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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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西也早已被孙可望买通,他指着体态肥胖的任伯统骂道:“大将军、孙将军请看,这狗官平素大鱼大肉,吃得是脑满肠肥,这一身的肥肉都是归德的民脂民膏啊。”

和哭哭啼啼的杨将一不同,自从被抓来见许平后任伯统始终一言不发、闭目待死,但听到史文西这句话后,任伯统猛地睁开了眼,抗言道:“贼子,休要污蔑本官清白,本官食素已久,”任伯统家境富裕,自幼有人伺候,兼读书数十年不好运动,在归德的时候也总是懒得出门,最好躺在床上看看书:“本官便是喝水都长肉,此事日月可鉴!”

说完任伯统就又把眼睛闭上了,很快许平就发现,若是大家痛骂任知府昏聩无能、或是威胁要把他满门抄斩,这个人都表现如老僧入定一般。可若是衙门的帐房、衙役来揭露知府有贪污公帑的行为时,任伯统必张目抗辩;后来又一个文书向许平举报任伯统其实不学无术,连公文都要衙门的下人代写代看,并进而推论出任伯统的进士都是行贿得来的时候,任伯统表现得最为激动,嚷嚷得脖子都红了。

此次攻破归德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官兵方面只有杨将一父子被视为任伯统的死党而尽数抓了起来,其余的不是自行解散回家,就是响应唐大侠的号召投降了许平。

让把俘虏都带下去后,厅里只剩下了唐守忠,孙可望没有事先通知他归德城内另有陈哲这支人马的存在,这既是为了安全起见,也是为了锻炼队伍。直到此刻唐守忠对此仍无察觉,许平很是满意,孙可望心中也暗暗佩服。

“唐大侠保存地方,居功至伟。”孙可望和唐守忠联系时就交代过不许放其他人进城,他亲热地把唐守忠拉到许平面前:“大将军一路上反复说,该好好奖赏你才是,都没想好到底该给你些什么?”

“小人不敢当,”唐守忠喜不自禁,向许平连连叩头:“能为大将军效力,真不知是小人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好了,你先回去和家人报个平安吧,晚上再偷偷过来一趟,大将军还有些话要和你密谈。”

把唐守忠打发走后,归德衙门前厅里只剩下许平和孙可望二人。

“这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许平有些不满,本来说好要从长计议,可是刚才孙可望不由分说就把处理的调子定下来了:“孙兄又不是不知道,城外好多义军都恨不得活剐了此人。”

“许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所谓义军的家伙也都不是好东西,和唐守忠乃是一路货色,唐守忠打的也都是他的老冤家,对真正的抗粮百姓一直是手下留情的。”

“孙兄说的没错,不过……”许平对唐守忠全无丝毫好感:“这恶霸实在信不过,若朝廷大军打来,他下一个出卖的就是我们的人。”

“如果朝廷大军围困归德,他定会如此,可是许兄弟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么?”孙可望笑道:“再说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还会留着他不成?”

“孙兄打算留在归德?”许平听出了孙可望的话中含意,不禁有些吃惊。

“是啊。”孙可望点点头:“我看这归德市面繁华,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怕被不懂事的人糟蹋了,我亲自坐镇这里比较放心。”

“那开封府怎么办?”

“开封府我已经定下了规矩,大将军只要老老实实按我的规矩办便是了,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归德府北面有开封府保护,不会受到从京师来的官兵的直接威胁,府内也没有战事拉锯,孙可望打算把这里建设为重要的根据地:“等我们拿下了永城,归德府就尽数握在我军手中,这里虽然不大,但是而且西接荆楚,东通淮扬,只要善加经营便是我们的王霸之基。”

见许平不再反对,孙可望便进一步劝说道:“这个唐守忠对我在归德的大计是很重要的,暂且留着他吧。”

许平的眉毛又微微皱起来,在山东的所见所闻让他对地方的大侠有了成见,对他们经营的买卖更是不满。因为张杰夫临行时的那句话,许平对河南的大侠们并没有赶尽杀绝,但如果真有不法的事情落在他手里,许平也绝不会法外施恩。孙可望到了河南后,很快就修正了许平的这些政策,如同之前的明廷官府一样开始与江湖人士勾结。

孙可望注意到了许平脸上的表情变化:“大将军以为赌场、娼妓、走私可以禁绝么?”

