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半岛酒店宴会厅内水晶灯璀璨如星,鄢琦穿着母亲收藏的嫩绿色真丝改良旗袍,肩头披着周晓月从危地马拉带回的彩珠披肩,珠串在灯光下流转着孔雀蓝的光晕。
高耸的侧衩处隐约露出小腿曲线,耳畔的坠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
慈善晚宴不宜过分张扬,她特意选了与表妹同款的绿松石耳环,妆容淡雅得宜,唯有指间那枚婚戒依然熠熠生辉。
终究是还没办手续,她轻叹一声,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依旧存续。
“姑姑这件古董旗袍改得真妙。”周晓月穿着淡紫色同款礼服,颈间迭戴着藏银项链,手腕上戴着鄢琦送的那只暮山紫翡翠镯子。
她利落地从侍应生托盘取了两杯香槟,又忽然意识过来,吐了吐舌头,耳畔的绿松石耳坠随之晃动:“差点忘了还有个小宝贝。”
鄢琦温和地笑了笑,接过她重新递来的橙汁,攥着小小的手包一点点沿着小标识,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她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片区华银的标志,眼神黯淡了些。
今日出席的公关部经理友善地向她致意,她只得勉强回以微笑。
她轻轻摇头,时刻提醒自己此刻代表的是周家的南洋珠宝行,她的身份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是周芙伶的女儿。
然而周遭的窃窃私语仍不时传来,那些关于关铭健前些时日突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力挽狂澜的议论,伴随着试探的目光,如针般刺向她。
回归在即,大家都忐忑地盯着大陆的政局变化,更有担忧者,早早开始财产转移的动作,打算一走了之。
“不是说要选那个黄花梨官帽椅?怎么换成了一个黄钻胸针?”周晓月换了个坐姿,将那些闲言碎语挡在身后,同时翻开拍卖图册转移话题。
“我骗爹地的,”鄢琦耸了耸肩,狡黠地笑了起来,“那个是爷爷的藏品,他不舍得,但是现在又不好说我什么。”
“不过想想,确实是宝贵的东西,还是不要拿出来了,”鄢琦半眯起眼睛,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而不见,“但是听他欲言又止的语气,想象他气红的脸,就很有意思。”
她话音未落,视线不经意间瞥见右前方鄢氏基金席位上的鄢以衡,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周晓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的笑意瞬间冻结。
“别理会他。”周晓月斩钉截铁地说着,侧身将鄢琦护在身后,凌厉的目光直直迎向那道阴鸷的视线,“待会无论你去哪,我都寸步不离。”
“没事的。”鄢琦轻轻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小腹。拍卖师流畅的英文开场适时响起,将她未竟的话语淹没在逐渐亮起的展台灯光中。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安咽下喉咙,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会再回避冲突和矛盾。
面对鄢以衡的步步相逼,是时候让他明白,猎物与猎人的位置早已调换。
“待会妈咪会过来接我们,”她宽慰似地对着周晓月轻笑着,“我们拍完那件纪梵希先生的设计图稿就回去。”
竞拍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华银的公安部经理似乎有意为她保驾护航,在摆脱其他竞价对象之后,直接放弃喊价,让鄢琦以十二万港币落槌价收获那卷珍贵的设计图。
她对着拍卖师颔首致谢,预备同周晓月一起去拍卖协会办理手续,只是起声那一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角落里有道身影匆匆离去。
周晓月同她相视一笑,默契地走向洗手间,隔着隔间门与鄢琦交换了外套和手包,随后戴着鄢琦的披肩出来,替她理好了头发。
“大厅安保稀疏,但出口处戒备森严,我问了姑姑,她已经在外面等了。”
“好。”鄢琦点了点头,扶着周晓月的手臂,深吸了口气,“小月亮,你要跑快一点。他应该不敢做什么,但今天他似乎就是冲着我来,要小心万一。”
“交给我,”周晓月自信地笑了笑,“你现在不能剧烈运动,但我可是穿过亚马逊雨林的,雌鹰般的女人。”
“保证完好无损地跑到姑姑身边,把人引开。”
“外面有侍应生,我已经让他们去通知华银那边的人,待会会来护送你回去。”周晓月最后检查了表姐的伪装,突然俏皮地眨眨眼,“记住,你现在是去取拍卖品的买家,挺直腰杆走出去。”
鎏金门扉开合间,披着孔雀蓝披肩的周晓月如彩蝶般翩然离去。鄢琦按着狂跳的心口,焦急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愈发苍白。
在隔间内静候片刻,终于听见三下轻叩。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跟着华银的公关经理转向另一侧走廊。
预期的安保人员并未出现,经理疑惑地向前张望,却只见员工通道的灯光渐次昏暗。
皮鞋踏在瓷砖上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逼近,每一步都踏在鄢琦的心弦上。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阵阵袭来,她只能咬紧牙关强忍。
她不能回头。
至少此时此刻,只要她不露脸,她还能装作周晓月的样子。
移动电话在她的手袋里忽然响起,惊得她肩膀猛地一颤。身后的脚步声应声而止,随即传来相同的忙音。
那人也在同时拨打电话。
是他打的。
她颤抖的手指怎么也打不开手袋搭扣,只能僵立在原地。脚步声重新响起,比先前更近,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带着猫捉老鼠的从容。
梳士巴利道上,红色公共小巴一个急刹。穿着沾满油漆渍工装裤的阿伯拎着蛇皮袋,对着《东方日报》头版猛拍大腿。
“喂,睇咩睇到眼都凸啊?(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同样满身水泥灰的工友凑过来,两人身上带着鱼蛋粉的香气。
“大镬!浅水湾昨夜劈啪连环车祸,鄢生个老婆架宝马1500开篷变成铁饼啊!”他指着报纸上扭曲的车架照片,“救护车抬走时成块面都系血,个女都系咁,生死都未知!”(全脸都是血,她女儿也是,生死未卜)
工友抢过报纸:“前日先有人见佢两母女吹住海风听Jazz,音响开到鬼死咁大声!咁招积,实畀人眼红啦!(太招摇,被人眼红了吧)”
“收风话撞车嘅系鄢生个仔!(我听说是鄢鼎的儿子撞的)”阿伯压低声音,指甲敲着照片里破碎的车窗,“睇嚟争家产争出火!(看来是争家产闹翻了)”
“唔系挂?为咗银纸连老母家姐都照撞?黐线噶!(不会吧?为了钱连自己妈妈、姐姐都撞?疯了吧!)”工友突然指着报纸角落,“咦?差佬拉人时个癫仔仲狂吼\'鄢家全部落地狱\'?连老豆都唔放过?(咦?警察抓人的时候,那疯子还在狂喊‘鄢家全部下地狱’?连他爸爸都不放过?)”
