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咨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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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晌午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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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琛和朱怡走出家门。

陈琛穿着干净的浅灰色毛衣和深色长裤,外面套了件深咖色夹克,头上拆了纱布,但伤口处贴着小块敷料,被一顶深蓝色棒球帽仔细盖住。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动作带着大病初愈的谨慎。

朱怡走在他身边。

她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松散的髻,几缕发丝垂在白皙的颈侧。

脸上化了淡妆,唇色是柔和的豆沙红,掩去了连日来的疲惫。

她穿了件质感很好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柔软的针织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圆润的肩线以及纤细的腰身。

羊绒衫下摆收进一条浅灰色高腰及膝伞裙里,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裙下露出一双匀称的小腿,穿着薄薄的肤色丝袜,脚上是双黑色绒面尖头中跟靴。

臂弯里搭着一件浅燕麦色的羊毛长大衣。

她挎着一个深棕色的通勤包,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得体,又透着股沉静的韧劲。

陈琛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欣赏,也有一丝复杂情绪。

朱怡对他安抚地笑了笑,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轻轻靠着他。

“走吧,阿晨。”她的声音很轻。

出租车驶离了安静的南桥村,汇入通往上海的繁忙车流。

车窗外的风景从水乡的粉墙黛瓦逐渐变成都市的高楼大厦。

车内很安静。

陈琛靠着椅背,帽檐压得低低的,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唇抿着,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起。

朱怡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僵硬。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挽着他的手稍稍收紧了些。

不多时,车子停在一栋光洁的写字楼下。

冷气和城市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走进大堂,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们的身影。

朱怡挽着陈琛,中跟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

她身姿挺拔,步态从容,那份温婉在都市的喧嚣里显得沉静而独特。

陈琛走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形却带着伤后的虚浮。

他们找到电梯,直达心理治疗中心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眼前是安静的走廊。

柔和的灯光,米色的墙壁,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和香薰混合的味道。

前台护士指引他们来到一间诊室门口。

朱怡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温和清亮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朱怡推开门,陈琛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宽敞明亮,布置简洁而舒适。

米色的沙发,原木色的茶几,一面墙是落地窗,透进充足的阳光。

一个年轻女子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朝他们走来。

她就是心理医生,迦纱。

她看起来二十多岁,非常年轻。

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衬得一张脸白皙干净。

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浅灰色的薄款针织开衫,下身是深色的直筒西裤,脚上一双米色平底鞋,整个人显得知性而干练。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种专注和温和的力量。

此刻,她脸上带着浅浅的、 让人放松的笑意,尤其当她微微弯起眼睛时,那笑意便如同两道温柔的月牙,瞬间消融了距离感,让整个诊室的气氛都柔和下来。

“你们好,是陈先生和朱女士吧?我是迦纱。”她声音温和,如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清晰而悦耳。

她伸出手,分别与陈琛和朱怡轻轻握了一下。

她的手指纤细,指尖微凉。

“迦医生,您好。”朱怡连忙回应,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陈琛也低声打了个招呼,帽檐下的目光快速扫过迦纱,又垂了下去。

迦纱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敏锐地捕捉到陈琛帽檐下的敷料和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朱怡眼底极力掩饰的忧虑。

她的笑容不变,侧身示意旁边的沙发。

“请坐。路上还顺利吗?”

她的语气自然,如同招呼老朋友,试图缓解初次见面的局促。

陈琛和朱怡依言在柔软的米色沙发上坐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诊室里很安静,只有日光灯管细微的嗡嗡声。

他们对面,迦纱也坐了下来,双腿并拢,姿态放松而专业,那双月牙般的眼睛温和地看着他们,等待着。

诊室里柔和的灯光驱散了深秋的凉意,窗外的车水马龙被厚厚的玻璃阻隔成无声的背景。

沉默在陈琛与朱怡之间弥漫,带着一种沉重且难言的张力,仿佛这舒适的沙发底下布满无形的荆棘。

最初的寒暄过后,气氛并未轻松几分。

迦纱没有急于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任由空间里的静谧发酵,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画师,在等待画面自己晕染开最真实的底色。

