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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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百姓是不是能够承受加征的幅度,他们手中的选票能让代议员去仔细权衡,而是不是把钱花在正确的位置,卿院也会监督。

“我们都知道宪法师的困境,每天南京那里都会有新的消息传来。”任红城对易猛说道,顺廷方面的宣传——其实就是《辽东人民观察家》,对宪法师的悲惨境地进行了添油加醋地渲染和描绘,不过现在这种宣传正开始起反作用,南明的报纸从最开始的悲叹,渐渐转为缄默,最近已经变成愤怒,大批的记者在质问卿院和制宪会议究竟有没有做些什么来拯救第十二师。前些天《辽东人民观察家》(这报纸可以在南明治下发行,当然南明的报纸肯定不可以在辽东发行)又一次得意洋洋地宣传一百多名明军士兵向顺军投降时,《广西报》发号外反驳:但还有百倍于他们的士兵没有丧失斗志,仍在最困苦的情况下坚持战斗。

“五省卿院都已经通过决议加征新税,除了正式的军饷外,各省卿院会加倍志愿兵的抚恤,同时再给所有志愿兵除军饷外的新补贴。”

“这真是个好消息。”易猛和他身后的军官们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还有,制宪会议宣布会发行一千万两的战争公债,这笔钱将尽数用来购买武器、训练新兵,”任红城笑着对面前的军人们说道:“制宪会议和卿院会坚决地支持你们,绝不会与北顺和谈!”

说完了自己带来的消息后,任红城问道:“易师长觉得淳化战局到底如何,宪法师还能坚持下去吗?”

“淳化不是军力问题,以淳化的一万五千兵力,还有他们事先运去的充足物资,再坚守几个月甚至半年末将认为都很有可能。如果唐准将顶不住的话,那只会是因为军心问题。”易猛等人也很关注淳化方面的报告,从南京传来的消息看,易猛等人都担心宪法师军心瓦解,或是军官指挥体系失控:“需要帮唐准将提高军心士气,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宪法师的官兵知道后方、卿院都很在意他们,友军也急迫地想为他们解困。”

“还有他们坚持在淳化对我军的意义。”任红城补充道,现在淳化不仅仅有军事上的意义,宪法师得坚持也在鼓励着后方的民心。

“是的,任大夫。”易猛指出现在最麻烦的是淳化内外隔绝,明军没有办法把他们的意愿传达进去,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易猛坚决请战:“请卿院下令公仆师率先出击,末将一定能杀开一条血路,冲进去与唐准将取得联系。”

任红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身边的临时陆军部的军管们,他们一起冲着制宪会议的代表摇头,明军现在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反击,随着顺军云集淳化附近,浙江需要相当的兵力来保卫,以备顺军分兵南下,现在浙江境内不仅仅有公仆师这支南明野战军,但它是最有战斗力的一支。

这几位临时陆军部的军官很清楚短时期内江西方面的援助是绝对指望不上的,在他们离开泉州前陆军部刚收到一条急报:第一、二军那边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上下级冲突。从北伐初始将领和军官、军官和士兵之间就不断积累的矛盾,经过安庆之败后变得更加尖锐。屡屡有士兵高喊大致是“齐公用保卫自己切身利益之类的鬼话把吾等忽悠到了军队里”这样意思的大不敬话语,还嚷嚷诸如“不当成打杀由人的牲口”或是“不替黄去病打天下卖命”之类煽动性的言论——这些本来都隐藏在下面的怨言在安庆惨败后开始浮上明面;而第一军等野战单位则严厉批评军法官在军中制造了空前的混乱,以致军队比当初才训练过三个月的新军都不如——在某些方面这话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这些以往的纠纷和互相指责对制宪会议来说不是新闻,而且报纸的注意力也一直集中在南京附近的战事上,但是刚刚爆发的冲突虽然还没有得窥全貌,但是牵扯之广也已让制宪会议和陆军部骇然,担心如果处理不妥可能会发生大变。

“浙江的卿院选举即将召开,”见状任红城就回头对易猛说道,虽然战事急迫,但是制宪会议不打算继续等待,他们已经下令结束在浙江的军管,无论如何都要按时召开各级卿院和政府的选举:“卿院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消息送进淳化,而公仆师也决不能轻掷。”

