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另一位女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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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洋禾市有两所重点高中。

一所在城北老城区,是我后来就读的鹤翔高级中学,建校已有五十年历史;

另一所在城南新城区,历史不过十年,却已经跻身重点行列——潇湖高级中学。

曾经,鹤翔是洋禾无数孩子的向往,是通往好大学的首选。

可近五年来,新城区迅速发展,潇湖奋起直追,尖子班的升学率竟然达到了百分之百。

当然,鹤翔也不甘示弱。它模仿潇湖的模式,设立了更直白的“升学班”,甚至将体育、艺术等方向也一并纳入其中。

可对那些住在新老城区交界的学生来说,选择反而成了一件麻烦事。

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爸妈甚至为此大吵了一架。

我爸喜欢潇湖,觉得它有冲劲、有未来;

我妈更偏向鹤翔,觉得老牌学校稳妥可靠。

两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最后赢的,当然还是我妈。

理由很简单——鹤翔离我们家更近,而且老城区没有新城区那么多繁华的商业和娱乐设施,不容易分散我的注意力。

至于我自己,其实更想去更新、更陌生的潇湖。

可我妈的命令,对我来说几乎等同于圣旨。

于是,我只好怀着一丝说不清的忐忑,踏进了鹤翔的大门。

鹤翔和潇湖最大的区别在于学生构成。

鹤翔里,多的是政界高官的子弟;

潇湖那边,则更多是商业巨头的儿女。

这也几乎直接决定了鹤翔的校风——严肃、克制、讲究秩序。

我刚一踏进校门,就被主教学楼的气派震住了。

那种端正而冷静的建筑线条,像是在无声地提醒每一个人:这里不是可以随便放松的地方。

迎接新生的学长学姐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站姿笔直,连笑容都显得恰到好处。

“欢迎新生!来到鹤翔!”

口号声整齐而宏亮,在校门前回荡。

站在人群里的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只觉得自己原本就不高的个子,在这一刻显得更加渺小。

高一的生活并不轻松。

老牌学校的弊端很快显现出来——学生结党,各有各的圈子,彼此之间界限分明。

我初中的同学大半都去了潇湖,留在鹤翔的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时间,我连一个真正能融进去的圈子都没有,就连朋友也屈指可数。

唯一让我稍微有点存在感的,大概只有我的个头。

一个男生,一米五几。

在班级队列里,我几乎永远站在最前面,像是被默认摆放在那里的标志物。

由于我姓卜,不少人干脆打趣地叫我“小萝卜”。

虽然没有恶意,但也谈不上亲近,更像是一种标签。

可有时候,也正是托了这个外号的福,我还能和周围的同学搭上几句话,不至于彻底被人遗忘在角落里。

哪怕只是被不经意地提起,对当时的我而言,也仿佛感受到了一丝被接纳的温暖。

高二分文理的时候,我因为非常喜欢历史和传统文学,选择了文科。

到了新的环境,我打起精神,打算重新开始。

文科生本来就不多,索性自成一个小圈子,人际关系反而没那么复杂。

我很快就融入了进去。

再加上我历史成绩不错,深受历史老师的喜爱,认识的朋友也比高一时多了不少。

也正是在文科班里,我遇到了那个“臭名昭著”的何蕊。

高一的时候,她就是全校瞩目的焦点。

因为她实在太美了,又有一米八的身高,走到哪里都鹤立鸡群。

刚入学那会儿,她身边几乎总是围满了人,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像追逐偶像一样围着她,俨然是校园里的第一号人物。

