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粉丝中最不可思议的人_分节阅读_131(1 / 1)
“真的可以吗?我害怕……毁了你的作品……”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谢韵之的反应让樊澄心里很不好受,她认识中的谢韵之,应当是对表演非常有信心的,这是她的专业,是她吃饭的本领。她从不知道谢韵之也会对表演这件事表现出这种全无自信的状态。
谢韵之却不说话了,此时此刻她内心深处浮现了一段很幽深的记忆,这段记忆对谢韵之的影响很深远,但也因为太过微妙和难以启齿,使得她至今对谁都不曾提过。大二她跟腱受伤那段时间,因为有抑郁症倾向,曾去看过心理医生,希望医生能给她指一条未来的道路。那个心理医生是精神分析流派的,知道她演过戏,告诉她,她这样的人其实不能做一个出色的演员,因为她内心深处羞于表现自己。谢韵之拥有超强的超我暗示,这种超强的超我暗示几乎是无法破除的,源自于她在口腔期、肛/门期、性/器期接受的家庭的教导与熏陶,道德伦理束缚对谢韵之来说是深入骨髓的。她缺乏厄勒克特拉情结,因而缺乏对异性的感知和渴求。而大部分演员则本我意识非常强,很多表演完全是出于本能,超我等各种社会所赋予的伦理概念是不能够束缚他们的。这意味着谢韵之很难做到完全的解放天性,就不能够真正传神、深刻地表达角色。医生跟她说,你可能需要好好谈一次恋爱,最好能体会几次强烈的、直达灵魂的性/爱,如此才有可能解放天性。
当时接受完咨询,谢韵之就觉得无比羞耻,这件事被她藏在了记忆深处。后来她考入首影,她的导师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她说谢韵之这类演员,属于技巧型演员,演电视剧是绰绰有余,没有问题的,技巧完全可以弥补。但如果上了大银幕就会原形毕现,演出来的人物是死的,不是活的,难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是老天爷没有赏饭吃。谢韵之好强,至今不愿承认这一点,也就从未和人提过。
“韵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今天在高速上,我接到了万镜打来的电话,她说节后第一期《人生》请的嘉宾临时不能来,她希望我能上。我已经答应她了。”
“哦,那你去吧。”谢韵之闷闷地说道,话语里还带着一丝心不在焉。
樊澄温声安抚道:“早点睡吧,明天是年三十,还得守岁熬夜呢。”
“嗯,晚安老干部。”谢韵之将往日里固定回复樊澄晚安微信的话口头说了出来。
“晚安。”樊澄笑了,搂紧了她的身子。
第七十一章
二月十八日,大年三十,樊澄一家三口携谢韵之一家三口拜访樊锦西老人。他们是上午九点半上门的,老人彼时已经买菜归来,买的是新鲜蔬菜,而年夜饭的存货,老人早几日就已经准备好了。
谢家夫妻时隔多年再见樊老,倍感亲切。老人也对谢家夫妻的到来十分欢迎,从进门开始,两家大人们就聊个不停,往事一桩桩一件件脱口而出,记忆的画面便如深井之泉汩汩涌现。樊澄和谢韵之作为年轻一辈,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事,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大人们偶尔谈及两个孩子,她们也是在旁陪着笑脸,充当听话的好孩子。樊澄还偶尔插科打诨一下,一贯地充当父母的吐槽对象和谢韵之的挡箭牌,谢韵之则显得格外乖巧可爱,仿佛精致的娃娃可以任人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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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澄在陪聊的过程中,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起现如今中国大多数年轻人过年回家时的真实写照。家中长辈一年未见,必然要对你从头到尾指手画脚一番,左一个不顺眼右一个不对劲,纠正错误、指引未来就成为过年主题。并且年轻人们将会犹如被抓入看守所的罪犯,失去隐私权,遭遇三堂会审。从你的工作状况问到你的感情生活,收入高低与结婚对象是他们持有的直戳你内心的有力武器。不知为何就连你租房的水电费多少,每个月吃饭花多少钱,花呗欠了多少没还,学习强国积分几何,以及你家阿猫阿狗的近况也不放过。年轻人识相的便坦白从宽,不识相的便要成为全家人攻讦的对象,重复被纠正错误、指引未来的这一悲惨过程。
有一句百试不爽的自我开脱,叫:我这还不是关心你。有一种暴力干预的美化借口,叫: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有一种来自父母的情感压迫,叫:我为养你含辛茹苦,你却不听话。传统文化让中国式父母视子女为自己的私有财产和人生延续,掌控欲极强。大中国的年轻人饱受其害,现如今滋生了诸如租女友回家过年、过年主动要求加班等等奇特的社会现象。这或许也是一种中国特色吧。令人乐见的是社会风向现在已经变了,近些年这样的情况其实有在改善,父母们在尝试着接受孩子已经长大,要放手的现实,而孩子们也在学习体谅父母那种焦切的、总是希望一手抱揽操办的心。
总之大过年的,何必搞得大家都不开心。父母有父母的担忧,孩子也有孩子的难处,互相让步,皆大欢喜。至于那些莫名其妙、口无遮拦的七大姑八大姨,已经成为春节最不受欢迎的对象,给面子便只是社交寒暄层面的客套,不给面子则一句话:与你何干?更多的纠缠,便全无必要了。
幸运的是,樊澄和谢韵之的父母亲并非是这种类型的父母,她们也从未体会过“春节被支配的恐惧”。樊澄脑子里天马行空一顿胡思乱想,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午,母亲程蓓蓓起身准备去厨房做午饭,樊澄便也主动起身去帮忙。梁云刚准备起身就被老爷子拉了回来,两位父亲也同时准备去帮忙,谢韵之见状顿时也坐不住了。
“那么多人去厨房做什么,都回来,谢盛、小云还有囡囡,你们是客人,不能麻烦你们做饭。立东做饭就是个不靠谱的,让我们家媳妇和孙女去就行了,你们尝尝我们家媳妇和孙女的手艺,可棒了,哈哈……”
老爷子发话了,众人坐回了原位。
谢韵之听父亲、樊立东叔叔和老爷子聊起了国际局势,便津津有味地听。这方面樊立东是几十年的专家;谢盛是资深的军迷,同时也对世界各国历史和地缘政治由来如数家珍,十分有见地;老爷子是遗留的民国大家,是历史的亲历者、见证人,现如今依旧坚持着看报学习知天下的习惯,看法见解也丝毫不落时代窠臼。三人谈起这个话题,那可真是十分精彩,谢韵之不知不觉间也学习了许多。
“这么说来,伊朗看来未来有希望称霸中东地区啊。”谢盛笑道。
“美国做的蠢事,让波斯活过来了,古老文明可是不会轻易倒下的。”樊立东笑道。
“哈哈哈,老樊,等会儿手谈一局?”
