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睡觉前又看到那把带回来的吉他。瞧着它就想起杜悠予,钟理把它拆了,抱在手里试了试。
一切都刚刚好,顺着他的手指,养熟了的宠物似的,简直像为他量身定做的。
钟理拨了一会儿,心里却更难受了,把它包好了放进柜子里去。
杜悠予确实是曾经对他很好的,但再好的交情,也都是过去的事了。钟理想着就用棉被盖住自己的头。
第二天钟理一进公司就不由自主变得垂头丧气。上面通知他,要换掉制作人,杜悠予不再负责他了。
这也并不意外,虽然又是一个打击。
“就算没有杜悠予,自己也一样能做出想要的音乐。”
尽管坚定地这么想着,脚步还是拖拉了起来。
就连对制作音乐那么强烈的热爱,也无法完全抵销在这个空间里的煎熬感。
等着电梯缓缓上来,门打开,一眼看到杜悠予也在乘客当中,钟理愣了一愣,也不避嫌,大步走进去。
杜悠予就站在他身边,但形同陌路,只低头看手里的报纸。那冷淡的模样让钟理难受透了,干脆也低头看自己的脚。
又上了一个楼层,进来的人更多,电梯里显得拥挤,钟理给人让地方,胳膊就蹭到了杜悠予。
只是轻微的相碰,杜悠予却立刻避开,嘴里说:“抱歉。”
钟理瞬间觉得肚子里“轰”地一下就有东西燃烧起来。
他到极限了。大家多少朋友过一场,来往坦荡,没什么解不开的龌龊恩怨,又何必要生分到这种地步。
朋友做不下去也就算了,他不高攀,可这话如果不说清楚,他真要被活活憋死。
等电梯停下,杜悠予说声“借过”往外走,他就大步跟上。
杜悠予进了自己的工作间,他也踹开门进去,一把揪住反应不及的杜悠予,激动之下控制不住力道,一下子就把杜悠予压倒墙上按着。
杜悠予手里还拿着报纸,背部“碰”地就重重撞上墙壁,有些愕然,站稳之后便垂下眼睛,看着逼近到他眼前的男人:“干什么?”
钟理都快顶着他的鼻梁了,咬牙怒道:“你他妈的这样算什么意思?做不了朋友你就直说,我明天就不用来了,省得碍你的眼!”
杜悠予被按着,也不反抗,只微微皱眉:“用不着吧。工作是工作。”
钟理越发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是个男人就痛快点,阴阳怪气的算什么?我是对不起你,可你他妈的又不是没混帐过!我跟你计较了吗?”
门又被打开,外面的人见了这阵势就惊慌了,冲着钟理:“喂,你要做什么…”
钟理来不及说话,杜悠予先皱眉道:“没事。”而后过去伸手把门关上,从里面锁住。
钟理也有些意外,而后听他说:“没错,我是比你小气。”
“…”
“因为我对你的心思和你对我的根本不一样。”
“什么?”
钟理一时没能明白,眼睁睁看着杜悠予走到他面前,觉得气氛不太一样,克制不住就有些心慌。
正慌张地想着“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杜悠予突然就低下头,亲了他。
亲吻大概也只有短短的五秒钟,而后嘴唇分开,杜悠予问:“你懂了吗?”
钟理没懂,他维持着被突袭时满脸通红的窘迫样,已经傻了。
等反应过来,钟理简直是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没头没脑的,差点一头撞在墙上。
受不了自己那丢人的大红脸,怕被人看见了笑话,只能躲进洗手间里,把脑袋塞在水龙头底下猛冲冷水。
大冬天的用冷水冲了半天,喷嚏都打了好几个,脸上还是涨得通红。钟理又急又窘,脸更加热得快炸开,颜色怎么也下不去。
这样躲着也觉得很窝囊,但一看见洗手台镜子里那煮熟螃蟹一般的脸,就只能继续在马桶盖子上闷坐,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
也不知郁闷了多久,好不容易脸色恢复正常,心跳稳了,也不再晕头转向,感觉镇定了许多,钟理在烘干机下胡乱吹了番头发,这才走出洗手间。
一出去就看见杜悠予在外面站着。
两人眼睛一对上,钟理“轰”地一下又一直脸红到脖子根,之前的冷水都白冲了。
“你没事吧。”
“没事。”
“你感冒了?”