可没过多久,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就开始传开了。

有人说她不检点,有人说她随便就和男生上床。

随着这些话越传越多,她身边的人也渐渐少了下来。

原本还留在她身旁的那几个人,也因为受不了她的怪脾气,一个接一个地离她远去。

到后来,围在她身边的,就只剩下那些目的不太单纯的男生了。

而她似乎也来者不拒。

关于她的传言越来越夸张,仿佛只要和她扯上关系,就会万劫不复。

甚至有哪位老师离岗了,都有人私下里说,是因为和何蕊有过什么。

就这样,她在鹤翔高中,俨然已经被传成了最恐怖的“女魔王”。

高二开学那天,我一进教室就看见她坐在座位上,差一点扭头就跑。

她抬头看见慌张的我,嘴角扬起一个微笑,我却莫名有种被吃人的女妖精盯上的错觉。

可后来才发现,她除了上课格外积极主动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且班里的女生似乎都在刻意防着她和班里仅有的十个男生交流,所以我和她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就在我对她快要见怪不怪的时候,我和她终于有了交集。

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才发现自己把课本落在了教室,只好火急火燎地折返回学校。刚走到教学楼,就正好遇见她从里面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一把拽住。

她比高一的时候似乎更高了,我被她拉得站不稳,只能抬头看着她,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她什么也没问,也不管我愿不愿意,直接把我带去了图书馆。

我和她一起整理书架、搬书、分类……忙活到天黑。

临走前,她随手丢给我一包饮料。

我低头一看,是高钙奶——电视里经常打广告,说能促进身体成长的那种。

那一刻,我心里头一次生出点不太好的情绪。

我忍不住想,也许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并不全是空穴来风。

后来,理科班的男生一个劲地往我们班里窜,目的只有一个——找何蕊说话。

她依旧来者不拒。

最夸张的是,来找她的男生似乎每次都不一样,多的也不过出现三次。

而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并不是这些男生,而是我们班里的女生。

我们几个男生很快就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压力——

只要谁胆敢和何蕊有一点点交集,迎接他的就是全班女生的冷暴力。

对当时的我来说,那几乎是无法承受的事。

我好不容易才融入集体,自然见了何蕊就绕道走。

好在,她之后也没有再来找过我,我索性把那次一起整理图书馆的事,彻底埋在了心里。

到了高三,何蕊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升学班。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从她离开以后,班里的气氛果然越来越融洽。

后来学业越来越繁重,我埋头苦读,也渐渐没有闲工夫再去想她。

到了三月份,离高考越来越近,压力一天比一天大。

按照鹤翔的传统,学校开始筹备毕业季的一系列校园活动。

当然,光靠老师是不够的。

而自告奋勇、主动揽下这摊事的,只有何蕊。

不久之后,她的名字出现在了家长群里。

原来她负责毕业生的送别寄语,打算在校园里悬挂横幅,为每一位毕业生手写家长和老师的祝福。

她进入家长群,就是为了逐条收集寄语。

偏偏学校还特别认可她这个点子,搞得煞有介事。

学校前前后后安排了好几拨学生去帮她,结果不是没干几天就走了,就是干脆被她气走。

当然,其中也不乏迫于舆论压力,故意被“气走”的人。

有一天,班主任突然把我叫去谈话。

我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直到我走进办公室,看见何蕊正坐在那里。

她抬头看见我,冲我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那一刻,我心里只剩下绝望。

“卜哲,老师给你一个任务,就由你来帮何蕊完成这个有意义的事。”

班主任介绍完情况后,几乎是不容拒绝地给我下达了指示。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终于把一个烫手山芋甩了出去,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很快就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何蕊。

何蕊忽然站起身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现在足足有一米八五,而我只有区区一米六二。

她站在我面前,整个人的影子把我完全罩住,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我。

那目光让我浑身发紧,几乎要被看哭出来。

忽然,她眼前一亮,猛地一拍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兴奋:

“啊——我想起来了!”

“你就是那个高钙奶!”