“没问题。爸,您要不要也来一局?”
“就你这臭棋篓子?我懒得和你下。也就人家谢教授愿意陪你。”老爷子损起自己儿子半点不留情面,樊立东被说了个大红脸。
厨房的香气已经飘来,午餐比较简单,老爷子前天已经包好了饺子,主食便是饺子,佐以老爷子早间刚采买的新鲜时蔬,大家吃过后,轮到樊立东和谢韵之洗碗。樊澄则陪着母亲和谢家夫妻,围着老爷子烹茶聊天。
这还是谢韵之与樊立东见面后第一次单独相处,她有些紧张。早就听闻樊参赞的大名,见面后果真名不虚传。刚才樊立东也展现了他多年驻外的远见卓识,现在突然独处,谢韵之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相处了。若是太过恭敬,则显得拘谨生疏;若是太过放松,则又显得不大尊重。这个度可真是难找。
“小韵之啊,我听说,是我们家澄澄在书店遇见了你,后来就专门为你创作了一部剧是吗?”二人合作洗碗,谢韵之说是来帮忙,但实际上樊立东却包揽的全部的活,只让谢韵之接过洗净的盘子,用干巾擦拭好,放入碗架。此过程中,樊立东和蔼地发话了,谢韵之紧张的情绪也因他的平易近人而消除了不少。
“是的。”这个问题还真不大好多说,谢韵之只是给了最简单的回答。
“你对我们澄澄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嗯……第一印象就是好高挑的女孩子。”谢韵之说完,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补充道,“气质很好,声音也很好听。”
“呵呵呵,果然是女孩子啊。”樊立东笑道。他这话说得谢韵之更不好意思了,因为谢韵之对一个人第一印象的形容都非常感性,个子高挑、气质很好、声音好听,这些关注点显出她有一颗十足的少女心。不过有些话其实谢韵之也没好意思说出来,樊澄给她的第一印象虽然很好,但并不是完美的,其中掺杂着某些古怪的因素,致使谢韵之对这个人起了好奇心。比如樊澄的老干部作风,她谈吐中流露出的不羁,包括她二人曾经存在的交集,都让谢韵之对这个人起了好奇心和探究心。
谢韵之此时回想当日初见,不禁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起了好奇心,又怎么会一步一步落入了樊澄给她设好的爱情陷阱,这个家伙就像是个耐心的猎人似的,一点一点地俘获了她的心。又或许,并不是樊澄的努力促使她俘获了自己的心,只是自己的心从一开始就拴在她身上了。
“我们家澄澄,乍一看一身的优点,似乎没什么缺点,近乎完人。但是她也有相当明显的缺点,那就是理想主义。这是她最大的优点,也是她最大的缺点。是她作为文学作家不可或缺的素质,但也是她无法彻底融于世俗的根本原因。她在哪个圈子里都不会混到顶尖,因为她那种深入骨髓的理想主义,与这个世俗社会其实本质上是不相容的。她容易得罪人,别看她平时总是笑脸对人,也会曲意逢迎,实际上脾气可大着呢,容不了别人时,绝对不会留半点情面,并且还会让他人颜面扫地。她自认三观端正,大义凛然,所以无论她如何提醒自己,她总会下意识地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评判他人和纠正他人,她爱用笔为刀,写文章抨击时事,其实长此以往,对她并没有太大好处。”
“我明白,她的精神偶像是鲁迅先生,所以她其实……骨子里就是鲁迅先生那样的人。”谢韵之点头。
“我常告诫她:你要中庸一点。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有的时候太过尖锐,也知道要藏锋,要修己。但是你知道,这很难,搞不好要耗费一辈子的功夫才能明白这之间的度在何处。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好,也就拜托你,如果她以后又犯老毛病了,最好能规劝一下她。”樊立东笑道,“我们老了,她也长大了独立了,我们不能时常在她身边,只能靠你这样的同龄人陪她走以后的路了。”
“可是……致中和,这个很难啊,有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她一起发怒呢。”谢韵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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