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舍身证心 万般之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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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舟浮在云端,一年轻修士身着如早春草色一般浅绿法衣,衣袂飘飘站在船头,目光幽深遥望眼前的关口。

“素弦理事!西溟洲关外这等烟障迷阵影响到仙舟航向,不知前面是否有埋伏,我们该如何?”一位衣着华贵,看上去就是名门高徒的年轻人前来询问。

还未等素弦回话,一个虽然低沉但豪迈的声音回道。

“洛理事且捎待,让老朽来一试。”

嗡!

言毕一声长鸣恍若利刃出鞘,众人只觉华光通彻天地,眼前的迷雾瘴气破开一瞬,隐约可见迷障之后邪气冲天,各色大阵完备以待,但仔细分辨时那瘴气却又归拢一起。

“西溟洲的烟障迷雾果然名不虚传。”老者缓缓归剑入鞘,捋着长须缓缓说道。

“可惜尊师还在闭关,如若不然这等烟障如何挡得住我们。”老者提剑微微一礼,并非敬素弦,而是敬他那剑问仙关的师傅。

这时身后传来议论声,讨论眼下的情况该如何继续前进。

“结一风雷阵,或可破之!”

“可也!”

“此地为西,当以东向巽风为基!”

素弦身后众人商量对策,可是目光却在看向他,观察有何反应,这一百年来绝云剑尊闭关,正极盟上下事物全靠他来周转,如今攒起眼前的局势在征西溟洲,怎么也得看他如何本事。

素弦置若罔闻,目光空灵,不由得回忆起百年前,仍是此地,师傅一剑澄空澈宇,身姿宛若天人。

又想起师傅一人一剑独战三名合道邪修,剑光缭乱不落下风。

在之后便是深入西溟,却功亏一篑。

只有自己知道,师傅名为闭关实为养伤,时至今日素弦仍不知那日的一群邪修是如何瞒过天机师,是如何破得大阵,又是如何能引这一方天地伟力的。

师傅闭关后,神识愈发的虚弱,起初玉牌还有所回应,可近来却无讯息回来,自己百年来凭借师傅的名号,勉强经营至眼下之势,如今不可在等下去了。

素弦不敢去赌那个结果,趁着师傅余威未去,重来未可知的时候,争取让这西溟……

三百年不敢出关!

素弦深呼一口气,浅绿衣袍随风震荡不休,英目含光,朗声说道。

“我素弦修行尚浅,后学末进,借着师傅之名,忝为理事之位,如今入西溟第一阵,当由我破之!”

这话一出,他微微单薄的身影在众人眼中却显得豪迈,衣袂飘然有出尘之姿。

素弦从身旁儒家圣人手中接过绝云剑,锋刃出鞘,如同一轮新月横亘天地,众人惊诧间仿佛昨日重现,无论是迷雾瘴气亦或是幻境皆一剑破之,余威甚至将西关关口斩出一道豁口,登时崩毁。

“好厉害的一剑!有你师傅几分风采!”老者惊叹道。

“剑翁,我追随师傅已八百年,耳濡目染,怎么也习得了三分!”素弦笑着回话。

“虽不是剑修,但这剑意可骗不了人,可是一个好苗子。”剑翁只是惋惜。

“继续向前,这等宵小不值留待。”洛天云理事指挥道。

素弦并未阻止,只是望着西溟洲景色,默默调理气息,感受一下剑中真意,浩然正气已去三分,将剑重新交给身后儒家圣人,继续温养恢复这浩然之气。

自己并非没有剑修的天资,只是为了师傅之志。

素弦不由得回忆起刚入师傅门下的论道。

“师傅既为剑修,来北霜洲并非来寻剑道传人?”素弦捧着一本自己挑的道诀询问道。

师傅黑色长衣庄严意重,金色剑纹流转,虽为女子,却不施粉黛首饰,却愈加清丽,束发成尾,几捋龙须一样的鬓发微微飘摇。

她回望这个从苦寒之地带出来的小孩子,正色说道:“本意是想寻一剑道传人与我并肩,可是如今我变了主意了。”

“师傅,这是为什么呢?”

“天下剑仙不知凡几,天资聪颖着更是不可胜数,但那又如何?这世间清浊难辨,我已得此境界,便要荡彻清宇!”