此刻,陈琛坐在沙发边缘,棒球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几乎掩住了小半张脸。

他目光垂落在地板那明亮的光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布料,仿佛那块布料承载着他全部的思绪,或是无措。

阳光勾勒出他帽檐下颧骨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朱怡的指尖微微蜷曲,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

迦纱那温和却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目光让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了直视。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下了决心的郑重,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迦医生,”朱怡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点颤抖,却又异常坚定,“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前电话里大概和您说了……阿晨他……”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边沉默的丈夫,“是被异界的……月魇兽咬伤了头颈,感染了那个病毒……”

她将丈夫发病前的情景、 那个梦魇般的夜晚、 丈夫推开她迎向独角巨兽的瞬间、 医院里医生那令人心惊的诊断……再次清晰地讲述了一遍。

她的叙述条理清晰,语速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她息息相关的、 并且已经排演过无数遍的故事。

只是当提到“牛头人症候群”这个名称时,她纤细的脖颈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下颌线也骤然明晰。

陈琛始终低着头,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只有在朱怡说到他被巨口撕咬的瞬间,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泄露了内心深处翻涌的惊涛。

那份撕裂头皮般的剧痛,即使在回忆中,也足以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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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后,医生就说了那个病毒的……影响。”朱怡的讲述停了下来,她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给自己一点勇气。

这一次,她的目光转向了陈琛的方向,带着一丝探究意味和深深的委屈。

“阿晨出院回家这几天,我一直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慢,带着一种急于剖白的迫切。

“迦医生,我……我几乎没有和任何异性有过接触,更别说有什么……暧昧了。”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但眼神却异常坦荡。

“买菜、 去超市,都是阿晨去的,我只在咖啡馆里忙。店里来了男客人,也都是正常做生意。”

她的目光在迦纱平静的脸上略微停留,急欲寻求一份认同,“他养伤期间,接触最多的男性就是他的好兄弟李响和赵清和,他们来看他时,我也确实都在边上……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甚至……甚至更加注意。我保证,除了必要的寒暄,绝对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发生过!”

朱怡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字字清晰。

她在捅破第一层窗户纸——她认为自己没有成为丈夫病症的“刺激源”。

这句话说完,房间里再次陷入凝滞。

陈琛的身体僵直,头垂得更低,帽檐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

朱怡紧抿着唇,胸口微微起伏,像完成了一场艰难的抗诉。

迦纱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朱怡的倾诉。

等到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里,她脸上清浅的笑意并未变化,那双月牙般的眼睛转向沉默的陈琛,声音如同温润的清泉流淌而过。

“陈先生,对于朱女士所说的……关于她自己这期间的行为和接触,您有什么不同的看法或者想要补充的吗?”

陈琛的身体仿佛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诊室里只剩下彼此并不均匀的呼吸声。

半晌,他终于极其缓慢地、 幅度细微地……摇了摇头。

“是……她说的……是真的。” 声音嘶哑,仿佛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某种沉重的疲惫和认命的无力感。

迦纱的目光在夫妻俩之间流转了一个来回,点了点头。

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拿起面前精致的玻璃水壶,不急不缓地倒了三杯温水,动作轻柔地将其中两杯推到陈琛和朱怡面前的茶几上。

澄澈的水波微漾,映着头顶灯光细碎的光晕。

当她自己捧起水杯时,才微微前倾,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蕴含着一种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洞察感。

“我理解你们的困惑和寻求答案的心情。『牛头人症候群』这个病理名称听起来或许惊悚甚至带着调侃意味,但从专业上讲,它是一种由异界病毒引发、 针对性作用于大脑边缘系统的神经递质紊乱综合征。它锁定的区域,恰恰高度关联着个体的情感归属、 占有欲,以及……深层的情欲驱动。”

