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1章(1 / 1)
民国二十二年,公元1933年2月,南京小营。
“报告!”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简称中央军校、陆军大学)教育长办公室门外。
“进来!”门内传出的声音低沉绵软,却又是中气十足。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八期第一总队,步兵科学员,周羽,向您报到!”
身穿一身黄绿色中山装样式军装,头戴源自德国滑雪帽的圆筒军帽,腰系武装带,足下黑色军靴锃亮的周羽,走进教育长张治忠的办公室,军姿站定后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军官,发出疑惑的声音:“呃……呃?”
“怎么?跃安,看到我在这里很惊讶?”办公桌后安坐的中年军官,军装的金色领章上面,戳着一颗熠熠生辉的三角金星,嘴角带上一抹温和的微笑道,他并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张治忠。
“没,没有!”周羽在刚才看清男人样貌的时候,微微露出一丝讶色,可马上恢复脸上的肃容,说道:“只是卑职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长官!”
“好了好了,跃安,别在那杵着了,这里又没有别人,快过来坐!”中年军官对周羽招呼道,他的面容带着几分清癯,说话带着一种江浙独有的腔调。
“长官当面,卑职不敢就座!”周羽保持军姿一动不动。
“臭小子,让你坐你就坐!怎么?还要我这个军长,亲自起身请你坐下不成?”
中年军官笑骂道:“我让文白下午把办公室借给我,就是为了找你说说话,来,快坐下!”
“是!”周羽见此也不再坚持,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保持肃容坐下的同时,还摘下头上的军帽,端正摆放在桌上,青天白日军徽面向前方。
“嗯!不错,看来这两年多的军校磨炼,把跃安你身上那股散漫的气质洗得差不多了!”眼前军官对周羽此刻的军容点了点头,赞赏道。
“当不得长官如此夸奖,教育长曾告诉我们,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是跃安以前太不懂事了!”跃安是周羽的表字,他说到这里时脸上还带着些不好意思。
“那文白就没有告诉你,不用每句话都打官腔?我的侍从副官从前的冲劲儿都哪去了?”中年军官假装批评道,接着说到今天把周羽叫来谈话的目的:“跃安啊,我这次来看你,是通知你,准备提前毕业吧!”
“提前毕业?”周羽微微皱眉表示疑惑,中央军校第八期第一总队是1930年5 月开班,学制三年,结业时间应该是今年5 月,可现在才2 月,老长官就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
当即,周羽仗着和眼前男人的熟络,开口问道:“军长,是部队出什么问题了吗?您是打算把我调回十八军吗?去哪里?十一师还是十四师?”
“呵呵,跃安啊,部队在江西前线一切都好,你先别着急!”中年军官,赫然就是时任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军长,国党中央军中赫赫有名的“土木系”当家人的程诚,他对周羽这种第一时间牵挂十八军的态度表示欣慰,温言解释道:
“我这次是打算让你去一个新的部门,一个或许可以真正发挥你特长的地方。”
“嗯?”周羽不解程诚话里的意思。
“我总不能,还让你这个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高材生,再去前线带冲锋队吧?”程诚无奈一笑,道:“我怕到时候我命令刚下,委员长他就得把我阵前解职了!”
那还是民国十八年(1929年),刚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周羽,以程诚侍从副官的身份,随他和十八军开赴鄂北参加中原大战。
当年十月,冯玉详麾下悍将张维玺率部东出潼关,进兵中原重城洛阳,程诚受命率部还击,与冯军在扼守襄阳、南漳激战两天两夜。
是夜,参军不到三个月的周羽,偶然间发现张维玺指挥部位置,在请示程诚批准后,遂率十八军军部警卫连发起进攻。
此役大获全胜,周羽当场击毙张维玺本人,可在接下来清理张维玺残部时,他被负隅顽抗的冯军冷枪击中肩胛骨,只能离队返回南京治疗。
养伤期间,周羽被中央军校录取,自此留在了国党心脏的南京城中。
“怎么?还想着上战场当你的美国牛仔啊?都多大人了?还有,我记得,费城不是在美国东部吗?”虽然只比周羽大九岁,但程诚此刻看周羽却如同自家子侄一般,“好了,说正事!”
“我听文白说,你这两年在中央军校还兼职做通信科教员?”
“嗯!”周羽点头,“我在宾大的时候,除了沃顿商学院的学位,还拿到了无线电通讯专业的学位。教育长知道后,就让我去通信科教他们战场无线电相关知识。”
“我记得你当初就是靠无线电侦听到张维玺的电台,从而确定了他的指挥部所在的,对吧?”程诚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后怕,差点就把眼前这个学霸的命丢在战场上了。
“是!那时候我军和冯军的通讯条件都比较简陋,找到他的位置并不难!”
周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问道:“长官,您问这个干吗?”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问的,”程诚解释道:“实际上,委员长他也知道你的事情,我今天来看你,也是受他所托,专程来找你谈话的!”
“蒋伯父?”周羽越发不解。
国党领袖,中央军校校长蒋文正,这个人周羽并不陌生,毕竟他的父亲周俊彦与其相交莫逆,二人曾同在东瀛留学,与国党大佬陈其美等人都是老朋友。
“嗯!”程诚说道:“你知道力行社吗?”
“知道!”周羽肃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九一八”事变后,国党为日后全面抗战做准备,效仿墨索里尼的“黑衫党”,在黄埔军人贺忠寒等人的策划下,在国党中央军事委员会框架下组织了一个以军人为主体的复兴社(也称蓝衣社),1932年又在复兴社内设核心组织力行社,设有一个专门进行谍报活动的特务处,它是后世军统局(BIS )的最前身。
处长是蒋文正的得意弟子,戴雨侬。
“嗯!委员长知道你的事情后,希望你能加入力行社特务处,利用你所学的无线电知识,配合戴处长,挖出东瀛人潜伏在我境内的敌特组织,彻底扫清这些老鼠。”说到目下气焰日益嚣张的日本人,程诚作为军人,想到国仇家恨时表情逐渐狰狞说道。
“加入特务处,打击敌特吗?”周羽想到力行社那并不太好的名声,心里有些犹豫。
当初他留学归来,发现他所学的东西于中国当下时局无用,便不顾父亲劝阻,毅然走上投笔从军的报国之路。
作为军人,他连死都不怕,可力行社毕竟不是……
可当他再一想到“九一八”,想到东瀛在东北大地上犯下的累累罪行,周羽忽然觉得自己那点虚荣心简直幼稚的可笑。
当即——“长官,我愿意服从您的安排,响应领袖号召,加入特务处!”周羽起身,挺胸立正喊道。
“好!这真是太好了!”程诚相信眼前的年轻人不会让他和领袖失望,也为自家“土木系”日后能在情报机构内插上一脚而欣喜,拿起之前就被他放在桌上的委任状,同样起身宣布道:“周羽上尉,兹委任你为国党中央军事委员会特务处情报二组组长,授少校军衔,即刻赴任!签发人:蒋文正,民国二十二年二月十五日……”
“是!卑职明白!”
“去收拾你的个人物品吧,新军装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程诚唏嘘着目送周羽离开,他可是知道,为了这个任命,委员长与周羽的父亲,同为黄埔元老,现任浙江省财政厅厅长,即将担任国民政府军政部军需署署长的周俊彦,可是闹得相当不愉快。
(设定备注:军统前身力行社特务处,主要单位为情报一、二组,行动一、二组,每组下辖三队。原则上情报组负责情报收集,行动组负责执行渗透、暗杀等活动,实际上双方都可以收集情报,执行任务。另,情报一组和二组区别在于,情报一组以暗探调查为主,二组以电讯监听为主。)
……
民国二十二年5 月7 日晚,北平。
“砰砰砰……”伴随着三声清脆的枪声后,北平六国饭店内传出一阵阵女人惊恐失措的尖叫。
不久之后,阴暗的角落里,头戴鸭舌帽,身穿黑色中山装的周羽,面无表情地坐进早已停靠在那里的轿车:“走吧!张敬尧已经死了!”
“是,组长!”
毛以炎透过后视镜,看到已经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周羽,默默发动汽车。
曾任湖南督军的军阀张敬尧,通电下野后不老老实实在天津做他的寓公,却意图联系东瀛人做汉奸,这让南京特务处的戴雨侬下定决心要除掉他这个祸害。
可就在他打算让特务处北平区安排人手时,履任不久的周羽就主动请缨要求北上前往刺杀,加之张敬尧投敌叛变本就是周羽提前通过电讯发现的,戴雨侬无奈只好同意了他的请求,并让担任情报二组副组长的力行社老人毛以炎陪同,以求万无一失。
“怕是戴老板自己都做不到这么干净利索吧?”
毛以炎全程旁观了今晚的行动,只觉得身后那位年轻的“新人”组长,遇事沉着冷静,行动敏捷矫健,能说一口流利的北方方言,还有那一手神出鬼没的电讯侦听手段,简直天生就是干特务的好材料。
……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6 月13日上午,南京明孝陵紫霞洞。
“藏本英明先生,我想我们可算是『找』到您了!”周羽嘴里操着熟练的关西腔,脸上带着微笑地放下了手里的照片,看着眼前神情落魄,祖籍东瀛兵库县的男人。
“您说,我说的对么?”
6 月9 日上午,东瀛驻南京总领事馆突然通知南京政府:副领事藏本英明“失踪”。
东瀛外务当局声称“此次事件系『拳匪事件』后续,是杉山书记被杀以来最重大之事件,对于南京当局决要求严重之措置,并绝对采取强硬态度”。
同时,东瀛海军调派第三舰队二十七队的驱逐舰“苇”号、巡洋舰“对马”号等军舰开赴南京下关江边,进行武力威胁。
这一事件后来被称为“藏本事件”,是东瀛继“九一八”之后,又一次想通过制造摩擦,达成侵略意图而寻找的借口。
“领事先生,还请您现在就告知你们停在下关的军舰,您没等到它们上岸,就被我们『找』到了!”周羽脸上的笑容热烈而又真挚。
“好,好的!”身材矮小的藏本英明此时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事后,周羽这次主导的行动,获得了来自最高层的口头嘉奖。
“娘希匹!跃安他做得好,真是狠狠替我出了一口气!”
……
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初,燕京门户重镇——石门。
一身黑色西装,肥头大耳的老者面无表情地走进一栋奢华的别墅,看着满地血泊,和沙发上额头中弹惨死的中年男人,脸上顿时蒙上一层厚厚的严霜。
“八嘎,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保护不住一个殷汝耕?”名为土肥圆贤二的老者怒不可遏地给了手下一个耳光。
“先生,对不起!”被打的手下赶忙九十度鞠躬。
“谁?到底是谁?”土肥圆贤二瞧着眼前的尸体,心里直滴血,他策划了几个月的“冀东自治”,还没等开始行动,身为关键人物的殷汝耕就死在了他的保护之下,这简直就是对他的挑衅。
“不……不知道!”手下低声极力辩解道:“不过支那内部能有此等行动力,手段还如此残酷的,貌似只有……”
“周霸王,是么?”土肥圆贤二对这个名字恨地咬牙切齿。
自从两年前开始,“霸王”这个名字,就仿佛成了所有东瀛在华情报人员的梦魇。
潜伏在民国首都多年的情报小组,一个一个被他连人带电台密码本挖出,还数次用手段酷烈的暗杀破坏了他们的渗透、策反行动。
最该死的是,任由东瀛在华的情报组织如何下死力去调查,可就是找不出这个“霸王”是何许人也,只打听到一个姓氏,周,除此之外,连张人家的背影照片都没有。
“八嘎呀路!啊……”
……
南京,国立中央大学家属区,深夜里一盏灯光从一座民居中亮起。
“云珠同志,我代表整个江苏地下省委,对你的到来表示欢迎!”
初春时节的南京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民居客厅里,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穿着石青色中式传统长袍,激动地握住来人的手。
“刀锋同志,您太客气了!我也很高兴,能再跟老战友一起工作、战斗。”
和老者握手的,是一位容貌看上去颇为年轻,唯有一双明亮眼睛中带着些许沧桑的旗袍女人,“自海丰一别,我们可是好些年没有见过面了!”
“是吧,七年了!云珠同志,七年不见,你的风采依旧这般出众。”化名“刀锋”的中年人感叹时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仰慕,他还清晰记得七年前初见眼前女子时的场景。
“刀锋同志,不知道组织上这次把我找来,要交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任务?”
面对眼前男人发自内心的赞美,潘云珠打断了中年男子的回忆,姿态优雅地坐下问道。
“呵呵,云珠同志,你先别急,任务的事容我慢慢给你介绍……”身为地下党江苏省委书记的刀锋也不在意,反而在微笑过后面容严肃地说道:“这次,是我向中央提议,将你从粤东调动到江苏省委,而且组织的确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而且非你不可!”
“云珠同志,首先,我需要向你介绍整个江苏,尤其是南京地区,目前残酷的地下斗争形势。”
“自国党对我苏区发动围剿以来,不仅对苏区采取了极为严密的军事封锁,同时也在国统区实行了严格的高压管控。根据中央的指示,我江苏地下省委一直以来的工作重心,就是利用我们深入国党心脏地带的有利条件,结交各方,获得情报,同时,发动红色群众抢运物资,支援红都的反围剿作战。”
“是啊!我们前线的战士在流血,可维持他们生命的药品等物资却集中在国统区。刀锋同志,你和同志们能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顶住压力坚持斗争,真是辛苦了。”潘云珠同样时刻心系红色中央,甚至还曾多次向上级请战去往苏区,但均被无奈驳回。
“可随着去年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中央被迫撤离红都,开始战略转移以后,摆在我们江苏省委面前最大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在敌后坚持战斗。可如今,这里的形势,却变得比之前更加恶劣。”刀锋说出一个残酷的情况。
“云珠同志,你可知道,整个江苏省委目前能投入工作,联系外界的电台仅仅只剩下一部?”
“这……这怎么可能?”潘云珠闻言骇地杏眼圆瞪。
对于潜伏的地下党来说,电台,在某种情况下,是比他们生命还要重要的物资。
只有通过电台,他们才能接收上级的指示,并把前线需要的情报送出去。
只有通过电台,他们才能找到联络人,把物资准确地送达指定的位置。
可以说,没有了电台,地下党组织就变成了瞎子和哑巴,发挥不了他们原本应该发挥的作用。
“是的!云珠同志,你也是老地下,也明白电台对我们地下工作者,作用可以说比之前线更加重要。所以,多年以来,中央哪怕再艰难,都在不遗余力地补充我们电台的数量。”刀锋苦笑道:“可如今的局面是,我们只有一部电台可以工作,每次开机不能超过五分钟,且开机后必须马上转移,不然就会被国党特务找到……”
“刀锋同志,什么都别说了,你就下任务吧!需要我做什么……”江苏省委面临的问题严峻到,潘云珠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她明白自己这次被从粤东调来的任务,肯定与之有着某种联系。
“云珠同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周羽的人?”刀锋给潘云珠倒了一杯茶水,忽然转换了话题问道。
“周羽?”潘云珠表情讶然。
“对!周羽!就是这个人!你看看认不认识?”说着,刀锋拿出一张男人一身戎装的黑白照片。
“阿羽?这不是阿羽吗?刀锋同志,为什么你会有阿羽的照片?他和你刚才所说的任务有什么关系?”乍一看到照片上模样英挺的周羽,潘云珠的泪珠就止不住地落下,对照片中人的称呼却是带着一种粤东独有的亲昵。
“云珠同志,你先冷静冷静!”刀锋将照片递到女人手里,同时安慰道:
“我接下来要说的,关于你接下来的任务,就和他,你这个十年没见的儿子,周羽有关!”
是的,周羽是潘云珠的儿子,潘云珠是周羽的母亲,这是早在潘云珠加入党组织时,就已经向上级交代过的情况。
“经过我们江苏省委的多方打探,和中央敌工部同志通过内线核实,基本可以确定,目前国党特务对我造成重大打击所采用的无线电监测技术,就与你的儿子,目前担任国府侍从室机要参谋的周羽,有着重要关系。”
“同时,我们还从内线那里得知,周羽除了表面的身份,在国党军事情报系统中也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所以,组织上希望云珠同志你,可以利用与周羽的母子关系,潜伏到他的身边,搞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争取到这个关键人物,从而使我们可以获得国党接下来军事行动的有关情报。”
“云珠同志,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同时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这毕竟关系到整个江苏省委,关系到党的生命延续。”
“我,我知道的……刀锋同志,别的就不说了,我服从组织的安排,保证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潘云珠的情绪在经过短暂的释放之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眼神中流露出坚定的信仰说道。
……
一辆黄包车静静地停在颐和路117 号,一栋白色的公馆门前,还未走下车,潘云珠就敏锐地感知到,四五道从不同方向投过来的目光。
“这位太太,不知道您找谁?”公馆前的门房,一个身穿粗布棉袍的花白头发老者走到黄包车前,躬身问道。
“请问,这里是周公馆吗?”潘云珠对别处的目光也不在意,扶着门房老者递来的手从黄包车上下来,仪态大方地问道。
“是的,太太,这里是周羽先生的公馆。”老者如实答道。
“那周先生现在在家吗?我找他!”潘云珠又问道。
“在的,先生昨晚很晚才回来,现在还没起床。不知道太太姓什么,我去给您通传一声。”老者并没有直接邀请眼前的贵妇进去。
“我姓潘,叫潘云珠,来找周先生!”潘云珠也很通情达理地说道。
“那潘太太且先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来!”老者虽然是佣人打扮,但说话做事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也没有急着让车夫卸下行李,只是鞠躬一声后回了门房。
只是等了一两分钟的样子,老者再度走了出来,这次他的脸上带着更加热切的笑容。
“潘太太,先生听到您来了非常高兴,他还需要洗漱一番,让我帮您把行李拿进去。您请!”
“好的,那有劳了!”潘云珠礼貌道谢,跟着说话间已经提起皮箱的老者进了公馆的大门。
铁门之内,是一片花园苗圃,花园的尽头是一栋通体洁白的新式房子。
毕竟,这里是颐和路,按照民国十六年国党颁布的《首都计划》,颐和路属于国府高官和国际友人居住的高档住宅区,建筑风格上也都是西式洋房布局。
“妈妈!”
老者将潘云珠引进洋房一楼的客厅后就退了出去,潘云珠四下打量了一番,还没等在沙发上落座,周羽惊喜地声音就从通往二楼的楼梯处传来。
“阿羽!”看到急匆匆箭步冲到面前,已经出落地一表人才的周羽,潘云珠脸上也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嗔道:“你慢着点,都多大人了?”
“妈妈!”周羽却是不管潘云珠后面说了什么,直接一把抱住了潘云珠的娇躯,语气逐渐哽咽道:“十年了!我都有十年没有看到您了!妈妈,阿羽想您,每天都在想您!”