我很高兴她还记得我,只是让她记住我的依然是我的身高。

“老师说给我找了一个特别听话、好使唤的人,原来是你啊。”

她俯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心里猛地一沉。

原来在班主任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你长高了!”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轻快,“我从小就是喝那个高钙奶长大的。”

我对身高一直很敏感。

她接二连三地提起这个话题,让我有点下不来台,只能低着头应付。

她领着我往外走——

那感觉很奇怪,就像妈妈牵着孩子逛街一样。

很快,我们走到了通往主教学楼的大道上。

她指了指一旁的绿化林,说横幅就绑在那一排树上,要沿着整条大道拉开。

“你的工作很简单。”

她语气自然得仿佛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把这些祝福寄语,一句一句写到横幅上就行。”

她从包里拿出一部分已经写好的横幅,递给我当范例。

我这才发现,她是以每位毕业生为单位,把家长和班主任的寄语一一誊写上去的。

她的字很好看。

每个名字都写得很大,很醒目,排列得井井有条,像是按首字母顺序来的。

我顺着看下去,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爸妈给我的寄语。

我愣住了。

这些鼓励的话,他们从来没有当着面给我说过。

我读着那些寄语,眼眶不知不觉就湿了。

那横幅已经被写满了。

我仔细看了一眼,字下面还有一层淡淡的铅笔稿,应该是她怕写错,提前一笔一画打过草稿。

也难怪那么多人不愿意干,这确实费心费力。

我盯着横幅上那些整整齐齐的字看了很久。想起班里的人对她冷漠和忽视,视她为洪水猛兽,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把一个沉重的运动背包递给我。

我一看里面装着打印好的寄语,还有几条空白的横幅。

“今天先用铅笔打草稿,”她说,“明天我来检查。”

交代完,她就走了,也没多说一句。

我拎着她给我的包站在原地,思潮起伏。

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

学业已经够重了,我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

可一想到爸妈写给我的那些殷切的寄语带给我的感动,心里又开始动摇——也许这件事,确实值得我花点力气去完成。

正当我思绪一团乱麻的时候,忽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好像……有人在跟着我。

我猛地回头,只见路边有个人影一闪,立刻躲了起来。

没看清脸,但那身鹤翔的校服却很显眼。

我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抱紧运动包,转身就往车站方向跑。

身后几乎立刻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心一沉,跑得更快了。

前面有条小巷,是去车站的近路。我顾不上多想,低头钻了进去。

可没跑几步,对面忽然窜出一个同样穿着鹤翔校服的男生,正好挡住去路。

与此同时,身后的脚步声也逼近了。

小巷太窄,我被前后夹住,退无可退。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靠近,我紧紧抱着运动包,手心全是冷汗,浑身发抖。

“果然是你啊,小萝卜!”

前面的男生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兴奋,“是我啊。”

这声音有点熟。

我定睛看了看他的脸,脑子里一闪——

“徐致远?!”

我猛地想起来了,是高一时的同班同学。

“原来是你……”我抹了把冷汗,可警惕心并没有放下,“你们找我干什么?”

徐致远走近了一步,眼神里竟然带着让我发毛的怜悯。

“我们是来救你的啊!”

他说着,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声音哽咽,眼眶都红了。

我彻底被他搞懵了,只能慌乱地在他和身后那个人之间来回看。

这时,身后的男生走上前一步,语气很克制,也很礼貌。

“抱歉,刚才吓到你了。我是学生会长,张池。”

我又下意识把运动包往怀里收了收,低声问:“你们……到底找我什么事?”

张池压低声音,说得一本正经:

“听说你被何蕊缠上了?我们是来把你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的,同志。”

这回答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徐致远连忙接口:“会长,在这儿说话不方便,要不先带卜哲去根据地,慢慢说?”

张池点了点头。

而我僵立原地,只觉自己仿佛突然被抛入云雾之中,一片茫然,完全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徐致远走在前面带路,张池则与我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无非是最近的模考成绩如何,志愿填报有没有方向之类。

东绕西绕走了很久,徐致远忽然放慢脚步,抬手示意我们停下。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确认安全无虞后,才微微点头让我们跟上。

没走多远,他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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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同志,这就是我们的根据地。”张池压低声音向我介绍。

我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开门嘞!开门啰!”徐致远对着门内低声吆喝。

张池解释:“这事我们接头的暗号。”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自救!”

