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_分节阅读_518(1 / 1)
猫儿心里一下轻松了,咧嘴笑着闭上了眼睛,曾爷爷家再好,如果有人给小叔脸色看,他也不愿意住这里。
十点半,柳魁和柳凌过来了,曾广同一高兴,多喝了两杯,现在已经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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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琛的店后天开业,三个人说了会儿店铺的事,柳侠觉得大哥有点心不在焉,他在家里人面前向来没有任何小心思,所以直接就问:“大哥,我觉得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
柳魁看着柳侠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说:“确实有点事,小侠,孩儿现在身体不好,我知道咱该尽量叫孩儿吃的好点住的好点,不过,我觉得孩儿他聪明,心底又纯善,叫他开心点 ,比吃好住好更重要,你觉得呢?”
柳侠看了一眼柳凌,他直觉大哥和五哥可能跟他和猫儿想一块去了:“嗯,我也觉得叫孩儿心里高兴自在比什么都重要。”
柳魁点点头:“那,要是我说,我觉得咱一直住在曾大伯家不合适,想等孩儿出院后让你们俩去租房子住,你觉得怎么样?”
柳侠嘿嘿笑了起来,他原本还担心大哥会不同意他们出去租房子,怕曾大伯生气呢。
他把传呼机摁开,让柳魁和柳凌看两条信息,那是他昨天在医院偶尔捡到一张报纸,上面全都是租赁房屋的广告,他觉得有两个比较合适,就给房东打了电话,房东和他约好了看房子的时间,把乘坐公交的线路发给了他。
离开曾家出去租房子的事就这么决定了。
柳侠和猫儿租房子是打算长住的,他们要自己做饭,还要一天三顿按时给猫儿熬药,所以房子不能太将就,至少得是厨卫齐全的套房,还要有暖气。
猫儿已经住上了有暖气的房子,柳侠坚决不允许猫儿的生活质量倒退太多。
还有就是不能离医院和祁清源家太远,猫儿的病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每天去医院或祁清源那里,太远的距离绝对是个大负担,而且出租车的费用算下来也是很大一笔花销。
他们决定就在京大医院到兴国寺这两点之间找房子,柳侠想让离兴国寺这边更近一点,因为林培之说,如果猫儿的白细胞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内稳定下来后,可以尝试只用中药治疗。
今天,柳侠去之前,柳凌把猫儿的治疗情况如实跟祁清源说了,祁清源虽然没明确说自己一定有把握把猫儿治好,让猫儿停掉西医治疗,但对猫儿的病,他给人的感觉是胸有成竹:病确实比较严重,但并不是不能治。这让柳侠心里明显偏向于用中药治疗。
而且,有张志远那个例子在,猫儿其实现在心里还是比较抗拒输液,柳侠也一样,如果可能,他想让猫儿只吃中药,别的不说,就每天猫儿要挨针扎这一点,就让他没法不抵触。
柳魁让柳凌这几天多买几份有房屋出租广告的报纸看看,觉得合适就打电话询问,有时间就去看,他已经决定了最迟这个周末就返家,希望能在自己走之前把柳侠和猫儿安顿好。
在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前,柳魁让柳凌和柳侠先不要把这事告诉曾广同父子,他能想到曾广同知道这件事后的态度,后天店铺开业,忙成这样,柳魁不想让他因为这件事烦心。
柳魁知道曾广同和曾怀琛夫妇对柳家是真心实意的好,他非常珍惜和曾家的友谊,但现在曾广同这边出现了曾怀珏这样一个因素,曾广同本人也掌握不了他,柳魁理解曾广同的处境,但他不会让自己家的人委曲求全来维持和曾广同之间的关系,他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跟曾广同解释,把柳侠搬走的理由全部说成出于猫儿看病治疗的需要,避免让曾家因为这件事产生家庭矛盾,以曾广同的阅历和豁达的心态,刚开始肯定会有些难受,但最终他也会理解柳家兄弟几个的决定。
可柳魁没想到,他的体贴不但没有解决曾广同的问题,还让柳侠承受了一次从来不曾想象过的屈辱,后来很长时间想起这件事,柳魁都觉得对不起幺儿。
店铺开业的这天是阴历初九,柳凌把汤药和午饭送到医院后就离开了,没像平时那样等着柳侠和猫儿一起回家,所以那天下午,曾家院子里,除了罗氏老夫妇,就只有柳侠、猫儿和曾怀珏。
柳侠安置猫儿睡觉后,他起来准备晚饭的材料,今天曾家的店铺开业,他和柳凌都没能去捧场,回来的路上他就去买了点菜,打算晚上多做几个下酒菜,祝贺怀琛。
把菜全部准备好,柳侠又出去把垃圾送到街口的公共放置点,回来的时候一进大门,就看到曾怀琛站在倒座烧暖气的那间屋子门口,看到他进来,曾怀珏仰起了脸,用和上次一样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他。
柳侠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和曾怀珏说话,他到底还年轻,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上次和曾怀珏打招呼被无视的事才几天,他不可能当做从来没发生过,如果他今天再次主动发起对话又被无视,就是自取其辱了,可自己就住在这里,当面碰上院子的主人连个招呼都不打,确实有失礼仪。
就在柳侠只是一转念的犹豫之间,曾怀珏先开口了:“哼哼,真是好算计。”
他的神情和语调都带着浓浓的讽刺,让柳侠不由得怔了一下:“怀珏哥你什么意思?”
