内,我们见面有二十多次,一直非常的隐蔽安全,你父亲来过海州三四次,更多的是我以购教学用品为名,前往湖城见他,偶尔有几次,我们也约在宁州见面,一九三二年农历八月的那次见面,发生了惊天的的意外。”
“当时我已经是新成立的海州特工委书记,你父亲已经是之江地下省委的组织部长,见面的地点约在西子湖边的西子茶馆,我在刘大龙的陪同下,坐了一天一夜的长途汽车,在旅馆里睡了一个上午,下午两点差十五分钟,我步行前往西子茶馆,因为我住的旅馆离茶馆,步行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刘大龙在我前面约三四十米的地方先走,我们能看到西子茶馆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大批的国民党特工军警从天而降,包围了整个西子茶馆。”
“我很幸运,当时我离茶馆还有二三十米,乘机躲进了西子茶馆对面的一家书店,而刘大龙却已进入了敌人的包围圈,刘大龙是带着枪的,为了救你父亲,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父亲也幸以脱险,但是。”
“在同一天,整个之江地下省委,遭到到毁灭性的破坏,除了你父亲,当时的地下省委其他干部无一幸免,更为蹊跷的是,后来通过内线得知,那天国民党军警围捕西子茶馆,对象并不是你父亲,而是天州特委书记肖正道,和与肖正道接头的之江地下省委军事部付部长陈长峰,鬼使神差的,两个互不相知的约见,安排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同一个钟点,真是难以置信的巧合呀,陈长峰当场被捕,后来牺牲在狱中,交通员当场牺牲,只有肖正道负伤跳入湖中,侥幸泅水逃脱、、、、后来,你父亲和我先后调离之江,我进入了苏区,你父亲去了北方继续从事地下工作,一年后,肖正道也奉命进入苏区。”
“在党的奋斗历史中,这种牺牲太多太多了,可是,没想到有人以此作起了政治文章,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名叫肖正道的人,你父亲曾经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在你父亲手下工作过三年的老部下,因为他的某些证词,让你父亲百口难辩,亲自把你的父亲推下了人生的深渊。”
“现在你父亲和肖正道都已经不在人世,我们无法还原历史的事实,但因为和平时期的工作分岐,而形成了不择手段的残酷斗争,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五十年代的事件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细节和真相,和我这几年为此而作的努力奔走,让我们共同为你父亲洗刷历史的冤屈。”
427真相
纪华明一口气说了很多,有些气塞,李清明急忙坐过来,拿手为他轻柔的舒着后背。
“肖正道的有些证词,对你的父亲确实是致命的,因为这造成给别人的印象,是你父亲出卖了整个之江地下省委,这也给了你父亲当时的政治对手,攻击你父亲的有力武器,其实,当时我也曾受到过牵连,但按照地下工作的纪律规定,作为下线的我,是无权决定接的时间和地点的,即使我有重要工作或情报向组织汇报,也只能通过交通员向上线即你父亲提出来,那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实际上是我到达旅馆后才收到的,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之江地下省委所在地,所以,五十年代的那次审查,我很快就被排除了,但我却无法证明你父亲,因为下线是很难证明上线的。”
“但是,恰恰是我的安全脱险,反过来证明了你父亲的清白,因为我当时不但是海州地下特工委书记,还负责指导相邻的天州和丽州的地下特工委的工作,也算得上是够级别的人物了,如果你父亲是个叛徒,其实想抓我是很容易的,事实却是,整个之江地下省委和其他地区的地下特工委被破坏殆尽,而海州天州和丽州的地下特工委却安然无恙,可历史往往是这样,因为你父亲是那场灾难唯一的幸存者,又无法说明为什么接头工作的撞车,终于被政治斗争的对手充分利用,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虽然不能证明你就是个坏人,但因为同时你又无法证明你的清白,所以你仍然是个值得被怀疑的人,所以你的政治生命骤然而止,人家不需要结束你的肉体生命,因为他们只需要踏着你的肩膀上位。”