徐致远和张池异口同声:“反蕊!”

我被他们感染也结结巴巴的说:“反…反蕊!”

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见到我时,他明显吃了一惊,慌乱地望向张池。

张池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那人的眼神忽然转为深深的怜悯,朝我点了点头。

我几乎是被他们半推半拥着带进了屋内。

内部空间远比想象中宽敞,宛如一间教室,约莫三十余人静坐其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

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两边挂着的醒目横幅——

“反蕊俱乐部”

我被安排到最前排的座位坐下,徐致远坐在我旁边。

张池走到讲台,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投影仪亮起,一个幻灯片的封面打在他身后的白墙上。

有人默契地将灯光熄灭。

“喂!喂!”张池在对着话筒试音,见声音没有问题,他环顾四周语气凝重的说:“同志们,女魔王打破了将近半年的沉默,在这高考临近之际,重新向无辜的同胞伸出魔爪……”

他凝重的看着我,那神情仿佛医生面对绝症患者。我感觉徐致远用力的握了一下我的大腿,周围响起阵阵叹息的声音。

我自打进来的时候就被这异样的氛围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此刻更觉冷汗涔涔,仿佛真的末日将至。

“这位卜哲同志,就是女魔王锁定的新目标。”张池像预言家宣读神谕一样沉重的说着。

“她太懂得用光鲜的外表和甜蜜的攻势蛊惑人心——我们已经流了太多血的教训。”他用力一拍桌子,“为了不让卜同志重蹈我们的覆辙,有必要向他系统性的介绍一下何蕊的危险性,以及——如何自救。”

徐致远在我耳边轻声说:“好好听,这很重要。”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运动包,生怕漏掉任何一句话。

张池把幻灯片滑到下一页——

“那么,我们进入第一个板块——何蕊的危险性。请看幻灯片。”

幻灯片写着何蕊的基本数据。

身高:186cm

血型:B型

星座:金牛座

这些都无关痛痒,我看到下一行的数据时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曾交往人数:34人

平均交往周期:3天

下面有个小注:均被何蕊单方面终止关系。

这数据太过夸张,我有些不敢相信。

张池看出了我的质疑,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这些数据过于荒谬,正因如此,今天才请俱乐部的各位亲自到场作证。”

他仰头望向天花板,像是在强忍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像下了天大决心一样说:“那就从我开始吧…我张池!何蕊的第一任男朋友,交往时间2天!”

我尚在震惊中,身后又一个声音响起

“我胡栋!何蕊第二任男朋友,交往时间1天!”我急忙回头,我看见一个眉眼俊朗的男生站了起来,双目含泪。

随后“我某某!何蕊的第n任男朋友,交往时间x天”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的人站了起来。

“我徐致远!”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身旁起立的徐致远。

“何蕊的第19任男朋友,交往时间5天。”

他说完这句话,竟然当场落下了眼泪。

到最后,整个房间里,除了我,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报号一直报到了第34任。

何蕊的前男友们居然汇聚一堂!

张池抹了抹眼角,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坐下。

我被彻底震撼了。这不可能是编排的戏码。没有人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小角色做到这种地步。他们眼中悔恨与泪水也太真实,太沉重。

我似乎听到轻轻的啜泣声回荡在屋里。

“卜同志,你愿意相信我们吗?”张池声音有些发颤。

我点了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池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如释重负的神色。

“接下来要说的事关乎何蕊的隐私…卜同志,这些话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请你务必不要在外面宣扬,好吗?”