作为制宪会议的全权代表,任红城对江西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制宪会议紧急磋商后的结论是全力帮助黄乃明、金求德等人把事件平息掉;他们同时还祈求上苍希望不要让南明媒体注意到江西的冲突,至少不要在此时对江西方向特别关注。另外一条举措就是制宪会议决心在力保浙江同时努力支援宪法师,南明的报纸不在政府的掌控之中,如果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抛出各种各样的噩耗——在安庆大败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的时候,捅出了江西的事件,并且宪法师还向顺军投降的话,制宪会议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作为制宪会议的坚定拥护者,任红城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帮助议院渡过难关——既要保住浙江,也要让宪法师坚持下去,制宪会议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当然,任红城觉得这些苦恼还是先对易猛这些东线指挥官保密为好。

……

半个月后,在龙潭。

“成功了,对么?”任红城冲进陈伟的指挥部,刚才他一听说消息就急匆匆地跑来。

“是的……”陈伟点点头打算说话。

“太好了!”任红城兴奋地搓搓手:“我立刻就走。”

“等一下,任大夫,我们只成功了一次,而之前五次都失败了。”在前五次的失败中,新式兵器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十个人摔成重伤,还有三人摔死,五个生死未卜。

“但是这次成功了,对不对?”不等陈伟回答,任红城就叫道:“马上把东西都装上,我一个时辰内就出发。”

“任大夫,再等一等,”陈伟对制宪会议的全权代表劝说道,对方的身份是如此的重要以致不能有失:“任何新式兵器一开头都会失败很多次的,一次成功不可靠,再稍微等一、两天吧,更不用说这路程要比实验距离远得多。”

“宪法师已经不能等下去了。”任红城轻轻推来陈伟拉住他的手,对议会师的师长微笑道:“两天来五次实验中,这么多人死了,他们也没有等一等再上。”

“您太重要了。”陈伟恳求道:“如果您有三长两短,制宪会议的使命谁去完成呢?”

“我重要就是因为我肩负制宪会议的使命,如果我不去完成它那我就一文不值,两天来的牺牲也毫无意义。”

……

淳化,

李洪坐在营地里默默地看着地面,骄阳把大地烘烤得像是一块铁板。无论是伤病还是健康,还活在这里的一万一千名明军官兵现在都变得比以前沉默寡言许多。天虽然这么热,但顺军又恢复了他们的攻势,前天攻击明军外围堡垒的时候,守军没有特别奋力的抵抗,一半迅速撤回了主阵地,而剩下的二百多人向顺军的突击队投降了。

而顺军又用这个为例向淳化附近的明军阵地喊了一天一夜的话:“公侯将相,都不值得用命去换。”

李洪无意去用命换什么公侯将相,以前当兵会被人看不起,认为没出息混饭吃就会欺负老百姓。但现在不同了,李洪的父亲以前是私塾先生,后来被招去学校当老师。像他这样出身的人按说永远不会去当兵,但是在卿院和总督府的宣传下,当兵突然成了一件光荣的事情,被认为是保卫街坊邻居、保卫本乡本土的好汉。工钱又高,又有荣耀,而且总督府还许诺将来会帮着退伍军人找工作,李洪就志愿参军了。

在训练营的时候李洪被告知:训练官和军官可能会对新兵破口大骂,用各种各样的语言来羞辱他们,以刺激他们加倍努力地训练;但绝对不会动手打人,因为所有的志愿兵都是为国效力,殴打他们就是向国家挑衅。

“为国效力。”想到此处李洪自言自语了一声,在被分派到第十二师以后,军法官领着宪兵到各营巡视,告诉他们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向宪兵队报告,军法官一定会为他们秉公处理。最重要的一条是,李洪记得军法官说得很清楚,最严厉的军法也不包括死刑,因为所有的志愿兵都是为国效力,他们不应该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凡是涉及死刑的罪名都必须交给后方的提刑司处理。

现在对十二师来说就确实是一个难题,最近越来越多的逃兵在企图逃走时被巡逻队抓获,他们大多不会抵抗,因为直到今天为止这些逃兵都只是被唐得生关到打牢里面去了而没有处死过任何一人。唐德生向宪法师的官兵宣称:他会严格地按照军法行事,保证每一个志愿为国效力的人能够在后方得到公正的审判——如果最后他们的罪名是叛国的话;或是得到禁闭的处分——如果他们表示悔改军法官表示可以把他们的罪名下调为违抗军令。

