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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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总捕轻咳一声,说道:“阿飞你有所不知,点穴术只能短时迟滞人的行动,那种轻轻一点就让人半天都呆若木鸡的点穴术是说书人杜撰出来的。”

段飞恍然大悟道:“哦,就像是被弹了麻筋吧?那么,若是一直扣住穴道或者比如腕脉这些地方……可以做到让人动弹不得吗?”段飞好奇地问道。

清虚道长刚一张口,霍玉朗已讥诮着抢道:“哪有那么麻烦的,直接拿把刀横在脖子上不是更方便吗?”

段飞淡然望了他一眼,没理睬他,偏头向清虚道长道:“道长以为如何?”

清虚道长轻抚长须,道:“若是一直扣锁腕脉或各大=穴道,确可使人暂时四肢麻痹无可挣扎,段大人何以有此一问?”

段飞笑答道:“我只是想解开心中疑团而已,早些时候我去看的第一个现场……也就是王大少爷王善谦的被害现场时,发现他被斩首时从脖子喷溅的血液初速似乎很低,以至于喷溅的距离比正常情况短得多,现在终于明白了,想必那凶手先以点穴术或别的方法制住了王大少,这才一刀将他脑袋砍了……”

“阿弥陀佛……”圆证大师合十念了声佛号,段飞微微一笑,道:“凶手要杀王大少简直易如反掌,你们猜为何凶手却要先制住他,然后才下杀手呢?”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飞快扫过,然后飞快地问道:“广大侠,大家都在思索,只有你一脸不以为然,莫非你知道答案?”

崆峒弃徒袖里剑广丹松哼了一声,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凶手杀人前想跟目标聊两句罢了。”

段飞鼓掌笑道:“说得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广大侠果然思维敏捷,经验丰富!”

广丹松又哼一声,冷笑道:“你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

段飞急忙举起双手笑道:“岂敢岂敢,诸位都是江湖中声名卓著的大侠,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们呀,今天请大家到此,除了想解开心中疑问之外……我还有另一个目的……”

六大高手的目光都转了过来,段飞心中突然一滞,这六人的目光犹若实质,好像要把段飞刺穿一般,段飞吸了口气,稳住心神,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微笑,说道:“在目前海安镇数得出来的高手不多,诸位的嫌疑已经被排除,其他几位已知高手也不太可能是凶手,这说明凶手应该是潜伏在暗处,随时有可能再次行凶……”

段飞飞快地说道:“此人连下杀手,虽然曾经与人遭遇,但是大家各自为政,不能联手擒凶,以至于他屡屡逃走,至今还没找到他的蛛丝马迹,反而折损了些人手,这说明目前的现状需要改变一下……我的建议是大家联合起来,巧加安排与调遣,做到百无一漏……”

段飞的话音一顿,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根本没人理他,甚至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面前坐着的是六樽泥菩萨。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史总捕轻咳一声,打破了静寂说道:“阿飞,这个问题我以前也曾经建议过,不过……以谁为首、应该如何分派人手,出了责任谁来担当……这些问题分歧比较大……”

段飞满面诧异地道:“这还用说吗?以官府安排为准,武功高的两人一组,次一等的五人一队,两个时辰一组,轮流往复,直到抓住凶手为止,至于责任,当然是轮值时发生凶案的那一组负责了。”

“笑话!”霍玉朗冷笑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道:“我独来独往惯了,没兴趣跟你们搅和,告辞!”

段飞扬声道:“慢着!霍大侠想离开海安镇?”

“放心,没抓到凶手得到赏金我是不会离开的,我是猎人不是凶手,你还是把你的疑心放在别处吧!”霍玉朗说完便扬长而去。

“段大人,老朽实在担心带来那帮小崽子趁我不在又去喝酒闹事,倘若没有什么要问的,那我便告辞了!”严镖头紧随其后,其余三人也纷纷托词离去,转眼间就剩下几个捕快以及答应要保护段飞的贺盛了。

段飞出神地望着圆月门外,贺盛悠然道:“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江湖人,段兄弟很失望吧?”