“好了好了,阿羽,妈妈……妈妈也每天都在想你……都是妈妈不好……”
潘云珠趴在儿子宽厚的肩头,同样泪眼婆娑。
十年前,就在周羽尚在北平就读清华预科班,即将出发前往美国的前夕,身在周羽老家奉化,时年32岁的潘云珠,选择和丈夫周俊彦和平分手,结束了身上这段封建包办婚姻,孤身一人回到粤东老家。
从那以后,潘云珠和周羽母子二人便天各一方,只剩下时断时续的书信联系,却是不曾再见过面。
“妈妈,这些年您过的好么?我一直想去广州看您来着……”周羽认真地端详着眼前的潘云珠,她的容貌一如十年前那般美艳不可方物,可眉心却不再是郁结,眼神中还有一种难言的神采。
“都好都好!好孩子,妈妈这些年一切都好,倒是你,长高了,也壮了!要不是你喊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潘云珠拿起手中的丝帕,略微擦拭了下眼角的泪花,欣喜道:“来,阿羽,我们都别站着了,坐下说吧!坐下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嗯!”周羽用力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喊道:“妈妈您还没吃早饭吧?吴妈,吴妈……”
“在呢先生!您有什么吩咐?”一个棉布格子衣衫的老妈子走进客厅,看着尚和潘云珠抱在一起的周羽,恭敬道。
“上次买的随园的鸭油烧饼还有吗?一会早餐多准备一份!”
“知道了,先生!”
“另外,你让吴伯一会坐车去扬子饭店,不,还是去安乐酒店,去那里订一桌最正宗的粤菜!还有……”
“好的,先生,我记下了!”吴妈应声答复,可同时面露不解道:“可先生,现在去安乐酒店订菜,午饭怕是赶不上了,您看……”
“没事!午饭吃不上就晚上吃,我今天一天就在家哪儿都不去!”说到这里,周羽松开了怀中的母亲,对吴妈介绍道:“吴妈,这位潘云珠女士,是我的母亲,你先见过一下,她今后也会住在这里!”
“啊!原来您就是夫人,我是这里的佣人,您以后叫我吴妈就好!”如果不是周羽介绍,吴妈打死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又漂亮得不像话的贵妇,会是一个有着二十多岁儿子的母亲,连忙躬身行礼。
“吴妈你好!”潘云珠同样客气回应。
“对了,吴妈,一会早餐送来之后,你去街上找个人牙子,再买个丫鬟回来,人要整洁干净,手脚麻利的……还有……”周羽吩咐起来就没完。
“好了,阿羽,你快别说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哪儿需要什么丫鬟?还有准备什么粤菜,你就别折腾人家了……吴妈,你先去忙吧?阿羽,快跟我去坐下!”
也许是被触及到了敏感神经,潘云珠果断打断周羽的话语。
“不麻烦,不麻烦的夫人!”吴妈先是连连摆手,接着说道:“先生,您刚才说的我都已经记住了,我先去准备您和夫人的早餐,您有事再唤我!”
说罢,就退进了厨房。
“妈妈,我这里之前就我一个人,佣人就吴妈一个,还有门房的吴伯,您住下以后,我总得找人照顾您才是。”等随潘云珠坐上沙发,周羽立马侧身对她说道。
周羽说的是实话,因为情报处工作的特殊性,加之周羽自己本就谨慎的个性,这座周公馆里并没有多少人,就连吴妈两口子也都是他专程让父亲周俊彦,从老家奉化找来的,知根知底的老人。
“我只是想着先来看看你,之后我住酒店就好。”潘云珠状似为难道。
“那怎么可以?妈妈您人都来了,我怎么能让您住酒店?”周羽直接急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妈妈,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里不是咱们奉化老家,父亲他人还在浙江省府呢!再说,这周公馆是我自己置办的房产,父亲就是人在南京,也很少过来。您就留下吧?就当是儿子求您了……”
对于父母之间的事情,十六岁时的周羽就不愿过多评论,如今的他,更是如此。
“那……好吧!”沉默了些许时间后,潘云珠勉为其难地答应道。其实她本就是要找机会接近周羽,能住在一起当然更好。
“太好了!”周羽拍手,坐回到潘云珠身前,道:“妈妈,这儿以后就是您在南京的家,二楼那里,还有一间大卧室,我回头让人给打扫出来……还有花园……”
“好了好了,阿羽,你再说我头都要晕了!”潘云珠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地手舞足蹈,脸上不经意间带上一丝宠溺的笑意。
“对了,妈妈,我还没问您呢,您这次从广州北上来南京,是打算做什么吗?”
在又一阵高兴过后,周羽问道。
“我这次来南京,主要是要在这里创办《安雅报》南京分社。”潘云珠在来之前,对周羽可能的提问,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做,“其实早几年就该来的,只是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潘云珠的祖父,是晚清最后一任浙江学政潘衍桐。
辛亥革命之后,潘衍桐致仕,回到粤东老家,便从别人手中接下了广州创办最早的《博闻报》,并改名为《安雅报》。
潘云珠在离婚以后,就以潘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接手了《安雅报》,并亲自担任报社主编。
除了打理祖产,潘云珠当初接手《安雅报》的另一个理由,就是借着《安雅报》的掩护,帮助粤东地下党人,刊发革命报刊,配合发动宣传攻势。
而这,也是她接下来在南京,将要完成的另一项任务。
“嗯……我知道了!”周羽思考了一下,接着对潘云珠半是撒娇半是请求道:
“那妈妈以后就留在南京陪我了好不好?《安雅报》的事情,我明天就帮您跟贺局长他说一声,一准没问题的!”
周羽口中的贺局长,就是贺忠寒,复兴社四大台柱之一,现任国党军委会新闻检查局局长,正是潘云珠她们办报人的顶头上司。
“好~ 妈妈都依阿羽你!”潘云珠闻言既是顺水推舟,又是心甘情愿道:
“阿羽现在长大了,有本事了,能帮到妈妈了!”
“嘿嘿……妈妈,瞧您这话说的,我不帮您还能帮谁?”周羽说完就伸手拉起潘云珠,“妈妈,今天我哪儿也不去,现在咱们去吃早饭,等吃完我再陪您聊天。”
“妈妈,我告诉你啊,这随园的鸭油烧饼可是他们的特色,而且我跟您口味一样,都喜欢吃甜的……您快尝尝……嘿嘿……”
“你再尝尝桂花鸭,南京人都喜欢吃鸭子……”
餐厅时不时传出一阵或爽朗,或婉转的笑声,打破了周公馆长久以来的宁静氛围。
……
“妈妈,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潘云珠到来的第二天中午,周羽专程从国府赶回家里陪她吃午饭。待到饭后,周羽一边帮潘云珠和吴妈二人收拾碗筷,一边说道。
“你下午要去哪里?晚上几点回来?”潘云珠心下一动,顺势问道。
“下午去看一位留学时候认识的朋友,她前段时间病了,我那时候刚好出差公干,就想着今天去看看她……”周羽毫不设防地解释道。
“您晚饭别等我,我应该是在外面吃过再回来。”
周羽平时在情报处的工作不算多,偶尔所谓的出差公干,大多都是出外执行暗杀任务。
就像这次,他孤身一人,在大批日本特务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弄死了大汉奸殷汝耕。
但这些,周羽就不用和潘云珠说了,也免得她担心。
“嗯!我知道了!”潘云珠点头,接着说道:“那你打算带什么去看人家?我这里带了些粤东老家的特产……”
“有花胶吗?”周羽想到这里,问道。
“花胶?有的,在箱子里,我现在上楼去给你拿。”说着,潘云珠就转身上了楼。
下午两点,宁海路上的随园附近,金陵女子大学。
脱下中校军装,换了一身挺括西装的周羽,随着一个身穿浅蓝色侧襟五四学生装,留着一头干练短发的女生,穿过金陵女大熙熙攘攘的校区,来到教工楼二楼一间办公室门前。
“咚咚……”短发女生先是礼貌地敲了敲木门,接着轻声喊道:“林先生,周先生来看您来了……”
“吱呀~ ”略有些陈旧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位身着白色长裙,面容清秀的女子站在门口。
“谢谢你了,小兰,你回去了,一会儿该上课了!”白裙女子就是女生小兰口中的“林先生”,显然是这所金陵女大的教授,先是微笑对小兰感谢道。
“周先生就由我来接待吧?你快去吧……”
“知道了,我这就去,林先生。”小兰笑着点头就跑开了。
“徽音,你身体好些了吗?”早在白裙女子,也就是林徽音出现在那一刻,周羽眼睛就为之一亮,等到带路的小兰走开后,他举起手里的礼盒,“我母亲从粤东带来的上好花胶,托我带给你补补身子。”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坐吧!”林徽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地疏远,侧身让周羽进屋。
等林徽音重新阖上厚重的木门,周羽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她。
“徽音,想我了吗?”
周羽凑到这位民国才女的耳边,话语中透着炽热的爱意。
“你都不想我,我干嘛要想你?”林徽音欲要挣扎,可始终挣不脱周羽那双死死将她困在怀中的臂膀,遂放弃转身,埋头在周羽的怀中赌气道。
四下无人,林徽音的声音分外清脆悦耳,带着一丝超脱凡俗的灵性。
“我怎么不想你?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了?”身材高大的周羽用下巴蹭了蹭林徽音光洁秀气的额头,道:“好了,我的好徽音,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周羽拿出哄小女孩的模样,外人殊不知,怀中的佳人比他实际上还要大上几岁。
“你……我们快别抱着了,先坐下说吧?”林徽音被周羽的亲昵举动弄得羞涩不已,低头牵着他的大手走到一旁的布艺沙发前,把周羽按坐下来。
林徽音办公室里沙发是单人款式,平时除了接待来访的友人,她偶尔也会窝在上面小憩。
周羽坐下后,很自然地就将身材娇小玲珑的林徽音拉坐到他的大腿上,像抱小猫一般继续把佳人拥在怀抱中,林徽音对此也不再拒绝,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徽音,你这次受苦了……”周羽一只手把玩着林徽音被长裙包裹的酥翘臀部,嗅着她短发上那好闻的皂荚香气,说道:“实在不行就生下来好了,干嘛要那么委屈自己?打胎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事后才告诉我……”
“生什么生?你就知道胡说,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你让我回北平以后怎么面对思诚?”林徽音语气中带着一丝难过道:“跃安,我们这样已经很对不起思诚了,而且,这孩子要是出生,对你影响也不好。跃安,对不起……”
林徽音口中的思诚,就是她的丈夫,清末思想家、政治家梁冰室的长子,目前担任燕大建筑学系主任的梁思诚。
她这次之所以会滞留南京,也是因为梁思诚本人主持修复文渊阁分身乏术,她来帮他测绘金陵古都各处古建遗址,为燕大建筑学系筹备资料。
“孩子生不生下来我都不怪你,只是你身子一向不好,又常年在野外风餐露宿,现在又小产,别落了病根才是。”周羽赶忙开解着此刻似乎已经强忍泪水的林徽音说道。
“我一切还好,真的,我都好!只是,跃安,别怪我好么?”林徽音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眼泪潸然而下,“你工作那么危险,我真的很想为你把孩子生下来的,可……”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当初不该骗了你的身子。”周羽吻住林徽音水漾的唇瓣,一边啄吻一边说道:“都过去了!好徽音,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等将来天下太平了,你和思诚兄离婚以后,还要嫁给我,为我生一大堆孩子呢!”
“去你的!”林徽音被周羽说到一大堆孩子时,那夸张的手势逗得破涕为笑道:“真到那时候我都成人老珠黄的小老太婆了,谁知道你那时候又有多少女人?”
“有多少女人,都比不上徽音你这个大才女啊~ ”周羽抓住佳人的一双柔荑,常年野外工作让她原本娇嫩的手指多了些风霜皴皱。
“你素来会哄我,也怪我自己不争气,就吃你这一套。”林徽音仰头看着周羽,这个自己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想着过去种种,心里感慨万千。
1925年,同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就读美术系的林徽音,随梁思诚在宾大燕园学子迎新会上结识了刚刚入读沃顿商学院的周羽。
那一晚,三人聊得投机,周羽与梁思诚对彼此的父辈都怀有崇高的敬意。
而一旁的林徽音,却被眼前那个明明小她三岁却比她处世成熟,言辞慷慨激荡但眉心蕴着忧郁的俊朗少年所深深吸引。
最后三人大醉一场,她更是稀里糊涂地,不顾醉卧一旁的梁思诚,就把自己珍藏了二十一年的清白处子身,交给了只是初次见面的周羽。
接下来求学的日子里,周羽的志气和风采,让林徽音忘记了曾经为之倾心难过的表哥徐康桥,忘记了一直陪伴身边不离不弃的男友梁思诚,如扑火的飞蛾一般投身到他的缠绵温存之中。
林徽音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次,背着所有人找到周羽,只为了和他一起共赴巫山,又有多少次,自己忍着内心的娇羞,尝试在各种地方,满足周羽愈发过分的性爱需求。
那时候的林徽音,其实就知道自己和周羽感情,最终也不会有结果,但她就是爱这个男人,爱他的一切,爱他对自己身体的贪婪攫取。
所以当数年之后,早已为人妻的林徽音,在南京再次遇到周羽时,心中的激情再度被点燃,当晚就爬上了周羽的床,用被他曾经精心调教过的身子,用他曾经最喜欢的姿势服侍了他,并为了他盘桓金陵久久不愿北上。
“想什么呢?徽音?怎么不说话了?”小小的办公室里,周羽感受到林徽音身上那种浓浓的依恋,打破空间宁静地问道。
“没,没想什么,就这样就好!”林徽音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慵懒,紧紧地贴在周羽的胸口,关心道:“你这次出差,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我之所以之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分心我的事……”
“能遇到什么危险?不过就是去杀个忘了自己祖宗的汉奸罢了。”周羽的语气淡漠,为了民族的自由独立,他不惜化身真正的杀人恶魔。
可一想到怀中娇柔的林徽音,他赶忙收敛了身上那股冷酷杀手的气势,“下次别这么任性了,徽音,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将来也就没有了意义。”
“我知道了……”林徽音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只是……今天……我可能没法服侍你了……”
毕竟刚小产过不久,虽然落满了月子,但她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过来。
“小傻瓜,谁说今天要你服侍了?我只是今天正好不忙,就抓紧时间来看看你……”周羽爱怜地与林徽音的目光对视,眼前这个宛如精灵般秀气娇憨的女人,从被他开苞以后,就对他予取予求,那副模样让人爱煞。
“可是……可是你那里……那里硬了……”林徽音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坐在一座火山之上,股间传递过来的,是惊人的热量。
“谁叫我的徽音这么让人疼呢?”周羽尴尬道。
“跃安,那我今天就用嘴巴服侍你吧……”明明已经是三十岁的林徽音,这时的表情神态却是像极了十八九岁,遭遇情郎痴缠的怀春少女。
“可以吗?你的身子……”周羽皱眉看着已经起身站起的美人。
“明知故问!”林徽音素手温柔地分开周羽的大腿,跪了下来,一边替他解开腰间的皮带,一边给了他一个娇俏的白眼:“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你哪次饶过我?”
林徽音还记得第一次给周羽口交,那还是1928年的时候,在北美温哥华,她和梁思诚即将举行婚礼的前一天,她再一次主动找到前来观礼的周羽,二人开着车在婚礼酒店外的森林中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
在娇嫩的下体被周羽持续不断的撕裂贯穿到红肿不堪,实在不能再战后,林徽音第一次奉上了自己的口舌,学着当时北美青年那宛如畜生一般交配的模样,让她最爱的男人把白色精华射了她满脸满身。
“什么时候看到它,都是这么杀气腾腾的样子……唔……”双手捧出周羽胯间那根硕长的巨物,林徽音张开樱桃小口,熟练地含弄了起来。
“徽音,其实你不用每次都这样……”看着女人只是艰难地吞入龟头就似乎无以为继,周羽心疼地说道。
“唔……没事……跃安……你喜欢就好……唔……吸溜……人家……喜欢……吸溜……喜欢服侍你……徽音……喜欢你……大鸡巴……唔……交给我……吸溜……”
林徽音也知道自己的嘴巴,再怎么努力也是塞不进周羽这根,宛如儿臂的粗壮阴茎,但她有自己取悦爱人的技巧。
她小指轻轻撩起鬓角滑落的短发,除了嘴巴套弄以外,她灵巧的香舌也加入到对周羽的撩拨之中,如绸缎般细软的舌面不时缠绕在他粗壮的棒身之上,时而还会滑到阴囊周围,其熟练程度显然不是首次。
“嗯……舒服……好舒服……徽音……你的嘴巴……我好舒服……鸡巴好美……”面对甘愿屈身服侍的倾城佳人,周羽知道此时再多的感谢,都不如发自身心的愉悦赞美。
“喜欢吗……唔……好跃安……亲相公……人家……唔……人家的爱人……喜欢……吸溜……喜欢徽音……徽音的服侍吗……啊……好人……鸡巴好硬……妹妹……好想要它……下次……唔……等妹妹……唔……好想要……狠狠肏……徽音……亲爱的……唔……亲哥哥……答应我……好好肏……肏人家……”
身为时代新青年,曾经被文豪泰戈尔盛赞的文坛才女,林徽音在此生挚爱面前,却甘愿戴上封建的枷锁。
知性的美女教授,此时宛如秦淮河畔燕桥画舫中的风尘女子一般,嘴里说着让女人羞于启齿,让男人为之兴奋的粗俗淫语,使尽浑身解数满足着周羽对她嘴巴,身体乃至灵魂的占有。
“徽音……我的好徽音……你的嘴巴……太美妙了……爽死了……鸡巴太爽了……肏死你的小嘴……徽音……我要肏死你……”
“肏死我……唔……好人……好相公……肏死人家……人家……不守妇道……喜欢你……被你玩……做你的女人……唔……好人……给徽音……徽音是你的……身体……嘴巴……都是你的……跃安……唔……人家好爱你……爱你啊……”
林徽音的身体,早就里里外外被周羽玩了个通透,丈夫梁思诚自结婚之后就从来不曾满足过她。
林徽音知道自己会和丈夫组成家庭,会为他生儿育女,会和他走过余生……但她的身体,早在落红的那一刻,就被周羽这个她命中的魔星,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林徽音从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哪怕现在身子不便,她也竭力满足她的爱人。
“好人哥哥……好相公……徽音想要……射给我……射死我……这个……唔……坏女人……肏烂人家……人家的嘴巴……跃安……射给我……”
宛如痴女一般不时亲吻着热气萦绕的棒身,林徽音用一双小手不停歇地上下套弄着周羽那几握不住的粗长肉棒,在那之上满是先前她口中分泌的芬芳津液,午后阳光中显得格外淫靡。
林徽音尽心周到的手口服务,也让周羽逐渐喘起了粗气,他感到自己的下体已经进入到蓄势待发的状态。
“嗯……呼……徽音……我……我要射了……接住……我要射了……射给你了……”
“啊……射给我……射我脸上……跃安……射给我……人家……啊……好热……来了……跃安哥哥……的味道……啊……美死了……亲相公……徽音……爱死你了……”
自马眼中激射而出的白色浓浆,如子弹一般急促,一发一发地打在林徽音那张尚余一丝青涩,清纯宛如当年的粉白脸蛋之上,又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打湿了她的白色长裙,最后滴落到她身下的木制地板上。
之后,林徽音起身去到放在办公室一角的脸盆架处打水,将自己脸上男人射出的秽物清理干净,一回头,就看到已经重新整理好西装的周羽正打开办公室另一面的木窗,嗅着狭小空间中那逐渐散去的阳刚性味,她脸上又有些不好意思。
“跃安,这次没有让你尽兴……”等到二人收拾完办公室里的一切,复又回到最初的坐姿,林徽音靠在周羽的肩头,歉然道。
“瞎说!我现在明明已经很满足了……”周羽托起林徽音的小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道。
“我是不是瞎说只有你自己清楚……”林徽音将螓首凑到周羽耳侧,低声调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整个金陵女大,连老师带学生,至少有十个人跟你上过床,你可别不承认啊……”
“徽音,你?”周羽语塞。
“我还没算你别处的情人呢,比如南京电报局里那个……”恢复开朗的林徽音,这时候用的是一种大妇看待姨太太的调侃语气:“谁知道你一会从我这离开,又去找谁服侍你?谁叫我自己身子不争气呢?”