“…没。”钟理说着话,那个粗声粗气的自己突然就缩得小小的了,声音也虚了,眼光就只在地板上打转转。
杜悠予笑着,像是叹了口气,掏出手帕给他擦了两把头发:“你这傻子。”
钟理满脸发烧,窘得手脚没地方放。又是害羞,又觉得辜负了杜悠予,挺不知所措。
“你不用为难,不喜欢也没什么。”
“嗯…”
两人对着站了一会儿,杜悠予又轻声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钟理都红通通地在杜悠予身边坐着,一点声音也没好意思出。杜悠予安静地开着车,还放了音乐,倒比他镇定。
到了地方,车子停下,杜悠予没开口,钟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红通通地讷讷了一会儿,说:“那我上去了啊。”
杜悠予望着他“嗯”了一声,突然倾身过去。
钟理差点以为杜悠予要亲他,一颗心都抽到喉咙口了,结果没有,杜悠予只是伸手为他开了车门。
钟理那颗心总算落回原处,舒了口气。
“嘿,你客气了,这门就算是焊上的,我也能开啊。”女孩子才需要男友这么献殷勤。
杜悠予看着他:“我知道。”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想为你这么做。”
钟理毫无防备,这么一下,“轰”地一声连脚跟都红透了。
钟理回去一晚上都没睡着,一想到杜悠予看起来竟然似乎是在追求他,就懵了,全身的毛孔都一个劲往外冒热气。
下午从车厂赶去公司,手上活多,走得晚了些,死赶活赶,到的时候也还是迟了,杜悠予已经在等他了。
钟理慌得一开口就说:“对不住,我走得慢了。”都知道杜悠予时间金贵,性子更金贵。
“没事。”杜悠予倒是温和,“你吃过饭了吗?”
“没…”
“我猜就是,多拿了个便当,你先吃吧,吃完我们再说。”
“行…”钟理拆开饭盒,心脏莫名地又是一阵怦怦乱跳。
这放在以前也只是小事。
但两人关系冷到最低点了,再回复常温,就像停电数日之后,突然来电,大放光明的那一瞬间,说你爱上电灯你也信了。
杜悠予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饭,微笑道:“慢慢吃,我不急。”
钟理把头低下去大口扒饭,埋着头吃。杜悠予什么都没做,也能让他觉得害羞。
杜悠予又回来负责他了,他写的歌,杜悠予认真为他评判修改,而后来谈选曲。
“这两首可以留下,其它的不行。”
“什么?”钟理大受打击,自己认为能拿得出手的,怎么也该有十来首,哪知道几乎全军覆没。
“你别急。不是说它们不好,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杜悠予很耐心,“总有一天你无论做什么大家都会买帐,到时就能谈真正的个性。现在还不行。”
他说的很中肯,态度又温柔,钟理不知道什么叫恩威并施,只知道就算是被否决,心头也是暖和。
这边一谈妥,杜悠予又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最近当红的少女组合,有个成员在发新专辑之前胖了五公斤,其实在钟理看来还是很窈窕的,但过不了严苛的镜头那一关。
杜悠予只看了一看,就说:“这有什么难,今天开始不准吃晚饭,午饭减半。”
那女孩子年纪还小,被说哭了:“我们跳舞太累了,我只是要吃饱而已啊。”
钟理都觉得可怜了,杜悠予却只冷冷笑了一笑:“想当女明星的每个都吃不饱。你现在吃饱了,以后很快就会没饭吃,你还要吃吗?”
钟理看着小姑娘吓得抽抽噎噎离开,忍不住说:“你对人家小女孩是不是太凶了?”
“我是一视同仁,”两人视线对上,又互相望了好几秒,不等钟理害羞,杜悠予倒先有些腼腆似的,垂下眼睛笑了一下,说:“除了对你。”
钟理一下午脸都是红的,埋头在排练室里不敢出来。
他长到这把岁数,头一回被人示爱,对象居然是杜悠予。
这可了不得了…
可他是不行的,他要娶妻生子的,老妈还等他娶个老婆回去,生一对孙子孙女呢。
正蹲着抱着吉他自言自语,忐忑不安,忽见杜悠予又推门进来,钟理“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打断你了?”杜悠予笑道,“不好意思。不过我是想顺便问一下,今晚体育馆的演唱会,你想不想去看?”