“当然不可能。”不但不可能,有些走私甚至还是闯营需要的。

“既然如此,那就得让我们闯营能从中受益!”孙可望把镖局买卖基本都收归闯营所有,妓院、赌场一律严格登记,闯营定期派人去查账抽水:“而且有我们在看着,才能杜绝逼良为娼的恶行,才能不让高利贷把人害得家破人亡。”

在这种问题上的交锋中,许平一次也没有赢过,现在他已经没有多少斗志和取胜的信心。

只听孙可望笑着补充道:“以刑止刑,重刑可也。大将军你说是不是啊?”

“这话是商君的话吧?”

“商君又如何?秦由此而兼并六国啊。”

“终归是唯力是视。”许平念过一段儒学,无法全然赞同,但政务方面争是肯定争不过孙可望的:“那城外那些杀唐守忠而后快的人,我们又该如何处理?”

“许兄弟本打算如何处置?”

“无论如何唐守忠都有完城之功,我本打算责备他一番,让他道歉并归还那些人的妻女家产,若是有人仍继续报复,我会替唐大侠追究。”

“如此处置甚是妥当。”孙可望附和道:“只是他们不宜在归德呆着,免得和唐大侠起冲突。”

“留着他们制衡一下唐守忠又有什么不好?”许平想起孙可望对陆昱凡的态度:“孙兄不是说不能把命脉让一个人掐住么?”

“唐守忠,就他一个大侠还能和陆老板比?”孙可望哼了一声,反问道:“儒以文乱法,可为何朝廷会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呢?”

每当孙可望这么说话的时候,许平知道他就是要推销他那一套理政理念了,不过许平并不讨厌听,因为除了效果一般都不错外,孙可望的歪理邪说也挺有意思:“孙兄请讲。”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所以士农工商,士人当然是头一等放心的了。”孙可望伸出一根指头:“可是商人,前有弦高之流,存亡续绝,言辞折苏张;后有吕氏之辈,霸王真龙之位,彼氏眼中不过一奇货尔。这种人若不竭力打压,天子晚上如何能睡得着觉?工匠,制兵修革,王师赖以攻伐夺取,筑城修垒,天子得以稳固社稷,岂有不牢牢握在掌心之理?而农人,自古亦有水舟之说,僭越之徒不必说,纵有天命在身,无德仍二世而灭,有德亦不过三百载,当然也要提防。”

“原来孙兄的意思是,天子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是因为天子不敢与别人共治,尤其是商人。”

“哈哈,正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孙可望重复一遍这对联,带着一丝不屑说道:“他们也就这点本事,真作乱便似乳狗扑人,人人得而制之。”

“唯力是视啊。”许平忍不住又是一通摇头。在开封体察民情的时候,许平发现一个问题,就是百姓们虽然对不用缴纳皇粮感到很高兴,但真的有一段时间不缴纳后,他们又会心里不安。因为千百年来种地缴粮乃是天经地义,以前太多固然是缴不起所以要盼着闯营来,但现在一点不缴又常常心虚觉得欠了债一般。

与这种对大明天子的隐隐歉意相反,百姓对缴纳孙可望那些关卡税金很有抵触情绪,虽然他们感激闯营轰走了破家灭门的地方官,但心中仍视闯营为贼,觉得给贼交银子是不没有道理的。那些许平训练的地方民团不用说,就是近卫营中的官兵,也有不少人盼着朝廷早日招安,只要大明天子许诺既往不咎、不收缴无论如何也交不出的粮税,他们还是指望有一天能回去当老实良民。许平对此有些担忧,不过他估计唯力是视的孙可望对此不屑一顾。

果然。

孙可望听到许平说起这些事后,满不在乎地笑道:“他们也就是嘴里上抱怨、抱怨罢了,我还真不信谁敢不交,或是谁敢私通官府作乱。”

其实许平心里有一个想法:“国民书局,刚出了夏批社会合约述第二卷。”

“哦,那个夏生,那本著名的反书,又有什么有意思的说法么?”

“夏生在第二卷一开头,讲了一个故事,是讲一些远涉重洋到我们中华来的泰西人,他们对我们中华的风物都感慨不已。”

“那当然。”孙可望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中华幅员辽阔,应有尽有,这些海外蛮夷估计是大开眼界。”

“孙兄所言固然,但最让这些泰西人感动的是……”许平对孙可望转述道,很多西方人看到在大明治下,很多老者受到官府的优待,甚至有专门为他们预备的上好大米供这些老人食用,而不是像西方那些老迈的领民,被领主当作没有压榨潜力的废物而弃若鄙履:“……我中华富有四海,外邦自是不如,但更有儒家的仁爱,让我们中华像是黑夜中的明月,风雨中的铜标,令万邦敬仰。”

“是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孙可望似乎也有点感慨,不过:“不过,当今圣天子在位,好像这些都没了吧?”