“那就先把身子养好,听到没?”周羽一想到林徽音之前小产遭的罪,就气的想打她屁股,“我带来的花胶,是我妈妈从老家带来的上等陈年货色,最适合女人产后补充元气,你回头让佣人给你炖个花胶炖鸡。其他还有什么想吃的也告诉我,我一会就打发人去给你买!下次别这么任性了,好么?”
“嗯!”周羽这种对她身体健康的叮嘱牵挂,让林徽音无比受用,连连送上香吻娇笑道:“知道了,我的周大老爷!”
“不听话,看我下次在床上怎么收拾你……”周羽故意装出张牙舞爪的大灰狼模样,和林徽音打闹在了一起。
……
与此同时,在南京城的另一边,周羽的母亲,潘云珠再次来到国立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范予燧的家门前。
范予燧,原名范长生,投身革命后立志要像先贤燧人氏传递文明火种一样,将民族自由解放之火传递到劳苦大众手中,所以改名为“予燧”。
自大革命失败后,他就接受红色中央的命令,潜伏在国党首都南京城中,战斗在最危险的前线,“刀锋”正是他的代号。
“范教授,冒昧来访,还请见谅。”潘云珠神色自然地说道,而她这次前来的说辞,本就是以《安雅报》东家的身份,邀请国大中文系知名学者范予燧出任《安雅报》南京分社主编。
“潘夫人,您能亲临寒舍,实在是不胜荣幸,还请进屋叙话!”在范予燧闪身让过潘云珠进屋的同时,嘴唇微微蠕动低声道:“别说话,直接去二楼书房,敌工部的同志已经到了。”
“嗯!”潘云珠同样微不可察地点头表示知道。
书房中,门窗紧闭,除了范予燧和潘云珠二人,还有一个身穿麻布短衫,其貌不扬的矮小男子。
“老方,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潘云珠同志。”作为此地接头人,范予燧又侧身对潘云珠说道:“云珠同志,这位是中央敌工部专门过来配合我们解决电台危机的同志,你叫他『老方』就好。”
地下工作者中,除了像潘云珠这种有着显赫家世作为保护伞,可以出现在人前,更多人都是默默无闻地行走于黑暗中,苦苦寻求着心中的光明。
眼前的“老方”,就是这样一个人。
“云珠同志,你好!潜伏工作还顺利吧?”化名老方的粗衣男子并不健谈,简单问好后就谈起了工作。
“一切顺利,阿羽他,不,目标对我并没有戒心,我已经在周公馆里住了下来。”潘云珠陈述自己的情况。
“能理解!”中央敌工部的老方显然也是知道潘云珠与行动目标之间关系的,干笑一声,打开一直被他抱在怀中的包袱,拿出一份文件:“那下面我就给你,介绍一下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
“目标人物的姓名和籍贯,你本身就很了解,就不说了……”老方在文件中翻找出一张照片,“我着重给你介绍一下,周羽自去美国留学以来的部分履历,这些都经过内线『海燕』的证实,相信对你接下来工作的开展有所帮助。”
“周羽,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学士,无线电通信学学士。1929年回国后不久,就以程诚副官身份投身军旅,于中原大战时击溃冯军张维玺部,击毙张维玺本人,负伤立功。”
“1930年被国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也就是现在的陆军大学录取,入校期间成绩优异,被『土木系』程诚、陆大教育长张治忠等人看重,担任陆大通讯科教员,专攻战场无线电通讯定位领域。”
“1933年陆大毕业时,周羽被国党领袖,陆大校长蒋文正亲授佩剑,以示亲近。”老方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张周羽全副戎装,腰悬短剑,与笑容和蔼的蒋文正的合影。
“周羽自前年陆大毕业后,去向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有回到原作战单位国党十八军亦或『土木系』其他作战部队。去年藏本事件发生后不久,周羽出现在国府,担任国府侍从室参谋,军衔也从毕业时的少校提到了中校。”
“关于目标过去两年的去向,海燕并没有找到相关资料,只能大致判断周羽应该是进入国党某个高度保密的情报机构中任职,但可以肯定的是,国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并没有出现他的任职履历。”
国党中央党务调查科,是国党最早成立的全国性特务情报组织,也是红党在地下战线最主要的对手。
(即后世的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
“会不会是因为别的原因,目标才会加入国府侍从室?据我所知,蒋文正与目标父亲私交很好,而且很久以前,宋家大姐就有意撮合目标与其长女订亲,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潘云珠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昨日才见到的,开朗活泼的儿子,暗地里却是国党迫害革命同志的爪牙特务。
“这个情况,中央倒是不了解,”老方皱了下眉头,“不过云珠同志你说的这种情况,基本应该可以排除!”
“因为自陆大时期开始,目标就是蒋文正、程诚等一众国党高层所倚重的无线电通讯专家。而且海燕曾听徐恩增对蒋文正亲口夸赞过,由目标主导的罗斯曼旋律、廊桥密码是监控首都无线电通讯的有效手段。”
徐恩增,就是国党中央党务调查科的负责人,蒋文正手中镇压革命群众最臭名昭著的刽子手。
“罗斯曼旋律?那是什么?无线电监控……”潘云珠云眉紧锁地私语道。
“对,我们经过和内线反复确认,罗斯曼旋律和廊桥密码这两个词,就是国党目前所采用的无线电监控技术的关键所在。”老方说道:“云珠同志,接下来,你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想法设法从目标口中,得到关于罗斯曼旋律和廊桥密码的相关情报。”
“我们必须知道,罗斯曼旋律和廊桥密码,到底是什么!”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完成任务!”潘云珠面色肃然道。
“那接下来,云珠同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江苏地下省委打探到的,关于目标周羽目前生活中的一些情况。”范予燧接过了话题。
“刀锋同志,你说吧!”
“经过我们的同志对目标个人周边情况的了解,基本可以肯定,目标目前,至少与二十个女性,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
“什么?你说什么?”潘云珠直接惊讶失声。
“云珠同志,你先别激动!”范予燧毕竟与潘云珠相识多年,他稍稍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为难地继续说道:“事实是如此,经过我们的同志暗中走访,目标目前公开情人关系的有五人,分别是……除此之外,目标在南京期间还会在外留宿,其中包括……大多数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还不乏南京社会名流……”
潘云珠尚处于对儿子这些年变化之大的震惊失神中,那一长串人名她是压根一个也没听清。
“云珠同志,从目标目前堕落的生活来看,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国党未来中坚的作派。”老方最后说出红党中央敌工部对周羽的总结评价:“目标周羽本性不坏,留学期间积极上进,但目前深受国党思想的腐蚀严重,内心毫无革命信仰。对于这样的人,我党的原则一直都是抱着积极挽救,治病救人的态度,这也需要你在接下来的潜伏工作中,利用自己的身份加以引导,让他多做对国家有益,对人民有益的事情。”
“中央周部长根据内线的提议,将针对周羽的行动代号定为『霸王』,云珠同志,你明白了吗?”
“明……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潘云珠此刻对儿子现在的情况很是心痛,她的内心无比悔恨,她感受到一种远高于任务本身的责任与使命。
……
“阿羽,回来啦?吃过饭了没?”
周羽回到周公馆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可原本应该回房休息的潘云珠,还坐在客厅里。
“吃过了的!”周羽随手将西装外套挂在门厅的衣帽架上,迎着潘云珠慈爱的目光,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妈妈,你怎么还没休息?不是和你说了不用等我吗?”
“那怎么行?儿子这么晚不回家,我这个当妈妈的怎么可能睡的下?”潘云珠走过来,语带关切地问道:“你今天下午都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的好妈妈,我下午出门前不是都跟你说了嘛!我去看望一个生病的朋友……”周羽从后面推着潘云珠的肩膀,推着她回到客厅内,一边走一边笑着解释道。
“那你这位朋友是谁啊?妈妈认识吗?男的女的?”潘云珠用母亲的身份,对儿子的私生活打探道。
“应该认识吧?”周羽挠了挠头,“林徽音,您认识吧?”
“是她?”潘云珠作为《安雅报》老板,又怎么会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新月派”女诗人?
只是想到林徽音似乎已经结婚了,她的心脏像是漏跳了半拍,赶忙说道:“你……呃……你和她关系很好吗?为什么在给我写信的时候没有提过?”
“嗯?”周羽扬了扬眉毛,似乎对母亲此刻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阿羽?”潘云珠强装镇定道。
“没什么……”周羽只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笑了笑说道:“妈妈,林徽音她和思诚都是我在美国留学时候的同学,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徽音她来南京工作,思诚他还专门从北平给我拍了电报,让我多帮他照顾照顾。毕竟徽音一直就有哮喘和低血糖,又总是和思诚往各地勘测古建筑,前阵子在野外因为贫血晕倒住院了,我一直忙到今天才抽出时间,就想着带点补气血的东西给她,还多亏了妈妈你带了花胶来。”
“那就好那就好!”潘云珠似是对周羽这过于冗长的叙述没有察觉,“我是说,人没事那就好!花胶要是有用,那妈妈这里还带了不少,要不改天妈妈去看看她吧?她一个女孩子在南京,也挺不容易的。”
“行啊!妈妈,您平常没事的时候,去看看她呗?她也一早就对您这位当代第一报业女大亨好奇呢!你们正好可以……”
正当周羽笑着跟母亲说话的时候,门外院子里传来急促又清脆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人敲响。
“咚咚……”
“进来!”
大门打开,一个模样冷艳,身材窈窕,披肩长发发顶歪戴船形帽,身上黄绿色军装勾勒出完美曲线的女性少尉走进周公馆客厅,来到周羽二人面前,高跟丝足立定后报告道:“主任,国府侍从室通报,需要您马上签收!”
说着,女少尉从腋下拿出一份用蜡封口的黄色牛皮纸文件袋,上面有着青天白日徽章和绝密字样。
根据潘云珠她们得到的资料,周羽在国党官方明面上的身份,的确是国府侍从室侍一处主任。
“嗯……”周羽皱了皱眉,接着舒展笑着对一旁同样投来目光的潘云珠笑道:
“妈妈,您看我就是摸了一下午的鱼,工作就找到家里来了。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国府的机要秘书,蓝萍少尉。”
“蓝萍少尉,这位是我的母亲,潘云珠女士。”接着,周羽又冲站在一旁的蓝萍介绍道。
“夫人,您好!这么晚还登门打扰,我很抱歉。”蓝萍说话的语气,和她的容颜一样,永远带着一丝寒冬的凛冽。
“好了,蓝少尉,我这才刚到家,让我先歇一会!”周羽不在意地向后摆了摆手,“你先把文件放到书房去,再去厨房酒柜那里给我调一杯『CubaLibre 』(自由古巴)来,工作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是,主任!”冷艳的机要秘书,并没有任何异议地转过身去,在上楼前背对周羽说道:“您家里的干朗姆酒我上次来的时候就用完了,今天基酒用什么?还用伏特加您看可以吗?”
“不需要了,吴妈已经买了一瓶新的,就按我之前教你的调就好!”
“好的!”女少尉说话言简意赅。
“阿羽,人家都把你工作带到家里来了,你要不先去工作吧?还要人家给你弄什么『CubaLibre 』?那是什么?是一种酒吗?大晚上你还要喝酒,这……”
潘云珠模样嗔怪地看着周羽,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她本就是听得懂英文的,“CubaLibre ”的翻译过来是“自由的古巴”,再结合刚才蓝少尉丝毫不陌生的反应,看来周羽平常工作和生活中就有非常浓郁的留学色彩,那罗斯曼旋律和廊桥密码会不会也是某种代指?
“哎呀,妈妈,这您就不知道了,『自由古巴』其实是美国现在流行的一种鸡尾酒,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喝了会醉的烈酒,你可以想成是一种饮料。”周羽面对潘云珠的唠叨笑着解释道。
“饮料?”
这个新鲜名词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上午她在打开厨房冰箱的时候,看到几个装在透明玻璃瓶中,并用橡皮塞塞住瓶口的黑色液体,吴妈就说那是周羽托人从美国买回来的,一种叫“蝌蚪啃蜡”的“饮料”。
“嗯!您可以理解成是一种类似中国茶水的东西,西洋年轻人爱喝的。妈妈您要来一杯吗?睡前喝一点也能睡得好……”周羽问道。
“我也来一杯CubaLibre 么?好啊……”潘云珠现在真的很想多接触儿子的世界一点,于是没有排斥地欣然应允道。
“CubaLibre 可就不适合您了,我让人给您调杯别的。”正好这时候蓝萍从楼梯上下来,正要去往厨房,周羽赶忙叫住她:“蓝萍,麻烦你再给我母亲调一杯『Alexander 』(亚历山大)来,还记得做法吗?”
“记得的,主任,您和夫人稍等!”
不一会儿,蓝萍举着托盘走了回来,弯腰将一黑一白两杯不同颜色的酒液摆放在茶几上后,就面无表情地继续站回到周羽身后。
“来,妈妈,尝尝看?很好喝的,没什么酒味……”周羽先拿起自己面前盛满黑色酒液的酒杯,对着坐在沙发另一边的母亲举杯致意道。
“那我试试?这就是你说的Alexander 吗?”潘云珠仔细端详着手里那杯乳白色宛如牛奶一样的鸡尾酒,闻上去还有着一种奇异的香气。
“嗯!您那杯酒叫亚历山大,不过我觉得其实叫『亚历珊德拉』更好!”周羽就着自己杯中的冰块啜饮了一大口,给潘云珠介绍道:“它出现于上世纪中叶,是为了纪念英王爱德华七世的世纪婚礼,而这杯鸡尾酒就是新娘亚历珊德拉皇后收到的献礼。”
“这可是一杯皇后之酒哦~ ”
“嗯!好甜……”第一次喝到这么新奇又有来历的东西,潘云珠实在不好形容它的口感。
说它是酒吧?
它的确有酒精的些微刺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奶油融化在口中的感觉,但又没有过于黏腻,显得很是清爽。
潘云珠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呵呵……妈妈,您喜欢就好!”说着话,周羽就拿着酒杯起身,对一直侍立一旁的蓝萍说道:“蓝萍,走吧,跟我去书房!”
临走时还不忘对潘云珠提醒道:“对了,妈妈,Alexander 加入了少许白兰地烈酒,您最好拿回房里喝,免得一会酒劲上来……”
“知道了,阿羽,你去忙吧!”潘云珠笑着应道。
……
深夜里,已经换上一身睡衣的潘云珠,从自己的卧室里悄然走出,来到漆黑一片的楼道。
虽然喝了一杯酒,但她此刻的大脑却是保持高度清醒。
她可还没忘了,刚才蓝萍手里那份文件。
虽然不知道那里面会是什么,但仅仅是文件袋上那“绝密”
二字,就值得身为老地下工作者的潘云珠为之冒险了。
潘云珠先是四下打量了一下,便朝儿子的卧室门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在去书房前她要先确定周羽睡着了没有。
可当她把耳朵贴上周羽的房门,从卧室里传来的却是——“小骚货!快说,我肏的你爽不爽?大鸡巴粗不粗?你爽不爽?”
“啊……爽死了……主任……啊……太大了……人家美死了……萍儿……萍儿被您……肏死了……啊……粗死了……人家妹妹……魂儿都快被……您肏出来了……啊……亲爹……肏死人家了……好人……萍儿美死了……要飞了……啊……”
“你说,我今晚该不该罚你?”
“啊……主任……萍儿错了……啊……萍儿知道错了……不该……啊……不该把文件……带来……人家的骚屄……来就行了……啊……好人……罚我吧……萍儿活该……啊……是母狗……骚屄好爽啊……主任罚我……罚得好……啊……肏死我……好哥哥……”
潘云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直到房门合上,她还无力地靠在门上喘息着。
她刚才都听到了什么?那些都是什么污言碎语?房间里的人是怎么肆无忌惮喊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词汇的?
作为出身自书香名门的大家闺秀,潘云珠无法想象,一个女人,是如何可以不知羞耻地喊出那些她听着就觉得脸红的话的。
亏得她刚才在楼下时,还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冷漠到宛如冰块的人。
还有她的儿子,潘云珠一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心头的无力感更甚。
卧室里那个粗狂桀骜,极度蔑视女性自尊的男性声音,真的是她印象中的儿子吗?
周羽在面对她的时候,是那么乖巧懂事,还会耐心地给她解释各种新鲜事儿,还会细心地关心她起居生活的点点滴滴,难道那些都是伪装?
为什么房门后的那个儿子,那么像一个恶魔,一个极度压迫妇女意志的恶魔?
是了!
潘云珠想到白天和同志们的对话,她找到了答案。
是国党!
这一切都是国党!
是国党的糖衣炮弹腐蚀了她不谙世事的儿子,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就是那些糜烂的纨绔二世祖的德性吗?