这对逃兵来说无疑大大降低了开小差的危险性,但大家也都同意唐师长不是个残暴的人,每次李洪在心里琢磨逃亡的念头时,总会感到若是就这样走了还是有点儿对不起唐师长。

“送到后方审判,唐师长真的认为我们还能解围吗?”李洪有些无聊地轻轻用枪敲打脚前的地面,他感觉有些人说得也有道理:不值得为了一个月二两银子死在这个异乡;打胜仗军官升官发财,和我们小兵又有什么关系?

李洪一直在沉思,直到他的思路被周围的惊呼声打断,大批的士兵从房屋里涌上街头,指着北方的天空大喊大叫着。

和同伴们一起,李洪也走到赤日炎炎之下,仰天望着从天边飘过来的那朵红云:“是天劫到了么?”他在心里想着。

当红云飘过顺军阵地上空时,许平还有他手下所有的顺军将领都和士兵一样翘头仰望,很多士兵已经跪倒在地开始祈祷。许平也惊骇不已地看着这异兆,在心里反复自问:“天意如何?上天这是在给我预兆吗?凶吉如何?”

几个时辰后,当红云最终于傍晚时分在淳化镇上空停下时,唐德生也跪在他部下的中间,诚心诚意地祷告道:“若天公果然不弃小人,敢请再降三日甘露……”

一条粗粗的缆绳从头顶上抛了下来,接着明军士兵就听到从天而降的声音:“找个地方系紧了,把我们拽下去!”

“天仙下凡啦!”

“天仙下凡啦!”

没有人去完成神仙的要求,激动的明军士兵奔走相告。

……

底下闹腾了半夜,总算是听明白要求把飞艇栓牢靠,任红城再次踩在了地面上时,唐德生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任大夫,真是您啊!”

“是我,我不是什么上仙,也不会有什么上仙假扮成我的。”飞艇的艇员是草草训练出来的,飞艇本身也是到龙潭组装起来的,在没有经过充分检修也不清楚风流的情况下强行飞来这淳化,一路上自然是颇遇坎坷。在艇员调节着高度寻找着风向来淳化的这一路上,无数次的颠簸把任红城吓得半死,但每当这时他都会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我还要当国卿呢,有一天我会去竞选总督,说不定还能竞选首辅呢,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结果好不容易到了淳化后,下面的人闹腾了好久一直没人去系缆绳,任红城一伙儿差点又被风吹走了。

与任红城同行的还有一位陆军部的军官,他带着望远镜和地图打算观察并记录顺军的部署,结果在空中吐了个七荤八素,现在被几个气艇艇员抬下来时还神智不清。

“任大夫来这里干什么?”

“我代表制宪会议,向唐将军表示感激,向宪法师的全体官兵表示感激之情。”任红城紧紧握住唐德生的手,用力地挥动了几下,松开手后他脚下一虚差点摔倒——在空中时任红城一样没少吐,只是靠着顽强的意志所以现在还能站着说话:“我带来了五万多封信,大都是宪法师官兵的家书。”

第十二节 军种

接下来的几天对淳化宪法师官兵来说是很平静的一段日子,紧紧围在四周的顺军没有发动任何攻势,部分地区的顺军还主动后退了一段距离放弃了阵地,就连日夜不休的宣传人员都一下子变成了哑巴。

战场虽然平静,不过对李洪这种普通士兵的内心来说并不平静,飞过来的怪物并不是什么上仙下凡,不能一下子降下甘露、不能让明军士兵变得刀枪不入,更不能夺走顺军手中的武器或是许诺给士兵死后的幸福。宪法师没有对士兵们隐瞒任何事情,相反师部尽力让每个士兵都尽快知晓那个飞艇是一种新式武器,李洪已经明白接下去的战斗还是要靠自己——对面顺军或早或晚也会察觉真相。

