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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兰说道:“小金同志,我叫杜兰,这位老头叫纪华明,你应该认识吧。”

金恩华说道:“报告首长,我,我认识,在电视和报纸上常见的。”

纪华明开口说道:“今天叫你过来,不是谈工作,就是唠唠家常,就用你们家乡的土话聊吧,小金同志,你是哪儿人?”

金恩华道:“首长,我是青岭县月河乡小河村人。”

“哦,”纪华明微微颔首,“月河乡上有条月河街,月河街上有个黄记馒头店,黄记馒头店的馒头天州八县都有名。”

“首长您也知道?现在黄记馒头店由第六代传人黄德勋在经营,他的大儿子是我初中的同学。”

纪华明点点头,“小金,别一口一声报告首长,不是说好了么,随便唠唠家常么,这里没有什么首长,我和老伴当年也曾经是青岭人,这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就用不着那些繁文缛节嘛。”

“是,首长。”

纪华明缓缓说道:“黄记馒头店的馒头好香啊,当年我曾经一口气吃了十八个,呵,现在都还能想起,那雪白可口的大馒头哦。”

金恩华实在憋不住,噗的轻轻地笑了出来。

纪华明问道:“那时候,我被敌人追了三天没吃饭,怎么,小金觉得我吃得太多了吗?”

金恩华一惊,连忙说道:“首长,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起我小时候吃馒头的事,我曾经一口气,吃了十九个、、、、”

纪华明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哦,是吗,小金,那你比我厉害多了。”

金恩华不好意思的笑了,“首长,那时候,我刚上初中不久,刚刚发过一场大水,爷爷奶奶都被关着批斗,我叔叔婶婶还有我姐姐他们,都出去要饭了,我,我一个在家,饿了两天了,可又不能去偷吧,所以,所以我就打起了那个馒头店的主意。”

纪华明笑着问:“什么主意呢?”

金恩华笑道:“首长,您还记得黄记馒头店,有一条白吃的规距吗?”

纪华明哦了一声:“对对,我想起来了,勿管天南和地北,能吃十八不付款,对吧?”

金恩华道:“首长,您记性真好,就是这一条规距,要是吃不了十八个,就得帮馒头店免费干一年,我,我就上门去、、、、嘿嘿,我,我从来没感到那个吃饱的滋味啊。”

杜兰笑道:“你这孩子,那还不撑坏肚子呀。”

金恩华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嘿,也蛮好的,足足饱了五天多哩。”

杜兰问道:“小金,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首长,我家有我爷爷奶奶,我姐一家,还有叔叔婶婶。”

杜兰顿了顿又问道:“哦,你的爸爸妈妈呢?”

金恩华黯然的说道:“他们,他们在我出生后,就不在了。”

杜兰轻叹一声:“唉,可怜的孩子。”

纪华明咳嗽一声,微微的笑道:“小金,我们当年被敌军围困在黄土山区,我率部突围后,乘机偷袭了月河乡,当时兵荒马乱的,看见馒头店里热气腾腾的馒头,大伙象见了救星似的,找不到店老板,就自己先吃上了,后来敌人很快就追上来了,当时我们放下十块银元匆匆撤离,也不知道店主人收到没有,四五十年过去喽,真想回去看看啊。”

“首长,我们那里,很多老人都还常念叨您呢,说您能文能武,杀起日本鬼子来犹如天兵天将,神出鬼没,还有一位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单人双枪独闯天州城,硬是杀掉了当时日军的天州守备司令山本次郎大佐。”

纪华明指着杜兰笑道:“小金,你说的女英雄,就是她呢。”

杜兰笑道:“抗日战争爆发后,老纪奉命回到你们这里,领导抗战工作,在黄区山区建立了敌后抗日根据地,我是棋盘乡人,所以也参加了抗日的队伍,直到一九四四年,老纪奉命调回延安,我们才离开了青岭。”

金恩华壮壮胆子说道:“首长,您家里还有亲人吗?”