“是的,都取消了。夏生的书里跟着就说到了这个,我中华自古敬老爱人,唐时便是死囚,亦曾有过冬添被褥、夏给纱帐之事。非为利也,为仁也——此华夏所以有别于蛮夷。可是夏生说这从来都是属于恩赐,予者自谓积德行善,而受者也感恩戴德。既然是恩赐,那么拿走百姓也无话可说。”

许平又引述夏完淳的一些论述:这些灾民世世代代都是大明的子民,他们的前辈缴纳皇粮,维持大明朝廷的运转,如果说得更远一些,他们当年贡献子弟跟着明太祖打天下,就是因为明太祖许诺要驱逐鞑虏,给天下万民一个干净的乾坤。

“……不管怎么说,太祖高皇帝许诺的仁政绝不会是夺走百姓的口中的活命粮,更不会是拉走农民的妻女。恰恰相反,太祖高皇帝保证每个良民都能活下去,只要勤劳耕作便能免于饥寒,如果大明天子做不到这一点,那他就是违背了太祖高皇帝的许诺,撕毁了百姓拥戴他为天子的合约。此刻,他是贼而不再是天子了。”

“夏生、儒家……也就是儒生会去研究为什么要造反,不但要造反,还要造得堂堂正正。怪不得祖龙要把他们都坑了。”孙可望摇摇头:“嗯,我承认我犯了一个错,儒、侠,还不是一回事。大将军打算在归德推广夏学么?”

“是的,我们要让向百姓教谕夏学,让他们明白大明天子违背了三百年前与万名订下的合约,而我们愿意和他们订下新的约定,只要他们支持闯营,我们就保证他们安全,保证他们不会忍饥挨饿。”

争取民心很重要,孙可望觉得有利可图所以不反对:“刚柔并济,儒法兼重,我觉得许兄弟的意思很好。”

“不但要对百姓讲,我们自己的地方官也要信奉夏学,提供给饥民食物,赡养孤老是我们闯营不容推辞的责任。”

如果能成功的话,孙可望相信对扫清明廷在河南的残余号召力大有好处:“我觉得可以,我会安排发这样的告示的。”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说这本书是夏批社会合约述。”许平担心这样会给夏完淳惹来麻烦,虽然狂生到处都是,但是著作成为叛军服膺的学说,估计还是太过耸人听闻:“就说是我许平批的社会合约述好了,明眼人一看便知,不会有算夏生的名气;此外,给官府一个借口,他们估计也懒得搭理一个狂生。”

自古以来,虽然儒学一直强调仁爱是应该的,是统治者必须拥有的品德,不过对百姓的回报,仍始终被视为意外的恩赐。无论是明君、还是清官,无论是申冤、还是赈灾,都会被视为超出义务范畴的善行,而受益者,也往往会对朝廷的给予感激涕零。

在黄石来到的这个时空,孔子诞生两千两百年整,归德府闯营政权首次承认赈济灾民、赡养孤老是政权义不容辞的责任。是政府相对于治下百姓纳粮、纳银义务的对等义务。在穿越者影响的这个时空里,所有以归德闯营这个宣示为诞生标志,有关国民社会福利的法律,以及它们的衍生法、修正案,被统称为“归德法”;这个宣示被称为归德宣示或孙可望宣示。

从归德宣示开始,夏学——由穿越者带来这个世界的舶来品、由夏完淳经手进行本土化改造的新儒学分支,在近卫营——同样由穿越者带来、由许平经手进行本土化改造的军队的刺刀保护下,开始登上政治舞台,进行治国实践。

……

为什么忤逆是堪比叛国的大罪?为什么我们可以自称礼仪之邦、仁爱之乡?为什么我们会有归德法?因为我们是儒学统治的国家,是圣人的故乡!