平均每个士兵都拿到了几封家信,李洪手中就有父母和妻子的来信,还有来自街坊邻居的信件,以及一封区长写的亲笔信,除了这些指明给他的信件外,还有统一印刷的江西卿院致敬全体宪法师江西籍官兵感谢信(其他各省官兵也有他们卿院发来的致敬感谢信),以及制宪会议告全体宪法师官兵书。

制宪会议和省卿院感谢李洪为国效力的信他看了一遍就扔到了一边,但是父母妻子和邻居的来信他一直揣在怀里,每当闲下来的时候就取出来如饥似渴的阅读。虽然军校对所有志愿兵都进行了识字教育,但还是有一些人看不太明白家人的书信(很多也是口述代写的),这个时候就会到处找人帮着念,李洪这几天来就为一个同伴把他收到的信念了几十遍之多。

制宪会议的书信里高度赞扬了像李洪这样的普通士兵的牺牲精神,赌咒发誓说一定要全力给他们解围——在恰当的时候,同时制宪会议还反复强调了他们正在发行公债,会组建更多的军队,会制造更多的军火,他们竭力像让普通士兵相信他们的坚持对国家非常重要,国家正从他们呆在淳化的每一分、每一秒钟受益。李洪并不怀疑这个,但“国家”这个词对他来说还是太空泛了,虽然意识到自己战死疆场不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普通士兵还是不能仅仅通过制宪会议的这封信想通自己为什么要死在这里。

省卿院的书信具体了很多,和制宪会议一样省卿院也在赌咒发誓,说他们正在征更多的赋税,每月会给李洪额外一两银子的补贴,保证成色而且一定会把任何敢于贪污军饷的人绞死,省卿院还保证会加倍抚恤,会让战死者遗族衣食无忧。但李洪还是不能不想到他家乡的妻子,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如果自己战死他有些怀疑省卿院是不是会实践诺言,会照顾自己的妻儿一辈子。

区长的信是手写的,他重复了一些制宪会议和卿院反复强调的话,用对子侄的口气告诉李洪区里正在组织人手,照顾所有的军属,区长表示希望早日听到宪法师获胜归来,李洪本人安然无恙的消息。

街坊和妻子的信里证实了区长信中的话,妻子说街坊们最近很照顾她和孩子,而且邻居们都很为李洪担忧,他们每天都关注报纸上关于淳化的新闻,在她面前不苟言笑,最近家里打水扛米也都不用自己做了,邻居们都抢着帮忙,平常总和李洪吵架关系非常不好的王家,现在对李家也变得客客气气的。总之,家里一切都好,妻子希望李洪一定要平安归来。

父亲的信里也提到这些,还说他之前虽然不支持李洪(重磅炸弹级的关键字)志愿从军,但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话好讲。父亲的信很长,说道大家现在要交更重的税,而无论是邻居还是他学校的同事都把积蓄购买成了公债,购买公债的人听说李洪的事情后,对他父亲表示他们拿出积蓄就是为了能帮上前线将士一份力,当然,他们肯定也希望将士们能够把顺军挡在境外,不让他们能够攻入家乡。

李洪的父亲还提到前些天有个宪法师的士兵被顺军遣送回了家乡,李洪的母亲听说后一下子就病倒了,她非常盼望儿子也能这样平安回家。但李洪的父亲表示,看到周围人的表现后,他更希望李洪能够像个勇士般的回家,让他们这个有书香传统家庭不因为出了个当兵而感到耻辱——之前颇有一些,而是能够骄傲地告诉邻居他们家里的孩子曾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李洪轻轻地又把这个词念了一遍,他把父亲的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在信的后面父亲讲道,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听说小民可以用选票拒绝朝廷征税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官府在国家需要钱的时候要发行债券乞求百姓购买,李洪家里不用说,还算有点钱的几个邻居也不用说,他父亲告诉他每天在现在城里掏阴沟挣几文钱的苦工也都在买债券希望能保住他们的投票权……几千年来,江西父老第一次有了投票拒绝交税的权利,但他们却用这个投票权支持官府征更重的税:“……每个人都心甘情愿缴纳这样的重税,并拿出他们所有的积蓄,因为他们都相信宪法师官兵一定能尽到他们的职责,”李洪的父亲在信得最末尾说道:“而为父相信洪儿也一定能恪尽职守。”