也只有那些国党不顾百姓疾苦的官老爷们,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和自己的秘书发生关系,强迫她们成为自己的情人。
潘云珠一时间甚至开始愤恨起身为国党高官的前夫,以周、潘两家的严格家教,但凡周俊彦不是醉心官场刻意纵容,自己原本品行端庄的儿子,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阿羽,你放心,妈妈不会不管你的,妈妈一定会把你救回来,让你走回正道的……”临睡之前,潘云珠忍着身体私处的略微不适,怀着对国党当局的愤恨,红着眼睛呢喃自语道。
……
第二天,周羽又一次睡了懒觉,倒是早早起来的潘云珠,在吴妈那里打听到,一大早,机要秘书蓝萍就衣衫不整地匆匆离开了周公馆。
“嘀嘀嘀……”
上午八点刚过,宁静的颐和路上,周公馆的门前,一阵异样刺耳的汽车鸣笛传了进来。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周羽怒气冲冲地从二楼冲下来,对着门外喊道:“吴伯,去看看,是谁这大清早的吵人休息!”
“是,先生!”
吴伯出去还没一会,就带着两个身穿军装的青年走进家来。
“哈哈……汝槐,我说什么来着?跃安这小子一准儿在家睡懒觉……他这个大主任,现在可比咱们这些死丘八享福多了……”说话的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军官,操着一嘴夹带西北方言的官话,肩章上赫然是两杠三星的国军陆军上校身份。
“伯玉,你就少说几句吧!你看,周主任现在怕是都准备掏枪了呢……”另一道声音明显低沉了许多,同样揶揄道。
声音的主人个头不高,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看肩章也是中校军衔。
“胡涟,郭汝槐,你们两个混蛋,大早上跑到我门口来鸣喇叭,就为了把我吵起来调侃我?他妈的,我枪呢?”看到并肩朝他走来的二人,周羽假装大怒地就要去拔枪,可下一刻却是直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来人之中的上校。
被周羽抱住的上校名叫胡涟,字伯玉,陕西人,现任国党中央军第十八军第十一师六十六团团长。
而站在一旁笑看二人拥抱的中校,名叫郭汝槐,四川人,现任陆大研究院战史学教官,同时也是川军名将郭汝栋的堂弟。
“兄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周羽在胡涟的后背重重拍了几下。
“哈哈,再不回来,就怕你这个大主任彻底忘了我这个兄弟……”胡涟豪爽地回应着周羽,忽然看到不远处端着一杯牛奶,正不明所以地看着这突然就抱一起的三人,欲要走过来的潘云珠,眼睛顿时一亮,再度调笑道:“行啊跃安,你这住颐和路的家伙,就是比我们这些住板桥新村(今南京1912街区,当时是中央军中下级军官在南京的居住地,比邻国府)的强,都学会金屋藏娇了……啧啧,守着如此一个大美人,难怪你小子早上起这么晚,昨晚没少操劳吧?快说!开了几炮?”
“胡伯玉,你这个混蛋!”周羽闻言色变,气急败坏地松开胡涟,对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脑袋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的乱说什么呢?这是我妈!”
“啊?”
“啊!”
两声惊叹从胡、郭二人那里同时传出,可紧接着二人就不约而同地朝站在一旁面色羞红,明显是听到了胡涟刚才说话的潘云珠立正敬礼道:“伯母,您好,还请原谅胡涟不知道伯母当面,口无遮掩,失礼!”
“伯母,还请您原谅胡伯玉言语失态,我代他向您赔不是了……”
“阿……阿羽,他们这是?你们……”潘云珠此刻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举着杯温腾腾的牛奶,将目光投向尚且穿着睡衣的周羽。
“妈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周羽此时同样十分尴尬,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局促的两个男人,笑着对潘云珠说道:“他们俩都是我以前的战友,那个戴眼镜的叫郭汝槐,至于那个嘴里跑火车的,叫胡涟。我和胡涟他好久没见了,他之前一直在前线……”
“他不是故意的,妈妈,他以前没见过您,我们在十八军的时候打打闹闹习惯了……”
“啊?哦!哦!”潘云珠听着儿子介绍完,也觉得场面太过于尴尬,又不知道说什么,就把牛奶塞到周羽手中,说道:“那你先把牛奶喝了,再和战友聊,我不打扰你们了……啊,对了,你们二位吃过早饭了没?用不用我让吴妈她……”
“伯母,不麻烦您了……”
“是的,伯母,我们吃了早饭过来的……”
胡、郭二人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吃过了。
“那好吧,你们聊,阿羽,别让人在门厅站着啊……”潘云珠优雅地笑了笑,就转身朝厨房而去,把偌大的客厅周羽留给他们。
“行了,我妈都说了,你们也别再门口杵着了。”周羽将牛奶一饮而尽,恶狠狠地对明显还有些拘谨的胡涟他们说道:“去客厅坐吧,我先回房换衣服,一会过来。”
等一切收拾停当,吃过早饭的周羽再度回到客厅,吴妈正好给几人送来茶水,周羽坐到主位,看着正与郭汝槐说话的潘云珠,不免有些奇怪。
他还以为,依照母亲保守的性格,经过刚才门厅发生的事情,在胡涟他们走之前,潘云珠都不会露面了呢。
“伯母,其实要怪就怪伯玉他说话不中听,您还请别放在心上。我们也是没想到,跃安他的母亲会是一位,像您这样年轻漂亮,知性优雅的新派女性。”
相比于常年待在一线作战部队,鲜少与女性接触的胡涟,现在在陆大教书的郭汝槐,显然说话委婉得多,也显得有教养得多。
“哎呀,没关系,之前也不怪你们,是我贸然上前,真的不怪你们,你们也别在意了……”潘云珠个性虽然保守,但好歹在广州那种开放的环境下生活了十年,还张罗了一家大报社,待人接物自然妥帖无比。
“喂喂,我说,你们差不多就得了啊……”周羽淡笑着打量着两个男人,尤其是现在还显得局促不安的胡涟,说道:“说吧!这一大早来我家干嘛,汝槐就算了,伯玉你不是应该跟罗长官在江西行辕吗?怎么突然跑回南京来了?”
听到“江西行辕”四个字的潘云珠,瞳孔略微紧了紧,不过三个男人都没注意到。
“我接到军委会的命令,回来述职的。”胡涟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说道:
“而且,我去年年底就离开江西行辕,跟罗长官去浙西南清剿游击队去了,跃安,你这国府侍从室的主任工作怎么做的?”
“是么?我忘记了……”周羽这是真的不知道,他自己情报处的事情一堆,南京城里抓老鼠,还要外出“公干”,除非紧急重大军情,一般的部队调动,国府侍从室那边不会主动通知他。
“伯玉这次回来述职,怕是马上就要提旅长了……”郭汝槐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叹与羡慕,“我们两个一大早来找你,就是打算叫上你一起,一会下午去见见程长官,从他那里探探口风。”
“旅长?可以啊,伯玉,看来你小子马上就是咱们弟兄里第一个少将了,我先恭喜了!”周羽听郭汝槐所说,眼睛为之一亮,“罗长官怎么说?你们在浙西剿匪还顺利吗?”
“还行吧!浙西的红党游击队人数太少,虽然作战灵活,但罗长官的性格咱们都知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十八军一路稳扎稳打,倒也没出什么岔子。”胡涟说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忽然语气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这几个月仗打的不多,也没啥意思,说实话,我倒是想跟行相他换换……”
“行相?他怎么了?他现在人在哪?”周羽对胡涟的平淡感到奇怪,赶忙问道。
“行相他刚升了军委会直属第一补充兵团团长,现在跟着薛长官在四川前线,我前几天去军委会送资料,听说他追在红党后面刚打进雅安。”郭汝槐目前事情最清闲,除了在陆大教课,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军委会程诚的身边充当参谋,消息最是灵通。
周羽他们口中的行相,全名邱行相。
他,加上在座的三人,清一色的十八军出身,又都是黄埔(陆大)毕业,加之都是1905年以后生人,属于中央军中的新生代,被国党军界戏称为程诚“土木系”未来的四庭柱。
四人中,郭汝槐年纪最大,胡涟、邱行相一直在十八军作战序列中,随程诚、罗擢英等人南征北战。
而周羽,则是他们中间目前混得最好的。
虽然军衔不显,但人都进了国府侍从室,成了领袖的侍从参谋,重要性还用多说吗?
“行相他干的不错啊,等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请他喝酒!”相比胡涟和郭汝槐都是老战友,周羽和邱行相关系却是更近了一步。
中原大战的时候,二人同为程诚的侍从副官,周羽负伤,还是邱行相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又背着他一路跑到了野战医院。
“跃安哥,你挺住,千万不能睡,不能睡啊……”周羽似乎还能想起那一晚,邱行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在跟他说话时脸上焦急的模样。
1908年出生的邱行相,比周羽还小了一岁,他们驻军襄阳的时候,平日里总是喜欢缠着周羽,听他说在美国的事情。
当初那个刚出农门的耿直青年,如今也是薛伯陵将军麾下的干将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跃安,你说,这内战还要打多久?”说到时局,郭汝槐显得忧心忡忡,他想听听身为领袖身边亲信的周羽怎么说:“东瀛人在华北虎视眈眈,我们却还在自己人打生打死……”
“快了,快了……”聊到未来,周羽那双虎目中流露出一股惊人的战意,“我们和东瀛必有一战,弟兄们,到那时候,咱们一定要在战场上好好教训那帮东瀛鬼子。”
“是得好好教训他们!”胡涟也握紧了拳头。“把这帮东瀛畜生赶出中国去!”
“呵呵,仗还没打呢,伯玉就开始想着打赢后的事情了。”郭汝槐记得几人以前就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躺在一间宿舍里,想着天下太平之后的事情。
“跃安,等到打赢东瀛人的那一天,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没想过……可能是继续去美国念书吧?怎么了?”周羽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了这上面,但还是回问道:“汝槐,你呢?还继续教书吗?”
“对啊,我觉得相比参军打仗,教书可能更适合我。我可以教出更多的人,教他们如何保卫我们的国家!”郭汝槐儒雅一笑,转头问道胡涟:“你呢?伯玉,等到不打仗了,你会做什么?你不是刚考上茅以升先生的研究生,是想以后做路桥工程师吗?”
“啊……是啊,我以后没准可以设计出一座,像刚通车的旧金山金门大桥那样的大桥呢!”对于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来说,大洋那头的美利坚,就是国家富强、
民族独立的代名词。胡涟的梦想,非常的朴实无华,他梦想中的那不仅仅是一座桥,还是国家强大的象征。
“那你可得多请教请教跃安了,伯玉,咱们几个人里,只有他洋墨水喝得最多,对美国最了解。”郭汝槐一指周羽,笑道:“当年可就是你,不停跟我们说美国各地是什么样儿,我们几个乡巴佬可是连国门都没出过。”
“这事儿你要怪得怪行相那小子,是他一个劲儿的问。”周羽解释道:“不过伯玉,很遗憾,我对金门大桥也不太了解,毕竟前年才通车……”
“那就说说你在美国都去过哪些地方,还去过哪些知名大桥?”郭汝槐起哄道。
“那就多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了!”周羽摇了摇头笑着道。
“要不?就说说廊桥?我听说那也是一座很有名的大桥,阿羽你应该去过吧……”一直在旁边微笑听着三人聊天的潘云珠,忽然插话道。
既然是他们自己主动把话题聊到了这里,潘云珠当然要把握住机会。
“嗯……廊桥?”周羽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剑眉微微扬了扬,“你们都想知道?”
“对啊对啊,反正说到这了,既然伯母都有兴趣,你就别钓我们胃口了,伯玉,你不想知道?”郭汝槐很有兴趣地说道。
“当然有兴趣,跃安,你就给我说说吧……”胡涟自然也想多了解一些国外的路桥工程。
“呵呵,那好吧!我就说说。”周羽微笑着开口道:“妈妈,其实廊桥不是一座大桥……”
“不……不是?不是吗?”潘云珠小嘴微张。“那廊桥是什么?是我记错了吗?”
“不,妈妈,你也没有记错。”周羽解释道:“廊桥其实是美国乡间非常常见的一种人车两用桥,至于妈妈你说廊桥是一座桥,嗯……应该指的是艾奥瓦州的罗斯曼桥。”
“罗斯曼……桥……廊桥……”潘云珠的眼睛一亮,原来罗斯曼就是廊桥的名字。
“罗斯曼桥位于美国中西部的艾奥瓦州麦迪逊县,也不是什么大桥,就是一座20多米的木质廊桥,它建于1883年,因外观被漆成了红色而得名。”
“木质桥,可以存在那么久吗?”胡涟来了兴趣。“怎么做到的?”
“我又不是路桥专家,我怎么知道?”周羽耸了耸肩,接着说道:“罗斯曼桥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为其结构,而是一个在当地流传很久的凄美爱情故事,所以当地人都坚信,罗斯曼桥就是爱情的象征。”
周羽想起那时候,他开车带着林徽音,两个人驱车几百公里,就为了跑去看一眼罗斯曼桥。
只因为内心充满诗情画意的林徽音相信,“桥”就该是她爱上一个人的证明,毕竟,她的初恋表哥徐康桥最出名的诗篇,就是那首《再别康桥》。
“行了,就说到这里吧?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周羽轻轻握了握潘云珠的手,“妈妈,您和吴妈说一声,看一会午饭能不能多准备几个菜,再开一瓶酒,我们在家里吃完了午饭再出门。”
“啊?哦!好!”潘云珠也只好起身:“那你们几个年轻人接着聊,我去叫上吴妈,一起去买菜,你们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也可以现在告诉我。”
“伯母,我吃啥都行!”郭汝槐等人也起身相送。
“没问你,你一个常年待在南京的人,今天就是来蹭饭陪酒的!”周羽撇嘴怼了郭汝槐一句,对冲胡涟道:“你老兄不常来,中午带你尝尝南京地道的桂花板鸭……”
“行啊,我都听你的,跃安你说吃啥就吃啥!”胡涟显得兴致勃勃,能在这里与老战友重逢,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好,我知道了,我这让吴妈带我去买……”潘云珠自己也是刚来没几天,但她知道吴妈一定清楚自己儿子的口味。
“那妈妈您路上慢点,要不让吴伯开车送您……”
潘云珠离去时的步姿摇曳聘婷,显得格外轻快。而这边,客厅之中,接着坐下喝茶的三个人。
“跃安,我听汝槐跟我说,委员长的夫人托人给你找了一把好枪,快掏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给!就是这把!”周羽掏出腰间枪套中的黑色手枪,随意扔在茶几上,“美国制柯尔特m1911 勃朗宁手枪,。45口径,你们瞧瞧吧……”
“乖乖,真漂亮,跟你这枪一比,我们军官的『枪牌撸子』都感觉拿不出手,更别提什么『镜面匣子』了……”胡涟把枪拿手里把玩了一番,看着枪身上那充满艺术性的拉丝金属花纹,嘴里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跃安,好兄弟,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我……”
“打住!没商量!”
周跃安可是知道这帮人的德性,别说胡涟他们几个,就连程诚长官这种中央军宿老,都对他这把配枪动过心思。
可任他们说破了嘴皮,许诺了无数好处,但统统被他给回绝了。
“哈哈哈……伯玉,吃瘪了吧……”
……
“妈妈,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在胡涟他们到访周公馆后又过了几天,这天下午,周羽一身笔挺的军装,来到潘云珠的门前。
“阿羽,我画完妆就来,你在等我一下……”
不管是多少岁的女人,爱美都是天性,更何况是潘云珠这种本身就是大美女的存在。
“行,那我去车上等您,您可快点啊……”
周羽把拿在手中的军帽戴好,就先下楼去了。
他也明白,妈妈现在准备地再隆重都不会过分,因为今天早上收到的那封烫金请帖上面,邀请潘云珠、周羽母子二人出席沙龙的邀请人,是Mary宋。
民国时期的沙龙,是一种最早始于驻华外交官家庭,主要是由贵妇参与的一种下午茶社交活动。
作为国党贵妇之首的Mary宋,就很热衷于组织沙龙社交,除了高官家眷,还经常邀请一些年轻俊彦、文化名人,大家一起分享最近阅读心得,畅谈各领域的新奇见闻。
Mary宋也可以借此为丈夫造势,拉拢潜在支持者,彰显自己独特的社交魅力。
作为这个时代富人阶层的象征,周公馆的别克世纪轿车,缓缓停在位于紫金山上美龄宫的迎宾道前。
周羽当先下车,接着缓缓伸出左手,身着一套酒红色无袖旗袍,披着一条蜀锦刺绣披肩,戴着南浦珍珠项链的潘云珠扶其下车,又极其自然地挽住周羽微曲的左臂臂弯,二人均面带微笑地看着从美龄宫中迎出来的女人。
Mary宋穿着一件前摆处映着荷花图案的黑色苏绣盘扣旗袍,微卷的头发打理地光洁整齐,年轻美艳的脸上带着成熟自信的微笑,让人很难忽略其存在的同时,又不会去在意其实际的年龄。
“夫人,您好!”周羽颔首向来人致意。
“跃安,你们来了……”Mary宋先以一种长辈的态度跟周羽打招呼,继而对潘云珠问候道:“潘姐姐,您好,我是Mary,您还记得我吗?我跟大姐去拜访过您!”
这就是Mary宋,年纪不大,可处世手腕极为老道。无论何种场合,她都能让每一位宾客感觉自己受到重视,如沐春风。
“夫人您好!”同样是大家闺秀的潘云珠,也非常有礼数地回礼道:“上次见面还是在十年前,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再见到夫人芳颜。”
“哎呀,潘姐姐,您这说的哪里话,您的容颜才是真正的惊为天人,Mary自从初见,便一直记忆犹新。”Mary这是发自内心的由衷赞美,眼前的丽人才是国党高层心中永远的天山白雪,不老神话,“姐姐,您快随我进来,沙龙现在可就等你们了。”
周俊彦是什么人?
