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流光如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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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虎军营的晨色淡灰,雾气笼罩着远山,营外旌旗被风掀得轻颤。
周砚书提着食盒一路而行,步履稳定却不急不缓。营中士卒见他过来皆识得是公主府中人,神色间多几分敬意。他微微颔首,神情依旧温和。
昨日与弟弟重逢后,心中百感翻涌,整夜未眠。
今日再入军营,是得了墨玄的允许,可暂留数日照料弟弟伤势。
他对墨玄心中感激,那位大将军虽性情冷峻,却对乐安公主唯命是从,对他也并无怨色。
推开营帐的帘子,淡淡药香扑面而来。周砚骁半倚着榻,左臂仍缠着绷带,神色比昨日好了些,见到兄长进来,先是微怔,随即露出一丝笑。
“哥。”他低声唤。
“吃过早饭没有?”周砚书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一碗粥、一碟清蒸鱼、一盘细切蔬菜,摆得整整齐齐,“这是府中御厨煮的,你受伤不宜吃得太重,我吩咐他们清淡些。”
周砚骁伸手接过,动作略显生疏:“你还亲自送来?”
周砚书笑:“别这么见外,十年没见,难得能照看你几天。”
兄弟间的语气都带着抑不住的温柔。
只是周砚骁眼底的情绪却藏不住太久。
他吃了几口,终于抬头问道:“哥,我听说……你如今是公主殿下的人?”
周砚书手中正收拾空盒的动作微顿。
他本以为这事总会被提起,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片刻后他淡淡道:“嗯。是殿下救了我,也是她愿我留在身边。”
周砚骁放下碗,神色复杂。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敬仰的大将军所侍奉的那位尊贵女子,竟收了自己的兄长。
“哥,你……可愿意?”
“愿意。”周砚书平静地答,声音不高却极为坚定,“殿下待我极好。”
周砚骁垂下视线,指节紧了紧,许久才道:“我见过她。”
周砚书微怔:“你说什么?”
周砚骁神情有些恍惚:“那时我初入玄虎军,受了伤被送往将军府的偏院养着。记得有一日午后,院门半掩,听见外头传来女子声音。我以为是将军府里的女官军,抬头却看见一名女子被将军抱在怀中,笑得极轻。那人身着金线绣凤的裳,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气度与神采。后来才知,那是殿下。”
周砚书静静听着,心中忽觉一股难言的滋味。
周砚骁目光落在兄长脸上,语气中有些难掩的震动:“她是将军视若珍宝的人。那时整个将军府上下皆知,公主一至,连将军也收敛锋芒。可如今,她却收了你。”
周砚书抬眼看他,神情淡然:“你觉得奇怪?”
“不止是奇怪。”周砚骁低声说,“我只是……不明白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不似世人传言那样。”周砚书语气柔和,“我初入府时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玩物,后来才知她从不将人当作物。公主身在权势之巅,却仍记得别人的痛。”
“她……真的这样待你?”他终于开口问。
“她待人温和,从不以身份压人。你若亲眼见她,便会明白。”周砚书语气柔和,眼底的光几乎掩不住。
那神情落在周砚骁眼中,让他心底微微一震。
帐中静了片刻,只有外头的风声与马鸣。
周砚骁抬头看着兄长,心底那份不平静的情绪渐渐被某种说不出的东西取代。
昨日重逢时的狂喜已化为沉思,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该亲眼去见一见那位殿下,看看她究竟是何模样,竟能让兄长如此心甘情愿。
周砚书看出他的心思,却没有再劝。
两人又说起一些旧事,谈到幼年时周府的庭院,谈到母亲爱做的桂花糕。
时光彷佛倒回到十年前,那些记忆一幕幕浮现,让人几乎要忘了世事已全非。
“哥,你在她身边,可还自在?”
周砚书微笑:“她从未逼过我。我想留,她便留我。”
周砚骁沉默不语,只觉胸口有股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他曾听人说殿下恃宠而骄,只知沉溺于男色。可为何连将军都如此护她?为何哥哥提起她时,眼神里竟有一种几近虔诚的柔光?
那光让他心底生出难言的波澜。
他更想起那日在殿上,殿下为自己开口求情时的样子。
那声音温柔而坚定,不似高高在上的公主,更像是在护着一个无辜的人。
那时他心里其实就有片刻的动摇。
只是身在军中,他早学会了压抑一切情感。
天色渐暗,帐外风声更烈。周砚书替弟弟重新包扎伤口,动作细致而轻柔,像从前照顾他学书写字时一样。
“别乱动,伤口还没合。”
周砚骁望着他,喉间一滞:“哥,你变了。”
“是啊,人总要变的。”周砚书笑了笑,眼底有微光闪烁,“但有些事没变。你还是我弟,我还是你哥。只要活着,总还能见面。”
周砚骁鼻尖微酸,轻轻应了一声。
夜里,周砚书离营回至宿帐,沿途望见月色如水,风过旌旗。
军营中仍亮着稀疏火光,远远的夜风里传来巡哨声。
他心里忽地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安定。
而在另一端的医帐内,周砚骁静静坐着,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那位公主的身影又浮现在他脑海,衣裾掠过阳光,像一场遥远的梦。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的绷带,低声喃喃:“若真有这样的人……”
余下的话,终究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外头夜色更深,风拂过旗面,像有无形的线在编织命运的网。
两个兄弟的重逢,彷佛只是漫长棋局里的一子,而那名高坐于云端的女子,正静静牵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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