晨光掠过报纸上鲜血淋漓的标题,两人相视噤声。
远处半岛酒店的金字招牌闪着冷光,与报纸上扭曲的汽车残骸形成残酷对照。
小巴突然加速,报纸被风吹起,啪地贴在车窗上,恰似一纸血色讣告。
血色似乎要染红整个港湾,夕阳渐下,记者围堵在鄢氏基金门口,却只等来了眼眶布满红血丝的关铭健。
他疲惫地抿了抿唇,在安保的护送下,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95尾声(上)
六月的香港炎热潮湿,海风裹挟着殖民末期的躁动。
英籍警司安德逊扯了扯卡其制服领口,汗水早已浸透肩章。
他推开警务处证物室铁门,老旧的空调正发出沉闷的嗡鸣。
来自北京的翻译林薇第三次按下索尼录音机的播放键,铅笔在稿纸上飞速游走。
她新烫的卷发被挠得蓬乱,眉心拧成结珠,可磁带里的对话正让她后背发凉。
安德逊警司接过翻译稿,浅绿色的瞳孔在字里行间来回扫视。
他忽然倒回磁带,仿佛这样就能穿透语言屏障,听清电话两端殊死博弈的弦外之音。
*——Evelyn Zhou:以衡,你想错了。我并不打算和你爹地离婚。*
*——Bryan Yan:……你再说一遍?*
*——Evelyn Zhou:呵,你真以为自己能独吞你父亲那份财产?琦琦现在怀孕了,我要替她争更多的。*
电话那头传来方向盘被重击的闷响,年轻人的呼吸陡然粗重。而女人依旧笑若银铃,每个音节都透着精心算计的从容。
*——Evelyn Zhou:忘了告诉你,大西洋另一条运河的股份也转到了我名下。不必再找琦琦麻烦,大局已定。*
*——Bryan Yan:闭嘴!*
*——Evelyn Zhou:你先别挂,还有件事我需要通知你。
我找到了当年你买通纽约赛马会,在琦琦的马上做手脚的驯马师了。
他什么都招了,这件事没完,我会告诉你爹地,然后立刻提起诉讼。
*
她的笑声像浸过冰水,连安德逊警司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永久地址yaolu8.com*——Evelyn Zhou:你以为蒋家真会扶持你?
他们连你挪用三千万炒期指的证据都交给了Alex。
我原本想放过你,但你陷害琦琦的方式越来越严重,甚至准备买通少数民族异见群体指认琦琦,那我就容不下你。
*
年轻男人的声音愤怒到几近扭曲,他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夜晚燃烧殆尽,电话听筒传来一阵猛烈的风声。
更多精彩小说地址yaolu8.com*——Bryan Yan:我做错什么了?
是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利用我,爹地说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要继承所有鄢家的荣光。
你逼死我生母,把我养在你名下,让我在周家的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
我恨你们每个人!
*
*——Evelyn Zhou:我是有错,但要怪就怪你爹地出轨朝三暮四,怪我父亲逼我做好妻子三从四德,怪他不让我离婚,强迫我坐稳“大房”的位置,怪旧世界的腐朽如此根深,我没办法!
当年若不是家族威逼,我何必困在这牢笼里当什么贤妻良母?
*
*——Evelyn Zhou:玩弄你的从来不是我,是那些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男人,是这个吃人的父权制!
你父亲早已将你当作弃子,东南亚的债务黑洞正需要替罪羊。
你早该看清,他们从来冷血无情!
*
*Bryan Yan:别说了!*
年轻男人疯狂尖叫起来,所有的压力仿佛都在这一刻释放,他猛地踩下油门,引擎轰鸣如困兽咆哮,金属撕裂的巨响伴随磁带戛然而止的空白。
华人探长摘下警帽,与安德逊沉默对视,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案情很清楚了。”
安德逊警司关掉录音机,拿起一旁的现场照片,满身是血的女人被抬上担架,脸部被遮得严严实实。
只是那身改过的老旗袍和精巧的绿松石耳环还能让人辨认,是当晚出现在半岛酒店的鄢琦。
那辆高调的宝马收藏车被撞得看不出原型,而鄢以衡那辆保时捷也是车头严重受损,坐在驾驶室的他和助理也在医院中昏迷不醒。
“医院那边有消息,Evelyn女士先醒来了,只是腿骨严重骨折,全身多处挫伤,头部倒是被保护得很好,”探长摇了摇头,说起带口音的英文,“只是她女儿也在昏迷,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这些豪门恩怨...”林薇摇了摇头,望着手边鄢琦的照片,轻声道,“比《麦克白》更血腥,比《教父》更冷冽。”
七月的香港雨水未歇。
金钟道两侧的旗帜被风卷起,雨雾在灯影中打着旋,港岛的夜色像一场无休止的排演。
回归庆典就在隔壁的会展中心布置,政府大楼前一片灯火,军乐队的排练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关铭健一早就醒来,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今日他要出席的不仅是仪式,还有几场“非正式”的午宴,而那些饭局比庆典更像真正的主场。
午宴设在半山的一家老会所。
窗外的海灰蒙蒙一片,餐桌上的每个人都带着笑,却让他感觉不到温度。
有人忽然举杯恭贺,操着一口港普:“关总,这次华银在港的布局,可是大家最关注的项目之一。”
他从容地应对着,眉心却有说不出的憔悴。有人提及港元汇率问题,提及资金出入、外汇政策,提及未来是否要“进一步与国际接轨”。
他们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描出一张边界——看他会不会越过,看他还能不能稳住。