“可书上说修仙之道本就如此,既修天道,必然知其不仁。”

“狗屁天道不仁!万物有灵,无非以己之私来曲解所为,嘴上说着不可奈何,实则营营苟且之辈如过江之卿!”

师傅慨然说道。

“不分这世间清浊,我剑心不明!”

“那弟子又如何能帮到师傅?”素弦懵懂问道。

……

越过西关,仙舟大阵自行运转,以备不时。

“我看百年前绝云剑尊怕是将西溟洲杀干净了,怎么进了五百里了还不见修士来抵挡?”

“我正极盟人才济济,中宵洲更有无数修士预备,等我们钉进此洲,他们便前出来个里应外合,我们如何不胜!”

“言之有理!”

素弦正恍然间无数法宝挟裹着各色灵力袭来,在仙舟大阵上溅起涟漪,邪修终于前来阻击,结成各色阵法,一时间灵力弥漫。

这时阵中陡然射出一道极光,轰然撞破仙舟大阵,琉璃破碎的清脆声响中余威径直射向素弦。

“理事小心!”洛天云上前一步,撑起防护,同时修士起阵,如同凡间军团一般相互配合。

“既然理事珠玉在前,那第二阵便由我来!”

剑翁豪迈大笑一剑突进。

阵师自动跟随,摧动灵力化为大阵,法修借机接引天地,风雷水火流转其间,天机师默念卜辞,口含天鉴。

“大吉!此剑当一往无前!”

递出的剑锋之上隐隐大道流转,剑翁一声长啸,携万钧之势一剑重重刺进邪修所成护阵之法上,隐约清脆的破裂声响起,余威斩敌无数。

血液飘飞,剑修杀伐之力尽显,与邪修们此刻残破断肢和苦痛呻吟相对的是正极盟这般一连串的称赞。

“好剑!”

“剑翁之威不减当年!”

“可惜绝云剑尊不在,不然这一击便可退敌千里!”

此话说出周围人神色各异,不少人偷偷打量素弦的反应,可他恍若无觉,只是一步迈出,仅仅化神境圆满,竟然气势不输合道!

绝云剑尊正是自己师傅的名号,但此时提起这个名号来显得颇为不合时宜,上次便也是开局无比顺利,甚至直入西溟洲腹地无一合之敌,可是却物极必反一般,先是天地反噬激烈,又是邪修破得大阵前来偷袭。

可败过一次又如何!修仙者的正邪全凭一念之间,而自己与师傅三百年来一直做的事无非十二个字——绝邪道,破灵韵,补山河,问仙关。

总而言之就是仙人事归仙人,凡人事归凡人,彻底断绝以凡人为祭,祸乱人间的乱局。

毕竟修仙之人高高在上,如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这里面又有多少营营苟且之辈借着大势恣意妄为?

如此分清浊,震慑宵小,同时以山川河流为界,生金身府君,庇佑一方,同时各洲朝廷也要积极与邪修相对,以儒家圣人和佛寺圣僧等入世修行者为助,荡清寰宇。

可即便如此自上次西溟洲一败,一些躲起来的宵小隐约又出来作乱,虽不是邪路但亦非正举,百年来且愈演愈烈,令素弦心力交瘁,生怕师傅五百年谋划,三百年心血毁于一旦。

不过,就快结束了!

素弦面对着邪修之阵朗声说道:“今日之战,非问正邪!乃是为天下苍生!”

随即正极盟修士列阵,剑修锋锐自为阵前,法修居中调度,器修祭起各自法宝压阵,纷纷从仙舟飞身而下,一时间天地变色,大战瞬间爆发!

飞剑法宝相击瞬间伤毁无数,各道诀法咒带着各色灵力你来我往,一时间血腥交锋难解难分。

此时远处烟障中魔音入耳,嘶吼声夹杂着生死之怨,带着死亡的恐怖席卷而来,邪气让人心智紊乱,一些境界低些的修士甚至跪倒在地,耳鼻飙血。

“圣僧,劳烦了。”素弦见状对着身侧一位穿着红色镶金袈裟的得道高僧说道。

“感念施主心怀苍生,何必客气。”圣僧出首,带着佛门弟子默念《空明觉照经》

顿时佛光笼罩,与祸乱神智的魔音分庭抗礼。

而儒家圣人缓慢诵读圣人至理,一时间浩然之气弥漫天地,自动引导着攻击瞄准那些邪修。

凡出手便必中。

胜利的天平缓缓倾斜,素弦却毫无喜色,实力不济便只能多做准备,即便如此谁又知道这些邪修又有什么后手?