曾怀珏和曾广同高低差不多,1.73米左右的身高,在北方人里都只算是中等身材,不过他的脸和曾广同不太像,曾怀琛和曾广同比较像,都属于很大众的长相,五官端正,但没什么特色,而曾怀珏面容俊秀,比一般人长的都好,曾怀琛曾在话里带出来过,说曾怀珏长的比较像他们的母亲陶芳华。
曾怀珏因为有病,长年不喜欢出门,脸色苍白,虽然受过苦难,但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他身体给人的感觉瘦弱又脆弱,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冷漠而强势的,此刻的他也正是如此,他以一种看似弱势实则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柳侠说:“别叫这么亲热,你什么人啊,你们家什么人啊,你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一表人才积极向上堪称人生楷模,你们家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堪比古代圣贤之家,我一个百无一用的废人,怎么敢给你当哥哥?”
柳侠愕然地看着曾怀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在屋里头往小锅炉里添炭的罗氏老夫妇正好出来,听到曾怀珏的话,面面相觑。
曾怀珏接着说:“不过我就是想不明白了,你说你们这么高风亮节的一家人,也就是在我爸不得意的时候正好赶了个巧,给了他个落脚的地儿,粗茶淡饭管过他两年,那值几个钱啊?你们就这么没完没了,打算讹我们家到死啊?”
就像猫儿说的,这是人家的家,他们是客人,曾怀珏还是病人,柳侠再不喜欢曾怀珏,也没想过要冲撞他,可今天,曾怀珏最后一句话着实让他无法接受。
柳侠脸上原本就很是勉强的谦恭一下就消失了,十分生硬地说:“我们家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高风亮节,俺伯当初保护曾大伯是为了报答当年曾大伯家祖上的恩情,你这么说话什么意思?我们讹你们家什么了?”
曾怀珏冷笑一声:“报答我太爷爷的恩情?呵,说的多冠冕堂皇,如果我爸不是京都著名大学的教授,你爹会救他吗?
还问我你们讹我们什么了?你说讹什么了?你们不就是当年给我爸提供了孔破窑洞吗?看看你们这些年从他那里得到了多少吧?
不说他这些年给你们家寄的那些吃的用的还有字画,就我爸把你那个叫柳海还是什么的哥哥培养成大学生,又花钱送他出国留学这一件事,多少的恩情也该还完了吧?
还有你和那个柳凌,如果不是我爸当初在你们家教你们读书识字,就凭你们一群大山窝儿里的乡巴佬,能考上大学?
好,就算这些帮助还不够,那这次你们一下来我们家这么一大群,免费的房子住了大半个月;你侄子住院是我爸帮的忙,给你侄子看病的专家是我爸的朋友帮你们找的,给专家打点行贿的钱是我爸替你们出的;我们家刚进回来的玉那么贵,还没开张就紧着你挑,这总该够了吧?
可我怎么看你们还是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呢?
你侄子已经住院半个月了,现在那个姓什么的大国手中医我爸也替你们求到了,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还赖在我家里不走?
别跟我说是因为我爸和怀琛盛情挽留所以你们不好意思,而不是在打鸠占鹊巢久占为业的主意,瞎子都看得出来你们在想什么。”
柳侠站在那里,脸上火辣辣的烧,像是被人抽了一百个耳光,他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以前,因为贫穷,因为衣服破旧,他不止一次被嘲笑过,可他从来没真正地觉得伤了自尊,因为他知道那不是他或者家人的错,即便他穿着最破的衣服,家是大山沟里的,他的家也比很多人的家好,比很多人的家快乐。
可今天,他没理由说服自己,因为最后有一部分曾怀珏说的是事实,现在他们家就是有好几个人免费住在曾家;找林培之给猫儿看病,可能真的是曾广同拿自己的钱去打点送礼的;他真的用进价买了曾怀珏刚刚收到的一个玉观音。
柳侠的脑子被前所未有的羞耻烧的混沌一片,但他却还记得曾怀珏最后一条,也是最严重最恶毒的一条指控,别的已经是既成事实无法改变,但这最具侮辱性的一条他不能认。
看着曾怀珏脸上那自以为看穿了一切的刻薄神色,柳侠燃烧的头脑忽然间冷静了下来,他平静地对曾怀珏说了一句:“你等一下。”然后大步跑回自己住的屋子。
只有十秒钟左右的时间,柳侠就又出来了,手里拿着几张花花绿绿的报纸。
他走到曾怀珏跟前,把其中一张报纸拉展开了,认真地放在曾怀珏眼前:“请你看清楚,这章是昨天的《都市生活指南》,这是它的的房屋租赁广告版块,这三个用圆珠笔圈起来的,是我和我五哥、我小侄觉得比较合适打算咨询后去租的,我五哥今天没回来,就是去这几家看房子了。
这张,是今天的,我刚才在医院门口的报亭里买的,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是我觉得比较好,打算明天把我小侄送医院后去看的。”
柳侠收起报纸,盯着曾怀珏的眼睛说:“我让你看这些,是让你知道,我们没打算赖在这里不走,更没有霸占你们家房产的意思。
曾大伯当年的事和我六哥来京都上学的事我无需跟你解释,我和我五哥能考上大学曾大伯确实帮了我们很多,这个恩情以后我们一定会报答。
至于我们住在这里给你们的生活带来不便,我现在跟你说声对不起,最迟明天中午,我们就会搬走,住的这半个月,我会付给你们房租和伙食费。”
曾怀珏瞥了一眼柳侠手里的报纸,不屑地哼了一声,架起拐杖走了。
柳侠站在那里,看着曾怀珏利索地用拐杖挑开棉帘子走进房间,门在他身后带着一声巨响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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