杜兰摇摇头,“我从小是个孤儿,是在尼姑庵里长大的,解放后我回去过一次,可惜那个尼姑庵不在了。”

金恩华说道:“首长,您来一趟不容易,有什么事的话,我来替您办。”

纪华明微微笑道:“小金,被你说对了,我们正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呢。”

杜兰缓缓说道:“我们家是棋盘乡的一个山村小地主,生活过得比较丰裕,可是有一天,一股东海上过来的海匪袭击了我们家,除了我和我妹妹,全家上下三十多口人惨遭杀害,我们家和整个村子都被洗劫一空,当时,我被尼姑庵收养,我妹妹也被附近的一个道姑堂收留,我和我妹妹是双胞胎,她叫杜果,解放后我找过她,只知道她进了月河乡的大地主金海运家当了丫环、、、、”

金恩华听到这里,激动得嗖的站了起来。

303关于身世的变故

金恩华结结巴巴的说道:“首长,您说的金果,她、、、、她是我的外婆啊。”

纪华明起身,缓缓的走过来,拉着金恩华坐下,“小金,别急,你听我们慢慢说。”

杜兰说道:“抗日战争爆发后,一九三八年五月初,我随部队回到天州后,就抽空去打听我妹妹的下落,当时因为战乱,杜家村只剩下几个老人,他们告诉我,收留我妹妹杜果的道姑堂,已经被日军的飞机炸毁了,我妹妹也下落不明,解放以后,我回来找过一次,也托很多老战友帮忙找过,一直都没有消息,直到不久前,我们才知道,金龙先生的父亲,曾在抗战初期收留过一个名叫杜果的小女孩,因此,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金恩华点点头,指着旁边的杜力行说道:“首长,这个人肯定已经调查清楚了。”

纪华明和杜兰一齐笑了,杜兰说道:“是的,他是我的儿子。”

金恩华不满的嘀咕道:“会装窃听器,象个特务哩。”

纪华明微微一笑,“哦,那种勾当是不该做。”

杜兰问道:“小金,你是怎么知道金龙先生和杜果,是你的外公外婆的呢?”

金恩华道:“首长,我爷爷不会种田,是个游走十里八乡的小货郎,他和我外公的父亲金海运很要好,后来就去了金家当了长工头,实际上就是陪着人家下下棋逛逛街收收帐,我爷爷和奶奶就是那时候认识我外婆的,也知道外婆和外公之间的事,金家只剩下我外婆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我爷爷奶奶陪着她的,后来,后来我外婆生我妈妈的时候,因为难产出血而不治,也是我爷爷奶奶亲手安葬的,我爷爷奶奶把我妈妈领回了家,解放前夕那几年,因为青岭发大水而逃荒宁州,就把我妈妈寄养到月河孤儿院,解放以后才把我妈领回了家。”

杜兰点点头,“我听说你爷爷和你爸爸找到你妈妈时,她抱着一盆铁树,奄奄一息的倒在路边,是这样吧?”

金恩华道:“是的,首长,我外公也是因为那盆铁树才找到我的,听他说,那盆铁树是我妈妈最喜欢的东西。”

杜兰微微笑道:“其实,那盆铁树不是金家的,而是我们杜家的传家之宝。”

金恩华诧异道:“首长,不会吧,听我爷爷说,他进入金家做长工头的时候,就看到那盆铁树了。”

杜兰点点头,“我们家当时比不上金家,但却有两样东西,是他们金家所没有的,一样就是那盆铁树,据说全天州就这么一盆雄性铁树,是我父亲花了一百个大洋,从天州一个老朋友那里买来的,另一样,却是一株长在院门前古樟树上兰花,我父亲视之为宝,就移栽到室内,后来,我和妹妹出生,我父亲就以两盆他最喜爱的花卉取名,我叫杜兰,我因为我们棋盘乡那边称铁树开花必有果,所以,我妹妹就叫杜果。”

金恩华不好意思的说道:“首长,那,那您和我外公是,是亲戚吧?”