张池的话里透着诚恳,我又点了点头。

何蕊的那些事我也有所耳闻,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涌起。

张池声音低沉有些沙哑:“那…请看下一页…何蕊的惯用手段。”

幻灯片翻页,一行红字出现。

“何蕊最大的武器就是她的身体!她会用能和她上床为诱饵把人拉入无底深渊!!!”

我闭上了眼睛,那些红字似乎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久久不能消失。

“是的。”张池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我们都和她有过关系。”

“背后议论别人确实不光彩,但如果连我们都不说,就真的没人会说了。”

这句话仿佛一记闷锤,狠狠砸在我心里。

我手一松,她给我的运动包掉到了地上。

在场的这些人,有些我也有所耳闻,徐致远更是我曾经的同班同学,他们都和何蕊上床了?

我脑中不断闪过何蕊动人的笑容,难道我也可以…

可我突然回想起在场所有人的悔恨,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涌上我的心头。

躁动的心一下平静下来。

“难道…她有性病!!!”我吓得大叫着站了起来。我知道这很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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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没有。”张池简短的否定了我。

就在我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却又神情严肃地补了一句:

“但后果,可能比得性病还要严重。”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整个人重重地瘫回座位里。

张池清了清嗓子说:“和她发生关系所引发的后果,主要可以归纳为两个方面——”

幻灯片翻页。

“第一,心灵创伤。请看这张柱形图。这是我们34名成员,在她提出分手时所受到的羞辱方式统计。”

张池用激光笔绕着一张图表转了几圈。

“根据整理结果,她的言语攻击具有明显的模式性,主要可以分为四大类。”

张池指着柱形图的第一列。

“第一类,对身体特征进行直白的攻击,如图所示有10人,约占据了总数的三分之一。”

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说实话我的下体并不太,可能…还有些小。

张池把光点指向第二列。

“第二类,对人格进行排比式攻击。如图所示有15人。是她最常用的手法。”

我身边的徐致远抖了一下,难不成他在这15人里?

“第三类,用阴阳怪气的口吻提出羞辱性的请求,”张池指向第三列。“如图所示,有3人。”

在他要解说第四类的时候,明显顿了顿。

“第四类…在分手过程中,遭受上述一种以上攻击的情况。如图所示,共计6人。”

他轻轻放下激光笔,换了一页幻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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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张图,是34人心因性后遗症的统计结果。”

“后遗症”这三个字好像被加粗了一样,刺激着我的脑神经。

“无法勃起6例。”

“神经衰弱7例。”

“丧失自信、抑郁12例。”

“对高挑女生产生恐怖心理8例。”

“未观察到明显不良反应的,仅1例。”

他机械式的念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数据,屋子里一片死寂。

张池把幻灯片翻到下一页。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看和她发生关系所引发的后果的第二方面——社会形象的损伤。”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语速也慢了下来。

“众所周知,我们鹤翔里有政治背景的学生很多,而在我们俱乐部成员中,这一比例超过半数。”

张池神情尴尬:“官场上往往讲究那个亲上加亲…所以不少人都有父母指定的交际对象。”

他表情扭曲:“但…中途和何蕊有了关系之后…后续的人际交往上难免会有些不方便…”

他这不方便说的极其的慢,我都感觉出他话里的苦涩。

张池接着说:“此外,本俱乐部的成员,大多是在校内本就较受女生欢迎的类型。而他们与何蕊的关系,无疑对相当数量的女生造成了情感伤害。”

他说到这里,表情明显变得僵硬。

“这些女生随后自发组成社团,对与何蕊有过瓜葛的男生实施社会性排斥。”

他深吸了一口气。

“其结果,通常可以概括为——社会性死亡,且关系几乎无法修复。”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二时,班里女生那种无声又窒息的压力,再一次浮现在我脑海里。

张池突然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对我说:“更严重的是……该社团的规模极大,成员构成高度不透明。”

他抬高了一点声音,像是在强调结论。

“理论上,任何一名女生,都有可能是社团的一员。”

这些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三流的阴谋论,他的话一下变的可疑起来。

张池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用词。

“卜同志,有些话……我不能说得太透。”

他的身子几乎贴在桌子上。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有些女生,不是普通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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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语气近乎恳求。

“我不是在吓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

“她们一旦认定你和何蕊有关,是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的。”

幻灯片上的文字和他的话大致相同,都在重复一个事实。

周围的人也议论起来,有些人至今心有余悸,徐致远也包含热泪紧紧攥住了我的手。

难道这些话也是真的?