关铭健只是举杯微笑,答得极慢:“华银的布局是长远的,不会因为一时的风向改动。”
一旁的高层满意地审视着他滴水不漏的回答,旋即又小声地问了句,“鄢琦的事……”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也没有澄清,只是垂眼盯着杯中泛起的一圈细泡,酒色像雨夜的光。
他在想,今天的领带,不是她替自己打的。
今早他对着镜子,反复确认着墨翠领针的状况,仿佛要将她的眼睛也戴在身上,让她陪伴自己每分每秒。
他在又一轮敬酒中回过神来,轻轻地宣布了一句,“过一周我要带她去纽约,不论如何,去见最好的专家。”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勉强说起几句安慰的话,不敢触动他脆弱的情绪。
那天对庆典算是简洁有力,港岛上空的礼炮声此起彼伏,红旗与紫荆旗在暴雨中并排升起,海风把所有的灯光都吹得摇曳。
收藏永久地址yaolu8.com镜头闪个不停,有人悄悄靠近站在台下第一排的他,低声提醒:“今晚之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关铭健微微颔首,在仪式结束、灯光渐暗的那一分钟里,接过了许尧递来的文件。
文件封面是华银在港的第一笔投资项目,他随意地翻了翻,指尖猛地一顿。
是她最新的b超单——许尧站在一旁勾着唇,小心翼翼地凑在他耳边,“知道你这段时间都不能见她,不然让人起疑,喏,给你带了点你可能想看的东西。”
已经两个月了,他轻轻地抚摸着纸面上那个小小的阴影,又望向孕检单上更新的“Leona Zhou”的名字,温润地笑了。
与此同时,街边的报刊亭阿叔正在收起今日没来得及卖完的报纸,那些《东方日报》《明报》《信报》的头条无一例外,都是今天这场重大的历史事件。
可首页的边角却是一则小得几乎要被新闻淹没的消息——
“鄢氏集团今日通告,长女鄢琦昏迷不醒。鄢鼎夫妇将收养侄女周晓月为女,或将继承双重资产。”
“送月亮离境的事情,办妥了吗?”关铭健坐上车后,松了松领带,拿起一旁的消毒手帕擦起无名指上的婚戒。
“嗯,给她换了个美国身份,也算是满足了她的心愿。毕竟,她也很讨厌周家。”
男人听着许尧的话,拿出那张已经被他抚摸过无数次的“赎罪券”,温和地勾起唇,“碰巧周家有个人可以和她换身份,碰巧她妈咪有办法,今后,真的是新的开始了。”
96尾声(下)
“十月的风已带凉意,距离预产期还剩四个月。这些日子我稍感安慰,她孕早期的反应不算剧烈,至少让我少担一份心。
人前我总摆出心如死水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相信鄢琦已永远离开我的生命。
可他们不会知道,我夜以继日地工作,拼尽全力应对洛桑家族对港币的狙击,不过是为了早日扫清障碍,重新牵起她的手。
两个月前,我借口养病来到纽约,连夜驱车赶往伊萨卡。
终于在结婚纪念日那晚见到她时,她眼眶通红地扑进我怀里,说宝琳的猫抢走了她设计的手链样品。
我笑着替她主持公道,从那只顽皮的奶牛猫口中救回串珠手链,指尖轻抚她日渐圆润的脸颊。
孕期的她格外敏感,常在午夜梦回时紧抱我的手臂,呓语着“再不要分开”。
每当这时,我总在她发间落下轻吻,暗自立誓绝不辜负这份依赖。
名义上,鄢琦仍是我的妻子;而此刻陪在我身边的,是加拿大华裔Leona。
狸猫换太子,我们做的滴水不漏,而这样,她才能用新的身份,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而不再被我的身份所束缚。
当时在我苦思不得两全之策时,是她母亲为我们找到了出路。
她总能在绝境中劈开生机,我不得不承认我过去的浅薄,忽视了她作为女性本身的坚韧和强大。
到头来,为了财产,她母亲还是没有完成离婚手续,可如今却越来越活成自己当年想要的样子,此刻她正躺在斐济的沙滩上数星星,让琦琦羡慕了好几天。
不过——琦琦近来的小脾气确实大了些。
深夜想吃莲雾便要立刻驱车去买,馋甜点时便扯着我衣袖不放。
医生提醒要预防妊娠糖尿病,我稍加约束,她便气鼓鼓地跺脚,像只炸毛的猫。
好在我总有办法哄她开心。虽然上次说她一生闷气,就像拍胸脯的企鹅,险些被抓花手臂——但确实很像。
前日她从意大利旅行回来,行李还摊在玄关,她就迫不及待播放从意大利带回的唱片,执意用摇滚乐做胎教。
我不过笑问一句,便挨了记软绵绵的拳头。
她最近迷上酸橙造型的首饰设计,画稿时总不自觉抚着孕肚,仿佛在与未出世的孩子分享灵感。
今早她穿了新定制的软底鞋,心情格外明媚。
像只殷勤的雀儿,在我处理公务时安静地在旁画画,不时为我添茶。
不过我知道,这般乖巧多半另有所图——果然午后就提出想去澳大利亚看企鹅。
原来她不是真的讨厌企鹅——我笑着调侃了一句,结果又被她打了一拳。话说起来,也不知纽约反家暴协会能不能接我的单。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休养。
经过商议,我们决定让她暂缓学业。
每当捧着她水肿的双腿按摩时,我总忧心她如何承受分娩之痛。
可她远比我想象的坚强,每日坚持孕妇瑜伽,事业与学业都未曾懈怠。
宝琳和Amelia创建的互联网公司已初具规模,她们的第一批货正通过那个名为亚马逊的网站销往北美各地。
随着团队不断扩大,她要学习的东西越来越多,可我总见她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她似乎格外享受攻克难关的过程。
这样的她,如何不令我骄傲。
刚刚她问起我,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孩子都叫关越好不好,我愣了一下,她只是站在阳光下给新栽种的向日葵浇水,单手叉着腰,骄傲地说:“就是关关能越的意思,不好吗?”