杜兰微笑道:“是的,昨天下午,我在你姐姐那里,看过你爸爸妈妈结婚时的照片,你妈妈长得很像你外婆,所以,我和金龙先生的亲戚关系,应该是不容置疑的。”

金恩华激动的说道:“首长,我得赶紧打电话告诉我外公,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纪华明笑道:“这事不用你忙,你那个老外公啊,恐怕已经心急火燎的在来的路上了,呵呵。”

金恩华奇道:“首长,您,您这是、、、、我不明白、、、、”

纪华明乐道:“小金啊,因为我们在你姐姐那里时,你姐姐和你外公通了电话,我们告诉金龙先生,你小金姐弟俩,不是他的亲外孙和亲外孙女。”

金恩华惊得又站了起来,“首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纪华明道:“因为,你妈妈不是金龙先生的女儿,所以你当然不是他的亲外孙喽。”

金恩华张口结舌,这变故也太离奇了,从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口中说出来,根本不可能象开玩笑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金龙集团公司继承人,怎么突然会不是了呢?

“小金,你别激动,”杜兰朝杜力行说道,“力行,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小金吧。”

杜力行说道:“小金,我来之江工作好几年了,其实除了工作,我妈妈也再要求我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当然,我没有惊动别人,只是悄悄的进行,你妈妈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孤儿院,由于种种原因,你们天州地区和青岭县竟然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录,当年孤儿院的工作人员,现在也没有人还活着,所以,我多次寻访未果,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有了意外的收获,二个月前,我去海州出差,去检查海州的保密和档案工作,海州档案局的同志向我抱怨,有几箱关于青岭县的档案材料,通知天州方面来拿,天州方面就是不派人来取,我这才想到,青岭县在解放初期是归属海州行政公署领导的,果然,我花了几天几夜,在那堆档案中,找到了关于月河孤儿院的记载材料、、、、”

“等等,等等,”金恩华打断杜力行的话,“杜处长,你那么苦心所为,难道就是想证明,我妈妈不是我外公的亲生女儿吗?”

杜力行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是利用业余时间,为我们家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并不是为了你,但是,阴差阳错的,我的寻找不可避免的牵涉到了你,因为你的外婆叫杜果,我妈妈的妹妹也叫杜果,呵呵,咱们不但有缘,还是亲戚呢。”

金恩华傲然道:“杜处长,我也不怕两位首长生气,我可不想和你再有什么联糸,你,你这个人太阴险了。”

纪华明笑道:“小金,不忙不忙,你先听他说,他欠你的帐,我帮你一起和他清算。”

杜力行说道:“孤儿院的记载材料中,最详细的应该是院长李淑芳的日记,孤儿院里确实有叫阿果的小姑娘,但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她们一个叫金果,一个叫杜果,但她们的小名都叫阿果,而且,她们两个的生日,仅仅只差了十一天,更为巧合的是,她们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好得形影不离,要是她们自己不说,孤儿院里的人,包括李淑芳院长都分不出哪个是金果哪个是杜果。”

金恩华疑惑的问道:“杜处长,我妈的名字叫金果,用的是我外婆的名字,你说另一个叫杜果,怎么,怎么连姓带名都和我外婆的名字一样的呢。”

杜力行起身走了过来,掏出一张旧照片和一份资料,递给金恩华说道:“这是唯一能找到的,一张她们两个合影的照片,你看看她们,是不是一模一样?这是关于她们两个的所有资料,我亲手摘录的。”

金恩华怔怔的看着发黄的旧照片、、、、

304我倒底是谁

好久,金恩华抬起头来,盯着杜力行问道:“杜处长,你是说,你一直寻找的人,就是这张照片上的一个叫杜果的人?”

“确切的说,我是在寻找两个叫杜果的人,”杜力行坐回到原处说道,“一个是我妈妈的亲妹妹杜果,另一个呢,就是照片上的一个杜果。”

“你找她干什么?”

杜力行微笑道:“因为,她是我的大姐。”

金恩华望着纪华明和杜兰,“首长,这、、、、怎么会有两个杜果、、、、?”