我被老师叫去给何蕊帮忙这些事的规模超乎了我的想象。

张池直起身子,他的语气轻松了一些,对我说:

“接下来应该就是你最关心问题——”

我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如何自救!”

他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

上面写着4段文字。

“卜同志,这是我们的四大行为准则。”

这次他没有用激光笔,而是将手掌摆在了幻灯片标题的下方。

我仔细观看内容:

“反蕊俱乐部四大行为准则”

1.遇到何蕊,保持冷静与清醒,快速绕道

2.面对何蕊,只是点头或摇头,迅速脱身

3.直面诱惑,冥想山川与河流,不为所动

4.公共场合,不提蕊、不谈蕊,徽章在身

俱乐部全体跟随张池逐条朗读,我身边的徐致远声音格外洪亮。

朗读结束,张池看着我说:

“接下来是答疑环节,卜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徐致远默契的递给我一个话筒。

“我…”

话筒的声音大的吓了我一跳。

“我有一个问题…”

张池向我伸出手掌,像是再说“请讲”。

“就是第四条所说的‘徽章在身’我有些不太明白…”

张池手指在空中虚点一下,摆出一个“你问到点子上的表情”。

他用手指了指胸前挂着的校牌…不对,校牌上多了一个银色的徽章!

“这是我们俱乐部的徽章,有了这个就向外界表示,你已经和何蕊泾渭分明。”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同样的徽章。

“这是你的。”他说,“请卜同志起立,接下来就是戴徽仪式。”

屋里的灯光“啪”的被人打开了。

他用双手捧着那枚徽章,像捧着历史文物一样庄重,慢慢走到我的身前。

我站起身,发现俱乐部的成员渐渐聚集在我的身边,每个人胸前都带着这银色的徽章,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当张池把徽章别在我的校牌上的时候,屋内爆发出了整齐的掌声。整套流程轻车熟路。

俱乐部的“前辈”们一一过来和我握手。

感觉每一个人的手都炽热而有力。

最后何蕊第三十四任男友——名字我忘了,抓着我的手摇来摇去,说什么就是不松开。

“我就是不听会长的话,才走上歪路。”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马上就高考了,卜同志,你一定要守住啊!”

他说得极其真挚,周围的成员也纷纷点头附和。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寄予厚望。

一股说不清是感动还是紧张的情绪涌上来,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谢谢大家,谢谢…同志们!”

我又在俱乐部待了一会。

张池反复强调四大行为准的重要性,还塞给我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叮嘱我如发现何蕊有下一个目标及时向组织报告。