今天在座的诸君,要决定悬壶修改案的命运。如果悬壶案不能通过,那归德法就不会完整,这同样是关乎百姓的性命。这个修改案的逻辑和本质,和令人敬仰的陕王殿下几十年前的归德宣示如出一辙。活命、不仅仅需要吃饭、也需要治病。

我承认这会花去一大笔银子,但会拯救无数的性命,我们可以和中国的百姓交代:你们的银子没有被浪费,它们被用来拯救了成千上万的性命,是我们的邻人、我们的兄弟姐妹的性命,如果有一天你不幸遭遇贫寒,它还可能会救你的命,如果你的子孙遇到这样的不幸,它还会救你的子子孙孙。只要我们的国家还存在,悬壶修改案就会一如既往地保佑我们的子孙。

见死不救,对我们中华的男人来说,这是比浪荡败家子还要令人厌恶;对女子来说,这比放x荡不贞还要遭人唾弃。我们是儒学统治的国家啊,无论是泰西列国、还是南洋盟邦,当他们听说一个人是来自中华时,就会肃然起敬:啊,这一定是位善良君子,因为他来自一个充满仁爱的国度。今天,我们站在这里,可以评判暴秦的劣迹,可总有一天,我们这些人也要成为古人,去交给我们的后人评判。如果悬壶修改案今天不能通过,那千秋万世之后,我们的后人又该如何评价齐王朝,如何评价今天在座的诸君?难道齐王朝是见死不救的王朝,在座的诸位国卿都是见死不救的禽兽吗?我们还敢自称是圣人的同乡吗?海外的诸邦又会如何看待一个见死不救却自称仁爱的国家?这尊敬并不是我们赢得的,但难道我们就可以因此毫不珍惜吗?

——摘自李大夫在国卿院为决定是否应该向穷人提供医疗福利而举行的辩论中的发言。

辩论前,因为巨额的开支预算,二百位国卿中有一百六十人公开表示反对,其中半数表示即使大大缩减开支也绝不会同意由国家出钱给人付医药费——这前所未有的想法实在太荒唐了。

第十八节 新政

归德府,永城

官道上升腾着滚滚的烟尘,一支军队正向东渐渐远离永城而去,领头的一名旗手打着面写着“郁”字的大旗,这个士兵满面愁容,频频回头望顾,因为分心所以手中的旗帜也打着歪歪斜斜的。不过并没有人因此责怪他,这整支军队有愁眉苦脸,队伍中一片死气沉沉。

看着已经逃散大半的军队,想到因为匆忙离开而丢弃的辎重,一个军官咬咬牙,策马赶到郁董身边,小声道:“大帅,要不我们去向永城借点银子吧?”

默默赶路的郁董缓缓摇头。

那个军官发急道:“大帅,我们便是不要,也便宜了许贼!”

“许平是直隶人,我是土生土长的开封人,在河南有些事他能做,我不能做。”郁董绑架、欺骗老乡从军,贪污军饷,欺骗上官,出卖友军,诸如鲁军朱元宏之流做过的坏事他郁董也几乎一样没有落下过。但是郁董有一个底线,就是不洗河南的城市:“再说,许平的名声还是不错的,他手下也多是河南人,不会祸害百姓的。”

又走了一段路,排头的士兵赶来报告,已经看见了立在河南和南直隶交界线上的石碑,再往前便是南京属地了。

郁董停下马,身边只剩下千多死心塌地的老弟兄了,不少人仍回首西望,有几个眼中还带着泪花。

“以前,我一直安慰自己,归德府也是河南,我离家乡不远。”郁董跳下马,走到路边弯下腰,脱下头盔放在地上。郁董双手用力地从路边田地里挖起大团、大团的泥土,塞到自己的头盔里,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方巾将头盔小心地包裹起来。做完这一切后,郁董把盛满乡土的头盔抱在怀里,走回亲卫身边跳上战马,率领部下们越过石碑,踏入南京地界。

……

占领归德后,许平命令部将追击逃向永城的汴军余部,同时向全府界的百姓宣布从此免征粮赋。

汴军在祀县一战元气大伤固然是闯军进展顺利的一大因素,可是河南文武官员的误判却是更严重的错误,他们认为闯军至少需要休整两个月,即使发动进攻也要等到来年开春后。许平之所以急于发动对归德府的进攻,也是因为他觉得时间紧迫,不能虚度一个冬季等官兵恢复元气。同时他认为,闯军固然虚弱,但汴军更加虚弱。河南百姓对官府的敌视也是闯军轻易获胜的重要原因,闯军进入归德府后百姓根本不向官府通报,还自发地给闯军带路。