当然好。这是母亲赐予的祝福,这孩子定会比我走得更远。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有些眼眶发热。从前我并非感性之人,如今却生出许多柔软的触角。
后来才明白,她的内心宛如斯嘉丽挚爱的土地,历经风雨却永不屈服。
若她缝补灵魂的历程是部史诗,我便是最忠实的读者,见证着,陪伴着,如今终于能坦然为她喝彩。
若她重新缝补好自己的灵魂,成为真正的勇士是一篇完整的故事,那我便是她的第一号忠实读者。我见证着,参与着,如今也为她鼓起掌来。
此刻她正站在落地窗前,捧着友人送的石榴吃得津津有味。忽然抬头望见我微红的眼眶,甜声问怎么了。
为她而红的。
如今我才惊觉,当年捧在掌心的并非需要精心呵护的昙花,而是恣意生长的仙人掌。在荒漠里绽放,在烈日下挺拔。
与她相遇,是命运予我最好的馈赠,我终于能从暗无天日的争斗中看见,一点灯塔的光亮,不再迷茫。
那支离破碎的前24年,她从那样的泥潭里爬起,但她依然笃定地说,她依然相信人性的善意,相信爱与理想。
她说,就像波伏娃写过,“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成为的”。她不要做任何人的附庸,要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
她还说,那些强加给女性的“应该”——应该相夫教子、应该温顺忍让,都是枷锁。
她要打破这些,向所有女孩证明,女人的人生也可以充满主体性。
最新地址yaolu8.com我的妻子如是说。”
关铭健轻轻合上日记本,鎏金钢笔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抬眼时,正看见鄢琦扶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在写什么秘密呢?”她歪头看他,指尖还捏着两枚她选出来的枫叶。
他张开手臂将人揽入怀中,指尖抚过日记本烫金的封面:“在记录老师说的每一句话。”
鄢琦笑着躲开他的胡茬,手指点上他喉结:“那有没有好好学习,我会检查的哦。”
斜阳透过枫叶在他们周身洒下斑驳光影,将相拥的身影镀上金边。她忽然轻哼一声,抓着他的手按在腹侧。
“ta在踢我...”她仰起脸,眼底漾着粼粼波光,“快跟ta打个招呼。”
关铭健低头将掌心贴在她圆润的肚皮上,感受着生命的律动。日记本静静摊开在桌上,最新那页墨迹未干。
有声小说地址www.uxxtv.com——爱是让你成为你,而我依然爱你。
番外:明日(1)
12月末的伊萨卡,冷风中带着冰雪的味道。c大的钟楼在暮色中敲了几下,钟声顺着峡谷滑落,散进湖面上未融的冰雾。
街角的咖啡馆里,昏黄的灯光照着几张摊开的报纸——《New York Times》的头条写着“香港高院裁定北京人大释法无效”,新闻页底却登着一行广告:“America Online——Join the Inte Generation”。
一座修整得低调整洁的三层小楼在雪地里矗立,窗棂上还挂着小小的铃铛。
壁炉里燃着浅橙色的火,火焰跳动着映在他的手上,那双曾经握惯钢笔、签过无数合同的手,如今正笨拙地帮孩子系睡衣的纽扣。
孩子咯咯地笑着,奶瓶在一旁滚动,撞在地毯上发出轻响。
他低头看着儿子肉嘟嘟的脸,嘴角不自觉扬起,伸手为他理了理颈间那只小小的金锁。
那是20世纪最后一年的岁末。
改革的浪潮席卷而来,“抓大放小”一句背后,是数千万人下岗转岗的无声洪流。
金融危机的寒意未散,香港通缩指数连年居高,时代的脱胎换骨,落在每个人肩上,都是具体而微的重量。
连日疲惫像墨迹般渗进他的眉宇,化不开,洗不净。
只有坐上飞往她身边的航班,听见幼儿咿呀学语的那一刻,他才能从纷繁事务中暂时脱身,唇角也终于能染上一点真切的笑意。
“我喜欢这里的雪天。”她坐在地毯上,将一旁的奶瓶再次塞进孩子的手里,语气温柔,“这儿的人不关心别人是谁,只会在下雪天帮忙铲雪。”
他凝视她的侧脸,火光在她眼中跃动,窗框上的铃铛轻轻作响。墙上的圣诞袜底下,歪歪扭扭地写着“Irwin G”的名字。
他伸手,将她和孩子一同揽进怀里,额头轻贴着她的额,仿佛时间也在壁炉的光中渐渐融化。
电视里还在播报新一轮的汇率波动与贸易合作,可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呼吸,与火焰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那是世纪末的冬天,旧的世界正在塌陷,新的世界还未来得及诞生。
“叫daddy——”
她坐在地毯上,小声地教着膝头正嘬奶瓶的小人儿,抬眼看他时目光盈盈:“上次不是还指着照片叫daddy吗?”
“叫daddy。”
关越眨着一双和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勉为其难地学舌,声音响亮:“叫daddy!”
关铭健正要递出玩具的手微微一顿,无奈地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是叫我daddy。”
“叫我daddy!”
“……”
鄢琦忍不住抿唇笑起来,“三个月没见到Irwin,他都有点认生啦。”
“谁问过我,愿不愿意这么久见不到你们?”关铭健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将儿子小心接到臂弯里护着,“上次走之前他还爱吃香蕉,现在辅食只碰苹果泥了。”
“话说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像你?”
他端详着儿子光润的小脸,父子俩眉目虽似,气质却迥然相异,他忍不住又叹,指尖轻轻捏了捏儿子耳垂上的小痣,“脾气也是个小恶魔,话还说不清楚,心眼却多的很。”
“不要!”关越扭动起来,奶瓶再次滑落,他挥舞小手,咿咿呀呀地抗议,仿佛真听懂了父亲的“控诉”。
“啊什么?老实点。”他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儿子的脸,又顺势摸了摸妻子的脸颊,在她发边轻轻一吻,“带他会累吗?”