“为国效力!”李洪轻轻地吐出一声誓言,他已经把所有临阵脱逃的念头都抛到九霄云外。

……

顺军重新恢复攻势后,力量比之前显得猛烈许多。

自从飞艇着陆后明军开小差的行为立刻绝迹了。被关在大牢里的逃兵也拿到了他们的那一份家书,之后他们也纷纷要求重新上战场,并要求师部帮他们隐瞒之前的试图逃跑劣迹,唐德生和军法官都表示愿意从轻处理,只要他们证明自己的勇气那过往就一概只字不提。

这些逃兵统统被军法官按照不服从军令起诉,所有的犯兵都低头认罪并没有怨言地接受了长度不等的禁闭处分。等他们走出禁闭室后,军法官就当着他们的面把以往的记录文件撕了个粉碎——包括抓获他们的巡逻队报告、军官证词以及他们自己的口供。

“胜利之后,师部也不会留下任何发生在这里的关禁闭记录。”军法官向这些士兵保证道,接着就让这些士兵就重新拿起武器回归他们的建制,而这些士兵往往也是最卖力气的一批人,获得自由后就摩拳擦掌地开始进行战斗准备,任劳任怨地努力挖战壕、站岗和加固工事。

明军的变化显然也被顺军察觉到,开始对诱降丧失信心的顺军连续发动了几次猛攻,宪法师在淳化镇外的阵地被顺军攻取大半,数以千计的明军士兵在争夺战中伤亡。到新一个月的时候,万余明军已经被压缩在淳化镇的核心阵地附近,顺军挖好交通壕后,三天来每夜都向镇内发射数百枚臼炮炮弹,打死炸伤了数百宪法师官兵,不过明军依旧士气高涨,隐蔽在壕沟和矮墙后的士兵随时都愿意跃起迎战,而镇内的士兵也争先救火,一次次扑灭了被炮击引燃的房舍。

任红城依旧坚守在淳化镇内,从第六军建军起他就是卿院代表,现在又是制宪会议的全权代表,对他来说这支军队就是他仕途的一切。送他来的飞艇抵达不久后又返回龙潭,把宪法师的情况送回后方,第一艘飞艇往返了两次后在龙潭发生事故坠毁到长江里,但很快龙潭又派来了第二艘飞艇,随飞艇同来的还有两个胆大包天的福建、广东记者。南明的记者们很多早就已经不能忍受于只在南京打探消息或是阅读经过《辽东人民观察家》处理过的顺军通报,这两个消息灵通的记者在拿到第一艘飞艇从淳化送出来的明军通报后,立刻嗅到明军已经有了特殊的通讯手段,这两个人抵达龙潭后软磨硬泡,最后贺飞虎特批可以运送友方(就是不包括《辽东人民观察家》)的个别记者进入淳化。当然,他们会受到严格审查以防是顺军的细作在试图刺探军情或是企图破坏飞艇。

从唐德生的角度讲,他很希望后方尽快为宪法师配属一艘飞艇供他观察顺军阵地,不过任红城表示短时内可能无法满足这个要求,而且更令唐德生丧气的是,他被告知飞艇虽然是军方所有,但却不是陆军所有,后方居然为这寥寥无几的新式兵器操作员建立了一个与陆军部平行的部门——叫什么空军部,所以飞艇艇员都是空军军官,陆军准将唐德生只能要求他们协助而不能直接下令给他们。

为了几十、上百人成立一个与陆军部平起平坐的空军部让唐德生觉得很夸张(之前陆军就对把水师划出去成立海军很不满,甚至觉得这是对陆军老大的一种羞辱),而更让他感到离奇的是这些艇员的军衔还都很高,所有的操作手都是军官而不是士兵,带着几个尉官手下的艇长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拥有了空军中校军衔。这导致唐德生的副团长们都很不满,他们管辖着上千士兵才只是少校军衔,少校副团长们得向这个看上去不比他们手下伍长强多少的家伙先敬礼;两个中校团长们在背后也有类似的怨言,他们觉得管一个团的长官应该比管一个艇(即使它能飞)要强,第三十四团团长是上校团长,虽然他比艇长军衔高但他也没感觉多有安慰。