这时远方邪气滚动,一人挟裹着滔天怨气席卷而来!

“邪尊!来让我试试你的成色!”

剑翁见状甩出剑光,却被邪气携裹,拉锯之时显出颓势。

好在身在阵法之中,边上仍有强者相助,才勉强维持。

只见邪尊冷哼一声,顿时催出灵力,相持之势顿时失去平衡,爆炸席卷而来,炽热的风浪让众人失去平衡,而素弦首当其冲却身稳如初。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废物,上次你师傅护着得以全身而退,今天怎么没见那个娘们?”

邪尊击退剑翁,瞅着正前方的素弦装作询问,紧接着又阴阳怪气的说道。

“哦~莫不是被我伤了本源吓破胆不敢来了吧!”

素弦心中毫无波动,只是冷冷的看着邪尊,这样简单的激将法对自己毫无作用,他所带来的恨意自己已经品尝了一百年了,如今说的再多也无法影响自己的道心。

自己之前说的所谓天下苍生无非托词,此行的目的一为师傅三百年心血,二为此一百年各种艰辛,三为自己这私怨。

想到这里素弦内心微微愧疚,哪怕是自己,在这大势之下也有所私心,但转瞬意志再度坚定起来,哪怕是自己私心,所做之事也有利于天下正道!

“邪魔外道还敢大放厥词!拿命来!”

可身边有些修士哪里受的了这样的侮辱,各自拿出最强一招攻向邪尊。

可一只脚踏进了入圣门槛的邪尊如何能被这些所伤。

只见煞气化作的衣袍翻滚间,一切攻击尽数化作无形。

“就这些?没了那个娘们你们什么也不是!”

“真是可惜了那天资绝色,那英气十足的模样真是让人心折,只是还没享受过男人的滋味怕是就要香消玉殒了!可惜可惜!此等仙资若为鼎炉该多是一件美事!”

邪尊轻描淡写的挡住一众攻击,出言说道。

“香消玉殒?”

“什么意思!”

说罢看着眼前众人震惊的神色,邪尊不由得哈哈大笑。

“莫非你们还不知道中了我的绝魂咒毫无生还之理吧,绝生机断魂路,只要我还活着此咒便如同膏肓之病,无法祛除,说白了那个小娘们现在就是在等死罢了。”

“你们还敢跟着这个小畜生再犯我境?”

“你这邪魔!竟敢如此诓骗我们!”洛天云怒骂道。

但有些视线还是看向了素弦,想等他出面驳斥,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顿时众人的面色有些难看。

当时邀约再度攻向西溟时,众人都以为绝云剑尊只是闭关冲击入圣之境,可如今见素弦的模样,谁能成想绝云剑尊现在已然生死难料。

可素弦依旧不闻不问,目光幽远,似是思念,似是留恋。

“师傅!什么是灵韵啊?”

“天地之精华,凡人得之,可进仙路,仙人得之,炼化可得一纪之灵力,登极之路自然浮现,而草木精怪得之亦得以化形,免去修炼化形之艰。”

“这等宝物可师傅为何要将它击碎?不收而己用?”

“灵气聚集之宝必然血雨腥风,而仙人之威稍不注意动辄便要凡间生灵涂炭,不如碎之化为灵气机缘,顺遂自然。”

“至于收于己用,你要知道修炼之路并无捷径可言,你所得之方便,日后必将成为你之避障。”

曾经与师傅的交谈恍若隔世……

“安敢出此狂言!”剑翁见己方士气泄了一半,不由得提起元气吼声震天,同时一剑递出。

邪尊皱眉挥出衣袖便将这一剑拍飞,失控的剑气将一座山峰斩出笔直豁口。

合道境与合道境圆满竟然天差地别,半步入圣的邪尊果然强的令人绝望。

见到邪尊如此威势,顿时素弦周围人都神色微微躲闪,更有甚者甚至后退一步。

“带着一帮道貌岸然实则营营苟且之辈,能成什么气候?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化神境,能翻出什么风浪?”邪尊不屑的看向正极盟的修士,一人当前,颇有万夫不当的意味。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这时阵中又有无数攻击划过天空攻向邪尊。

“将邪尊拖住在此,芷月理事马上就到!到时三大合道强者围攻,他一人又能如何!”