段飞点点头,道:“是有一点儿……江湖人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就有办法对付……总捕大人,现在是该见见王大善人的时候了,请你帮我安排引见一下。”

话音未落,一个衙役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张大红色的柬帖,递给史总捕的时候道:“总捕头,是王老爷子的帖子。”

史总捕打开一看,眉头轻轻一颤,望着段飞道:“说曹操曹操到……”

……

夜色渐渐降临,史总捕带着两人——段飞与严捕头,来到了海安镇东的王家老宅。

这是王家在海安镇买下的第一个宅子,面积虽然不小,相比之下却比段飞今天去过的几个宅院都要小且古旧得多。

王老爷子并没有大摆筵席,一桌而已,除了三位客人之外,席上只有王老爷子跟他仅存的两个儿子作陪。

史总捕是主客,他与王德全寒暄时段飞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名震海安镇甚至影响及江南诸府的王大善人。

王德全已年过六旬,却毫无老迈之相,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虽然家中连遭劫难,但是好像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好个乐天知命的老人家!

倒是他的两个儿子没那么看得开,被打扰一夜的王善恭神色不善,似乎还想向段飞追讨他的龙血树。

王德全没多久便将话题转到了段飞身上,望着段飞道:“段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啊,听我家老三说你目光独到,精明过人,不知段大人可有新的发现?”

段飞答道:“王老爷子谬赞了,到目前为止我可以说毫无进展,实在惭愧。”

王德全掩不住地有些失望,段飞继续说道:“其实这也怪不得我们,从凌晨开始我看了十几个凶案现场,却连一具尸首都没见着,现场不但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有人制造了假现场,这样子还能迅速破案简直就是奇迹了,王老爷子,您说呢?”

王德全稍显尴尬地答道:“我没有责怪官府的意思,只是……唉,老家风俗如此,死于非命者务必要尽快下葬,否则便会给家人带来横祸,何况仵作验过说可以下葬了的……至于现场……连尸体都葬了,家中还血淋淋的岂不是很让人不安?段大人有所不知,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有很多规矩,老三假造现场也是逼不得已啊!”

段飞无所谓地道:“我能理解,从前的事就不说了,淳安县原来那个仵作简直是个白痴,已经被我乱棍赶走了,希望不再发生凶案,否则……我只好亲自出马去验尸了。”

听到这王德全也有些局促起来,他咬着牙说道:“那天杀的恶贼,无胆的匪类,只敢躲在暗处偷袭伤人,总捕大人啊,眼看着他又要出来行凶,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史总捕嘿地一声,道:“王老爷子你放心,我们已安排人手日夜不断地巡逻,只要那贼子胆敢再出现,我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这些话王德全不知听了多少遍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段飞说道:“我倒是有个建议,凶手的目标多半是王家的直系亲属,而王家宅院遍布海安镇,这使得我们安排人手时顾此失彼,很难顾及全镇,何不将王家直系亲属或者重要人物聚在一处?我们也好集中人手,将那地方保护得有如铜墙铁壁一般!”

史总捕说道:“我当初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却被王老爷子拒绝了,希望王老爷子再考虑一下。”

王德全陷入了沉思中,他的四儿子王善雅却道:“不妥,我们每人都有一大家子,谁重要谁不重要?每人都是有事情要做的,哪能全聚在一起?”

王德全看了他一眼,王善恭也道:“老四说的对,我也觉得没必要聚在一起,若是给人放一把火,或是悍不畏死地杀进来,岂不是给一锅端了?爹,我倒是有个主意,索性大家约个时间分头四面八方上路去做生意,我就不信那贼子有身外化身,能够同时追杀咱们几十路人!”

“笨蛋!”王德全骂道:“现在重要的是一劳永逸地抓到凶手,否则他总是躲在暗处,迟早有一天会将我们斩尽杀绝。”

“王老爷子的意思是……”段飞拉长了声音。

王德全正要说话,前院突然响起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杀人啦……”大家无不闻声色变,史总捕一跃而起,拔刀大步抢出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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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四四章 【一刀致命】

段飞动作慢了许多,却也及时站起,拔刀跟上,严捕头比他更快一线,冲在前头回头低声叮嘱:“小心些!跟在我后头!”