“还好,”鄢琦摇摇头,靠进他怀里,让儿子坐在他另一侧的腿上,“阿昀会帮我顾,家里还有两个专门照顾他的阿姨,晚上他不和我一起睡,我休息的还不错。”
“而且Irwin满月后就不太爱哭了,总睁着大眼睛到处看、到处摸。最近尤其好动,前几天电视里放滑雪节目,他居然学着单板的动作,跟我说‘skiing’。”说着她笑起来,拿过一旁的小相机,“你看,等他四岁,我们带他一起去滑雪吧。”
“好。”他指尖缠绕着她的长发,俯身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不闹你就好。”
“马上跨年了,我们去伦敦?”她握住丈夫的手,侧脸望他,“从本初子午线开始倒计时,好不好?”
“好。”他捏捏她的脸,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难得你放假,我也在这儿。”
话音未落,壁炉里的火“噼啪”一声炸开一簇星火,橘光在她眼底一闪而逝。
她笑了笑,低头将手指轻轻交迭进他的掌心,仰头想要回应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
“Daddy。”关越望着父母交握的手,忽然清晰地唤了一声,然后双手交迭着捂起嘴巴,狡黠地笑着。
妻子的唇瓣近在咫尺,却因儿子那声清晰的“Daddy”而惊喜地退开。她睁大眼睛望向小家伙,语调里满是欣喜:“Irwin好棒!”
“……”男人半眯起眼,眼神落到关越得意洋洋的表情上,刹那间,他读懂了这小脑袋里酝酿的“坏主意”。
幼儿对母亲总有着天生的依赖与占有欲,即便是父亲这个“竞争对手”,也常会引发他们微妙的不安。
只是别的孩子大多用哭闹抗议,而他的儿子……
果然,他的基因还在默默发力。
“daddy,”关越睁着无辜的眼睛,朝他伸出胖藕般的手臂,软声要求:“要苹果。”
关铭健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认命似的去冰箱里拿了颗鲜艳的红苹果,又仔细地拿了个小碗和银勺,坐到小孩子的身边,认认真真地替他刮着果肉。
“喝过奶粉了,还要吃苹果,”关铭健轻轻地将勺子递到儿子嘴边,指节在他小小的鼻子上刮了刮,“胃口越来越大了。”
“他三个月重了三斤,前几天妈咪来的时候,还说要控制一下了,不然到了三岁真要变成小胖子了。”
“不胖!”小孩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我饿。”
“好,”鄢琦连说了三句好,投降似的举起手来,一边比划着苹果的大小,“但是苹果只能吃四分之一,马上要到睡觉时间了。”
“……”关越纠结地皱了皱眉,郁闷地抬眼看了一眼父亲,小心翼翼地吞下果泥,主动拿过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巴。
“刚才说到跨年,”关铭健放下了勺子,替他拿来婴儿湿巾,忽然转向妻子开口,手指轻轻梳理着儿子的软发,“我已经订好了伦敦的酒店,就在泰晤士河边。”
鄢琦讶异地抬头:“你真的订了?我还以为你忙得顾不上这些。”
“你前段时间不是在电话里提了一句吗?”他勾起唇,亲了亲她的脸颊,空着的那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想着你会喜欢,就先定了。”
她靠回他肩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用力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雪松气息。
这两年,他虽然常常缺席日常的琐碎,但在所有她的事上,他从未让她失望。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隐没在雪幕之后,客厅里只剩下壁炉跳跃的火光。
儿子在妻子怀里开始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小小的餐巾被他仔细地迭好,放在一旁。
“小家伙真的有洁癖,”男人捏了捏儿子柔软的小手,将用脏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什么东西都要迭的好好的,还讲究对称。”
“明年,”他轻叹一声,想起自己缺席的日子,错过了孩子第一次会走路,也错过了他叫的第一句爸爸妈妈,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会调整工作上的事,多陪陪你们。”
“嗯,”鄢琦轻轻地点头,完成了刚刚那个被孩子打断的吻,唇瓣同他交缠之间,思念再次被点燃,化作主动的热情。
关越终于在她怀里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呼吸平稳,长睫毛在柔嫩的脸颊上投下两道小小的阴影。
可母亲却被吻得喘不上气,脸颊泛着红晕,脑袋昏沉地靠在丈夫怀里。
关铭健低笑一声,起声将孩子轻轻放进一旁的摇篮,为他掖好毛毯边缘,又轻声唤来育儿阿姨在旁照看。
“雪越来越大了。”她终于从那阵令人眩晕的亲昵中回过神来,站在卧室外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风雪笼罩的静谧世界,轻声道。
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们相拥的身影。
“嗯。”他从身后圈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背脊贴合在自己胸膛,下巴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大雪会让整个世界变得很安静,好像这里,只有你和我一样。”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话语融在几乎听不见的落雪声中。
远处道路上有车辆驶过,灯光在雪幕中晕开模糊的光点,像沉入深海的星子,转瞬即逝。
屋内充足的暖气与窗外冰天雪地仿佛只隔着一层玻璃,而他们就在这个温暖的茧里,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如果要在新世纪到来的时候,许一个愿望,你会许下什么?”关铭健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问道。
“嗯……”她思索片刻,眨了眨眼睛,轻笑着说了句:“跨年夜那天再告诉你。”
番外:明日(2)
电视机的画面轻轻闪烁,信号如呼吸般微弱起伏。
演播厅的灯光如瀑倾泻,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淡影,将眉骨与鼻梁勾勒得愈发清晰。
关铭健双手交迭置于膝上,神情宁静镇定。
主持人礼貌地问出下一个问题:“您如何看待当前市场走势?股市年初以来涨幅接近19%,很多人认为这是复苏信号。”
他抬眼望向背景板上扬的曲线,眼神专注得像在审视什么。
“经济确实在恢复,”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但复苏不意味着风险消失。资本市场的波动,反映的不只是信心,更是深层的结构调整。”
“加入世贸的谈判是必要的。”他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像在为一个重要论点打上标记,“无论是出口还是制造升级,开放是唯一的路。”
“我知道目前国内存在诸多异议,外资引进带来的不仅是就业岗位的增多,还有强劲的竞争对手,过去许多国民品牌在这个过程中销声匿迹。”
“但在未来短暂的二十年里,全球化是不可逆的趋势,竞争和机遇总是相伴存在。”
他略一停顿,仿佛在斟酌什么,然后又补了一句:“金融业和银行一定会打开门,鼓励大家参与这些竞争,制度先行之下,资本也要有方向。”
画面在现场的观众席与台上的访谈者中切换,背景板上的数据重新滚动,上证指数、汇率、CPI、企业重组率、恒生指数……
一串串数字闪烁着微光,像时代的心跳。
一个世纪的结束,需要一场极为严峻的复盘。
主持人微微前倾,语气恭敬却带着追问的锋芒:“关先生,您是改革方案的主要推动者之一,在企业重组、证券市场建设这些问题上,外界对您个人评价颇高。您怎么看待这种声音?”