就在众人一齐催动灵力,各类攻击转瞬而至之时,邪尊却哈哈大笑起来。

“合道巅峰?今日就让你们看看半步入圣的伟力!”

邪尊双手高举,黑红的邪气萦绕指尖,带着无数冤魂的哀嚎,双手平推,邪气顿时虎啸席卷,尖啸中将修士们的攻击反推,无数法宝损毁在这一击之下,甚至连中央本阵都被这攻击吹拂的晃动,若是直接攻进来怕是抵挡不住片刻。

正极盟修士无比萎靡,加上伤重,眼看情况如此急转直下,各自生了退心。

素弦深吸一口气,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怕是这些人会转身就跑,最糟糕的就是瞬间背反!

不过都无所谓了,此间之事,容不得什么思前虑后,顾及人心。

素弦从儒家圣者手中取回长剑,邪尊目光一凝,这把剑他认得,百年前差点没死在这把剑上,若非当时绝云剑尊救徒心切,心境已乱,就不会一剑刺空,更不会中自己的绝魂咒。

“你又不是剑修,拿着她的剑又有何用?莫不是真以为凭借此剑便能压我?”邪尊内心微微忌惮,不知素弦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招,不然说不通区区化神还能与自己对峙。

素弦拔出剑来,眼神无比怀念,指尖轻抚,顿时剑鸣清越,同时气势攀升,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直到合道境中境才止住。

以前探寻一秘境之时,偶然寻得一诀,能短暂借身外之力纳于己身,大幅提升实力,但是仅有一击之力。

便有了纳合道巅峰的师尊剑意,有了纳浩然气锁定邪魔之气机,借着此身遍历四洲接引灵气之功绩,强行拔高境界。

“身外物便是身外物,修炼乃是修心练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的师傅教过你吗!”

邪尊顺着却依旧小心,灵气汇于双眸仔细看去,他不信有人能在自己的眼睛底下隐藏境界,一看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

“区区一个化神境法修强行纳合道境剑修的灵韵,还掺了点浩然之气,这般力量你岂能驾驭,莫不是以为什么东西都越多越好?你这合道境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可笑!”邪尊捧腹大笑。

“是不是现在感觉浑身经脉刺痛?是不是感觉神念沉重?哈哈哈哈,还以为你这绝云剑尊的弟子能有什么高招,结果还是和你的师傅一样没用!不如就此下跪认输,领我前去你师傅闭关之所,等我爽过之后,便亲自解了这绝魂咒,如何?”邪尊淫邪笑声响彻云霄。

周围人看向素弦神色难明,但是目光中的不解,疑惑,愤怒,耻辱,惊恐种种交织在一起如同山岳般厚重,他们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如此不智,早知如此还不如降了!

如今众人已然不知道眼下的理事到底是何心思了,但是邪尊的强大有目共睹,己方的颓势尽显,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希望。

素弦恍若无觉,只是缓缓提剑指向邪尊。

自己并非剑修!

但!

不是剑修也有用剑的法门,回想起师傅闭关前将绝云交给自己,想必也有决绝的心思,希望此剑有她的剑意,能庇护自己,哪怕这三百年心血尽弃也能安稳一生。

素弦回想着闭关前师傅那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什么沉重和不安亦或是失意,仿佛这三百年的努力都如同梦境一般,还是说胜负由天,但行无妨。

可自己做不到!

抱歉,让师傅您失望了。

素弦提剑笑的无比畅快,仿佛一百年了,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刻,浑身重担尽去,眼里只剩一人。

怪不得不让我成为修剑,这般快意确实乱人心神。

素弦向邪尊走去,此时已然无力催动法决缩地千里,也无力御空而行,只能一步步的走着,仿佛走遍五洲的每一寸天地,见遍了无数山川湖海,一股玄而又玄的感受油然而生。

太晚了。

素弦不由得微微惊讶自己此刻居然真的摸到了合道的门槛,可惜这一切太晚了,不过也好。

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素弦以全身之灵力挟裹着师傅的剑意,三百年间在四洲大地的每一寸土地上散去的灵气尽数激荡,如同用四洲为阵,用儒家圣人所生这天地间的浩然气锁定邪尊,一时间天地变色。

邪尊的笑戛然而止,目光满是惊疑,却紧接着转身便逃。

这个疯子!真是疯了!