或许名声不显于外,但身为国党领袖身边人的Mary宋可再是清楚不过,那是蒋文正留学东洋时候的同乡知己,一路相互扶持走来的真正自己人。
他的夫人,哪怕是已经离婚的前妻,既然来到了南京,她自然要代表丈夫举办一场沙龙略表地主之谊。
更何况,她还是周羽这个国党新秀干将的母亲,那就更值得拉拢重视了。
“还劳烦请夫人带路。”潘云珠与周羽二人微微躬身,示意Mary宋先请。
等三人走进美龄宫中,这座蒋文正专门为爱妻修建的度假别墅宽敞的正厅,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各位,让我们共同欢迎,国党优秀杰出女性代表,广州《安雅报》发行人,总编,潘云珠女士的到来。”Mary将潘云珠拉到一群贵妇的中间,朗声介绍道。
而且她还非常细心地在介绍时只提及潘云珠自己,避免了尴尬。
“欢迎您,潘女士,早就听说《安雅报》的当家人是一位女性,今日终于见到您了……”
“潘姐姐,您好,欢迎您回到南京,小妹以后一定登门拜访……”
周羽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只是安静地看着身边,两个各自美出了不同风采的女人,在一众贵妇之中,展示着自己独有的社交主角魅力。
只不过一个温婉知性,一个热情优雅,让人一时间难分伯仲。
简单地欢迎之后,沙龙正式开始。众人分坐在各个角落,把中心的位置留给沙龙的主持人,Mary宋。
“姐妹们,今天被我邀请来参加沙龙的,是两位我个人非常欣赏的俊彦。”
Mary宋的话让在场的众女把目光集中到仅有的两个男性身上。
“这一位,是刚刚先后在柏林和法兰克福成功举办了个人画展,并曾游学西欧诸国,声名远扬海外的画家,美术教育家,徐悲鸿先生。”Mary宋先介绍的,是年纪稍大的徐悲鸿,他穿着一件改良中式长衫,画家出身的他显得很是儒雅。
“而这一位,相信在座的有好些人也不陌生,”Mary宋在将手势打到周羽所在方位的时候,对潘云珠和谭夫人等数人笑了笑,接着说道:“周羽,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高材生,对西方历史、政治、文化都极为了解,是国府极为重要的外交顾问。而且……”
说到这里,Mary宋嘴角漾起一抹极为绚烂的笑容,道:“他本人还是一个调酒艺术大师,曾经专门为我调制过一杯叫『BloodyMary』的鸡尾酒,让人印象深刻。”
BloodyMary,如果忽略了血腥这个词,确实和名为Mary宋的女人,先天就很搭。
“那也是因为初见夫人时,您的美,让我联想到了18世纪匈牙利那位姿容绝世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才让我有了为您调制BloodyMary的灵感。”周羽语气得体地对Mary宋的赞赏投桃报李赞美道。
这也是BloodyMary这款酒的另一个来源故事,那位美人“黑发在空中飘舞,两颗宝石般的眸蕴涵着摄人心魄的光芒,火红色长裙就像流动的烈焰一样,包裹着她白玉似的修长身躯,整个人宛如一团移动的火之精灵”,正如酒液之中加入了火辣的伏特加,又以新鲜的番茄汁点缀色彩一样,凛冽,魅惑。
“真的很谢谢周羽你的赞美,但我想,潘姐姐现在知道了,你赞美旁人的美丽,应该会很不高兴吧!”Mary宋俏皮地冲众人眨了眨眼,众人都是善意的微笑道。
“我想,如果我赞美的对象是您的话,同为优秀女性的我母亲,她应该也不会怪罪我的……吧?”周羽风趣地回应又是引得众女掩嘴大笑,潘云珠都没有忍住。
“那下面,就先请徐悲鸿大师,给我们分享他此行欧洲的诸多见闻,带我们领略艺术大师的生活……”
Mary宋的主持有条不紊,驾轻就熟地控制着沙龙进行的节奏,时不时还主动为众人之间建立沟通的渠道,寻求彼此之间的共鸣。
难怪乎,近些年间,蒋文正的官声有所好转,Mary宋在这之中做了种种不被人知的努力。
“妈妈,您在这先玩着,我去外面走走……”自由交流的期间,周羽来到正在与程诚的夫人谭女士谈笑的潘云珠身边,小声说道。
“嗯!你去吧,别走太远了……”潘云珠也知道,现在是贵妇社交场合,周羽一个男性坐在这里也是无聊,不如和分享完经历的徐悲鸿一样,出去透透气。
就连组织沙龙的Mary宋,也不知道何时悄然离场,把空间留给了别人。
“抱歉,失陪一下,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半个小时后,潘云珠略带歉意地冲眼前几个正在与她攀谈,似乎是想以个人身份入股《安雅报》南京分刊的妇人道。
“姐姐自去便是,我们在这等您回来。”
程诚第二任夫人,名为谭祥,乃是国党元老谭延凯的长女,1906出生的她也就比周羽大了一岁,唤潘云珠姐姐也是从程诚那里论的,毕竟程诚是周羽的老长官,国党里的引路人。
在美龄宫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潘云珠上得二楼的洗手间,在隔间中如厕完毕,正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隔间之外洗手间的大门被人再度打开。
“砰……”
潘云珠隔壁的隔间被猛地打开又阖上,发出木门剧烈撞击的声响。
“咯咯……你快别闹了……快给我吧……你要急死我呀……”
洗手间的隔间显然并不隔音,潘云珠哪怕看不见,也听出隔壁隔间里,现在说话的女人,正是这里的主人,Mary宋。
可隔间里难道还有别人?
这小小的隔间能做什么?
为什么Mary现在的语气这么急切?
她要做什么?
而这一切,潘云珠在下一秒就知晓了。
因为——“我的好人哥哥,还说不想肏人家?不想肏人家,干嘛用你的大鸡巴顶人家?”Mary宋说话的语气极度骚媚,就连隔着木板的潘云珠听了都脸红不已。
她居然带了一个男人进女卫生间,难道他们要在这里做什么?
潘云珠已经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是,这个Mary口中的“好人哥哥”会是谁呢?
总不会是蒋文正吧?
潘云珠只是方甫想到就自我否定了答案,以她过去对蒋文正的了解,他和自己的前夫周俊彦都是封建礼教的忠实拥趸,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所以,果然还是国党高层糜烂腐败的私生活么?
潘云珠嘴角带着冷笑,她现在倒是想知道,今天这沙龙之中,是哪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染指Mary宋。
“人家的小冤家,人家今天特意连内裤都没穿,就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可你从头到尾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Mary语气显得格外幽怨:“人家连那里的毛都剃了呢,你上次不是说最喜欢下体干净的女人吗?”
潘云珠想到方才在门口时Mary的仪态大方,简直没有办法想想,她那身旗袍下竟然如此淫乱,不仅没有亵衣,按她话里的意思,竟还与自己天生一般,下体毛发不生。
“呼……呼……”这是一个男性粗重的喘息声,显然是被熟美的Mary用话语撩拨起了兴致。
“怎么样?人家那里漂亮吗?人家的妹妹可是都流水了呢!你真的不想插进妹妹的淫穴浪屄吗?”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地解衣动静,潘云珠透过下端悬空的隔板看到Mary身上那件黑色旗袍滑落到地上。
这个Mary,没想到私下里竟然是如此的放荡不堪。
“想……想……快……快给我……好姐姐……快给我!”隔间里的男人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可就是这一句话,对潘云珠来说,却是宛如晴天霹雳。
周羽!
老天,隔壁隔间里那个染指Mary的奸夫,竟然是跟她说出去“透透气”的儿子周羽。他现在哪里是透气,明明是快喘不上气了。
“嘻嘻……那人家就骑上来了哦……小冤家……啊……不枉人家对你一往情深……啊……每次被你肏完……人家……人家就跟散了架……嗯……没了魂儿……一样……小坏蛋……小冤家……人家的身子……都快被人……肏穿了……”
洗手间里每个隔间空间狭小,加上Mary的淫声,作为过来人的潘云珠,哪里还不知道隔壁二人苟且时采用的姿势?
按照坊间流传的淫书春宫记载,那分明就是一种极为羞耻,名唤“观音坐莲”的不堪姿势。
“好姐姐……好夫人……你那里好紧……太棒了……你怎么这么紧……还这么滑……肏起来真舒服……噗滋噗滋……爽死了……”夹杂着水花四溅的杂音,周羽的声音再度如魔音般传入潘云珠的耳中,让她此刻连粗气都不敢喘,生怕引得鏖战的二人注意到隔壁的动静。
“是……啊……是好弟弟……你的……你的鸡巴……太大了……简直是人家……人家的克星……生着这么大的鸡巴……啊……玩死姐姐了……Mary……啊……水都是……被你肏出来的……骚屄……小骚屄……上次都快……啊……被你肏烂了……哪敢……这次哪敢……不……啊……慢点……好人……你肏慢点……Mary的妹妹……经不住……啊……经不住肏……这么快……美死了……妹妹就喜欢……被哥哥这么肏……啊……”
潘云珠听着隔壁高亢如山间鹂鸟的女声,心里只觉如一团死灰。
儿子周羽在和长辈偷情,而且听话里的意思,似乎还远不止这一次,两人居然早早就勾搭成奸。
“啊……人家……哪里不好了……狠心的人……今天……连看……啊……都不看人家……人家……明明……一直都在看你……啊……是不是……人家没有……没有潘姐姐她……长得好看……好人哥哥……Mary知道……知道的……啊……但妹妹……只想给你……肏……肏烂骚屄……人家……不比……潘姐姐……不比她差……”
“Mary!你在胡说什么?那是我的母亲!”Mary宋口中吐出的惊人之语,不仅让一边的潘云珠惊地花容失色,就连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的周羽,也停下了激烈的肏干,言辞激烈地吼道。
“嘿嘿……小混蛋……啊……你心里……怎么想……只有……啊……只有你……自己知道……啊……好人哥哥……动一动……肏人家嘛……人家……人家一提……潘姐姐……鸡巴……人家身体里的……大鸡巴……更大了……啊……你还说……自己不想……坏死了……小坏蛋……肏人家……啊……人家要给你……当妈妈……啊……好儿子……快来肏妈妈……妈妈……的骚屄……啊……要你……”
“啊……更大了……更大了……想肏妈妈的小鬼……人家……就知道……妈妈的骚屄……你最喜欢了……潘姐姐她……好美……Mary知道……都知道……不怪你……啊……Mary要……以后……和潘姐姐一起……给你肏……好不好……大鸡巴儿子……一起给你肏……啊……又大了……肏死我了……大鸡巴坏儿子……肏死我了……”
“肏死你……肏死你……肏死你这个荡妇……肏死你的骚屄……让你胡说……看我不狠狠……肏死你……”
“肏死我啊……人家……妈妈的骚屄……早就是……宝贝儿子……的了……啊……只给儿子你肏……妈妈的屄……是你的……是大鸡巴亲儿子的……啊……”
潘云珠听着隔壁断断续续传来的动静,心如刀绞,他们……他们怎么能说这些?
这已经不只是大逆不道,简直就是人伦地狱。
自己的宝贝儿子,自己的独子,一直都是她生活战斗的原初动力,她在远方一直那么牵挂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潘云珠死死地咬着一口银牙,泪水止不住地掉落。
如果她没有投身革命,没有觉醒女性独立思想,没有跟身为反动军阀的丈夫离婚,而是一直陪在儿子身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才,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她真的很想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
“不行了……好人哥哥……人家……啊……人家要被你……肏的飞起来了……妈妈……妈妈要泄给你了……骚屄妈妈……潘姐姐……人家要泄给……啊……宝贝儿子了……魂儿……被肏飞了……大鸡巴儿子……给妈妈……射给妈妈……射给你……潘云珠妈妈……啊……”
Mary宋显然是个欢场老手,临了高潮时还不忘刺激周羽,只是这边的潘云珠,却也被她说的同样脑补出了画面。
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与儿子裸体相对,用最淫乱的姿势苟合,看着儿子原本英俊的脸庞逐渐扭曲,疯狂蹂躏自己清白的身子,最后还要恬不知耻地对着他高潮,期待他把精液灌射进体内。
可越是这么想着,潘云珠就觉得自己成熟的躯体里,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情绪在酝酿,下体也有了一丝异样的潮意。
“射给你……Mary……我射给你……啊……射死你这个……淫荡的妈妈……啊……妈妈……我爱你……啊……”
“射吧……射吧……射给妈妈……妈妈……要和你一起……射死你的骚屄妈妈……妈妈的身子……都交给你了……啊……泄了……人家……妈妈……和儿子一起来了……”
极致旖旎的高潮过后,是良久的寂静,隔间里的男女都在喘着气。
“下次……下次别这么说了……Mary……”周羽的语气中带着愧疚,可他内心愧疚的对象,却在他不知道的隔壁,听见了之前的一切。
“知道了……人家……我……只是想……对不起……跃安……下次不会了……我保证……别生我气好么……对不起……”
“不怪你……只是……我也不想……你也别怪我……”
“嘻嘻……不怪不怪……人家身子都给你了……都听你的……不过啊……”
说到这里,Mary的声音却是小了下去,似乎是变得像是耳语一样细小:“你刚才肏人家那么狠,是在肏我?还是在肏……嘻嘻……”
“你还说?啪~ ”这种清脆的声响,只可能是发生在拍打屁股的时候。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就是……我们快出去吧?我们去外面散散味道……我们去看看梧桐树……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法式梧桐了……”
接下来,两个人开始匆忙地开始整理起各自的衣物,等到收拾停当,就先后走了出去。
待二人走后,卫生间里又是只有潘云珠一个人,她瘫坐在坐便器盖板之上,之前是不能出去,而现在是不想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等面目出去,该怎么面对被她撞破丑事的儿子。
“潘云珠,你……算什么母亲?”
最终,她还是站了起来,打开隔间门,迈步来到对面的盥洗台,卫生间里男女交配后那撩人心脾的石楠花香让她脸红,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女人,有着一张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身材婀娜挺拔,剪裁得当地高级旗袍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东方女性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唯有,那一双此刻空洞无神的眼睛。
可忽然,潘云珠的嘴角,出现了一抹微笑。
是的,微笑,标致的微笑……
潘云珠忽然间想到,自己似乎根本没有理由,去厌恶儿子的所作所为。
是!周羽堕落,风流,恶心地令品性高洁的她为之作呕。
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去怪罪他?
自己,不过也就是为了完成党交给她的任务,才选择回到儿子身边,不是吗?
不管她用的理由多么崇高,借口多么充足,可始终改变不了自己过去十年从未主动关心过周羽的事实。
她会给他写信,可她会在周羽需要母亲的时候出现吗?
如果不是前几天胡涟他们的对话,潘云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儿子曾经在战场上中过枪,躺过死人堆,差点连命都丢了……而她呢?
那时候她在哪?
她在为了党的事业奔走,为了自己心中的革命理想奋斗,可她却忘了,她的儿子,同样需要他的母亲。
自己心痛儿子的行为本身,不恰恰就是自己内心的虚伪吗?
自己现在不过是在扮演一个母亲,她和刚才隔间里扮演周羽母亲的Mary唯一的不同,仅仅是她始终穿着衣服而已。
这么想着,潘云珠妥协了,释怀了……她需要继续完成党交给她的任务,得到需要的情报,而在那之后,她才有资格去关心周羽,去试图改造周羽。
所以,她笑了,她的笑容一如从前,精致而又标准。
……
“妈妈,您怎么样,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吗?”从美龄宫驶出的轿车,行驶在南京城内宽阔的马路上,车内周羽关心地望着身旁自打上车就一直捂着额头的潘云珠。
“没……没事,妈妈就是……就是有点累了……”潘云珠温柔地看着周羽,解释道。
“那我们现在就回家,您再坚持坚持……”周羽像个大男人一样,强势地将自己的肩膀借给此刻看似虚弱的潘云珠,想了一会说道:“妈妈,再有几天就是您的生日了,我们也在家里办个沙龙好不好?既是给《安雅报》造势,也好给您热热闹闹地过个生日。”
“不……不用了,我不想搞的那么隆重……”潘云珠婉拒道,她并不喜欢今天的沙龙,不仅仅是因为儿子出格的行为,而是她本能地对这种纸醉金迷的社交场合排斥,她的同志还在前方浴血厮杀,她怎么能真装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这里大张旗鼓地为了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生日就大操大办呢?
“那到时候我请假在家陪您,我给您买个奶油蛋糕,我陪您吹蜡烛!”周羽依着自己的母亲,但坚持道:“您知道吗?过去这些年,每年您生日这天,我都是一个人,妈妈,阿羽这些年没能在您膝前尽孝,在您生日时连一碗寿面都没能给您煮过,真是太不应该了……”
“阿羽,你……你别说了……”周羽这突然的真情流露,潘云珠也为之动容:
“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不能在你身边……好孩子,妈妈生日的时候也在想你……”
“那就说定了?我陪您过生日,咱们买个大大的蛋糕,您也过一回西式的生日?”周羽快乐地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好!妈妈都听你的!”潘云珠紧紧抓着周羽的手,生怕她的儿子再从她生命里消失不见。
“哎?”一直还留心车窗外的周羽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对开车的司机道:
“司机,停车!”
“阿羽,怎么了?”潘云珠对他此时的举动不明所以。
“妈妈,您在车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着,周羽就跳下了车,走到路边的一个小摊前,“老板,给我来两个……”
几分钟后,周羽坐进车中,将手里热气腾腾地物事捧到潘云珠眼前。
“妈妈您看,还记得吗?梅花糕,和咱们奉化老家街头卖的一模一样,您还记得吗?快尝尝……”
梅花糕,是一种江浙地区常见的街边小吃,是用打湿碾碎的糯米粉配上各种佐料蒸制而成,是周羽儿时最喜欢的,也是每次出门必买的点心。
“妈妈,这个上面有红豆的,是豆沙馅儿的,那个上面带桂花的,是南京城独有的糖渍桂花的,您快尝尝,看哪个好吃……”
周羽像是拿着什么珍贵的宝物,急不可待地献给潘云珠。
“都……都好吃……妈妈……妈妈都喜欢……都喜欢……”再是坚定的革命战士,她也同样是个女人,是个母亲。
潘云珠接过儿子递来的儿时美味,闻着那丝丝甜香,大口吃了起来。
“嘿嘿,妈妈,我还记得您告诉过我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点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好起来……您慢点吃,烫……”
……
和周羽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没过几天,就到了潘云珠的生日。按照和潘云珠事先的约定,周羽那天提前请了假,并且一大早就出了家门。
“我前两天在碑亭巷的冠生园给您订的蛋糕,我现在去给您拿,您在家等我啊……”说着话,一身白色西装的周羽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冠生园,民国13年(1924年),上海滩食品大王冼冠生沿长江而上,到南京成立了冠生园股份有限公司南京分公司,在南京碑亭巷193 号设立工厂,主要经营月饼、蛋糕、面包、西点心等多个品种糕点,是这个时代南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高档品牌。
碑亭巷距离颐和路并不算远,沿着国府路开车一个来回也不要一个钟头,可周羽这一去,直到临近中午都没有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夫人,先生他回来了……”正在客厅中焦急等待的潘云珠忽然听到外面吴妈的叫喊,刚起身,就看到大门被打开,高挑的蓝萍扶着一身血迹斑斑的周羽走了进来,她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个蛋糕盒。
“阿羽……”看着儿子的模样,潘云珠失声喊道。“阿羽,你不要吓妈妈,这是怎么搞的?”