演播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他沉默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最后唇角轻轻一动。
“不必关注我个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安静的演播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做过什么、制度重建得如何,才是重点。个人只是过程的参与者,不是结果的定义者。”
“如果制度依赖个人,丧失约束力,只考验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有能解决问题的能力,”他抿了抿唇,仿佛在斟酌用词,减少出口的锋芒,“那成功便具有偶然性。”
“我们去达成目标,不会是偶然。”
“Daddy!”
小家伙在母亲怀里扬起手,将奶嘴随意丢在地毯上,朝着电视屏幕的方向伸出肉乎乎的手臂。
一声低沉的轻笑从门廊处传来。鄢琦闻声回头,只见关铭健不知何时已站在玄关处,正脱下沾着雨点的大衣。
伦敦的冬天依旧阴冷,泰晤士河在雾气里泛着铅灰的光,偶尔有水鸟掠过,拍起一阵稀薄的浪花。
河对岸的灯牌闪烁着新世纪倒计时的数字,红与蓝的光折射进酒店的落地窗,映在大理石地面上,像一场缓慢流动的投影。
供暖的气流从踢脚线里散出,带着一点干涩的金属味,压不住空气中潜伏的寒意。
他早早被叫出门处理工作,p行在伦敦的分行即将开业,而她却犯起懒来,推掉了原本约好的spa,抱着正在叽里咕噜说话的孩子窝在套房里看电视。
“我人就在这里,怎么还盯着电视里的我看?”
他大步走来,自然地俯身从她怀中接过儿子,顺势在她身旁坐下。
幼儿身上淡淡的奶香瞬间盈满他的怀抱。
他低头用鼻尖轻蹭儿子柔软的脸颊,抬眼看向妻子,目光里带着温柔的调侃:“怎么,电视里的我比现在好看?”
鄢琦侧过头,眼眸在香薰蜡烛的光里闪着狡黠的光泽:“我欣赏欣赏关总在电视上的风采,不行吗?”
“行。”他低笑,声音里带着风雨的凉气,却在她唇上留下一个温热柔软的吻,“不过比起看电视,我更欢迎鄢老师亲自来问我。”
她笑着向后躲,却被他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揽住腰身。
雨点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玻璃窗,孩子在他们之间不安分地扭动,小手抓住父亲衬衫的前襟,咿呀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他今天特别想你,”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午睡前一直指着门口,不过小脾气倔倔的,我问他是不是想daddy了,他总是不愿意说。”
关铭健的目光柔软下来,将儿子搂得更紧了些:“这么口是心非,也不知道是像哪个小别扭精?”
“你……”鄢琦鼓起腮瞪着他的脸,却听见他继续说着:“只有Irwin想我吗,那我眼前这位小朋友想我吗?”
“才不想你。”
话音未落,电视里传来记者的声音。
镜头前的记者收起稿纸,语气忽然变得温和:“关先生,请允许我们代表关心您的同仁,想您表达关心,逝者已逝,节哀。”
屏幕里的男人沉默地颔首,目光垂落,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他的眼睛从过去的锋芒毕露,到现在变成了一片平静的湖泊,那个低头的神情克制而哀戚,任谁都能看出那份失去挚爱的沉痛。
遥控器被男人夺过,电视屏幕瞬间暗下。他直接关掉了电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在演戏。”
“挺好看的啊,”鄢琦跪坐上沙发,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指尖轻轻抚过他眼角新生的细纹,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
深情的鳏夫。
在众人面前,他那份恰到好处的忧郁、一闪而过的脆弱,对“亡妻”表现出的忠贞,以及岁月留下的痕迹。
有点好吃。
比她记忆中那个年轻气盛、锋芒毕露的他,更让人心痒。
关铭健凝视着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对她那点不怀好意的心思了然于心,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却从善如流地接上了她的戏。
“哦?Leona小姐,”他倾身靠近,嗓音里带着危险的蛊惑,“请注意你的举止,我已经是个有过去的寡夫了。”
“我此生唯一的爱人离开了我,你还如此年轻,而我却已经三十三岁了。”
不是有点好吃。
是有点太好吃。
风韵犹存的狐狸精。
鄢琦舔了舔唇,环抱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她盯着男人眼底的哀伤,忍不住凑上前吻了吻他皱紧的眉心。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脸上,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Leona小姐,你多番引诱我,是会对我负责任的,对吗?”
鄢琦挑起眉,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目光一路向下,盯着他说话间欺负不停的喉结,指尖轻轻地揉按在那片敏感的肌肤上,轻声回道:“负不负责,要看感觉呢。”
她话音未落,他便低头吻住了她。这个吻带着雪夜的凉意和压抑已久的渴望,直到怀里的儿子不满地扭动起来,发出咿咿呀呀的抗议。
关铭健稍稍退开,额头却仍抵着她的,呼吸微乱:“先把Irwin塞给阿昀。”
搞得人心黄黄的。
嗯。
番外:明日(3)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他反手锁上套房大门,将女人摁在沙发上,强迫她翘起小屁股,凌乱蓬松的裙摆挡不住她潮湿的腿心,丝质内裤的布料上已经印出一道深色的水渍。
她难耐地摩擦着腿根,双臂被他从后钳制着,身体对他的思念瞬间到达了顶峰。
熟悉的荷尔蒙气息就在鼻尖萦绕,可他始终只是抓着她的手臂,身体克制地站在一旁,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狼狈。
“劫色,看不出来?”她仰起脸瞪了他一眼,翘起纤长的小腿,脚尖勉强勾着他膝盖上的西装裤布料,一点点摩擦揉搓。
“这位小姐,你怎么能对一位心如死灰的男士动心呢?”他轻轻勾住她的内裤边,仅用一根食指缓缓脱下那片面料,然后平铺在她身下的抱枕上,向她展示着“罪状”。
“就是对你动了歪心思,能怎么样?你从不从?”