一来就存着死志想和自己同归于尽,这一击蕴藏四洲气运,恍若当初以西溟洲这一方天地欺压绝云剑尊一般,区区一洲之力合道之境便不可挡,如今四洲之力被调动,哪怕所调之人境界区区化神,可实力却是实打实的合道,让自己如何去接?

如何敢去接?

自己虽然半步入圣,但终究还没入圣!

凌厉的剑锋如芒刺在背,余光可见那剑笔直而来,直指后心,让他再度提速,可在这浩然气的锁定下根本无所遁形。

这一百年素弦为了眼前这一刻做了无数的准备,如何能让邪尊脱逃?

“你莫非真要与我同归于尽!”邪尊怒吼道。

素弦目光平淡如水,并未回话。

这一百多年,真的太苦太累……

自己的心境早已乱去,要不然百年间如何没有寸进?如今心定之时方堪得契机。

不过素弦今日一来,只求解脱!

“你就这么急着死!”

邪尊怒吼着,回身催动全身灵力,无数法宝垒于身前,五旗飞起立于东西南北中,一人成阵!

素弦不管不问,一剑递出!

邪尊的怒骂戛然而止,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剑光四射,只有摧枯拉朽一般破开大阵,法宝湮没,斩开邪尊的仙品甲衣。

咔嚓!

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绝云剑一时崩出无数裂纹,但却插进邪尊的胸口,而素弦如同当初一般英姿持剑直刺。

无论正邪,修士们都瞠目结舌,四洲之力的天地变色让所有人心惶惶,眼看邪尊被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剑斩开身体于是纷纷逃离。

只是一阵微风吹过,素弦的身体寸寸化为飞灰。

恍若不曾来到这世间一般。

失去了支撑的绝云登时碎裂成一块块碎片,群山深处,洞天之中满是剑痕,中间端坐一女子,气质凌厉,精致的五官佳作天成,黑色剑袍在白玉床上恍若晕开的墨染。

可如今眼眸紧闭,灵魂无力,意识如同囿于泥沼,绝云剑破碎的一刻,气机牵引,神色顿时痛苦,两行清泪滑落,睫毛微微颤动,浑身剑意再度压制不住,一路顺着经脉破开魔咒之束,可是紧接着灵魂中便传来剧痛,一口鲜血喷出!

去往西溟洲的仙舟上,白芷月心乱如麻,只能抚琴安神,此时手中凤尾琴登时断弦,下意识的愣住,却陡然想起了素弦将自己留在中宵洲坐镇的话语。

“如今之势,除了你我便无人可信了,还请你坐镇中宵洲作为后备,如果我等此次征伐西溟出了旦夕之事,还请你领中宵洲坐镇东关,不让这些邪修出西溟一步!”

“芷月明白,你……”白芷月却陡然拉住素弦的手,看着他郑重的面孔,向前一步想说些什么。

“抱歉,如今正极盟万般之事压在心头,属实无暇他顾,我还是不能答应你,等此间事了,在陪你一起去看看这换了的人间。”

素弦笑着摸了摸白芷月的手背,将手抽出登上仙舟……

邪尊颤抖着用尽力气护住心脉,素弦这舍命一剑终究还是没能杀了他,却直接断了他的登圣之路,甚至怕是连合道的境界都保不住。

侥幸逃得生机还不等庆幸,这时眼前寒光闪过,剑翁一剑便要取其性命,可是却被人拦住。

“洛天云!你什么意思?”剑翁问道。

“如今绝云剑尊生死未卜,素弦修士又散道于此,谁还能把持本心递剑碎这山河灵韵而不是据为己有?谁还能化这灵韵为天地灵气?又有谁能问仙关?”洛天云反问道。

“并非不能诛杀此等邪魔,而是邪尊素有威望,如此我等可趁机收拢邪修,掌控西溟,以圣人之道教之,潜移默化之下百年之后西溟之人便可明是非分正邪。”

“与我何干!绝云剑尊乃我挚友,如今她的弟子死于此处,我就算这些做不到,可报仇都不行了吗!”剑翁喝问道。

“邪尊如今重伤,恢复了也不复当初,估计化神都困难,如今想要在西溟活命,只能依靠我们,如若今日斩了他,日后出了什么魔尊,妖尊,又有谁能制之?”