唐德生无法说服任红城同意把空军中校先生(唐德生和他那些咬牙切齿的手下从来不称呼艇长为中校,每次都要在前面着重加上那个让他们觉得可笑至极的“空军”二字)指派为他的部下——任红城直截了当地告诉唐德生他没有这个权利,而且飞艇目前的使命同样重要;也无法劝说任红城离开,后者表示他会留在宪法师中直到胜利或灭亡,任红城还指出既然唐德生反复强调自己制宪会议全权代表的重要身份,那有一个重要人物呆在淳化显然更能鼓舞军心。

在顺军连续三夜的猛轰中,任红城一开始呆在宪法师的指挥部,头两天唐德生和其他参谋还能在闲暇时和他说两句话,或是给他讲解一下战局。而到了第天夜里,顺军在炮击同时派出多组突击队攻击明军核心防御阵地前的壕沟,唐德生的指挥部里忙成一团,传令兵川流不息,在没有任何人有空和任红城说话。发现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后,任红城干脆冒着炮火跑到镇中去慰问伤兵。

两个同样疯狂的记者也离开安全的掩体出去亲身体会被臼炮轰击的感觉,到天明顺军的炮击中止后,两个记者已经拟好了战地报道的标题。

“《宪法绝不退缩》?太好了,太好了!我太喜欢这个标题了。”任红城激动地去握两个记者的手,今天飞艇到达后他们就会离开这里把报道带回龙潭、带去南京,然后传遍南方各省:“一定要尽快把这篇文章发表在报纸上。”

“我们的对手是战无不胜的长生军,”战斗告一段落后唐德生也跑出来和两个记者笑语,师部认为最艰苦的日子或许就快要过去了,昨天晚上顺军打过来的臼炮炮弹比以往加起来还要多,给明军造成了数以百计的伤亡,但明军依旧守住了阵地——无论北伐军到底给了许平多少缴获,他都有用光的时候:“敌方的统帅是齐公唯一的弟子,可我们一定不会退缩,宪法师会在这里让长生军尝到第一次挫败。”

虽然黄石的旧部不承认许平是黄石的弟子,但是大部分人都这么看,他的治军方法、作战风格都是源自黄石;而许平手下的那支军队,明显也是昔日长生军的延续,这点连黄石及其他的旧部都不否认。

两个记者也是颇多感慨,这几天来他们多次见到任红城在一线鼓舞士气,冒着炮火去壕沟听军官们讲解战况,他们都表示大明现在的官员是越来越不同以往了——谁说大明没有人才?没有能吏?从各省总督到制宪会议的代表,人人都廉洁而且勇敢。

任红城客气了几句把两个记者送去了,对记者们的感慨他在心里只是一笑:“以前想当官只要上司认可就行了,现在得数以百万计的人认可你才行啊。”

……

在泉州召开的制宪会议至今仍没能把宪法确定下来,齐国公府对此似乎不是很急迫,总是让他们慢慢议不要匆忙,而制宪会议现在的主要工作也绝再是讨论宪法,他们已经肩负起国卿院的责任来,他们也都明白现在的工作就是未来国卿院的责任。而自从工作以来,各种问题让制宪会议对未来的法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不少最初被定下来的法律又被一致推翻,很多人通过管理全国事务都觉得自己当初对宪法、未来国卿院和政府的运作的认识有些肤浅。

今天制宪会议成立的军备委员会主席薛杉要负责审核三个军部的军备要求,这三个军部都很清楚薛大夫的意见将对自己的部门能不能获得拨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事先也都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不仅仅是准备自己的,也要准备对手的,有的时候打击对手比推销自己还重要。

“海军部要求修建厚达五十厘米的铁甲船,海军部声称这个军备项目并不难完成,所费也不多。确实,如果我们有能够制造这么大的船的船坞,并且有轧制五十厘米后的钢板的机器的话,这个确实不难做,而且花费也确实不会很多。”临时陆军部的代表不顾海军部官员向着自己怒目而视,慢条斯理地给军备委员会薛主席介绍道:“为了轧制五十厘米后的钢板,需要首先建造能够轧制它的机器;这机器并不难做,但是目前也没有,所以首先的首先,要先做能够制造——能够轧制五十厘米钢板的机器的机器,其中包括……这些机器也不难做,但是不幸的是目前也没有,所以首先的首先的首先,要制造——能够制造——能够轧制五十厘米钢板的机器的机器的机器,其中包括……当然,这些机器不难做,但是可惜目前还是没有,所以首先的首先的首先的首先……”