“恕我直言,还是很难从,”他摘下脖子上的领带,将她翻了个身,让人正面双腿大开地靠坐在沙发上,大手暧昧地抚摸着她颤抖不停的腿根。
“你敢不从?”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娇蛮又羞涩。
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茧,此刻暧昧地刮在她娇嫩的皮肤上,让人忍不住浑身战栗发软。
袖箍勒住了他健壮有力地手臂,紧绷绷地绑住了他的欲望。
他却始终保持着克制的距离,除开触摸她的双手,仅仅只用灼热的眼神亲吻遍她的全身。
男人低头望着她那双又开始泛红的眼眶,轻柔地笑了笑,“小姐,你这样,真的很像我的妻子。她也很爱哭,常常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要开始委屈了。”
“先生,可你什么都没对我做。”她有些忍耐不住身体里的酥痒,主动抬起脚尖踩在他的肩头,羞赧地向他打开自己的身体,“如果我真的那么像她,你应该对我做些会对她做的事。”
“……会对她做的事。”
关铭健沉吟片刻,忽然淡淡地笑了声,松开了摁住她的手,越过她的头顶取过一旁的消毒湿巾,在她的注视下,一丝不苟地擦起了左手。
那枚婚戒被他轻松摘下,他盯着女人涨红的脸,勾着唇一丝一丝地擦净,然后是他粗硬的指节骨,然后是他的指根。
修长的手指裹在白色的湿巾里,指腹在纸巾里进进出出,仿佛要将每一分指纹都擦净。
小腹都开始发软发酸,明明一切都还没开始,她却仿佛能回忆起他的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穴道里穿梭的滋味。
狐狸精。
他勾引自己,还装作光风霁月的样子。
她瘪了瘪嘴唇,不自觉换上他说的那副委屈的表情,小手主动去拉他的小臂,讨好似的想要他。
过去他总是强势地吻自己,或者摁着她喂下那些她再也吞不下的快感,可如今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冷静克制,她才发现自己的欲望能够生长的多快。
那是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到她甚至想咬破他的脖子,舔舐他的血液。
“你真的很着急,”他不禁笑叹一声,食指和中指探到她柔软的阴唇之间,另一只手一路向上,将那枚素圈戒指塞进了她的手心。
“我帮你。”他说得慷慨大方,指腹摁着那颗柔软的阴蒂反复打转,女人的身体瞬间触电般想要逃离。
他平静地沉下脸来,强行摁住她的肩头,让她只能卧躺在沙发上,嗓子里都是破碎的呜咽。
“小姐,请你帮我保管好婚戒,”他威胁似的在她挺翘的乳上抽了一巴掌,“如果丢了的话,我就会离开。”
“……不要走……”她急急地回了一句,虚软的身体根本无法让她直起腰来。
AV视频地址www.uxxtv.com他的指腹已经贴紧穴道外缘,轻轻浅浅地戳刺,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我会保管好的,”她委屈地小声嘟囔了一句,被扇过的乳尖早已兴奋地凸起,她努力撑起半边身子,向他展示着发红的胸乳,“可是你打我了。”
“我的错。”
他低笑了声,沙哑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手指猛地用力,直接送入了半根,他满意地看着她失控地发抖,弯下身子含住了那颗红艳艳的蓓蕾。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他用力吸着那一边乳肉,仿佛要将她的魂都吸出来一般,手腕上的动作也不停,指腹细致地抠挖着内壁,配合着她抽动的频率不停地进出着。
“呜呜……”她扭着小腰,欲望得到了些许纾解,可是离她渴望的还有很远。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倾略性地压下来,而是游刃有余地玩弄她。
“闹什么?”他依旧淡着一张脸,大手扇在另一边乳肉上,唇齿间吐出那颗被他吸吮到发胀的乳尖,转而细密地轻吻着她的乳根。
“戒指拿好了吗?”
“……拿好了呀,”她委屈地眨了眨眼,将那枚写着她名字的戒指捧了起来,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不许惩罚我。”
“谁说的不许,嗯?”他捏住她小小的下巴,啃咬起她干燥的下唇,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小姐,引诱我的下场,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猛地动起左手手腕,将食指和中指尽根没入,指腹贴在深处的敏感区反复揉搓,仿佛要将阴道内的褶皱都揉开。
“啊……”她仰起脖子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快感顺着她的脊柱几乎是指数倍爆发,她期待已久的猛烈侵略此刻已经到来,高潮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太多。
阴蒂被他的拇指裹挟,男人另一只手紧紧摁着她的上半身,丝毫不允许她蜷缩起来对抗快感,眼神直勾勾地将她此刻的意乱情迷刻进瞳孔里。
她就这样在一个领口都分毫不乱的鳏夫面前,陷入狂乱失控的高潮,将他的袖口喷湿。
昂贵的黑曜石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水晶,色情到了极点。
欧根纱的裙摆完全堆在腰际,她双腿大开着躺在沙发上,被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心中只有妻子的男人玩弄至此。
鄢琦虚弱地瞪了他一眼,对这个丧妻的“高岭之花”恨的牙痒,却又心痒难耐。
她从高潮中缓过来了些,小手攀上他的臂膀,一点点起身,当着他的面,跪在沙发上,主动脱下了凌乱不堪的针织衫。
她的手从他的大臂一路向下,在他的腰腹处停留片刻,又轻轻移到胯下那根隔着西裤都能感受到灼热的东西上,暧昧地揉按了起来。
他平稳的呼吸终于有了一丝破裂,他刚想伸手拦住她继续深入的小手,却不自觉盯着她另一只手的动作。
“先生,你不是要戒指吗?”她娇蛮地眨了眨眼,扬起骄傲的小脸,将那枚戒指含进红唇之间,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服务我不满意,你要自己来拿。”
他喘了几声,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唇,低声道:“小姐,该还给我了,小心吞下去。”
“你拿不到,我就吞下去。”
她倔强地解着他胸前的纽扣,挺起丰满的乳,将乳尖蹭在他僵硬的小腹上。
终于有肌肤相贴的实感,她仿佛被瞬间满足一般,长舒了一口气,挑衅似得吐了吐粉粉的舌头,将他的戒指挂在舌尖,暧昧地舔弄。
他终究是按捺不住这般的引诱,追着她的唇狠狠吻了上去,他灵巧地夺过那枚戒指,却在拿出来的下一秒被女人追上来的吻再次吞没。
“是你勾引我,不是我忍不住!”