“这三百年之争,天才陨落不知凡几,如今还需你这等老剑修压阵,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后辈想一想。”洛天云苦口婆心的劝道。

“如今邪修尽归于西溟,四洲之大足以让我等经营,又何必徒劳无功折心损命?”

仿佛这话说进了周围人的心坎里了,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

“反正这等邪修又翻不出什么风浪!”

“说的对,现在正是需要培养后辈的时候,不然届时青黄不接,我等宗门那神通妙法失传愧对师祖!”

众人七嘴八舌,但剑翁咬着牙目光狠厉,想要继续递剑可洛天云的手拦着的力道愈发用力。

“放手吧。”

“不要被一时愤怒冲昏了头脑!”

“副盟主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时邪尊轰然跪地,拜服说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愿为各位仙师掌控西溟,无论何事,我皆认之,只望饶得我性命。”

圣僧见状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儒家圣人方才感叹一声素弦的决绝,如今却冷眼旁观这一出戏码,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心气尽泄,却又一种轻松之感。

毕竟……这将近五百年的争端终于尘埃落定。

剑翁目光环视,可是修士们终究不敢与之对视,剑翁心有余恨,可又能如何,难道能对盟中之人出手?

慢慢收剑入鞘,甩开洛天云的手,冷眼直视留下话道。

“不管你什么谋划,素弦理事刚仙去你就要如此行事,但我自领镇守西关,这些邪修若想要想出关,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说完剑翁转身御剑而去,其弟子门徒也转身便走。

洛天云默默看着剑翁御剑而去,身后的修士们缺了一部分,回头对邪尊出言说道:“如今你的性命寄存在你身上,好好约束你这一洲,暂且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必斩你!”

邪尊目光低下,唯唯称是,对于自己而言低头做小算不得什么,本来就出身于微末,山林野修,能走到今日除了性命没什么是不能抛弃的。

这时天边一道荧光拉着尾迹遥遥而至,竟是一位白衣女修,落地时微微踉跄,精致的小脸却尽显苍白。

“芷月,你怎么来了?”洛天云上前扶住询问道。

“战事已停?素弦呢?”白芷月推开洛天云的手,喘息不停急忙问道。

洛天云默默缩回了手,沉默不语,只是叹了口气。

芷月沉默良久,深深吐息一个周天,又开口问道:“剑翁呢?”

“去西关了,要不芷月你先休息一下,强行跨一洲山河损耗太大,不好好调息会影响身体。”洛天云说道。

“无碍!素弦的……遗体呢?”白芷月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

“理事强行拔高境界,一剑断了邪尊仙桥,自己身体却是抗不住这等威能……”洛天云止住话头。

“尸骨无存?”

白芷月声音颤抖但紧接着美目怒睁,柳眉倒竖,谁都没有见过清冷的芷月仙子露出这般模样。

“有你们相助,为何素弦会尸骨无存?”

沉默了片刻后洛天云开口说道。

“实在是力有未逮,邪尊的攻击实在难以招架。”

白芷月呵呵一笑:“洛天云,你何境界?”

“合道。”

“素弦理事什么境界?”

“素弦自是绝云剑尊大弟子,又有绝云剑傍身……”

洛天云不答,可他身后一位修士出言说道,但紧接着就被白芷月打断。

“素弦!什么境界!洛天云!你回答我!”

“化神!”洛天云终究还是侧脸拱手回道。

“化神不觉得邪尊攻击难以招架?化神不觉得面对邪尊力有未逮?”

白芷月凄惨笑道,目光流转见自己所问无人可答,随即盯住邪尊继续又问道:“素弦故去,可邪尊为何还活着?”

说完便抽出月白长剑,划过宛如新月般的弧线斩向邪尊。

邪尊顿时手忙脚乱的跪行在洛天云身后。

“理事救我一救!”

此言一出白芷月顿时柳眉倒竖,追加灵力,一剑月华更胜。

“芷月不要如此!”洛天云连忙止住白芷月的攻击。

“怎么!堂堂正极盟的‘副理事’要与邪尊同流合污吗?”白芷月把副理事三字咬的极重,言外之意不仅如此。

“不要胡闹!素弦理事已经仙去,留着邪尊之身是我身为副理事和众位长老和客卿商讨出来的结果,在邪尊之身种下印记,为我们所用,按照我们的要求重整西溟,帮助教化,也能减少我们的伤亡,五百年以后未尝不能重归五洲之地。”

洛天云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素弦牺牲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不能拿世间大事来发泄!”