“妈……我……我没事……您别着急……真的……没事!”周羽一直以来都是给人精神奕奕的形象,这一刻声音听起来却是无比的虚弱,他惨白的嘴唇露出一抹试图宽慰人的微笑。
“蓝萍,阿羽到底是怎么了?是谁?是谁把阿羽弄成这样的?”潘云珠在帮着把周羽扶去坐下后,就一把拉起想先把蛋糕摆到茶几上的蓝萍问道。
“主任他,在去拿蛋糕的时候,遇到了枪战,他是被流弹打伤的……”蓝萍眼中也是满含杀气。
“枪战?街上怎么会有枪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羽他伤在哪儿了?怎么身上都是血?阿羽,你为什么不去医院……”潘云珠既是诧异于南京的街头竟如此混乱,也是心痛担忧儿子此刻的伤情。
“好了,蓝萍,别说了……”周羽努力地从茶几上够到打火机,点燃嘴边的香烟,对着潘云珠说道:“妈,您放心好了,我真的没事,就是被流弹擦到了手臂,小事情,真的……”
“放心放心!你让我怎么放心?只是擦伤手臂,怎么会流这么多血?”潘云珠对周羽说的话是一丝一毫都不信。
“主任你为了保护蛋糕,光胳膊上就中了两枪,还有您的胸口也……你怎么这时候还这么说……”蓝萍被眼前爱人的轻描淡写气地美眸含泪,她直接把腰间的左轮枪拔了出来:“主任,您在家里等我,我这就去把那几个冒犯您的混蛋给毙了!”
“把枪给我收起来!蓝萍少尉,这是我家!”周羽勃然大怒,“我们的同志在街上抓捕犯人,我不过是受了点轻伤罢了,不值当你大惊小怪!还不快把枪给我收起来?”
“可……”蓝萍嘟着嘴,气鼓鼓地又把枪插回枪套。
“妈妈,您别听蓝萍在那里大惊小怪,我受的真的是轻伤!不信你看?”周羽冲潘云珠举了举手,道:“胳膊上两处都是贯通伤,我已经在医院缝合过了!胸口也没事,子弹被东西挡住了,就有点淤青罢了,没事的……”
“这还叫没事?”看着周羽右臂上绷带还在渗着血迹,他却仿佛没有痛觉一般悠闲地抽着烟,潘云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主任,戴老板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离得近的蓝萍,她在电话接通之后,就对周羽说道。
“妈妈,扶我起来……”持续的失血让周羽的四肢有点使不上力气,只能让潘云珠帮忙把他扶到电话旁。
“喂?我是周羽,处长!”
“跃安,怎么样,我听说你中枪了,怎么搞的?谁干的?”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声音不大却透着股极度的危险,正是力行社情报处处长,戴雨侬。
“没事,我的枪伤不碍事,只是……”周羽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下二女,转过身声音低沉地对着电话汇报道:“应该是中央调查科的那帮人,在抓捕红色地下分子,双方在碑亭巷附近爆发了枪战,我只是从那路过,被误伤到了……”
“中央调查科?徐恩增的人?那帮废物连个地下分子都抓不住,还在首都当街开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他们想干什么?”戴雨侬听完周羽的汇报,简直是怒不可遏地吼了出来。
他是真的气急了,就为了区区几个地下分子,中央调查科那帮地痞流氓就敢在街头开枪,还差点要了周羽的命,这简直……戴雨侬只是想想周羽出事的后果就头皮发麻,他不仅是情报处的干将,戴雨侬手里肃清日奸的王牌,还是“土木系”程诚的爱将,更是备受他的校长宠爱的小老乡。
他甚至记得,他在跟校长大人汇报周羽在南京反谍战果时,对方说出的评价:“我们奉化的好小伙子,他一个人,就能顶上唐恩伯一个军!”
一个被领袖亲自关注的人物,没死在东瀛间谍的枪下,却居然差点折在他们自己人手里,戴雨侬已经在心里替那位徐恩增徐老兄默哀,鬼知道校长知道这件事后,要有多少人吃挂捞。
“跃安啊,你受伤这事瞒不住,我必须马上向校长汇报!”同样是黄埔出身,在战场上打拼过来的戴雨侬,是真的一点也瞧不上中央统计调查科的那帮同行,他的情报处可从来不会出这种纰漏:“你就安心在家里养伤,这个公道,我替你找程长官他们要!”
“另外,我回头让蓝萍去金陵医院替你找两个护士……”
“处长,这就没必要了吧?我就受了点轻伤……”周羽婉拒着电话那头戴雨侬的好意。
“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让护士看着你,至少打一针磺胺消消炎,免得落下什么病根,听话,这是命令!”戴雨侬想了想,又说道:“另外工作的事情你先放一放,我会跟以炎他们说,你的外出资格从现在起被吊销,听明白了没?安心养伤!”
“是!处长!”周羽口头保证道。
“嘟嘟……”戴雨侬从那头挂断了电话。
“蓝萍,你现在回国府去,戴老板那边有事情交代你,另外,你明天再过来,知道了吗?”周羽放下电话,转身对蓝萍说道。
“主任,那您这边……”
“我这里暂时没事,你明天带人过来就行。”
“是!”
“去吧!”
等到蓝萍出去,房间里又是只剩下潘云珠和周羽母子二人。
“妈,您先坐着这里等等我,我上楼去换身衣服,我一会儿陪您切蛋糕。”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周羽,对眼眶发红的潘云珠笑着道。
“蛋糕!蛋糕!你就知道切蛋糕!为了这个破蛋糕,连命都快没了!”潘云珠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源头,直接举起茶几上的蛋糕扔在地上,“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房间去,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妈,我不是说了嘛……”周羽颇有些为难道。
“说什么说?还不快去?”潘云珠柳叶眉倒竖,也不再理会周羽,冲着厨房喊道:“吴妈,吴妈……你赶紧多烧点热水,再去街上买只乳鸽,加上党参枸杞一起炖上……”
不过,最后周羽还是没有撑住,他在回到房间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晕睡了过去,鲜血已经结痂,粘在皮肤上的衬衫,还是潘云珠断热水盆上来时,用剪刀一条条剪开后沾着热水才脱下。
等到潘云珠连着换了两盆水,终于将周羽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后,她才看清儿子上身那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那密密麻麻宛如鱼鳞一样的伤疤……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刀伤,枪伤,还有宛如蜈蚣一般狰狞的缝合疤痕……就这么层层叠叠地布满了他整个身体,比之最残破的布娃娃还要来的恐怖。
她的儿子这些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为什么能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
潘云珠止不住泪水,她不知道,她对周羽过去十年的经历通通不知道,但她从他身上的伤疤,可以知道他过得很苦,很累,绝对不是光有表面的光鲜,因为那些伤口,即便是她亲手照顾过的,受伤最严重的红党伤员,都不曾有过。
等到周羽再度醒来,已是深夜,他转头看向床边,发现潘云珠正趴坐在他的床边。
“妈妈,妈妈……您醒醒,别这样睡,会着凉的……”周羽用手晃了晃潘云珠的肩膀,唤道。
“啊?阿羽?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发没发烧?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给你盛汤……”这会儿潘云珠全然不顾自己的狼狈,看到周羽醒来就要起身,却被周羽的大手用力拉了回来。
“妈妈,您先别忙,我现在没事……”周羽现在的语速很慢,却很坚定道:
“现在几点了?”
“现在刚过十二点……”潘云珠看了下周羽床头的自走钟,说道:“你问这个干嘛?阿羽,你别再吓妈妈了……”
“没事,就是有些遗憾,到最后都没能给您过成这个生日……”周羽不仅口中说着遗憾,神情也显得格外失落。
“你这孩子,怎么到这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潘云珠被周羽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任由儿子抓着她的手,安慰道:“今年没过成,那我们就明年再过,后年再过……总之,阿羽你现在只要养好身体,别再做让妈妈担心的事,那以后都有机会的……”
“是吗?唉……”周羽发出一声潘云珠不明所以的叹息,“妈妈,你替我擦洗身体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怀中的那个包裹?您帮我把它拿过来吧?”
“包裹?是这个吗?”潘云珠不知道周羽大半夜找包裹干什么,但还是从身后的壁橱中拿了出来,那是一个扁平的,被蓝色牛皮纸包起来的物事,上面还有一个焦黑的弹孔。
“对,就是这个,不……不用递给我,这是我送给您的!”见潘云珠要把包裹递到跟前,周羽摆了摆手,示意潘云珠可以直接打开。
“这是?你原本打算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本书?”潘云珠拆开牛皮纸,从里面看到的,就是一本浅蓝色硬质封面的精装书籍,页数也不算少,难怪能阻挡住子弹。
书皮上,烫金字书写着书名——《恰特莱夫人的情人》“怎么会觉得我想要一本书?”潘云珠手指在封面上那个圆形的焦黑弹孔不停摩挲。
“我觉得你想要的,就是这本书!”周羽却是笑了笑,“难道不是吗?这本书可就是罗斯曼旋律的密码本呢!”
“哦,原来你是说它是……不对,阿羽,你刚才说什么?它是什么?”潘云珠刚打算顺着儿子的话,可忽然杏眸瞪得老大。
“我说,它是罗斯曼旋律的密,码,本!”周羽脸上虚弱的笑容越发玩味,“难道它不是你想要找到的东西吗?妈妈?”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罗斯曼旋律……我不知道!”潘云珠刚才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也拿不准儿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连忙矢口否认,并开始不断打量房间四周。
“好了,妈妈,您别到处看了,这里既没有别人,也没有窃听器,就你和我!”
周羽状极轻松地耸了耸肩,说道:“您想要,那我就送给您当礼物,就这么简单!”
“你都知道些什么?还有,阿羽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或许是周羽此刻的状态感染了她,亦或是她心中对儿子本能的信任,潘云珠最终还是放下了戒备,直接问了出来。
“我什么都知道啊!妈妈,所有,一切,我都知道!”周羽像是个顽皮的孩子,假装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只是拉扯的幅度有点大,他疼地皱起了眉头。
“你别乱动,好好说话!”明明是自己被识破身份,可潘云珠就是觉得应该先好好镇压儿子此时的得瑟。
“说吧?让我知道知道,我这个当妈妈的,是怎么被你识破的?”
“先从哪儿说起呢?妈妈,您想先知道什么?我今晚都可以告诉你!”周羽老实躺好说道。
“先说罗斯曼旋律吧?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可以定位电台位置?还有,我是怎么暴露的?”潘云珠知道自己潜伏暴露的代价,但她还是决定趁着儿子此刻愿意说,先问出对组织最至关重要的问题。
“好,那我一个一个说!”
“其实所谓的罗斯曼旋律,根本不是什么电台定位手段。最开始,它就是我胡编乱造出来,用来找到南京城里东瀛间谍的二次加密手法。”周羽解释道。
“二次加密?东瀛间谍?你是怎么做到的?”潘云珠心里十分的好奇,自己儿子这些年暗地里的工作,难道就是在打击日谍?
“说起来复杂,其实操作起来原理很简单!”周羽笑着介绍:“咱们的电报都是通过密电码的形式发出去的,对吧?”
“对!”潘云珠知道周羽这时候说的电报,并不是电报局那种明码发报,而是用于战场以及政府间通讯的电报,为了是确保信息安全,必须经过层层加密。
“有发报,那就会有侦听,东瀛间谍除了自己要收集情报外,肯定会监听、拦截我们的电报,哪怕他们不知道电报内容,但只要知道发报时间和电报收发位置,就能大概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这就好比行政院不可能半夜打电报给十八军军部,对不对?”
“我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搞了罗斯曼旋律。它的原理非常简单,就是二次加密,找一本刚出版不久的外国翻译小说,随便什么都好,用最简单的页码密码,把原本的电文再次加密一遍,然后发出去就行。”
“之所以要用刚出版不久的新书,就是利用时间差,让东瀛人拿不到对应的中文书,哪怕书名泄露了也没办法用东瀛自己翻译的版本,毕竟东瀛和我们在语法上也还是存在不同。”
“之后的事情就好弄了,东瀛间谍拿不到想要知道的内容,就会反复开机加强拦截,增加开机时长,我们的侦听车只要出去转一圈,就知道哪里存在非法的电台。同时,派密探在南京城里每一个书店门口盯梢,凡是来买这本翻译小说的人,统统监控起来。”
“妈妈您也知道,东瀛人比我们更早开始战争准备,哪怕是在情报领域,电报加密手段也比我们要高深的多,我们通过正常的技术手段根本没办法对东瀛间谍采取反制,所以我就反其道而行,用了个笨办法,在东瀛人找到所谓的密码本之前,一口气端掉了他们四五个电报小组,还缴获了他们手中东瀛人的密码本。怎么样?妈妈,您儿子聪明吧?”周羽说到自己最得意的手笔,很是自得道。
“可为什么我们的电台也会被监控到?你不是说只是用来抓东瀛人吗?”潘云珠没有说自己的身份,但她相信周羽听得懂。
“抓红党可不是我的工作,那是中央调查科的事儿!”周羽耸了耸肩,坦白道:“中央调查科的徐恩增在听说了我们这套反侦听逻辑之后,就直接拿了回去,将所有不按我们二次加密规则发出的密电码全部拦截了下来,动用他们部门人力上的优势,挨个去调查,想找到你们的电台并不难。”
“要怪的话也怪你们自己哦,妈妈,以你们那边的手段,不会查不到我们用的是那本书。只是你们下意识选择了忽略,毕竟这是一本刚出版不久,充满资本主义糜烂生活作风的小说。”周羽指着潘云珠手中小说的书名,点出了事实的关键。
“这……这难道是一本爱情小说?”潘云珠承认,这种小资情调的出版物,他们内部并不会在意,并且会加以抨击。
“我给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罗斯曼旋律也好,廊桥密码也好,我之前不是也给您解释过,罗斯曼桥是爱情的象征吗?为什么你们就不愿意去了解一下呢?但凡你们潜伏在国党内部的人稍微用点心,就会发现很多要害部门的电报机旁边,都有这本书……”
“现在我告诉您方法了,您只要把这本书交给你的上级,以后发电报的时候按照这本书的页码进行二次加密,就不会再被中央调查科那帮只会捣乱的家伙找到了。这样的话,按照你们那边的规矩,您潜伏在我身边的主要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的?是胡涟他们来的那天,我说出廊桥的时候吗?”潘云珠终于听懂了周羽话里的意思,所谓的“罗斯曼旋律”、“廊桥密码”统统都是障眼法,重点根本不是它们是什么,而是什么人会关注这些,试图探查这些。
从这个反逻辑的角度来说,周羽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是个情报领域的天才。
“比这早得多!我所在的部门工作虽然是专司对东瀛作战,但我如果真想调查一个人的话,并不难。”周羽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单位的名字,因为力行社情报处本就是一个现在还在高度保密,默默收集所有东瀛情报的部门,这是倾国之战,重中之重。
“不过关于您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您之前参与地下工作中那些可能会留下痕迹的地方,我也都帮您清理掉了。”
周羽表情很是轻描淡写,他并不打算告诉潘云珠,自己之前为了保护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很没有必要。
他也不在乎,因为他本来就是情报处目前最锋利的武器,最嗜血的杀手,多几个少几个,他压根不在意。
“阿羽,你……”潘云珠拿不住周羽的态度,试探性地问道:“既然你对我们这么了解,那你对我们的党怎么看?和国党对比一下……”
“没有看法,也不发表看法!”周羽表情玩味地道:“妈妈,我可能比您还要懂你们的工作套路,这些话就不用对我说了。”
“中日之战在即,国家民族危在旦夕,现在讨论那些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只想多杀几个汉奸,多抓几个东瀛间谍,多搞点东瀛的军事情报,只有这些,才能在未来,救下更多的中国人!我是中国人,还是一名军人,在我参军的第一天起,我的职责就是守护我的祖国,哪怕用我的生命……”
“阿羽,可你明明……”潘云珠还想再试着努力一下。
“妈妈,那是因为有您!”周羽强调道:“我对您说的哪些并不感兴趣,但因为有您,我不允许有人伤害到您,不管他是哪边的,都不行!除非我死了!”
“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您是我的妈妈呀!”周羽笑容再度变得纯真。
“很晚了,妈妈,您赶紧回房去休息吧!您的任务已经提前完成了,至于以后您是走还是留,都随您心意,我都没有意见。”
“只是很可惜,最后我也没能给您过上个生日……晚安,妈妈!”
潘云珠抱着被她贴在胸口的《恰特莱夫人的情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现在的思绪很乱,她不清楚自己儿子到底在遗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何去何从,只是她明白了,在此刻,她心里很温暖。
她的儿子最终没有让她失望,这本《恰特莱夫人的情人》就像是一个滚烫的火炉,融化了她内心的坚冰。
潘云珠想仔细读一读这本书,或许她可以在这里,找到她儿子世界中的那座名叫“罗斯曼”的廊桥也说不定呢。
……
表面和平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时间就已经来到了民国二十六年的夏天。
两年前,当潘云珠把重新买到的《恰特莱夫人的情人》上交给组织,并详细解释了“罗斯曼旋律”的原理完成任务后,组织并没有给她安排新的任务,而是让她继续在周羽身边潜伏,配合江苏地下省委其他同志工作,从“霸王”身上探听国党高层,尤其是国府的动向。
对此,潘云珠并没有提出异议,但她当晚就把这些都告诉了儿子周羽,这既是尊重,也是信任。
“妈妈,您按照您的想法来做就好,我可以配合您,但仅限于东瀛军事情报以外的东西!”
“知道了,妈妈的好孩子!”在儿子面前卸去所有伪装做回自己的潘云珠,很自然地上前紧紧抱住周羽的脑袋道。
可和平的生活终究在七月七日那一天被打破了,北平卢沟桥彻夜的炮火轰鸣,预示着战争最终还是来了。
在大多数人尚未从华北一夜惊变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八月十三日,东瀛鬼子又从海上把战火烧向了华东。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三日,东瀛第三舰队军舰突然以重炮向上海闸北轰击,紧接着,东瀛海军陆战队也向闸北、江湾方面大举进攻,中国方面奋起抗击,自此淞沪会战爆发。
“妈妈,刚接到上峰的指示,我即将率军前往上海。”急匆匆从外面赶回周公馆的周羽,看着迎出来的潘云珠,笑着道:“我回来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上海?那里现在不是在打仗吗?率军,你一个国府参谋率什么军?阿羽,为什么你要去上海?”潘云珠闻言顿时变得焦急,连拉住周羽的手问道。
“上海前线战事吃紧,军委会下达了全力支援上海的领袖最高命令。戴局长战前组建的苏沪别动队也将随大军开赴前线,我被任命为一支队支队长。”
早在七七事变之前,国党中央军委会就完成了力行社特务处,与军事委员会密查组的内部合并,正式成立“国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BIS ),周羽摇身一变,成为军统局情报二处上校处长。
“你……阿羽你……我……可你……”
潘云珠被儿子的话说得脑子很乱,这两年多的安稳生活,让她早就习惯了周羽陪在身边,早上送他出门上班,晚上让吴妈准备晚饭等他回来……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无论怎么组织语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要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潘云珠知道周羽心底那埋藏最深的坚持与热血,并与她有着强烈的灵魂共鸣。
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纵使万千担忧与牵挂,但她内在的性格决定了她压根儿不会说出那些话。
“怎么了?妈妈?别担心了好么?我好歹也是黄埔毕业的,还是同期优等生来着……不过就是和之前一样,去上海杀几个东瀛鬼子,您就放心吧!”周羽先是轻描淡写地笑着给了潘云珠一个拥抱,接着又压低声线在她说道:“妈妈,国府今天已经做了向内陆搬迁的最后动员,如果到时候……您跟他们前往后方……等我……别担心……”
“不去,阿羽,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周羽最后的话让潘云珠彻底丧失了理智,她疯了一般把娇躯挤进周羽的怀抱,一双玉臂死死环住儿子的虎腰,“我就在这里,妈妈就在南京,就在周公馆,等你回家,等到你回来为止!答应妈妈,一定要活着回来!”