她愤懑不平地咬着他的舌尖,小手主动去扒他的皮带,努力贴的更紧了些,满足地汲取着他身上的热度。
“我吗?小姐,我什么都没做。”
他低低地笑了声,温柔地勾着她的下巴,微微撤离开自己的唇舌,毫不意外地看着她立刻追上来延续下去这个湿热色情的吻,“是你说要劫色,如今却倒打一耙。”
他的指腹一点点向下蹭过两颗发烫的蓓蕾,虎口卡在乳根处反复揉捏。
掌心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灼伤,也将她深藏在五脏六腑的欲望烧的更加猛烈。
她急匆匆地拉下他内裤边缘,那根阴茎早已涨紫昂扬,将他看似平静正派的表情撕开了一道裂痕。
“你什么都没做,那这是怎么回事?”她挑衅地笑了笑,凑到他耳边重重咬下一口,“我看口是心非的另有其人。”
“你到底是对着我有反应,还是对着我这张和你妻子很像的脸有反应呢?”她满意地审视着男人的沉默,小手顺着尺寸惊人的肉棒上下滑动不停,半眯着眼故意在他面前扮演起叛逆女人。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低头望着鄢琦那张灵动狡黠的脸,掐着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用力咬了口她的唇瓣,方才唇齿交缠间,他的舌尖被咬破,此刻口腔中充满的血腥气,难以辨认是谁的血。
血肉交融,他们之间就是如此。
唇上那点刺痛似乎都成了助兴剂,将这场情事推向更加失控的局面。
他拿过一旁的抱枕,塞在她的腰下,迫不及待地将硬烫的肉棒贴在她的阴唇之间。一来一回之间的摩擦,让两个人都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他依旧保持克制,在她湿滑不堪的腿心之间摩擦发泄,阴蒂被那根庞然大物反反复复摩擦,她忍不住夹紧穴口,浑身紧绷着。
“吸什么?”他退开些许,手掌不轻不重地扇在她的阴唇之间,中指狠狠揉擦过那颗战栗的阴蒂,“就这么想要?”
“想要,”她迷乱地点头,欲望快要将她啃噬殆尽,她忍不住掉眼泪,控诉起他,“再这样的话,我和她,都不喜欢你了。”
他再次用力扇在她的穴道之外,在她惊呼的那一刻,将龟头塞进她软得不像话的阴道,然后一个挺腰,猛地送到了底。
“呜呜……”
她被突如其来的撑涨感满足得超过了阈值,抱着她想念已久的身体,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气味,陷入了剧烈的高潮。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眷恋地啃咬着她的下巴,轻叹一声,“你说的对,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喜欢你,也喜欢她。”
“贪心!”她牙都快咬酸了,才勉强从快感的浪潮中缓过来,她忍不住去摸小腹上凸起的弧度,双手环抱着他的肩膀,“水性杨花的坏男人!”
“嗯,抱歉,”他轻轻地笑了出声,“勾引你了,是我不对。”
“可是你也引诱我了,不是吗?”
“刚刚我说了引诱我要对我负责,小姐,是不是该兑现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腰腹猛烈地动了起来,阴茎在穴道内蛮横地抽插,仿佛不顾她刚高潮过的事实,强制她进入另一个更加深沉的欲海。
“唔……”她仰着头哭吟了一声,小腰却被他牢牢困在手掌间,下身被枕头抬起,毫无保留地向他大开着,迎接他每一次深重的侵入。
他几乎是附爬在她的身上,紧紧贴着她的躯体,操干的动作越来越凶,每一次入侵到底,都要在深处的内壁上猛烈地揉擦,花心被他顶的又酸又胀。
大腿挂在他的臂弯之间,她根本逃无可逃,长长的指甲只能刮在他的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交错的伤痕。
他忽然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未尽的哭吟都摁在手心,“小姐,我们的事不太光彩,还是希望你小声点,帮我保守一下这个秘密。”
她的神经瞬间变得更加紧绷,脑袋晕晕乎乎地只能顺着他的指令照做。
声音无法帮助她发泄难以承受的快感,呼吸都变得阻塞艰难,她仰起脖子无助地流泪,身下被猛烈地反复凿着,快感像滔天洪水一般涌来。
“呜呜……”她勉强发出几声声音,宫口已经忍耐不住向他打开一条狭小的缝隙,花心的酸胀感越来越强,窒息感让她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身体内部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终究是忍不住,在他的身下再次疯狂地高潮起来。
他松开了手,坐在沙发上,将人轻柔地抱进怀里,安抚着她抽搐的脊背和紊乱的呼吸。
“好了,想要的都满足你了,对不对?”他的唇在她的耳畔擦了擦,低声蛊惑着,对她下意识连忙点头的动作,轻叹了一声。
“可是我呢?小姐,你要对我负责。不能让我一个人背负这样的罪。”
他抬起她的小手,在她无名指的戒痕上落下一个吻,在她虚弱的抗议下依旧我行我素,强迫她从上到下吞了个彻底。
“琦琦,”他吻了吻她的眉心,舔过她眼角的泪珠,“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我的妻子,我的爱人,从来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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