她啜了一小口水,目光平稳地落在陈琛身上,又缓缓移向朱怡。

“朱女士,您刚才对自身行为的坦荡和自律,我完全相信。您的意思是,您没有做出任何可以被解读为『暧昧』或『暗示』的行为,所以不该成为陈先生病情发作的诱因。这个逻辑本身没有错。”

迦纱的语气平和,不急不缓,“但就病毒对人脑的操控机制来说,关键点并不在外界是否真的存在『刺激源』——”

她略微停顿,声音依旧清晰柔和,却如投石入水。

“它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够了。”

陈琛的身体猛地一震,捏着膝盖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一个……念头?”朱怡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惊异。

“是的。”迦纱的眼神在朱怡脸上短暂停留后,再次聚焦于虚空中的某个点,仿佛在翻阅大脑中的知识图谱,“病毒扭曲了正常的欲望与边界感知,放大了某种特定的心理刺激阈值和潜在幻想需求。根据目前全球医疗界对该病症的研究,一个反复盘踞甚至逐渐固化的『绿帽相关』念头本身,就如同一个不断加压的病灶。”

说完这些,她的语气变得更加专业和肯定,目光也透出一种洞悉规律的冷静:“当这种念头形成后,就会不断加剧内心的欲望积累,而这个欲望在现实中由于各种原因,比如伴侣的绝对忠贞守节,或者患者本人强烈的道德枷锁,抑或是缺乏实现的通路,最终导致无法得到释放,或哪怕是最低限度的心理代偿性满足时……”

迦纱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陈琛帽檐下那看不见眼神的脸上,话语如平静的溪流,却带着千钧之力。

“那份不断积压、 无从宣泄的能量,最终会转化成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潜意识的巨大冲突。这种极端的内耗,便是我见过的绝大多数有伴侣的男性患者突发心梗的根本诱因。”

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诊室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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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怡张大了嘴,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巨大惊骇。

她明白了医生的意思——恰恰是因为丈夫潜意识里渴望看到妻子与别人暧昧或亲近,而她又什么都没做,导致他体内压力不断攀升的“死局”,最终诱发了那险些致命的心梗!

不是因为她越界了,而是恰恰因为她没有越界!

迦纱的目光温和地拂过朱怡剧烈波动的神情,接着说道。

“这种由内部强烈欲望无法达成导致的淤塞和压力倍增,远比外界直接给予刺激更可怕。全球范围内的感染病例数据也清晰地印证了这一点。”她的声音平稳地陈述着,“单身的感染者,只要没有特定幻想对象,长期心梗发生率相对最低;有单恋目标但无法靠近者,心梗率开始爬升;而有稳定伴侣或伴侣关系非常亲近稳定的……目前的数据显示,心梗概率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层层剥开表象,露出令人心颤的真实:“最危险的不是被满足过的人,而是那些欲望沸腾却……找不到路的人。他们如同背负着自己的地狱同行,每一步都可能引爆内心的火山。”

迦纱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僵硬的陈琛和几乎无法呼吸的朱怡,最后用一句总结,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颗包裹着真相、 却更加残酷的巨石:“所以,从病毒逻辑和统计数据看来一个事实就是,那些欲望最终得到了满足的感染者,他们目前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况反倒相对稳定。”

“轰——!”

朱怡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巨大的冲击让甚至她眼前微微发黑。

迦纱的话如此清晰冷静,每一句都带着无可辩驳的权威感。

她艰难地想说什么,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让丈夫活下去的关键钥匙,竟然挂在自己必须配合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链条上?

这个认知太过惊世骇俗。

其实,大家都是成年人,在最初听完王医生的解释后,朱怡就对其中关键了然于心。

但那张薄薄的窗户纸,到底需要一副专业且坚定的手来捅破。

此时,随着最后一层逻辑被面前的心理医生用如此冰冷、 不容质疑的科学数据铺陈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汞,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主动开口说出那样的话?

提议去做那样的事?