潘云珠一想到往昔,就早已泪颜婆娑。
十年革命的颠沛流离,与这两年的安逸稳定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她不想走,真的不想走,因为她一走,可能此生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的儿子了……即便,她的内心之中,还存着一种她尚未发觉,也不会承认的别样情愫,但当下,她只想留下来,等他回来。
“那好,您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周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拍潘云珠的后背,交代道:“妈妈,我书房里的架子后面还有一把枪,您……”
“别说了,我知道了!阿羽,你一定要回来!”
……
民国二十六年九月七日,周羽率刚组建完毕,大多数士兵此前甚至连枪都没摸过的苏沪别动队一支队进驻苏州河以北,奉命参与火车站一带防务。
这里虽然不是最前线,但这座连接京沪,沪杭两条铁路的枢纽车站,无疑是国党接下来执行“淞沪会战”计划的命门所在,军委会给苏沪别动队一支队的任务,就是配合维护交通,保障物资运转,掩护主力国军作战与转移等。
正当周羽走出营房,准备四处巡视一番的时候,他看到月台上,一个同样身穿国军上校军装的男子,正在微笑着向他招手示意。
“行相?你怎么在这里?”周羽笑着走了过去,给了邱行相一个属于男人间的热烈拥抱。“什么时候到的?十八军都开上来了吗?”
“跃安哥,好久不见!”一如中原大战时的称呼,但此刻邱行相胸前白布胸标上赫然写着——部队: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六十七师二〇一旅四〇二团职务:
副旅长、团长“开上来了,跃安哥,我们十八军的弟兄都上来了!”邱行相表情还带着些许激动,给周羽介绍道:“夏师长的九十八师是最早参战的部队,一到上海就夺回了宝山县城,在长官部给咱们十八军大大地露了一把脸。”
“接着,十一师、十四师还有我们六十七师也陆续从湖北赶到,前几天在罗店和鬼子狠狠地拼了一仗,打了整整一天两夜,罗店也被我们收复了……”
“那部队伤亡怎么样?大不大?”周羽关心地问道。
“说实话,部队伤亡很大,鬼子的火力比我们强得多,我这次请命来火车站,除了想见跃安哥你一面,也是来接收补充兵源的……”说到部队伤亡情况,邱行相语气变得惨然,“我的部队那晚刚到罗店,部队还没完全展开,鬼子的炮就打了过来,我手下三个营长直接被炸死一个,剩下还有一个被炸断了双腿……”
“跃安哥,你说,我们十八军号称天下无敌,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是拼不过鬼子呢?”想起过去十几年里十八军将士的意气风发,还有那一张张鲜活骄傲的脸庞,饶是铁汉邱行相,也不免虎目含泪,他像当初一样,想从周羽这里得到问题的答案。
“我的一个排长,才刚刚十七岁,十七岁啊,连媳妇都没娶,就死在了向罗店冲锋的路上,为什么?明明我们已经拼了命,我们不怕死,可为什么……”
“行相,振作点,这一切不怪你……”周羽重重地拍打着邱行相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必须要承认和东瀛人实力上的差距。无论是综合国力,还是战前准备,小鬼子都远远超过了我们。他们的火炮比我们多,口径比我们大,还有坦克、飞机,而我们只有手里的钢枪和刺刀……”
“那……那我们……我们会亡国吗?”邱行相话语中已经弥漫死意。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中国不会亡国的!”周羽坚定地说道:“兄弟,相信我,我们会战到最后,战到一兵一卒,我们一定能战胜小鬼子的!我们身后是四万万同胞,是我们的家人,我们这些当兵的不死光,谁也别想夺走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同胞!”
“对!我们不死光,谁也别想奴役我们!”邱行相同样紧咬着牙关,说道:
“程长官告诉我们,领袖说过,一寸河山一寸血!我邱行相就是死,也要在鬼子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老子不做亡国奴!”
“行相,活下来,我们都要活下来,知道吗?”周羽按住邱行相的头,说道:
“答应我,兄弟,我们一起活到赶走东瀛鬼子那一天,记得吗?我说过,到那时候,我带你去美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美国妞儿是啥滋味吗?到那一天,我们去纽约,我们去最好的夜总会,我请你喝最好的酒,给你找最辣的妞!”
“嘿嘿,跃安哥,那我可就等着那一天了……”一说到自己曾经的糗事,邱行相腼腆地笑了笑,“不说了,我该走了!”
“跃安哥,我的团驻地就在你们北面不远的蕴藻滨,九十八师的旁边,那儿都是我们十八军的部队。等这一仗打完,你一定要过来看我们……”
“一定!到时候再找你们喝酒!去吧!”
战场形势瞬息之间就是风云万变,就在中国军队趁着双方短期停战,积极修筑国防工事的时候,十月一日,东瀛国内以陆军第三师团、第九师团为核心紧急编组的上海派遣军三个师团抵达战场,在海军第三舰队炮火的掩护下,于当晚在金山卫成功登陆,并迅速对国军集群侧翼后方发起包抄,意图将六十万国军主力一口吃掉,淞沪战局瞬间糜烂,之前的战略均势被彻底打破。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三个师团近八万人的鬼子精锐,其中还有第三、第九这两个东瀛陆军常设师团,都是头等主力部队。
“你再说一遍?金山卫?该死!”听着副手毛以炎念着战区长官部签发的紧急军情通报,周羽将手中的红蓝铅笔狠狠摔在平铺展开的军事地图上。
当下国军奉行的“御敌于国门之外”的防御战略,所有部队一字长蛇阵排开,战线绵长且缺乏纵深,最怕的就是侧翼包抄战术。
其实,国党内部的有识之士和军界高层都清楚,东瀛的援军迟早回来,他们也早就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可没曾想鬼子来的这么快,出招又这般出其不意。
(青魔语:淞沪会战,甚至说整个抗战前期,国军是被英法德教官给联手坑了,他们的战线布置,与法军在比利时和马奇诺防线上基本如出一辙,简而言之就是结长阵打呆仗。这种战略并不高明,但对于当时人力资源充沛,官兵素质普遍不高的国军来说,非常行之有效。依托坚固的国防工事,国军可以用人力消耗的方式抵消小鬼子的兵器优势,等真的进入残酷的消耗战模式,有人口优势的一方自然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只不过小鬼子不会坐以待毙,国军前期严重缺乏对这一点的认识,而英法德三国中,也只德三有机会看清一切,但德三的曼施坦因等人显然不会为了国军打败鬼子而泄漏他们原本用来对付法国的计划,所以淞沪会战后期,国军重兵集团被切断后路,场面就跟法军被困敦刻尔克一样。)
“战区长官部为防主力被困,已命令各部相机撤出战场,局长指示我们也做好随时撤入市区的准备……”毛以炎痛苦地说到长官部的命令。
“十八军呢?十八军现在怎么样?”周羽焦急问道,金山卫直对蕴藻滨、大场镇,一旦鬼子选择截断国军后路,驻扎在这一带的十八军肯定是最先与敌接火的部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十八军已经与敌接火,长官部命令他们,死守目前防线,为其他部队转移尽量拖延时间,大场镇地区被敌我双方反复争夺……”
十八军,蒋家中央军王牌中的王牌,精锐中的精锐,唯有以此壮士断腕之举,方能挽救淞沪战场当前之危局。
“处座,我回来的时候,战区程长官还特地要我给您带句话……”毛以炎表情变得纠结,让周羽不自觉心里发毛。
“什……什么话?”
“邱团长他……他……已经杀身殉国了……”毛以炎最终咬牙说道。
“什么?!”噩耗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落在周羽头上,让他一下子瘫坐到了座位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昨天夜里的事,邱团长的部队打光了,可他本人坚持不愿后撤,最后在与鬼子第三师团前锋部队白刃拼刺的时候,壮烈殉国!”毛以炎知道自己眼前的处长,对老部队老战友的感情,竭力安慰道:“处座,邱团长他走的壮烈,您……您还请节哀!”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行相……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周羽此时泪如雨下,他的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长官部的长官们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在邱团长走后,就封锁了消息,今天开会时候……程长官他……好让您先有个思想准备……”
“行相……行相啊……你为什么不撤……为什么……”周羽泣不成声道,往昔历历在目,从中原大战二人结识,再到自己负伤时,对方背自己跑到战地医院,直到画面在前几日二人站台分别时的背影上定格……他的生死兄弟,“土木系”
未来四庭柱中年纪最小的邱行相,就这么走在了兄弟们的最前面。
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南京国党中央军委会追授原十八军六十七师二〇一旅副旅长、四〇二团团长邱行相上校为陆军少将,并于光华门外设公祭接受民众吊唁,烈士英名被镌刻在中华英烈碑上。
国党领袖蒋文正闻讯甚至亲笔手书悼词,“黄埔虎将,青年楷模”!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邱行相死战不退,或许只有他本人,还有周羽才清楚,因为他对周羽说过,十八军在那里,而在他的后方,是周羽仓促拉起,还未历战火的苏沪别动队。
“处座,戴老板的意思是让您带弟兄们提前做好撤退的相关准备,您看我们现在……”毛以炎不敢擅自做主,他只是向已经坐在那擦了一天手枪的周羽请示道。
“撤退的命令你看着执行,别让弟兄们白白牺牲就行!”周羽站了起来,整了整军装那略有些褶皱的衣角。
“处座,戴老板是让您……不是,处座,您……您要干什么?”
“队伍交给你了,回去告诉戴老板一声,我请假去给兄弟报仇,过几天再回去!”周羽嘴角一笑,不等毛以炎再多说废话,就转身出门,顷刻消失在夜幕之中。
“处座……处座……”
……
邱行相牺牲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深夜,南京国府领袖官邸书房,蒋文正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达令,雨侬和辞修他们来了,在楼下说是有重要军情向你汇报!”一身中式旗袍打扮的Mary宋从外间走了进来,说道。
“我不见,不见!”蒋文正说话语气绵软带着江浙口音,“仗打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人。”
想到淞沪战局,蒋文正就一阵心痛。
十八军、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八国税警总团……这些都是他麾下的精锐,将领大多都是出自他的门下。
可他这个做校长的,就这么把学生送上了血肉横飞的淞沪战场,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凋零陨落,他悲痛惋惜地又何止邱行相一人?
“达令,见见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见见他们,也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明天一早,你还要听唐深智他们汇报南京保卫战的部署呢!”Mary宋耐心宽解道,淞沪会战如今的局面也让她备受打击,尤其是当她知道,她的小情郎,周羽所在的部队也还在战场上,没有撤回来……
“那好吧……”思及到程诚、戴雨侬这会儿登门肯定是有急事,蒋文正最后还是点头道:“我现在就去见见他们,Mary,你和我一起。”
“嗯!我先扶你下去,待会儿等他们走了,我再去给你盛碗燕窝。”Mary宋搀起年纪渐大的丈夫,二人缓步向楼下而去。
“委座!夫人!”
“校长!夫人!”
大会客厅里,除了程诚上将和戴雨侬局长,国府侍从室侍从长王世和中将也一直陪同他们等待。
几人表情振奋,看到蒋文正和Mary走来,赶忙立正行礼。
蒋文正私下里对亲信态度还是很温和的,他冲三人摆了摆手道:“辞修,雨侬,你们都坐下吧!世和啊,你也坐!”
“是!”三人坐姿一致。
“好了,说说吧,辞修,雨侬,你们两个这么晚从外间赶过来,是上海那边又发生什么事了吗?”蒋文正端起前明官窑蟠龙茶杯喝了一口后,问道:“东瀛那边又有什么动向?辞修,你先说!”
“是,委座!”程诚一脸兴奋地站起来,报告道:“辞修此番深夜前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汇报给您!”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好消息?”蒋文正近日以来,收到的都是战场败报,已经对国际调停失望的他,如今还在苦苦等待美方之前承诺的无偿军援。
淞沪、华北战场局势糜烂,民国首都朝不保夕,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消息?
“是真的好消息!委座,”程诚上将表情格外振奋,“淞沪前线于今日凌晨发生重大变故,鬼子前锋各部均停止前进,各方乱成一团。借由戴局长的军统局全力配合,战区长官部最终得到了重要信息。”
“敌第三师团师团长腾田进中将,并敌第三师团师团部全体成员,于今日凌晨一场军火库爆炸中被确认击毙,同时被击毙的,还有已经被任命为敌南京攻略前线总指挥,东瀛皇族朝香宫鸠彦王中将。”
“侬刚索西?”蒋文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报,惊地连老家奉化方言都带了出来:“辞修,这是真的?雨侬,军统已经确认过了吗?辞修他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校长,我已经派人跟内线核实过了。实际上,现在鬼子那边已经乱作一团,各部电讯往来用的都是战场明码。”戴雨侬也起立报告道。
“天呐!东瀛一日之内阵亡两个中将,还有一个是皇族,这……这是哪支部队做的?”Mary宋拍手笑着道。
要知道,自抗战爆发以来,国党大批将领壮烈殉国,可国军将士对敌人指挥官造成的杀伤却是寥寥,别说将军,就连鬼子联队级的指挥官都没有。
“对,对对,Mary说得对,辞修,雨侬,你们打听到是哪支部队做的了吗?辞修,你人在这里,难道是十八军做的?”蒋文正此刻精神也大为振奋,意气风发地问道。
“辞修不敢贪天之功!”程诚嘴上这么说着,却依旧骄傲地挺胸说道:“不过,立下此等大功的人,确是我十八军出身,就是委座您的同乡,周羽!”
“谁?你说谁?跃安?他不是在军统局吗?雨侬……”蒋文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倒是Mary在品读完程诚的汇报话术后,当先惊呼道:“等等——我刚才听辞修你的意思,不会是,这些都是跃安他一个人做的吧?他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蒋文正此时也是听得毛孔倒竖,目光震惊地看着戴雨侬。
“校长,夫人,你们说的没错,军统也不敢领这份功劳,击毙东瀛两位中将,重创敌第三师团师团部的,的的确确就是周羽他一个人!”戴雨侬苦笑着一口气说道:“我三天前就通知周羽带领淞沪别动队一支队撤往上海市区,可他却把部队交给了副手,自己一个人战场抗命出走……”
“干什么?他这是要干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蒋文正闻言大怒,他倒不是气周羽出走,而是气程诚、戴雨侬等人事后才告诉他这件事。
“戴雨侬,为什么要放任跃安他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校长,您又不是不知道跃安他这几年做过的事,他想走,我们谁拦得住?”
戴雨侬心底则是不住感叹周羽命好。
蒋文正用人非常重视出身,乡土情结浓厚,周羽既是黄埔毕业,又是奉化籍贯,个人才华又极其出众,无怪乎领袖与夫人在将星璀璨的国党高层中,唯独喜欢这个后生小家伙。
“邱行相阵亡之后,跃安他一直自责不已,他临走前留下的话,就是去给兄弟报仇。现在看来,他认为既然邱行相是死在第三师团的手中,那他就杀了腾田进这个师团长为之陪葬。至于朝香宫鸠彦,我觉得应该是他看到有机可趁,就顺带手一并解决了。”
程诚的一番推己及人的心理分析,无疑又挠到了蒋文正心头的痒处。
战场抗命也分很多种,贪生怕死的猪狗辈例如山东韩复矩之流,固然该枪毙。
但像周羽这样,为了给兄弟袍泽复仇,抗命出走,做出击杀敌方最高指挥官这等壮举的孤胆英雄,留给在场众人的,就只有有情有义,生死与共的印象了。
至于无视军纪军法,更是无稽之谈。
周羽他压根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军事主官,苏浙别动队也是淞沪战前军委会刚给的临时番号。
他就是个间谍、杀手、刺客,自他军校毕业以来,他经历的所有战斗,都是像这次一般,孤身敌后,杀得敌人人头滚滚,为之胆颤。
他是一名军人,他的职责,不是在战场上与敌厮杀,而是在黑暗中取敌狗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想,这其中,也离不开委座您一直以来,对跃安他的谆谆教诲,他此番才能做出此番惊天壮举,不负委座昔日黄埔栽培情谊。”
这也是程诚竭力想在国府领袖面前,为他的“土木系”树立的印象。
国党之中派系林立,山头众多,“土木系”能在其中一枝独秀,靠的不仅是将校骁勇善战,还有这种战友之间的肝胆相照,彼此扶持。
“雨侬啊,跃安他现在怎么样了?找到他了没?也不知道他受伤没有,这个孩子……”想到周羽此前种种行事,蒋文正现出与Mary宋此刻脸上同样的潮红,轻柔地问道。
“校长,还没有!不过我已经……”
“那还不快去找?辞修,你和雨侬马上回上海去,告诉顾墨三、薛伯陵他们所有人,就说是我说的,就算拼光一个师,都要给我把周羽活着带回来!谁找到他,我就给谁补充一个军,甚至一个集团军!”蒋文正挥起手杖开始撵人。
“还有,辞修,你回去后让健生调第六军接管你十八军的防线,十八军撤往衡阳整训,接下来的战事暂时与你无关!”
(青魔语:看懂没?看不懂我解释一句,第六军是桂系王牌军,曾经在淞沪会战上演过极其悲壮的四万人集体冲锋场面。这里的安排,才是老头子日常的微操水准,姥爷们真的不能说他不懂军事,但军头比谁都更懂政治。)
“是!委座(校长)!”程、戴二人,赶忙起身离去。
“世和,侍一处侍三处那边,你安排一下,也把人派出去!”
国府侍从室,是隶属于国党领袖个人的庞大部门,其中侍一处负责护卫蒋文正夫妇与一众国府高官人身安全,是真正从全军选出的精锐战士。
除此之外,二处,也就是之前周羽所在的部门,负责为领袖收集整理情报,三处,则是负责全军将帅尤其是领袖亲信的资料管理核查。
“Mary,你明天也代我去一趟周公馆,向潘夫人致以问候,告诉她,她的儿子是党国的英雄,国党一定会把跃安带回来和她团聚!”