不数日,永城方面传来捷报,郁董窜向南直隶,永城守军投降。追击之前,许平就严令手下各部不得进入南直隶辖区一步,他们严格遵守这一禁令,望边界而止。

归德府的地方官非死即逃,那些侥幸从闯军手下逃脱的官员命运已定,就算他们能不因弃土之罪入狱,也肯定会丢掉头上的乌纱帽。河南布政司因为守土有责,一直督促属下的官员进剿闯军,归德府的地方官自然也不例外,不断向朝廷请兵请饷。等他们丢官以后,河南布政司的声音就会变得更加微弱,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天天惦着进攻开封闯军。

至于南直隶方面,虽然对接壤的闯军非常警惕,但收复河南失土与他们无关,更不会有他们的功劳。之所以许平严禁部下越界,就是为了避免刺激南京方面的官府。如果闯军进入他们的辖地,哪怕只有一个县,守土有责的南京官府也会来尝试收复失地。眼下许平的精力集中在解决开封问题上,他不希望被拖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南直隶战事。

根据许平的情报,听到归德失守的消息后,中都凤阳已经戒严,南京派出的大军正进驻毫州、蒙城、宿州、丰县等地,形成一个对闯军的弧形防御圈。南京官府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的同时,还紧急拨给江北各镇巨款,发下欠饷,并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从南京武库搬出武器送到前线。

“昔日起义军革左五营进攻中都时,凤阳留守司固然全力迎战,而南直隶也发狂一般地征集丁壮、粮草供给前线。”许平给手下将领分析战略形势,对自己的禁令作出解释:“南京倾巢而出,为的就是把革左五营逼出南直隶境界,轰到其它省流窜,而当义军离开后,江北各镇也没有越过边境一步。”

许平判断,南京不但不会主动进攻,更会严格约束手下避免挑衅闯军,因此他打算把主力移回开封,只留数百士兵镇守归德城。对此许平手下诸将还是有些担心,他们问道:“那逃入南直隶的汴军怎么办?”

“我想他们会对我们心存感激,比如那个郁董,说不定会给我们立长生碑呢。”许平对汴军的残余毫无顾忌,他大笑着道:“在南直隶一样有的吃、有的玩,他何必来我们这里找不痛快。以前还有河南布政司成天催促他出兵,现在他们头上的这座大山也被我们搬开了。”

“可是,南京肯定不愿意有客军在自己的境内。”

“那是自然,可南京管不到汴军头上,无论汴军怎么祸害地方,那都是南京和汴军之间的事,与我们再无丝毫关系。什么时候听说朝廷任命督师节制汴军,我再派兵来归德好了。”

……

许平离开归德的当天,孙可望就又召来唐守忠研究筹措军饷的问题,由于唐守忠这条地头蛇的密切配合,孙可望的各项政策实施得很顺利:“今天,唐大侠陪我见见闯营的将领吧,我给你们往日的恩怨化解一番,省得心里有疙瘩。”

“全凭孙将军做主。”唐守忠恭恭敬敬地说道。

“那好。”孙可望笑道:“唐大侠不妨直说,那些恩怨是你想化解的,那些是你不愿化解的?”

唐守忠脸色微变,之前许平和他讲的解决办法与孙可望现在暗示的完全不同。

孙可望见状又是一笑:“大将军已经回开封府去了,现在归德府我说了算。”

……

张献宝等抗粮起家的义军首领被孙可望唤来吃饭,等他们入席后,唐守忠也出来陪坐,见到这个曾在城头百般辱骂自己的人后,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张献宝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怒道:“姓唐的,大将军要我不和你这厮计较,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可你怎么有面皮和我们坐在一起?”

孙可望咳嗽一声,伸手示意张献宝坐下,等气鼓鼓的张献宝等人重新坐好后,孙可望端起一杯酒向张献宝等人遥祝:“诸位兄弟,归德一战,孙某多有得罪了,还望诸位兄弟海涵……”

接着孙可望就向这些归德闯营将领解释说,唐守忠早就在为许平和他效力,之前还多次在暗中保护他们。而那些和唐守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虽然也打着义军的旗号,但其实一个个手上满是过往旅客、商贾的血债,以前勾结官府,祸害百姓的事情也没有少干,只不过他们是被唐守忠堵住了和官府勾结的路。

这次进攻归德,唐守忠就奉孙可望的命一定要保证这些人不能入城,孙可望问张献宝道:“若是让这些恶贼进了归德,他们难免洗劫百姓,到时候张兄弟到底又该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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