对一个从小在保守的水乡长大,习惯了宁静相守、 清白持家的女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亵渎和毁灭性的挑战。

迦纱敏锐地捕捉到了朱怡眼中那份灭顶般的矛盾和抗拒。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杯底与玻璃茶几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朱女士,”迦纱的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像羽毛拂过紧绷的弦,“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对你来说是颠覆性的,甚至……”她斟酌着用词,“……有背于常理与情理的巨大冲击。这不是你的错。病毒改造的是陈先生大脑的感受机制。你之前的言行举止,本应是维系婚姻最稳定、 最妥帖的方式。”

她微微向前倾身,直视着朱怡盈满惊骇与泪水的眼睛,姿态充满了引导与安抚的力量:“先不要去想那个结论意味着你需要『做』什么。让陈先生好好活下去,才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目标,对吗?”

朱怡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涣散的目光因这明确的指向而重新凝聚了一瞬焦点。

她急促地喘息了两下,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深海中拼命寻找氧气。

终于,她艰难地张开苍白的唇瓣,声音颤抖得厉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迦医生……那……到底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好好的?吃药?手术?还是……有什么心理治疗能治这个病?只要能治好他,无论多难,要我做什么都行!”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迦纱,充满了近乎绝望的求证渴求。

内心深处,她期盼着迦纱摇头否认先前的结论,提出另一个她未曾设想但对“清白”威胁更小的方案。

迦纱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朱怡那双蓄满痛苦希冀的眼眸,心知这最后的、 残酷的一关终将碾过。

静默了几秒,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宣告事实必须的冷静。

“我很抱歉,朱女士。”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砸碎了朱怡眼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目前全球范围内的研究显示,『牛头人症候群』由异界病毒导致,其作用于神经系统的机制异常复杂且顽固。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已知的技术手段能够清除这种病毒,或逆转它对大脑特定区域的病理改变。 ”

迦纱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冰棱砸在光洁的地面上:“它无法治愈。我们能做的,只有……管理它带来的后果,规避最致命的终点。”

朱怡的身体晃了晃,像被无形的力量击中,脸色由煞白转向一种难以置信的灰败。嘴唇翕动着,像是要反驳,却找不到任何词语。

迦纱没有停顿,继续平静地阐述那唯一的路:“基于病毒激活欲望的逻辑链条,以及心梗发作的核心诱因,目前已知唯一有效的、 能显着降低心梗风险的方法,就是……让患者内在被病毒扭曲的那个欲望,得到某种形式的满足或缓解。这不是伦理的选择题,这是基于客观规律和幸存者数据的生理防护策略。” 她的语调没有波澜,只是陈述着冰冷的现实。

“……某种形式的满足……”

朱怡喃喃地重复着,眼神空洞得吓人。

过了好几秒,她才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抬眼看着迦纱,声音低弱得如同蚊呐,带着最后一丝无用的挣扎和确认,“迦医生……您的意思是……要避免心梗再次发生……我……我就真的需要去……去和别的男人……产生暧昧?或者……让他们对我……有点什么……只有这样,才能让阿晨他心里……”

她再也说不下去那些可怕的词语,“舒坦”或者“满足”吗?巨大的耻辱感和对“玷污”关系的恐惧啃噬着她。

迦纱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轻轻垂下眼帘,几不可察地、 极其轻微地叹息了一声。

那叹息里充满了对这个荒谬命运的无力感,以及对眼前这个女人巨大牺牲的深刻理解。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坚定而坦率地迎上朱怡濒临崩溃的眼神,用力的、 毫不含糊地——点了点头。

“是的。”迦纱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从病理生理的角度看,这是目前降低心梗风险最直接、 最关键的一环。让那个被病毒点燃、 淤积在他内部的念想……找到一个出口。请注意,这是『缓解』,不是治疗。”她补充道,试图划清这无奈之举的界限。

“啪嗒。”

两颗豆大的泪珠终于挣脱了朱怡死命睁大的眼眶,重重砸在她紧攥的手指上,晕开深色的水印。

她像一个终于认识到自己绝境的人,缓缓地、 僵硬地将目光从迦纱脸上移开,转向了自己身边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丈夫。

就在这目光投去的刹那——

朱怡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

陈琛依旧低着头,那顶试图遮挡一切的深蓝色棒球帽,此刻却无法完全掩盖一个极其清晰的生理反应——他那裸露在外的后颈至耳根处,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一片极其明显的、 如同醉酒般的潮红!

