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_分节阅读_2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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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夫人一愣,转过头,看到丈夫和儿子,顿时没了言语。牌桌旁的几个姨太太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六姨太刚动了一下嘴唇,贴在下巴上的纸条,就飘飘悠悠的掉了下来,落在地上,满室寂静无声。

几个姨太太瞬间回神,一声惊叫,忙不迭把脸上的纸条都撕了下来,饶是最稳重的二姨太,也忍不住脸色潮红。这,这叫什么事啊!

还是李谨言先开口了:“大帅,少帅,这事怨我,是我教娘和几位姨太太玩牌的。”

“是吗?”楼大帅板着脸,“玩牌我知道,你这是什么玩法,能玩到这副样子?”

李谨言摸摸鼻子,“那个,斗地主。斗得太过投入了点。”

楼大帅沉默半晌,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直拍楼逍肩膀,“儿子,你这媳妇,可真有意思!”

最终,,大帅府的午餐迟了整整一个钟头。

饭桌上,楼少帅依旧板着脸,楼夫人难得这么开心,楼大帅也乐呵呵的,仿佛一上午的郁气都一扫而空,几个姨太太看李谨言的神色亲近了许多,七小姐没再给李谨言甩脸子,六小姐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吃过了午饭,楼大帅和楼少帅起身去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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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夫人又开了牌局,却只玩了几把,就撩开手,几个姨太太和两个小姐倒是玩得起劲。

李谨言被楼夫人拉到一边,丫头送上红茶,楼夫人最喜欢喝祁门红茶,嫁给楼大帅这些年,连带着让大帅府的众人也喜欢上了这种茶。李谨言对茶没什么研究,最多也就知道个大红袍,铁观音,碧螺春。对与印度大吉岭,斯里兰卡乌伐季节茶并称世界三大高香茶的祁门红茶,压根没听说过。

色泽鲜亮的茶水汩汩的注入杯中,腾起热气的同时,一股清香飘散。

楼夫人笑道:“逍儿也喜欢祁门红,在国外五年,每次写信回来,总要我给他寄些。”

“哦。”李谨言点点头,端起茶杯,看着色泽如同红玫瑰一般的茶,有些出神。

楼夫人示意丫头退下,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后天,你就要回门了,让逍儿陪你一起回去。这两天就别纵着他胡闹了,让娘家人看到,总不太好。”

楼夫人已有所指,还瞄了一眼李谨言的脖子。李谨言嘴里的茶险些喷出来,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他险些忘记,自己颈侧,有楼逍留下的一个牙印,刚刚玩牌的时候,自己忘记这茬,衣领的扣子松了,痕迹也就遮不住了。

楼夫人看到了,是不是其他人也看到了?

李谨言生平第一次羡慕鸵鸟这种生物。

第二十三章

1911年12月30日,农历辛亥年冬月十一

今天是李家三少回门的日子,二夫人天没亮就起身了,几乎是每隔一会就要打发丫头去二门看看,三少爷是不是回来了。

三夫人知道二夫人心急,宽慰她道:“知道你担心侄子,可楼家到咱们家,骑马也要半个多时辰,再快也没这时候到的。”

“我也知道。”二夫人坐在圆凳上,“这两天,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要见到人,心才安稳。”

三夫人坐到二夫人的身边,拍了拍二夫人的手:“嫂子,谨言是个聪明孩子,总不会让自己吃亏,快别摆出这副样子,到头来让孩子担心。”

“我晓得。”二夫人笑笑:“谨铭这两天身上见好没有?我听丫头说,三弟请了了西洋大夫来,还让老太爷发了脾气。”

三夫人哼了一声,“孩子是我自己的,找哪个大夫我说得算!以往也没见老太爷对谨铭多上心。”

二夫人没说话,自从李谨言嫁进楼家之后,李庆昌就彻底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不说局长的位置没到手,连副局长的差事都八成要丢了,一天两天倒还好,他这病却越来越重,见天的喝药,也不见好,连床都起不来,话也说不清楚了,总不能让他光占着位置不做事吧?就算他腆着脸说是楼家的亲戚,也没这样的道理。

大夫人这两天都阴沉着脸,昨天她去正堂和老太太回话,和二夫人打了照面,看起来竟像是老了十岁不止。就算是这样,也不消停,见着二夫人总要刺上几句,二夫人不愿意再和她一般见识,自己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自己知道。

老太爷也是焦心,但大老爷这样,他也没办法,只得将李谨丞带在身边,明摆着要亲自教导他打理家业。二夫人心知这也是必然,庆隆不在了,谨言进了楼家,三弟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李庆昌卧病在床,万一好不了,这李家,还是要交到李谨丞的手里。

想想李庆昌之前做的事,二夫人仅存的那点同情心,也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只是李谨丞那天主动来送谨言出门,二夫人还是感激的,但也仅只如此了。至于今后的日子怎么样,各人总有各人的缘法,她只期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其他的,都已经无所谓了。

大夫人坐在床边,看着神智昏沉,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李大老爷,心下一片酸楚,这才几天,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听丫头来报,说三少爷今天回门,老太太让大夫人一起到正厅去等着,大夫人直接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那小兔崽子现在得意了!他怎么就没死在楼家!”