李清明抬起头来,却又欲言而止,其实老爷子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到问题的实质,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老爷子不想说的话,他问也是白问。
“由于解放前夕,之江省的所有军统中统的档案资料,都被运去了台湾,所以这些年来,我们无法从国民党那边,来反证之江省地下省委被破坏的真正原因,直到改革开放以后,两岸关系松动,人员来往增多,我们才有机会拨开历史的迷雾,香港的金龙先生一度时期,曾导掌管过台湾的保密局,那里有他的不少老熟人老部下,通过金龙先生的努力,我们终于知道,当时的xx党之江地下省委,是因为省委书记的助手夏月桂的叛变,和你的父亲没有关系,现在,而你父亲之所以没有被捕,是因为,他和我的接头是临时按排的,没有报告当时的省委负责人,只是由于偶然的巧合,和陈长峰肖正道他们碰在了一起,当时国民党特工军警对西子茶馆的围捕,根本没有估计到还有你父亲和我的接头、、、、”
李清明感激的说道:“老爷子,我代表我父亲母亲,和我们全家衷心的感谢您。”
纪华明微笑道:“清明啊,我和你父亲的生死友谊,是你们无法理解的,感谢的话就别说了,老首长已经同意,在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前为你父亲平反昭雪,你还是大有可为的嘛。”
李清明心里更是感动,纪华明的话他很明白,其实他早就有机会上调进京,只是父亲的事一直象阴影一样笼罩着他,这次如果解决得顺利,仕途的进步是肯定的。
“老爷子,今天我和伟国同志来拜访您,是想请教另一件事,您老可不能再推托了。”
纪华明哈哈一笑,“清明,这就是我要说的,我退下来后要做的第二件事,你要是不来我家,我还不告诉你的,因为这是我的家事私事,就连老首长,我也是前天开会时才告诉他的。”
李清明微笑着说道:“老爷子,我知道伟国同志肯定是知道的,可没有您的允许,他是不会说的。”
乔伟国笑道:“老爷子,我们的李书记可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了,我只好带着他过来,请您老亲自告诉李书记。”
纪华明朝杜兰说道:“老太婆,清明不是外人,你来说吧。”
杜兰笑眯眯的说道:“清明,我和老纪在一九四零年结婚,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因为托付给当地一户人家,后来就失散了,解放后一直都没有下落,直到前不久才有了消息,可她却早已不在人世,但是,总算留下了骨肉。”
乔伟国笑道:“李书记,就是那个在省委组织部动手打人,还要向你收取两百万治腿费的家伙。”
李清明一拍脑袋,“噢,我说么,大水冲了龙王庙,唉,老爷子啊老爷子,您可把我给耍苦了,您应该早点告诉我么。”
纪华明摇摇头说道:“清明,这可不能怪我们,是那小子提出要保密的,如果不答应他,他就不做我老纪的外孙了,你说我怎么办?这小子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动,所以么,我只好听从他的指示喽。”
李清明又问道:“老爷子,我有些不明白,小金不是金龙先生的外孙么,你们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杜兰说道:“清明,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从小分开后到了金龙先生家,我们几乎同时有了一个女儿,后来两个女儿又同时进入当地一家孤儿院,两个女儿长得一模一样,连唯一的当事人,金恩华的爷爷都分辨不出来,再后来一个不在了,只剩下一个到了小金家,你说说,小金应该归我们,还是归金龙先生。”
李清明笑道:“这么复杂的变故和关系,是有点搞不清楚,不行,几时有空,我得让小金给我详细说说。”