那红色是如此鲜活、 突兀,与他苍白的面色形成刺目的反差。

更为昭然的是他异常粗重的呼吸!

那原本平稳缓慢的气息,不知何时变得像拉风箱一样急促、 深长,他的肩膀在呼吸中轻微而剧烈地耸动着……

朱怡的目光像被烫伤般猛地缩回,一股强烈的寒意瞬间贯穿了她。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心理医生那番冰冷残酷的分析,字字句句精准地戳中了丈夫最隐秘、 最扭曲、 最不该存在却又汹涌激荡的核心欲望!

这场关于挽救他生命的讨论本身,关于自己可能为了他而走向他“人所”的探讨,就像一个无形的开关,瞬间引爆了他体内被病毒掌控的兴奋中枢!

他的身体,远比他那颗被道德煎熬的心灵,更诚实地袒露了真相——他心底深处,竟是真的……渴望这一幕!

震惊、 被背叛的刺痛、 荒谬感、 冰冷的绝望……无数情绪混杂着冲击朱怡的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就在这股要将她撕裂的浪潮之中,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如同淬火的利刃,刺破了所有混沌——这就是“牛头人症候群”!

这就是病毒!

她此刻看到的,不是她青梅竹马的丈夫陈琛本心的堕落,而是那个异界恶魔在他脑内点燃的魔火。

迦纱也显然捕捉到了这对夫妻之间瞬间迸发的无声惊雷。

她的目光在陈琛那无法自控的生理反应与朱怡惨然僵硬的脸上快速掠过,随即做出了一个无比体贴的决定。

“两位,”迦纱的声音依旧温和,打破了几乎凝固成冰点的死寂。

她站起身,动作自然流畅,“我想,你们现在可能需要一些单独相处的空间,交流一下彼此的看法和感受。”她没有去看陈琛,只是对着朱怡微微颔首,目光中含有深切的、 无声的安抚,“我会在门外候着。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叫我。”说完,她拿起桌上的便签本和笔,从容而安静地向门口走去。

门被轻轻地拉开,又轻轻地合上。迦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现在,这间宽敞明亮、 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的诊室里,只剩下了陈琛和朱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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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预料中的激烈争吵。

没有撕心裂肺的指责。

甚至连一句大声的质问都没有。

沉默如同深海,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头顶,只有彼此几乎可闻的心跳和呼吸声在寂静中鼓荡。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迦纱话语的冰冷颗粒,以及陈琛那无法自抑的、 象征着病毒掌控的兴奋气息。

朱怡没有再看陈琛。

她只是维持着刚才僵硬的坐姿,目光死死地、 虚焦地盯着自己膝盖上那块被泪水浸湿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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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胸膛仍在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几分钟,又仿佛一个世纪。

一个干涩嘶哑、 带着浓重鼻音的男性嗓音,艰难地、 无比低微地响起。

“……老婆……对不起……”

陈琛依旧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棒球帽的阴影下,他的声音沉闷而痛楚,充满了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和深重的自我厌弃。

“我……我控制不了……那个东西……它在烧……它……它想……它真的想要……” 他试图解释那非他所愿的生理背叛,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在玷污他眼前这个冰雕般僵挺的女人。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他的道歉在寂静中回荡,带着溺水者的呜咽。

长久的、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朱怡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慢地、 像是承受着千钧重担般,极其僵硬地转过脸。

她的眼圈红肿得厉害,脸色白得像纸,嘴角却紧抿成一条倔强而痛苦的直线。

她没有看向陈琛帽檐下的脸,仿佛无法再承受与那被病毒扭曲的眼神交汇。

她的目光落在地面那道长长的、 炽热的光斑上,仿佛要用眼神将它钉穿。

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再是刚才面对迦纱时的颤抖和惊恐,而是带着一种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能维持的、 近乎碎裂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冰层下凿出般清晰、 寒冷。