丫头被大夫人唬了一跳,心里忐忑,却不能不劝两句。让大夫人去正屋,是老太太亲口吩咐的,大夫人总不能不去,否则就是忤逆长辈了。

屋外端药送来的小丫头听到屋里的声响,吓得脚都迈不出去,直愣愣的站在屋檐下边,腊梅姨太太恰好在这时走了过来,见小丫头吓得脸色青白的样子,说道:“给我吧。”

“姨太太……”

“刚才刘婆子还抱怨没人扫雪,你去帮把手。”

“哎!谢姨太太!”小丫头如蒙大赦,忙不迭将手里的托盘交到腊梅手上,一溜烟的跑了,这几天,大房的丫头,都不敢往大夫人和大小姐的屋子前凑,一个不好,被打两巴掌都轻的。大少爷在的时候还好,可大少爷被老太爷叫去了,一整天都在正房,大夫人好歹还要看顾着大老爷,大小姐却愈发没了管束,昨天还把一个失手摔了碗的丫头打了板子,丢进了柴房,不给抹药,水都没给送一口,今天早上起来就没了气息。也没见大夫人说大小姐两句,反倒是下令要瞒着大少爷,只给那个死了的丫头家里十块银圆了事。

腊梅见四周没人,取下了头上的一枚发簪,拇指推开簪头的珠子,借着袖子的遮掩,黑色的粉末洒进了药碗,片刻便溶进了黑色的药汁里。想起老太太说的话,腊梅的手抖都没抖一下,咬了咬嘴唇,她没别的路好走了。大老爷死了,她还能有点奢望,大老爷活着,她的路,可就全都被堵死了。

房间里,大夫人仍在怒骂,大老爷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腊梅在门外站了一会,直到屋子里的声音低了,才敲了敲门:“夫人,我给老爷送药来了。”

帘子掀开,腊梅走了进去。

李谨言和楼逍是在临近午时到的李家,李老太爷和老太太在正堂里等着,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大夫人就算不情愿,也不能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只是脸上阴沉,神色十分难看。

原本,楼逍和李谨言成亲之后,也是李家的正经亲戚了,李家的少爷小姐们也该出来见见。

可李谨丞硬是没让李锦琴出来,就算李锦琴闹,也把她关在了西屋,只说大小姐生病了,不宜见风,连带着李谨行也没出来。三房的李谨铭身体一向不好,看了洋大夫,也不见起色,倒是李锦书和李锦画姐妹坐在三夫人的下首,李锦书被三老爷送去了女子学堂里读书,穿着时新的蓝色上衣和黑色学生裙,看着比一般的大家小姐活泼。李锦画一直被养在姨太太身边,身上是老式的琵琶襟大袄,鲜亮的眼色,绣着大红的花,倒也落落大方。

李谨言和楼逍被迎进正堂,先是对老太爷和老太太行礼,原本该行跪礼,楼少帅直接挺直腰杆,脚跟一磕,啪的一个军礼,李谨言也没弯膝盖,面前的两个垫子算是白放了。李老太爷却还是连声笑道:“好,好!”

老太太脸上也是带笑,只在听到李老太爷说好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楼逍依旧沉默寡言,除了对二夫人叫了一声“岳母”,其他人,再难得到他一句话。李谨言倒是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和大夫人三夫人都问了好,也叫了李谨丞一声大哥。

李谨丞笑着叫了一声:“三弟。”

大夫人脸上的笑十分僵硬,开口的话就带着酸气:“可回来了,你娘这两天一直想着你呢。”,如果不是李谨丞事先提醒,她恐怕会当面给李谨言难看,饶是如此,嘴里说出的话也不怎么中听。

李谨丞皱了一下眉,只得向李谨言歉意的笑笑,想说点什么弥补,李谨言却已经回身坐到了二夫人身边,楼逍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大夫人和李谨丞,黑色帽檐下,一双锋利的眸子,目光如剑。

李谨丞的眉头皱得更深,双拳不由得握紧。

李谨言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起身说道:“老太爷,老太太,我有些话想和我娘单独说。”

李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下意识的去看李谨丞,原本让二夫人到正房来的主意,就是李谨丞出的。如果李谨言识趣,便可以借此缓和一下两房之前闹僵的关系,谁知道,李谨言却当面说要和二夫人回二房。这下子,谁都知道李谨言对大房是个什么态度了。

李谨丞的表情僵了一下,刚说了一句:“三弟。”那边李谨言已经扶着二夫人起了身,和楼逍一左一右,离开了正堂。

二房一行人离开后,三夫人也站起身:“爹,娘,这正主都走了,我也就不陪着了,谨铭昨天吹了风,我得回去看看。锦书,锦画,和娘走吧。”

李锦书和李锦画忙起身,跟在三夫人人的身后离开了。

只留下正座上的老太爷老太太,坐在下首的大夫人和李谨丞。

大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张口骂道:“这小兔崽子,白眼狼,什么东西!”

李谨丞虽然心下也是不平,可不能让大夫人当着老太爷和老太太的面这么叫嚷,这成什么样子:“娘,够了。三弟也只是想和二婶多说几句话。”

大夫人直接转向李谨丞:“你好!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没看看那小兔崽子是怎么对咱们的,你还帮他说话?!那就是个王八羔子短命鬼!”

“够了!”

这次出声的是李老太爷,“老大家的,够了,回西屋去!”

大夫人张张嘴,还想再说,可看到公公严厉的神色,心里还是打了个突,不敢再说。老太太身边的春梅从屋后的侧门进来,走到老太太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老太太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说道:“老太爷,我也乏了,就先回去了。”

老太爷摆摆手,老太太离开了,李谨丞却留在了正堂。李谨言的态度太明显,李谨丞觉得棘手,之前爹娘把二房得罪得太彻底,如今他想弥补,都觉得无处着手。可为了李家,就算没办法,他也要想出办法来。

“祖父,三弟哪里,总要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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