纪华明道:“当时,我和金龙先生在青岭县吵了半天,还是这小子干脆,提议我和金龙先生来个第三次国共合作,这下倒好,这小子就有两个外公了,呵呵,可惜被老金抢了先,所以他在明处,反而把我搞到了暗处。”
李清明道:“老爷子,我要说声对不起啊,当时我也是出于保护小金,想把他弄到机关磨练磨练,他的性格有些象我年轻那会,屁股坐不住。”
纪华明微微的点头,“清明,你做得对,这小子的脾性,其实不适合待在我们这个体制内,更不适合坐在机关里,从小看透人世冷暖甘苦的孩子,关不住啊,我现在也是这个观点,由他去自由发展,走到哪里算哪里。”
乔伟国微笑着说:“老爷子,我不敢苛同您的意见,我去天州走了一遭,在青岭县待了两天,听到的都是关于小金的故事,我觉得老百姓能挂念的干部,就是党的好干部。”
李清明听了心里暗想,老爷子又开始玩虚的了,现在真相大白,我怎么还可能瞎子摸象呢,“老爷子,伟国说得对,我第一次听到关于小金的故事,就是青岭发大水那次,他那句流传甚广的名言,让我都自愧不如。”
纪华明笑着,脸上不乏得意的表情,“呵呵,这小子口吐狂言,连老首长都有所耳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的,前天我和他说我找到大女儿的儿子了,你们猜老首长怎么说?老首长说,哦,就是那个私闯军用粮库的年轻人,非常时期,我就是党委,党委就是我,这小朋友有担当嘛。”
李清明若有所思的说道:“老爷子,我得回家问问我们家那位了,小金讨要的治腿费能不能凑出来,还还不起砸锅卖铁也得还,不付的话,万一传到老首长那里,我又要出洋相了。”
纪华明知道李清明的意思,无非是投桃报李之事,心里满意他的态度,拿手拍拍李清明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戏言一句,何必当真,清明,任重道远,做好你自己的事吧。”
看到纪华明半闭上眼睛,李清明和乔伟国急忙起身告辞。
428祖孙论道
金恩华晃悠悠悠的从书房里出来,正待和外公纪华明说话,却见送客的外婆杜兰陪着徐来进来,立即惊喜的迎上去,“对不起啊,老婆,刚办完公事,正准备去接你呢。”
徐来的肚子有明显的隆起,步幅也缓缓的,牵着金恩华的手,大大方方的给纪华明打了招呼,杜兰过来拉起纪华明知趣的就走,倒把徐来弄了个大红脸。
金恩华牵着徐来在沙发上坐下,瞧瞧客厅里没他人,就一个劲的瞅着徐来的肚子乐,“呵呵,果然是块好地,一定是个大丰收,呵呵。”徐来拿手挡在金恩华脸上:“盯着女人那里看,你羞不羞啊。”金恩华低声道:“自家女人,动得看得,羞个屁呀。”徐来也小声道:“老公,我可警告你,医生说了,我们不能那个的,否则孩子不保。”金恩华心有不甘道:“老婆,你不会骗我吧?”徐来嗔道:“骗你是小狗。”金恩华泄气道:“唉,白跑一趟喽。”徐来拿手指戳了一下金恩华,“坏蛋,怎尽想坏事呢。”
小两口又说了会悄悄话,徐来去帮外婆做饭烧菜,金恩华来到书房,纪华明放下老花眼镜,揉揉双眼,微笑着说道:“恩华,你刚才可听了半天了,说说你的感想吧。”
金恩华犹豫了一下,“外公,我也说不好,还是,还是听您说。”
“去,几时学会矜持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嘛。”纪华明笑了笑,伸展几下双臂说道,“在自己家,有什么不能不说,从你的脸上看,你听得很用心么。”
金恩华微笑道:“外公,我对您说的往事不感兴趣,那是党史专家的使命,不过,我知道您选择在这个时机和李清明见面,用意是深远的。”
“哦,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用意。”纪华明指指旁边的藤椅,示意金恩华坐下。
“一直以来,在李清明父亲的事件中,您不但或多或少受到了牵连,而且还受到李清明家族的误会以致仇恨,几十年来可谓忍辱负重,今天您亲自把中央没出台的决议通报给李清明,至少可以化解彼此的恩怨,即使李清明以后能走多远,他终究都会感激您的,尽管李家和咱们纪家的关系早已疏远,但他们向来痛恨忘恩负义之辈,以后肯定不会做对不起咱们纪家的事情。”
纪华明缓缓的点了点头,“是啊,我老纪本来就没欠他们的,既然他们说我欠,那好么,我把这莫须有的帐也还上,从此两不相欠。”