“别说了,阿晨。”

这声呼唤,像一把温柔的冰刀,扎进陈琛被羞耻灼烧的心脏。

他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 极为缓慢地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眼睛终于第一次暴露在光线下——那里面充满了混杂着愧疚、 羞耻、 恐惧,以及被妻子声音勾起的一丝微茫希冀的复杂情绪。

朱怡终于转向了他,迎上他那双因为激动和愧疚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双曾经无比熟悉、 让她沉溺的眸子,如今嵌着让她心碎又畏惧的陌生火焰。

她的心脏像被无数根细线勒紧,每一次跳动都痛彻心扉。

她没有退缩,只是那眼神中蕴藏的疼痛和决绝,沉重得几乎要将两人一起压垮。

她的声音不大,依旧用那破碎般的平静语调,在静谧的阳光下,一字一顿地送入他的耳中。

“阿晨,听着。”

“你没错。错的是那东西。”

她的下颌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固执,“你是我丈夫。是那天晚上把我从独角兽面前推开的人。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极其清晰地说道。

“所以……”

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仿佛要用这力气将心底最后的壁垒撞碎。

“……如果……如果只有那样做,才能保住你的命……”

她的声音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丝哽咽,但那份决心却如同磐石,沉重而毋庸置疑。

“只要你真需要,只要你希望……我可以做到。”

她直视着陈琛,那双曾经盛满水乡温婉、 此刻却只剩下破釜沉舟般坚定的眼眸,彻底宣告了她的答案。

“去学着……跟其他男人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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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说出那个词语,但她的眼神,她的承诺,已再清晰不过。为了他能活下去,她甘愿俯身,捧起那团由病毒点燃的、 扭曲而肮脏的火焰。

“……”

陈琛的瞳孔在瞬间极度收缩,仿佛心脏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攥紧!

妻子平静的话语,那无与伦比的牺牲,如同一枚裹着蜜糖的毒刺,瞬间穿透他身体的所有防御!

一股巨大的、 几乎令他战栗的、 混合着狂喜、 感激、 羞耻、 愧疚、 以及那该死的、 无法抑制的、 被病毒彻底催化的原始兴奋感,如同岩浆般轰然爆发,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浑身的血液“嗡”的一声全涌上了头顶!

耳膜轰鸣,视野的边缘甚至短暂地出现了晕眩的白光!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节用力到变形、 发青,手背的血管狰狞地凸显出来,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体内那头被彻底点爆的野兽!

他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热烫的、 混杂着无限羞愧与无比感动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顺着他潮红的脸颊滚落。

他想张开嘴说“不”,想疯狂地摇头拒绝这份让他灵魂都在烧灼的牺牲……可是喉头被巨大的情绪堵死,只能发出“嗬嗬”的、 意义不明的抽气声。

朱怡看着他剧烈抖动的身体和汹涌而下的眼泪,看着他眼中那近乎崩溃的复杂风暴。

她什么都看懂了。

她看到了他的挣扎,看到了他对病毒渴望的顺从,更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心痛和不忍。

这让她心头那片冰封的荒原,再次裂开一道缝,渗入一丝酸楚的暖意。

尽管这代价沉重得让她窒息。

她没有再说话。伸出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覆盖在了陈琛因为用力克制而僵硬痉挛的手背上。

门外的走廊,传来迦纱轻不可闻的、 缓慢踱步的声音。

门内的房间,冰冷的指尖触到滚烫紧绷的皮肤,让两个人都猛地一颤。

陈琛像是被电流击中,巨大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

他猛地反手,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死死地攥住朱怡。

两只手,一只冰凉颤抖,一只滚烫痉挛,在迦纱离开后死寂一片的诊室里,在午后阳光见证下,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孤勇,死死地纠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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