“我知道的,达令,我明天一早就去看潘姐姐……”Mary宋说着话就要起身去厨房,可走到门口又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等跃安回来后,你对他有什么安排没有?”
“看他自己,如果他想带兵打仗,纵是接替桂永青,出任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总队长,我都可以给他委任状!”想到平日里周羽的种种故事,蒋文正内心平静了下来。
“这个小家伙,可真的给我们奉化人长脸……”
“教导总队吗?倒也合适……”Mary转过脸去甜甜一笑。
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是一支从指挥官到基层士官,统统由中央军校毕业或在读学员组成的特殊部队,隶属中央军体系。
在军委会建制表上,属于两旅六团的甲等师编制,全师满编18000 人(乙等师满编8000人,比如十八集团军下辖三个师,均为乙等师),配备独立的航空团、装甲团、炮团,总队长挂中将衔,而它的军中地位,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护卫领袖行辕,号称“蒋家御林军”!
年仅三十岁的周羽,就有幸能攀至此等高位,足可见国党领袖蒋文正对他是多么地青睐有加,几乎可以媲美长子尼古拉。
……
蒋文正这出抗战版“拯救大兵瑞恩”最后,以淞沪会战全面失败无疾而终。
而消失在淞沪战场上的周羽,再度回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民国二十六年的12月4 日。
此时,比淞沪会战更加轰轰烈烈的南京保卫战已经正式打响,蒋文正作为国府领袖,早已在程诚、何映钦等国党将领的陪同下,顺江而上去往江城武汉。
城中除了唐深智等将领,高官中只有戴雨侬奉命留下来等待周羽归来。
坐在开往国府的军车之上,听着城外传来那渐渐已经清晰可闻的隆隆炮声,周羽一双略带疲色的虎眸中布满血丝。
他这两个月可不是仅仅停留在上海一地,而是跟随东瀛鬼子的进攻方向,一路尾随追杀。
虽然战果斐然,但他的身体却也已经到了极限,在南京外围的扬州,他刺杀重藤支队支队长重藤信竹一击未中后,便果断摆脱了鬼子的搜捕,与前来接应的友军汇合。
他的身体需要休息,南京城中还有人在等他,他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这些,都是你这两个月做的?”戴雨侬仔细阅读了桌案上的文件后,抬头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疲惫的周羽:“还有这些,也是你干的?”
他的手指,指向的,是被随意堆放在书桌旁边的地上,宛如破烂一样的几面旗帜。
“嗯!”周羽点了一支烟,淡定点头道:“步兵第6 、19、36三个联队的联队旗都在这儿了,可惜腾田进死的时候,他的师团旗被炸弹直接炸毁了,不然……”
“还有腾田进的师团旗……”戴雨侬喉结滚动,虚弱地呻吟道:“第三师团遇到你也是倒了大霉,你这一功太大了,真的太大了,我必须马上汇报给校长!”
按照东瀛陆军惯例,一旦队旗被敌人缴获,即意味着那支部队,被彻底从陆军建制表中抹去,番号永不予以重建。
现在摆在戴雨侬面前的,是整整三面联队旗,这就意味着周羽一口气搞掉了东瀛三个联队,还是从指挥官到番号的那种抹除。
而且,这三面联队旗所属分别是第三师团和第九师团,都是东瀛陆军成军百年以上的常设师团。
第三师团下辖一共就四个联队,其中第6 联队和第19联队,如果再算上那面被确认焚毁的第三师团师团旗……可以说,周羽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做到了淞沪战场六十万国军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把东瀛一个常设师团给彻底打垮了。
“不着急……”周羽将烟灰弹到地毯上,他相信戴雨侬此时不会介意。
“局座,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他指的正是刚才被戴雨侬打开的那份。
“嗯……”戴雨侬放下手里的话筒,皱眉道:“这份计划很不错,也很大胆,可以说很有你擅于突破惯性思维的风格,操作性也很强……”
“但……跃安,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戴雨侬看着周羽,往日里总是冷漠对人的眼睛里带着关心和惋惜:“校长他很器重你,他在去江城之前还嘱托我,一定要把你送回去。你可以在后方发挥更大的作用,哪怕是取代我现在的位置,我也毫无怨言……你又何必只身犯险呢?”
“局座,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平心而论,我的这份计划,不是我自夸,除我之外,还有谁能执行得了?我意已决,领袖那里,还希望您和程长官,多帮我说几句好话!”
“那好吧!”战火纷飞的年代,人做起事来往往更加豁达,毕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戴雨侬释怀了,轻松一笑道:“既然你坚持,我就不再劝你了!反正校长他现在人已经到了江城,老话说,天高皇帝远,你的计划我同意了。”
“谢谢局座理解!”周羽真诚地感谢道。“跃安此行若是顺利,日后必有重礼答谢!”
“行了行了,你小子也别太看轻了我,你说的重礼我还看不上!”惯会敛财的戴雨侬也跟着打趣了一句,随即肃容道:“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撤去后方,那我就必须给你充分的权力。”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蒋文正事先交给他的空白委任状,感叹校长有识人之明的同时,提笔书就:“兹任命国军少将周羽为军统上海站副站长,军委会上海敌后特别工作组组长,兼江浙闽赣绥靖公署副主任,此令签发,各方准行!签发人:蒋文正民国二十六年12月”
“少将?”周羽诧异地问道。
军统出身的少将,含金量可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
要知道,整个军统局,也就局长副局长两个人是少将,局长戴雨侬是领袖亲信,副局长是保定系国党宿老,二人在国党内部地位影响力,都是丝毫不弱于一个集团军司令的存在。
而军统上海站,属于一级情报站,一把手站长是上校军衔,可他现在担任个副站长,军衔反而提到了少将。
“这就满足了?跃安,凭你此番沙场战功,如果去到江城,校长和程长官他们,就是直接让你当十八军中将军长,都绰绰有余,那时又何止一个少将?”戴雨侬将周羽的委任状放进自己的机要文件箱中,这是回头要上交给军委会报备的,同时避重就轻地玩笑道。
“那还是算了!”周羽回应道:“我可管不来偌大的十八军,还是让领袖他们找别人干吧!我管人不在行,只会杀人!”
利刃在手,杀心自起,说的就是周羽这样的人。
“对了,局座,这次的功劳,如果军委会下发赏格,记得帮我转交给邱行相的家人……”临离开前,周羽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是我欠他的……”
“跃安,在外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就撤回后方,我们再从长计议。”戴雨侬追出办公室门外喊道。
“知道了……”
“这个臭小子……”戴雨侬笑着重新关上门,他即日也要去往江城向蒋文正复命,想到这就又一阵头疼:“希望校长那边能理解吧?毕竟这可真是……呵呵……后生可畏啊!”
……
再度回到周公馆,短短几个月,早已是物是人非。
大战在即,吴伯两口子已经被潘云珠提前遣散回了奉化老家,往日里就冷清的房子现在更显空空荡荡。
“妈妈,我回来了……”周羽走进门厅,私下打量着他在南京城里住了四年的家。
“咚咚咚……”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自楼上传来,在房间里回荡,周羽听见后,会心一笑,朝着楼梯处迎去。
“阿羽……”
穿着浅色格纹旗袍,妆容精致的潘云珠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她甚至等不及走下最后几级台阶,直接就跳将下来,周羽赶忙伸手接住,将母亲抱在怀中。
“妈妈,我回来了……你最近过的还好吗?”口鼻贪婪地嗅食着潘云珠脖颈领口处散发出的气息,周羽久久不愿松开怀抱。
虽然怀中的女人身段,依旧是那么婀娜有致,但他明显能察觉到一丝轻盈。
潘云珠瘦了。
“都好,都好,妈妈一切都好!”潘云珠也不愿意松开周羽,任由儿子抱住的她,伸手固定住周羽的头,:“别动,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妈妈……”二人四目相对,目光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久别重逢的幸福,还有……一股明亮的炽焰升腾。
“为什么要一个人留下来,为什么……”
“别说话,唔……”
潘云珠玉指轻轻点在儿子有些干裂的嘴唇上,下一刻,她丰满的朱唇就印了上去。
“妈妈,你……”周羽在被潘云珠吻住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主动吻他,而且这绝不是一个母亲给孩子的吻。
“先别说话,吻我!”潘云珠美目中带着坚定,吐气如兰道。
“好!”
都说了身处朝不保夕的乱世,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前因后果?既然潘云珠开口,周羽抛下一切疑虑,大胆地吻了上去。
“唔……”
相比于周羽的熟练,身为母亲的潘云珠吻技反倒是生涩不少,面对儿子极富侵略性的吻技,她只能努力张开檀口,笨拙地用香舌回应。
“妈妈……你好香……”
周羽觉得此刻潘云珠口中的津液,就是这世上最好喝的琼浆玉液。
他如同勤劳的蜜蜂般,贪婪地吮吸着美母口中的馥郁蜜糖,一双指缝中还夹杂血污的大手,则开始顺着潘云珠的后背不断向着下方游弋,游过那盈盈一握的纤细柳腰,直到双手结结实实地盖在那片丰满酥翘的臀丘之上。
“呀……”潘云珠一声娇呼出声,周羽马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妈妈,怎么了……”
“没什么……”潘云珠丰腻洁白的脸上,连一道这个年龄女人该有的皱纹都没有,甜甜一笑说完,就再度主动把香唇送到周羽嘴边,“没事,你……你可以继续……妈妈没事……”
“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周羽根本来不及思考更多,潘云珠那成熟丰美的身体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恨不得把这个女人彻底揉进他的身体里,这样二人从此就再不会分开。
他又怎么会知道,潘云珠过去几个月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自周羽去了上海之后,潘云珠每日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倒不是因为没了儿子的贴身保护,自己地下党的身份暴露的风险大增,而是他害怕失去周羽,害怕自己忽然哪天一觉睡醒,就收到儿子的阵亡通知书。
淞沪会战最终失败了,周羽口中的好兄弟,邱行相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英烈碑上,潘云珠不停地跟各方势力打听儿子的下落,最后却只得到一个行踪不明的答复。
从邱行相公祭仪式上回来的潘云珠崩溃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再见任何人,她手边只有儿子在那一晚送给她的书,那本封面还留有弹孔的《恰特莱夫人的情人》。
那是他送给她的,是这两年里她收到过的最宝贵的礼物。
潘云珠发疯一样地思念着周羽,思念着和周羽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周羽的温文尔雅,周羽的细致贴心,周羽时不时地孩子气,还有周羽那些不想被她知道的风流韵事……记忆中的每一个有周羽存在的画面都是那么鲜活,那么让她怀念。
终于,她从来访的Mary口中,知道了周羽的消息,知道了儿子的壮举。
他总之这样,从不去喊那些空洞的口号,但他做的事情却又都是实实在在。
击毙东瀛师团长,击毙东瀛皇族,这样的成就,或许在视倭寇如猪狗的周羽看来不值一提,但作为母亲,作为中国人,潘云珠为之骄傲。
她想告诉每一个人,这个大家口中的英雄,无数进步女青年未来的梦中情人,是她可以朝夕陪伴的儿子。
渐渐地,潘云珠发现自己对周羽的思念变了味。
她喜欢抚摸周羽的脸颊,听周羽感情浓郁地唤她妈妈。
她喜欢周羽拉她的手,带她走遍南京的大街小巷。
她喜欢周羽那具伤痕累累,却格外精壮的古铜色上身,那是一个男人的荣誉……夜里四下无人时,潘云珠还会去想周羽到底和哪些女人有过一夜风流,和她们在一起时,女人们脸上的表情又是何等销魂。
她甚至还想就此起身,再去到周羽的卧室门外,听里面是不是又有女人在如泣如诉地婉转哀鸣……
这个坏孩子……居然那时候……
潘云珠想到第一次参加Mary宋沙龙的时候,自己躲在隔间之中,听到的那对痴男怨女宛如野兽一般的淫行,听到Mary宋那给人极大联想的骚媚撩拨……
哼!
Mary这个勾引了周羽的坏女人,哪能和她潘云珠比?
论长相,论身材,论气质……潘云珠内心无比骄傲,就连周羽最在意的洁净无毛,她都可以说自己是天生的极品。
Mary身体能带给周羽的快乐,潘云珠自己一样能给,而且她会让他更快乐,更满足,因为她本来就是他的亲妈妈。
只要周羽能回来,只要他回来……潘云珠愿意把自己身体的一切美好都献给周羽,只要他回来!
南京保卫战要开始了,国府和红党都派人来劝说她离开,她都明确表达了拒绝。
她遣散了家里的佣人,每天都用最好的化妆品来打点自己,守着她与周羽之前的诺言,守在这个家中,等着她英雄般的儿子回来,然后,把自己的美丽献给他。
终于,周羽终于回来了,潘云珠的等待最终有了结果,她甚至想要喜极而泣。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哭,因为她记得儿子说过,不喜欢看她流眼泪。既然儿子不喜欢,那她以后就只有他喜欢的样子。
“阿羽,带妈妈走吧?别再和妈妈分开了……”潘云珠吻累了,最终趴在周羽的肩头呢喃道:“以后你去哪,妈妈就跟你去哪,你想对妈妈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再离开妈妈了……答应我……”
“妈妈,你这是在干什么?”
“阿羽,你先回答我,你喜欢妈妈吗?”潘云珠与周羽目光交汇,星眸美地让人心颤。“像喜欢你其他女人那样,喜欢我吗?”
“妈妈,我……”周羽的手还揽在潘云珠的腰肢上,不知道该怎么把“喜欢”
二字说出口。
“没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只有你和我。你喜欢我吗?”潘云珠在周羽的脸侧亲了一口,“喜欢我,潘云珠吗?想做我的男人吗?想占有妈妈的身体吗?”
“想!”周羽语气斩钉截铁道:“做梦都想!可我们……”
“好!没什么可是的,从现在起,阿羽你就是妈妈的男人!”潘云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自己原以为的羞涩,“妈妈的身体以后是你的,妈妈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只要……你别离开我……好么?”
“好!我答应你!妈妈,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宛如婚礼一般,一身戎装尚未褪去的周羽,与潘云珠十指紧紧相扣。
这一刻,周羽不再单纯视她为母,也视她为一个女人,一个属于他的美丽女人。
“那阿羽……我们现在……你想带我去房间吗?”任由周羽拉着自己的手走上楼,潘云珠面含红霞仿佛新媳妇一般地小声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大胆,她也不知道自己待会能不能做好,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想拒绝周羽,不会拒绝周羽,这就够了。
“咔哒……”
最终,周羽打开的却不是卧室,而是书房。
“你……难道你要在这里吗?”
“我的傻瓜妈妈!”周羽的手再度按在潘云天旗袍下紧实的臀瓣上,在她耳边说道:“鬼子就要打进城了,我们得先出城去,至于其他的,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
“嘿嘿,妈妈,难道你就打算给我这一次,不想以后了吗?那可不行!”
“去你的,你就坏吧!谁叫你直接就拉着我上来,我还以为你是想……”
被周羽的戏谑弄得十分不好意思地潘云珠,轻轻打落他还在自己身后作怪的手,问道:“不是要出城吗?你又上楼来干什么?还有,我们之后去哪?”
“这些等出城的时候,咱们再慢慢说,现在,我是要把它送给你……”周羽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把非常精致小巧的手枪。
送爱人一把枪,这是独属于这个年代的硬核浪漫。
“这是……『撸子』?”
潘云珠有些不确定道,她会使用武器,但从没接触过武器知识。
这把枪她不认识,只知道这应该是一把勃朗宁,而勃朗宁手枪,在红党干部口中的统称就是“撸子”。
“嗯,比利时FN公司生产的M1910 勃朗宁手枪,我们管它叫『花口撸子』,威力不大,你拿着防身!”周羽把枪递给潘云珠的同时,郑重叮嘱道:“妈妈,以后你就一直带着这把枪,但别轻易开枪,知道么?杀人的事,让我来!”
“我听你的!”潘云珠点头拿过这把漂亮的手枪。
这把“花口撸子”本就是周羽专门为潘云珠准备的,哪怕只是一把用来杀人的武器,她都值得拥有最好的!
“那妈妈你先把保险柜里的现金都装起来,然后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换件衣服,接下来很长时间,我都不用穿军装了!”
见潘云珠熟练地拉动枪栓,周羽满意笑着说完,就转身去了自己房间。
……
两天以后,上海市区公共租界与法租界交界处,一处鬼子设立的警戒哨卡前,人群涌动的前方,几个身穿土黄色军装的鬼子兵正在叽里呱啦地大声呼喝,凡是过去的人,尤其是中国人,都必须出示身份证明,接受搜身检查。
“阿羽,我们就是要去那边吗?”潘云珠有些不确定道。
“对!”一袭白色西装,头戴白色礼帽的周羽,紧紧搂着潘云珠,低声对她说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说话,一切有我!”
“好!”潘云珠定神说道。
或许以前她不懂周羽总是说“一切有我”的分量,但过去两天的经历,让她明白自己儿子,对敌人来说,是一个何等可怕的恐怖存在。
“妈妈,放心,一切有我呢!”
周羽就是这么微笑着,拉着潘云珠的手,一路从被东瀛大军重重包围的南京城中杀了出来。
他就像是有着什么魔力,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杀,于战场上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却让敌人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周羽洞察力敏锐,枪法精准凌厉,潘云珠甚至都数不过来他到底杀了多少人,只知道他的白色西装上,两天下来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她的儿子,她的情人,周羽已经把开枪杀人,演绎成了一种艺术。
前面的人群渐渐减少,很快,就轮到周羽和潘云珠来到哨卡前。
“哟西~ 花姑娘地哟~ ”妆容精致艳丽,身材曼妙的潘云珠,让鬼子兵们眼前精光大冒,一个看似领头的鬼子兵一边走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吐着协和鸟语:
“吆西……支那花姑娘……快快滴……搜身地干活……”
(青魔语:给姥爷们介绍一下,协和语,就是大家经常在神剧中听到的尬的要死的什么“花姑娘”、“快快滴”之类的词汇构成的奇怪语言,它们是旧日本用于统治殖民地而搞出来的语言同化手段,多见于朝鲜裔、台湾裔和华北沦陷区民众士兵口中,日本本土士兵并不会使用,更不用说侵华日军高级军官比如板垣征四郎、松井石根、岗村宁次等人,个个不是当过间谍就是中国通,他们的汉语甚至比大多数中国人还要流利,与中国人交流,根本没必要说协和语,因为说协和语本身,就代表是殖民地出身。当然,八嘎呀路是正经日语,这句骂的还挺脏的!)
说着,他就要把他的脏手摸向身穿长袖旗袍,一看就是中国人打扮的潘云珠饱满的胸前。
可下一秒,惊变发生,周羽直接拔枪顶在欲行不轨的鬼子兵下颌处。
“去死吧!”
周羽嘴角带出一抹嗜血的笑容,接着,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地开了枪。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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