以那凶手的功夫要杀他们两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段飞还是心中一暖,跑出厅时段飞回头想警告王家父子三人,却见刚才还觥筹交错的大厅里早已空空荡荡……

“靠,躲得真快,难怪死了那么多人都没轮到他们仨……”段飞心中暗暗诽腹着,随在严捕头身后,快步跑向前院。

史总捕站在一个花圃旁,神色严峻,十几个闻声赶来的仆人丫鬟胆战心惊地站在几米外,围成了一个半圆,正好挡住了段飞他们的视线。

拨开众人,严捕头和段飞走入人圈,随即看到一具尸体蜷缩着倒在一株芍药下。

瞧着那背影段飞觉得有些眼熟,严捕头已脱口惊呼道:“是引咱们进来的老管家!”

老捕头的眼力就是强,这一点段飞可比不上,躺在地上血溅三尺的果然是王家的老管家,大家都叫他王伯。

王伯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引起连番惊叫,段飞急忙冲上前去,刚把王伯的身体翻转过来,段飞却发出一声惊呼,松开手退了两步,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王伯已经死了,但是身体内微电流刺激筋脉导致肌肉还在颤抖,这个过程大约能持续一分钟时间,段飞他们来得快,因此才会看到,感觉既恐怖又诡异。

王伯是被人一刀从脑门劈开直自下颚而死的,他的双眼暴睁,面容扭曲狰狞,一张脸裂成了两半,裂开的肌肉还在颤动,红红白白的东西依旧涌出,在摇曳的火把光照下,那模样着实可怖。

“好快的刀……”一人叹息着走上前来,段飞头也不回地喝道:“王老爷子,这里是凶案现场,仵作不在,现在由我负责验尸,在我允许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尸首周围一丈之地!”

史总捕和严捕头回过神来,将王老爷子及以下所有人都请到了远处。

一刀致命,尸体别无伤痕,四周鲜血喷洒的痕迹有些奇怪,段飞仔细观察,脑海中浮现出多幅幻想的图案,其中一幅图可以造成眼前的结果,凶手应该是迎面一刀斩下,王伯试图退后及扭身闪躲,却依然被一刀命中,身体先是飞起在空中,随后侧身翻滚倒在地上。

段飞验完尸之后便举着火把在四周搜寻起来,首先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鲜血喷溅的痕迹,从血迹的颗粒大小及喷溅距离上可以知道,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喷溅血迹是高速喷溅,可见王伯被杀之前并没有被点穴制住,凶手直接一刀便将他结果了。

“这应该是东洋刀才能留下的创口,剑再锋利也破不开这么大的口子,而咱们大明流行的刀比如朴刀要破开这么大的口子恐怕得把整个脑袋都劈开才行,鬼头刀也差不多,这脑壳分明是被挤压裂开的……刀背那么厚刀面那么窄的兵器恐怕也只有倭人的东洋刀了。”史总捕终于有了发挥余地,侃侃而谈道。

段飞耸耸肩,说道:“知道凶器也没用啊,王家不是丢了把东洋刀吗?谁都可能拿着东洋刀装倭寇杀人嘛……嗯,总捕大人,请你立即将今下午那十二位高手加上贺盛和岳玉麒都召集到这里来,一定要快!说不定凶手会在身上留下些痕迹。”

“你还在怀疑他们?”史总捕瞠目诧道。

段飞说道:“就算不是凶手也要找来,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我要给他们下最后通牒!”

史总捕匆匆走了,段飞目光一扫,瞧见有一个丫鬟哆哆嗦嗦地倒在一个中年仆妇怀里,还在呜咽着,段飞向她一指,喝道:“你们两个,给我过来,刚才是谁发现尸体的?”

那中年仆妇扶着丫鬟上前两步,代她答道:“大人,刚才是小月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可把她吓坏了。”

段飞向两人走去,说道:“小月?嗯,抬起头来,告诉本……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那小丫鬟微微抬起头来,偷看了段飞一眼,又慌乱地垂下头去,低声说道:“是,大人,我刚才经过的时候就看到有人躺在地上,我还以为谁喝醉了,就凑近去看了一眼,我……我的妈呀……”

小月想起那可怖的画面,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话还没说完便又扑到那妇人怀中抽泣起来。

“阿财,你死得好惨,我会为你报仇的!”王德全恨声说道,霍地一转头,望着段飞,沉声道:“段捕快,你可找到什么线索了么?”