杜兰点点头说道:“小金,你听我说,确实有两个杜果,一个就是我的妹妹杜果,你爷爷奶奶在金家见过的,另一个杜果,是我的亲生女儿、、、、那是在烽火连天的一九四零年,我和老纪结婚了,记得年底,正是根据地遭到日寇残酷扫荡的时候,根据地被日寇占领,老纪率部队突出重围深入到敌后去,我因为怀有四五个月的身孕,就留在上洋乡一位姓金的老乡家里,第二年,我是在一个山洞里生下孩子的,老纪率部队和我汇合后,根据中央部署和国x两党达成的协议,部队要撤离黄土山区根据地,路途遥远艰险,不能带着孩子行动,我和老纪就把孩子托付给那对金姓老夫妇,临走时,老乡让我给孩子起个名字,我想到失去音讯的妹妹,就把孩子取名为杜果,小名也叫阿果,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后,我专程前往黄土山区,可是,那对老夫妇已经不在人世,反复打听,老夫妇临去世前,托人把孩子送到了月河乡又一个姓金的人家,可月河乡姓金的人家太多了,那个时候哪有时间去细细寻找啊、、、、”

杜力行道:“去孤儿院寻找我大姐,是后来的事,我在天州时,听说青岭县在一九四五年至一九五一年间,曾有过一家规模颇大的孤儿院,所以,我后来花了很多时间,去找孤儿院的幸存者和档案,终于在海州档案局找到了这张照片和有关资料。”

金恩华有些明白了,“首长,您是说,我,我的妈妈,有可能是这照片上的任何一个?”

纪华明点头道:“小金,难道不是这样吗?”

金恩华摇着头,“不会的吧,我妈妈应该叫金果,您要找的是杜果,如果我妈妈叫杜果,她怎么抱着金果的铁树,再说,我爷爷奶奶他们和真的金果生活了好些年,肯定能辩得出真假来的。”

杜力行道:“恩华,连那个孤儿院院长在日记里都承认,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就象孪生姐妹,你爷爷奶奶说不定看走眼了呢。”

金恩华白了杜力行一眼,“你才看走眼呢。”

杜兰微笑着说道:“小金,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那个金果有铁树为证,我们也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

“什么东西?”

杜兰问道:“你身上有一块玉佩,我这里也有一块玉佩,这两块玉佩正面做得一模一样,是我父亲在我们姐妹五岁生日前,亲自跑到天州城订做的,可就在我们生日的前夜,海匪们袭击了我们家,我父亲没有机会亲手把玉佩挂到我们身上,临死前,我妹妹已经不见了,他拿着两块带血的玉佩,颤抖着交到我手上,让我一定要找到妹妹、、、、后来,我把我的孩子托付给那对老夫妇的时候,我摘下了一块玉佩挂到孩子的脖子上,我想,你脖子挂着的,应该就是我的那块玉佩,那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兰’字。”

金恩华楞了,杜兰轻轻地走过来,将手上的一块玉佩递到金恩华手上,“小金,我这块玉佩的背面有个‘果’字,你仔细看看,和你身上戴的玉佩是不是一个样?”

果不其然,金恩华反复的比对了好一会,两块玉佩除了后面的字,看上去一模一样,分毫的不差。

“首长,这,这、、、、这能说明什么,也许,也许当时发大水,大家都冲散了、、、、我妈她,她恰好捡到了这块玉佩、、、、”

杜兰轻抚着金恩华的肩膀,柔声道:“傻孩子,这说明,说明也有可能,你是我们的外孙。”

纪华明道:“什么叫有可能?那就是肯定,凭一盆铁树就认了个外孙,这个金龙真够可以的,我们有玉佩为证,我们才是你的外公外婆。”

金恩华苦笑道:“首长,我外公凭一盆铁树不能认我,那,那您凭一块玉佩怎么能认我?”

纪华明一楞,“好小子,你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有志青年,怎么能随随便便认个国民党将军做外公,不行,这绝对不行,你得登报声明,和他脱离关糸。”

金恩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的前国家领导人,竟然说出了这么赌气的话来。

杜兰拽了纪华明一下,笑着说道:“小金,你也别焦急,事情会弄清楚的,等金龙先生来了,我们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总会有解决办法的,现在这种情况,我们都暂时不要说出去,你看这样好吗?”

金恩华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说了句:“谢谢首长,那,那我先出去了。”

杜力行送金恩华出来,到了拐弯处,金恩华骂道:“杜力行,你真不是好人,我怎么每次碰到你都那么倒霉啊。”

杜力行故作生气样子,“臭小子,别没大没小的,明摆着的事,你就乖乖承认吧,噢,你还得叫我舅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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