最后一次陆军部的代表一共念了七个首先才打住,他抬起头向薛主席说道:“如果制宪会议同意这个项目并拨款给海军部,他们会把大夫们以为是用去制造铁甲船的这笔钱拿去造能够制造——能够制造——能够制造——能够制造……”

“好了,好了,我想听明白你的意思了。”薛杉打断了陆军部代表抑扬顿挫的重复性陈述,他转头看向怒发冲冠的海军部代表:“你们有什么话好说吗?”

海军部军官运了一会儿气,沉着地回答道:“薛大夫,这种战舰能够抵挡哪怕是八百磅重炮的轰击……是的,下官承认情报并未显示北顺能制造这样的火炮……这艘船是真正的无敌战舰,能够装备并发射一千磅的大炮……是的,下官承认我们暂时还造不出这样的大炮……是的,下官承认我们暂时连一百磅的炮也没有,但是下官以为目光应该放得长远些,而且下官认为在海军问题上,海军部的专家更有发言权。”

“哦,是么?”陆军部的代表冷笑了一声,刚才他的发言本该结尾于“……的轧制机的机器的机器……的机器。”,这样连续的七个机器能达到最完美的讽刺效果,没能说完它让陆军部代表感到很遗憾,他拖着长音对重新望向自己的薛杉慢条斯理地说道:“海军部要求的铁甲舰需要一个很大船坞,目前没有这样大的船坞,无论是工程师还是工人都没有造这样大船坞的经验,而根据海军部的专家(!)所言——”陆军部代表特意咬着重音念着专家二字,心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这帮孙子本来都是陆军的走卒,现在脱离出去后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还企图和老子们抢拨款!陆军部代表继续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新船的重量不应该超过以前最大船的二成,或是尺寸不超过三成,否则极可能造成新船直接报废无任何可用性,所以为了造海军部要求的这种规格的铁甲舰,首先要造……首先的首先要造……首先的首先的首先要造……”

“好了,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薛杉再次打断陆军部代表的发泄,又一次给海军部代表辩解的机会:“对此临时海军部有什么辩解之词吗?”

海军部的军官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长叹一声:“临时海军部会重新向制宪会议提出铁甲舰的项目规格和预算申请。”

“很好。”薛杉把海军部的项目拨到一边,翻看起下面一封项目报告来。

一丝微笑泛上了陆军军官的面庞,他在心里美滋滋地想到:“等我回到部里,大家会为我开一坛酒,并称为我英雄……”

不过他马上就笑不出了,因为下一个军备项目是有关陆军申请建立“陆军水战队”的事宜。

“这完全没有必要,陆军说得轻松,只要基本的军饷就可以,但实际上水战队会需要船只、水手、船长……”海军军官急忙给薛主席普及海战知识,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诱饵,为了让已经建立的水战队能够发挥作用,陆军会提出新的项目要求购买船只、成立训练陆军水兵的学校——而这个海军已经都有了……如果制宪会议同意了陆军这个要求,那么他们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新要求,如果制宪会议不同意的话,那么他们已经花费巨大的水战队就只能当普通步兵用,甚至连普通步兵都不是!”

“但是陆军随时都要面对江河湖海,时时要求海军会很不方便。”陆军军官急忙争辩起来。

“薛大夫!”海军军官一声高呼又把薛杉的注意力重新拉到自己身上,提醒道:“就在您三天前主持的军备会议上,陆军部曾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们的突击队就能完成渡抢滩河工作,他们让制宪会议为此增加了给陆军的拨款,让他们去成立新的突击队学校,还有购买新式的突击艇。当薛大夫问陆军是不是真需要这么多钱时,他!”海军军官奋力向着陆军军官的鼻子上一指:“他向您发誓说这笔钱花得不冤枉,原话是:新的突击队越河训练和突击艇在陆军进行越河攻击时有着无可比拟的最巨大作用!”

薛杉紧紧盯着陆军军官的眼睛,后者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汗来:“薛大夫,不错,下官确实这样说过,但是总有一些对突击艇来说都是困难的大江大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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