我连连点头答应,提起地上的运动包就打算离开。

张池使了一个眼色,徐致远心领神会,把我一路送到了车站。

在中巴车上我翻看着张池给我的小册子,上面有俱乐部的薇信群的二维码,以及一些俱乐部联欢会的照片。

我随手翻到最后一页,那四条纲领端端正正地印在上面。

我看着我胸前那银闪闪的徽章,心里有一些不安。

感觉我被拉进了一个很奇妙的组织。我可不想融入到这种不着调的集体中去。

可犹豫了几秒后,我还是没敢把它摘下来。

到了家,做完作业,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今天的这些离谱的遭遇。

想了半天,脑子越来越乱。

我索性就听张池他们的话,明天随便应付一下何蕊,把这事推了,无债一身轻。

只要我不参与,就不会被卷进去。没毛病。

我关了灯,蒙上被子,准备睡觉。

可即便如此,那种不安还是没能散去。我辗转反侧,越想越清醒。

我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历史书里的那些人。

那些明明可以装傻、可以退一步、

却偏偏选择站出来的人。

可我偏偏就是因为这些人才会喜欢历史,才会选文科,也才会在这种时候睡不着觉。

我心里很清楚,何蕊写那些横幅是很有心意的,她完全可以把寄语打印出来贴上去,可她偏要一字一句地手写。

张池口中那些“社会性死亡”,听着确实吓人。

可如果我照他们说的去做,那不就等于也加入了那场对何蕊的冷暴力吗?

这跨越了我的底线,我说什么也是不情愿的。

我叹了口气,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多管闲事”。

算了,也不去管什么“社会性死亡”了,先帮何蕊写完这些横幅再说!

我爬下床,打开台灯,从运动包里把空白横幅和打印好的寄语全都掏了出来。

那些寄语还挺厚,被分成了5册装订了起来。

旁边还有一张纸,是何蕊写的一些格式要求。

上面还写着,这些寄语的后面半部分,她让我从第5册开始。

我翻了翻那些厚厚的寄语,每册的封面上都标着号码,从5开始依次排列。

我眼前一花,工作量比我想象中大得多。怪不得那包这么沉。

我拿出尺子,照着她给的格式排版。

一行一行地量,一句一句地抄。

我忙活了大半天,草稿才写了不到半册。撇眼一看表,居然已经快四点了。

我干脆通宵达旦,反正白天的课是我擅长的历史和已经放弃的数学。偷偷睡一会儿也不会出人命!

于是我看一会儿复习资料,抄一会儿寄语。

不久天就亮了。

我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噼啪乱响,和鞭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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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位家长的寄语长得离谱,导致我这一晚只写好了大半册。

不过一晚上写好这么多也给足了何蕊面子,白天先让她检查一下,如果她真的鸡蛋里挑骨头,那我再撂挑子不干,也算问心无愧。

我装模作样的打着哈欠假装刚睡醒,洗漱,吃早饭。

刚到教室困劲儿就上来了,我坐在座位上不停的点头。

“卜哲?”一个极细的声音传来。

我打了一个激灵,困意稍微退去。

“历史老师叫我来抄一下你的笔记。”那个声音继续说。

我仔细一看,是同班的陈雅楠,一个个头很小很瘦弱的女生。

我随手把笔记本递给她。

她双手接过,转身离开。

不久睡魔又再次袭来,我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高三的下半学期有一个好处,就是老师不再去管课上睡觉的人。

我醒来的时候,数学课都要下课了,数学老师瞥了我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继续讲题。

我脸一红,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想到下周一的模考我就头疼,我只求我的数学不要再创新低。

不一会儿下课铃响了,我是午休留在学校的那一拨人,为此学校还开了食堂。

不得不说食堂的伙食相当不错。

既然早上何蕊没来找我,那多半午休会来。

我坐在座位上,一边发呆,一边等何蕊。

我实在没有勇气主动去升学班找她。

我等来等去,她始终没有出现。

我干脆把运动包放在我的桌面上,起身去食堂吃饭。

到了食堂打好饭,食堂阿姨每次都像看着不争气的孩子一样,特意给我多塞一些绿色蔬菜。

能多吃一点固然是好事,可是这种热心会让我有些尴尬。

我拔了两口菜,突然想到何蕊给我高钙奶会不会也是这种“热心”。

那我可能错怪她了。

“呼——!”

我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吹气,痒得我直缩脖子。

“草稿打的怎么样了?”

