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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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卤簿在前,新科郎君在后。

满园的春色就像举子们满心的抱负,十年寒窗的压抑终于在今春绽放了,一朝得以平步青云的他们,谈笑之间全是天下己任,春风得意。

但是对书生来说,飘香漫天也不及身旁小妹脸上的笑意。

“阿梅一路来京吃了不少苦头吧,下次可不要再自己乱跑了。”

虽然这么教训着身旁的小妹,但是书生的语气里却并不强硬,面对着半年未见容颜渐开的小妹,那教训的话无论是谁来听都只有关切。

“我跟着爹爹贩丝的马队来的。”

书生听着小妹略带骄傲的话语,变得有些许无奈。

“要是被父亲知道了,马队的李大哥可得被你害得不轻。”

“哼哼,谁叫阿兄当日不带上我,都怪阿兄。”

“是是是,都怪我。”

二人谈笑间,时间很快就到了申时,太阳西沉,光线暗了些,随行的内侍黄门提着灯笼便上前提醒二人,再有一刻时间,天子就会在画舫赐宴,到时会钦点一人为探花郎,骑马寻园探花,作诗文以记此日。

于是书生二人随着那黄门一起赶往画舫。

分散在园中各处的进士们此时都已经聚集到了江边,三层的巨大画舫一眼可见,殿前军站满了甲板各处,就连江中也有星星点点的小舟载着殿前军士,而代表天子仪驾的宝顶金瓜也出现在了船上。

“请状元和两位榜眼公先登画舫。”

看到白衣的书生来到画舫前,站在船前和刚刚来到的另外两位榜首交谈的黄门侍郎便微笑着迎上来。

“相公多礼了。”

书生躬身作揖,礼毕又向另外两人作揖。

“各位新科郎既已经到齐,那便随我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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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黄门侍郎便带着状元郎转身登上画舫,书生也牵着的手阿梅跟上。

早已被书生提醒不要多言的阿梅转着脑袋,想要把画舫的每个角落都映入眼中。

即使是富商土豪家里长大的阿梅也没见过在琉璃灯下映出婉转流光的涂漆雕窗,更没见过泛着光的绸子拉门。

虽然不敢随意出声,但是她四处张望的可爱动作还是惹得几人轻笑。

从前部上了船,跟着黄门侍郎穿过短短的走廊。

突然出现的开阔空间,无论那个角落都被照亮,三层的高顶上装饰着鎏金雕龙的房梁,就连每个人的桌案都是油亮的檀木金案。

“诸卿,入席吧。”

坐在最船尾的桌案后方的,着玄服带乌纱帽的人,便是当今圣上了。

众进士躬身及地,齐声谢天子赐宴。

书生拉着阿梅在离天子较远的地方坐下了,这才低声开起了玩笑。

随着一队胡人舞姬从走廊中出现,船厅开始热闹了起来,天子也时不时向进士们询问今日赏杏园之花时所作的文章诗词,若是做的好的,大家便齐声应和,若是做的不好的,便会为同僚们调笑。

“诸卿可想听听状元榜眼郎的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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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子的轻笑,先是状元当仁不让,起身便吟,本已文才飞扬,再加上声音清越,引得众进士纷纷唱好,而后是另一位榜眼,文才也不输状元,只是吟的差了些味道。

“阿兄一定是最好的!”

见马上就到自家阿兄了,阿梅自信满满地看向书生。

“这考校的是我,怎的你这么激动。”

“哼哼,那可是我的阿兄!喝了阿梅这碗酒,一定要夺了魁!”

阿梅说着,倒了一碗梅酒捧给书生。

书生笑了,接过酒碗一口饮干,施施然起身,鼓掌而歌,一首小令字字柔情,婉转动人,叩人心扉,几位胡姬也随着他的歌声弹奏着。

阿梅听的痴了,因为那首小令分别是写给她的,每个字都是最深的思念,是最直接的深情。

站在席间鼓掌而歌的白衣少年,赢得了众人的欢声。

白衣卿相或许当如此。

“杏园花正好,朕命你为探花使,替朕探杏园春色赠席间新科郎。”

书生正准备行出席间,接过天子手中的一枝雪白杏花,却突然血气上涌,咳在杏花上,染的手中杏花猩红,也染的胸前白衫一片,猩猩血色赫然在目。

船厅里安静一片,只能听到书生咳嗽的声音。

他每咳一声,都会有血将他手上的杏花染的更红。

书生抬头看向天子,那人的样貌已经看不真切,就像是渐渐模糊的梦幻泡影,本可预见的雁塔留名,为任一方的将来,此刻都渐渐模糊了,像天子的身形,只剩一片隐隐绰绰。

阿梅。

书生想呼唤身旁的阿妹,可喉间只剩嗬嗬。

“阿兄!”

书生倒在阿梅怀里,只觉得脸上湿乎乎的,提起精神才能看清眼前阿梅梨花带雨的脸,和通红的眼眶,他抬起手,想帮阿梅理顺脸上的乱发,想告诉她自己对不起她不能带她去远方了。

“…………阿兄我…………对不…………起…………”

书生咳出的血染红了阿梅的发髻。

“阿兄……阿兄你别……你别出声了……”

阿梅紧紧地抱住怀中的阿兄,感受着他残破的气息,哭的说不完一句话。

在众目睽睽间,书生就这么失去了气息。

“护驾。”

随着黄门侍郎阴沉着脸下令,簇拥着天子的殿前军齐声抽刀,护卫在天子身旁。

阿梅低着头,拥着渐渐冰凉的书生,仿佛整队的军士和四周嘈杂的进士们都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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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时她已经收起脸上的表情,从席间站起,比起刚刚,生生高了一个头。

她解开脑后的发髻,三千青丝已染红了半数,她步伐轻盈,在众进士的混乱中将两柄金属的发簪贯入一个又一个新科郎的胸口。

“殿前军听令,拿下此人。”

确保了天子身旁的安全,黄门侍郎马上下令阻止她的杀戮。

阿梅从状元的胸口拔出两柄早已染红的金属发簪,轻轻一振便洞穿了悬挂的琉璃灯,带着火焰飘落的灯油马上把船厅化作一片火海,聚在天子身边的殿前军也无法靠近船厅正中,只能护着天子从船尾离开。

阿梅站在正中,脸上带着血,火焰舔舐着她洁白的玉足,但是她却面无表情,并不是冷漠,而是仿佛那张脸已经死去了,她的视线穿过扭曲的空气和跳动的火苗,直勾勾地盯着天子。

天子其实并无慌乱,他立在案前,看着阿梅的双瞳。

阿梅抬起手,将那张带着些婴儿肥的可爱脸庞掀开,露出了没有五官的面具,但是这一幕却不怎么可怖,或许是刚刚她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本就叫人脊背发凉。

“卿……”

天子刚刚张口,她就转过身,沿着走廊消失了。

京城无人不在谈论琼华宴之案。

又是无面刀所为。

在天子面前,杀了数十个进士,就连后日的雁塔刻碑都不再进行。

有人说这进士是死于天子之怒,根本没有什么无面刀,还讲的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见那几十位进士犯了皇帝的怒火一样。

甚至有人说当天见过一叶小舟载着没有脸的女人沿着运河离开,但是如果有好事者问他官军明明封锁了江面那小舟又是如何离开的便没了下文。

无面刀似乎永远隐藏在亦真亦假的传闻之中,无踪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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