钟理眼前一亮:“难道你有票?”
大师级乐团的首场全球巡演,好不容易巡回到T城,可想而知,外面早连黄牛票的毛也抢不到。
“当然啊,”杜悠予微笑道,“这种东西我们总是有便利的。你想去的话就别再练了,早点休息一下,去吃个饭。”
钟理喜出望外,挠挠头:“可是票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杜悠予笑了笑:“嗯,我有两张。”
钟理“呃”地犹豫了。
他也意识到这差不多算是约会。
这不好,他又不能回应杜悠予,杜悠予的心思精力花在他身上纯属浪费,白白糟蹋了,就跟给猪八戒喂人参果一样。
不能瞎给人希望,明明不可能,还要骗朋友的温柔,这太不厚道。
钟理想来想去,只能又挠挠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晚上得抓紧时间练琴,手实在太生了。”
“哦。”杜悠予笑道,“那也好,等练完了,我请你吃夜宵,刚好放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钟理更为难了,但不能不把话说明白:“杜悠予,咱们还是别一起出去了。我是说,就我们两个人的那种。”
杜悠予一愣,像是突然也明白过来,“哦”了一声,顿了一顿,就说:“是,也对,我了解。”
钟理尴尬中又挠了头,喃喃地:“对不住啊。我不是忌讳,我就是觉得,弄得不清不楚的对咱们都不好。我不能揣着明白装胡涂…”
杜悠予摇摇头:“没关系。我有邀请的权利,你也有拒绝的自由,这是天经地义的。你别压力太大了,真的没什么。”
“嗯…”
“你不敷衍我,是为我好,我明白。”
“嗯…”
两人面对面站着安静了一会儿,杜悠予又说:“这样吧,你晚上也别练了,不差这么点时间。刚好有两张票,你和欧阳一起去。”
“啊?”
“反正我也有事要做,”杜悠予笑了,“真的,我工作可比你忙得多。票别浪费了,好好去玩吧。”
钟理忙说“那可不行”,杜悠予已经把票塞过来,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别傻了。”
晚上和欧阳去了演唱会。
都没想过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观看偶像乐团的演出,连主唱的睫毛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欧阳在盛大的气场之下都呆了,钟理也热血沸腾,呐喊欢呼,声嘶力竭。
然而无论多么投入,他还是没法不想起杜悠予。这么好的位子原本是杜悠予的,结果现在是他在享受,而杜悠予还不知在哪熬夜加班。
一想就觉得挺不好受。
演唱会结束,散场出来,风一吹身上的热气就散了,肚子都咕咕叫。附近的餐馆这时候都爆满,塞满了同样饥肠辘辘的歌迷。
钟理正和欧阳商量要买肉饼还是外带面线当夜宵,进场时关掉的手机一开机,就有消息进来,是杜悠予的。
“XX楼上的火锅还不错,也很近,我帮你们订过位置了,吃了暖和点再回去吧。”
钟理把手机揣回裤兜里,心情有点复杂,挠挠头,还是拉了欧阳去吃。
大冷天的晚上,看一场演唱会,再吃顿热腾腾的自助火锅,是再痛快不过的事。这没什么可扭捏的,回头谢谢杜悠予想得周到就行。
两人吃得稀里哗啦,热闹滚滚,味道确实好,汤底妙不可言,虽然价钱贵了,但也算值得。
吃完了钟理去前台付钱,却被告知:“这事先结过帐了。”
钟理终于开始觉得不自在了,别别扭扭了一会儿,出了门还是打了电话给杜悠予。
杜悠予在那边温和问道:“你们吃完了?”
“是啊。”
“打算回去了吧?今晚外面是不是不好叫到车?”
“呃…”
“地铁已经停了,你们要回去挺远的。我让人送你们回家吧,车子差不多也该快到了。”
钟理满脸通红:“杜悠予!”
“嗯?”
“杜悠予,我没法回报你,我对男人没感觉的,我还得孝敬我妈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听得杜悠予说:“你不用回报我,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你觉得很难接受吗?”
钟理脸越发涨红:“你这样,我会觉得欠了你的。”
杜悠予“哦”了一声,半晌没再说话,而后通话便切断了。
钟理心里咯的了一声,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
钟理难受坏了,是替杜悠予觉得难受,他这样一个普通不过的男人,哪值得杜悠予那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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