何蕊俯下身子端着餐盘,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吓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反而吸引了食堂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来。

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可好了,我和何蕊有关的事算是坐实了。

我后悔的闭上了眼睛。

何蕊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理所当然的坐到我的对面。

她看着我餐盘里满满当当的绿菜。

“没想到你饭量那么大。”

我有气无力的说:

“都吃不完,要不给你分一点?”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菜挺好吃的。

果然,她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我盘子里一半的菜拨到了自己盘里。

我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当真了。

我这个心疼,生怕她再来第二次,赶紧提起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可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隐约听见周围有人在小声议论,有高三的,也有高二的。

还好何蕊的威名还没有传到高一新生的耳朵里,不然场面更加不可收拾。

嘴里的饭菜似乎都没了味道,我反倒感谢何蕊,替我吃了那么许多。

她吃的非常快,不到一会儿就吃完了。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我连扒饭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你胸前那个徽章挺好看的。”

她忽然开口。

“最近很流行吗?”

我被这句话吓得一口饭呛进气管,连着咳了好几声。

这话说得太模糊了。

她是真的随口一问,还是在说反话?

我完全判断不出来。

我也就装糊涂地说:“挺…挺流行的。”

她听完,反而开心的笑了。

“那到时候你也给我捎一个吧。”

我冷汗直冒,想起四大纲领,不断地提示自己不要再接她的话了。

在她的注视下,我硬着头皮把剩下的饭全塞进嘴里。

吃完后,我们一前一后把餐盘送到回收区。

就那么短短几步路,我却清楚地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针一样的目光扎过来。

我和她到了教室才松了口气。

刚准备拉开运动包,把昨晚的成果拿出来给她检查,她却抬手拦住了我。

“这里不太方便。”

不方便?

我的心狠狠的收缩了一下,那些关于她的桃色传闻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不会吧……

难道要在学校里——

她领着我走到了角落的一间空屋子,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我紧张的喘着粗气,又害怕又期待。

门开了。

里面有一个长桌,上面还有一些马克笔。

“这张桌子多宽敞”她转过身笑着对我说。

“来,快铺上来,我检查检查。”

失望和安心同时涌上心头。

我连忙掏出我昨晚的成果,铺到桌子上。

她俯下身子,仔细端详,就像鉴宝栏目里的专家鉴定名画一样。

而我,就是那个焦急不安的物主。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实在熬不住了,小声问她:

“完成的…怎么样?”

她直起身子,手微微拖着下巴。

“说实话…”

她的声音比之前都要低沉。

“完成的很不好。”

我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接,胸口一阵发紧。

“不过我很满意!”

她绽放出明艳的笑容。

我惊呆了,这毫无逻辑!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我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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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圈!”

我“啊!”了一声。

然后她指着横幅中部说:

“还有这里,你来看看这写的是什么。”

我凑过去一看,脸一下红了。

上面的铅笔稿七扭八歪,和道士用的符咒一样。

“这一看就是你熬夜打瞌睡的时候写的。”

她笑眯眯的说。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后悔怎么不检查一下。

“你能熬夜帮我,我真的好开心。”

她高兴的转了一圈。

“而且你的字很好看!”她接着说,语速有点快。

“之前那几个帮忙的,工作量少不说,字写得和鸡爪一样,怎么好意思挂出去。”

她满意的看着我,不断点头。

“看来你不用从写字帖开始了。照这个进度——两周!两周就能完成!”

我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动摇。

她看起来那么天真、那么开心。

好像只是说话直白了一点,不太懂那些复杂的人情世故。

那些传言……

也许真的是嫉妒她的人编出来的。

看着她这么高兴,我突然觉得——

这一夜,好像也没白熬。

随后她又接连夸了几句,说什么“你的字才配和我的放在一起”、“挂出来才好看”之类的话。

看来她确实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和她交流,只需要按字面意思去理解就够了。

我不禁有些得意,看来我摸清了和女魔王相处的方法了。

“对了卜哲…”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炽热柔软。我的心跳一下加速。

“今天晚上能来我家吗…我爸妈都不在就我一个人。”

她满脸红晕,眼波流转。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

“啊?”

这句话……

难道也是字面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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