“第二,本来李清明作为李家的代表人物,虽然有上面的提携,但因为种种因素难以继续进步,您现在选择在党代会召开前夕,促成李清明父亲的冤案平反,从而使他再顺利的向上攀登一步,就是要让李家反过来欠您一个大人情,还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老人家还是有能耐的,现在光明磊落的把你送上去,自然也就不怕你反咬一口。”
纪华明听了含笑不语,这小子,鼻子倒蛮灵的。
“第三,您故意把我抛出来,泄漏了我的真实身份,就是要让李清明心里增加一点负担,我为他治好双腿,等于延长了他的政治生命,这份人情是李清明难以还清的,从而在李清明调离之江后,更容易让乔叔叔他们进入角色。”
纪华明说道:“恩华,李清明这个人,文化不高,但很正直也很传统,具有省委书记不可或缺的稳重和大局观,就做省委书记一职来说,总算是比较合格的,但他缺乏一点进取精神,对新思想新观念不易接受,就他的能力,在别人的提携下,再进一步是理所当然的,我么就算送个顺水人情,但他也就是那么一个高度,已经差不多了,以后就不能再有进步喽。”
金恩华想了想了想问道:“外公,您想到了李清明走后,之江新的政治格局了吗?”
纪华明点点头,继续说道:“很显然,中央会空降一位新的省委书记,我还不知道是谁,但他应该和目前的之江各方没有较深的关系,这就是政治,那个王伟进一心想坐上一把手的位置,可惜他心机过重,过于重视权术,缺乏李清明那种举重若轻的大局观,中央早就看出了这一点,这个人当省长没得说,绰绰有余,当省委书记,他的道行还不够,至于你乔叔叔,那是我扔到之江的一枚棋子,只是一个代表,让他在地方待个三五年,以后还是要回到他该去的地方,所以他不但当不了省长,更没可能接李清明的班。”
金恩华微微一笑,“您老人家派乔叔叔去,是接收和整合李清明的人马,嘿嘿,将还是老的辣啊。”
“臭小子,有这么污蔑自己外公的吗?”李清明笑骂了一句,口气中却有明显的赞许,“呵呵,当然了,现在你又把于家的老大抓在了手中,力量已经不小了,那个顾涛,还有周家那小子,不都是你的好朋友吗,现在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金恩华心里吃了一惊,“外公,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纪华明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都知道你金家想在之江投发财,可为什么只见风不见雨,还不是担心之江的政治局面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政治永远是经济的命脉,这就是国情,在大陆做生意,环境和关系是决定性的因素,关系对你们金家来说不成问题,现在环境问题也解决了,你香港外公恐怕早就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喽。”
“呵呵,”金恩华忍不住笑起来,“那我就通知香港外公,资本主义立即大举进军之江省,抢滩登陆,不得耽误。”
纪华明微笑着问:“恩华,你就没听出点其他的东西来?”
金恩华苦笑着说道:“外公,我知道,纪家的子孙不好做,入了纪家门,总得身不由己的吃点政治饭,我刚消停几天,您老人家又要给我上发掉了。”
拿手刮了刮金恩华的鼻子,纪华明一面点头一面笑道,“算你小子聪明,李清明是很会做人的,这点小人情又算得了什么,除了天州,我估计他舍得任何一个县,所以你也别假装客气,给我老老实实的干几年,实在不行的话,再离开政界,去做你的金大少爷。”
金恩华乐道:“外公,李清明会给我个县长干干?不会吧,他可说过,我只能做根搅屎棍。”
“呸,他李清明才是搅屎棍呢。”纪华明似嗔似怒的骂了一句,“这有什么,你现在是堂堂的正处级干部,干个县长绰绰有余,不过,我倒认为这次他会送你一个人情,记住,他如果提出来了,你就不要和他客气。”
金恩华顿了顿,轻轻的叹了口气,“唉,外公,说句老实话,我是真的不想当官,我想过二舅那样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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