段飞摇摇头,说道:“抱歉,凶手没留下什么线索。”

王德全脑门青筋跳了几下,他强压怒火,蹬蹬蹬几个大步走到管家王财的尸首边,目光在地上一扫,似有所觉地快步指着草地上的一处不正常凹陷,叫道:“段大人,这里有个很深的脚印!”

段飞并未阻拦,他快步走过去,说道:“不错,我刚才已经看到这个印痕,不过我倒不知道它是脚印……”

王德全断然道:“错不了,虽然只有小前半个鞋印,不过已可判断出凶手至少高有六尺五,这个脚印是他加速冲向阿财时蹬出来的。”

段飞拿着火把往脚印上一照,沉思起来,王德全目光在四周巡逡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围墙边,在地上看了一眼,随后抬头向上看去。

段飞紧随其后,在围墙下他找到了另一个脚印,这个脚印浅得多,前深后浅,段飞心中浮起一串画面:凶手从墙上跳下后立即加速,一跃丈余(一丈约等于三米三三),随后脚猛一蹬地,闪电般冲到王财面前,一刀劈下……

“段小弟,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上头情形,要不要叫人搬个楼梯过来,你爬上去看看?”王德全问道。

段飞点点头,说道:“好,另外请一位懂得画鞋底纳鞋样的大婶来,将这几个鞋印都拓一下……”

王德全豁然回首,大声喝道:“来人啊……”

梯子搬来了,刚才与段飞答话的那个仆妇就懂制鞋,她从外衣底下拿出一条短绳,在凶手留下的脚印上横竖比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有人拿来剪子与纸张,她拿起剪子嚓嚓嚓就剪了个鞋样出来,往那脚印一对,竟然分毫不差。

案情终于有所进展,段飞也很高兴,他笑着向王德全拱手道:“老爷子,多亏你目光如炬,找到了凶手的线索,小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老爷子若在衙门里做事,哪还有咱混吃的份啊!”

王德全苦笑一下,说道:“岂敢岂敢,熟能生巧耳,要知道这一大家子也不好管啊,若不懂点察言观色寻根究底的本事,上欺下瞒非得乱作一团不可。”

“原来如此,难怪有人说治家与治国是同一回事呢。”段飞笑着恭维了几句,话音一转,问道:“老爷子也练过武吧?老管家也是个练武的,照我看王家上下多半都练过武吧?”

王德全也不隐瞒,答道:“不错,当初举家在关东的时候就有全家练武的规矩,那是因为关外时常兵荒马乱,盗匪遍地,若不懂点武艺,简直不得安生,来到江南之后本以为可以安享余生,没想到江南的倭寇比鞑靼还要凶狠,卫所的官兵又……唉,每年开始吹东北风的时候,我们王家便会召集儿郎,组织人手到城头上帮忙巡逻看护,与倭寇拼杀……”

第〇四五章 【一滴血】

王德全充满骄傲的话语渐渐哽咽起来,眼睛里也浮起一层薄雾,他悲怆地继续道:“我们王家哪年不死人?战场上死在倭寇的刀下是他们的光荣,在家里被人卑鄙的暗杀……他们死不瞑目啊!”

“呜呜……”

王家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然而每个人的眼神却同样的坚定,骄傲与怒火交织,汇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

段飞也不禁肃然,他掷地有声地说道:“王老爷子,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不把凶手捉住我就把这颗脑袋交给你!”

话锋一转,段飞继续道:“王老爷子,我再问一次,你们王家可有仇家?”

王德全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王家的家训头一条便是以诚待人,不得与人无谓争执,据我所知,我家上上下下都严守家规,宁可亏了自己,也绝不坑害别人,因此……”

王德全沉吟起来,段飞随即说道:“既无仇人,莫非是倭寇所为?”

王德全还是摇头,道:“那也未必,我们以诚待人,别人未必买账,就拿去年来说吧,倭寇横扫登州、莱州、青州、淮安、扬州……直至福建临海诸镇,山西、江西、广西、河南诸省匪患严重,湖广、南直隶又闹蝗灾,粮价一路飙升,我们王家坚持平价售粮,虽然救活无数人,想必得罪的人也不少,我不放在心上,焉知别人会不会恨我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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