白芷月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除恶务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明白吗?在乎伤亡?真在乎为何要进盟!三百年前立盟从北打到南不说在乎!一百年前绝云剑尊杀穿西溟时不说在乎!如今盟主闭关,素弦仙去,现在却在乎了!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好,很好,我以副理事之名,提议剥夺洛天云副理事之位!”

“诸位!投票吧!”

在场正极盟的长老和客卿面面相觑,谁能成想绝云剑尊不在,素弦理事牺牲,此时正极盟居然有如此大的分歧!

顿时月华宗和对素弦心折的人纷纷举手,可惜只有半数,顿时白芷月明白了素弦离开前和自己说的话乃是何意。

“一半对一半,目前理事没有重新选举,盟主又不在,暂且搁置。”记录官大声说道。

洛天云仿佛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去想劝住白芷月,却见她一摆手拒之门外。

“营营苟且之辈倒也成群结队!”白芷月呵呵一笑。

“芷月,你冷静……”洛天云话还未说完,白芷月催动灵力转瞬腾空而去。

洛天云微微失落,随即看向身后的邪尊,只见他露出谄媚的笑,老脸老脸皱成一团,谁能成想一位几乎入圣的大能如今居然能如此下贱。

“理事!”

邪尊这声理事叫的洛天云内心一股莫名的快感传来,名为权力二字开始在心里扎根。

“我们之前的提议你可接受?”

“接受接受!”邪尊拱手弓腰笑呵呵的说道。

“那就放开心神,让我等为你种下禁制。”

邪尊敞开双手,随即把灵护撤诉,洛天云上前一步,伸手按住邪尊的头顶,随着金色光泽化作锁链融入邪尊的脑海中……

白芷月往西关疾驰而去,遥遥望见剑翁的身影,他正和自己的弟子门徒重新搭建之前破坏的西关。

“剑翁!”白芷月飞身而至,却终于坚持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芷月!你咋过来了……谁伤的你!”

剑翁见状大骇,连忙上前握住白芷月双手用法决为其调理,剑翁自出关以来,最看重两个后辈,今日已经牺牲了素弦,白芷月可在不容有失了。

“无碍,灵力耗费过巨,稍稍调理便可。”

白芷月抽回自己的手正色问道。

“洛天云的提议剑翁你可知道?”

剑翁闻言顿时须发皆张,含怒说道:“如何不知,我本欲一剑结果可邪尊那厮,却被洛天云挡住,满口说着什么借力打力,休养生息,殊不知除恶务尽,否则必反噬自身,我想一剑了之可无一人支持,我一气之下立下大誓,便来西关镇守!”

白芷月顿时愣住:“指天立誓,剑翁何至于此……”

“老朽空活八百载,如今方知何为天地正理,能为绝云剑尊前驱我虽死无憾,更感慨素弦理事如此壮哉,自然要用此残躯护住他们的心血,不然怕是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白芷月眼眶一红,顿时压力击溃心房,泣不成声。

“素弦……素弦他……为何如此之急啊!”

随着一切尘埃落定,众修士也终究散去,仅有一个巨大石碑立于此地,歌颂正极盟于此大胜西溟洲邪尊,素弦理事的功绩居然被有意的隐去了。

此时一道红色的曼妙身影来到此处,看了之后不由得啧啧称奇。

“要说无耻,还得是那帮道貌岸然的名门高徒。”

“不过素弦真不愧是北霜洲的崽子,还以为沐云清那个娘们把他教歪了,没想到临到事头倒有一腔孤勇!”

“不过怕是想解脱更多些吧!”

片刻后那身影又叹了口气。

“嘿嘿嘿,我偏不如你之意!还是得救你一救,不然等沐云清那个娘们出关怕是在场之人一个都活不了,真是孽缘!”

只见她从弥须戒指中拿出一杆黑色大旗,上面绣着九幽阎罗和十殿阴兵。

“小崽子!可得争口气啊!”红衣身影咬着牙娇躯不断颤抖着,并指为剑,大旗随着指尖不断招展。

随着阴风阵阵,逐渐三魂七魄汇集,隐约可见素弦的模样,红衣女子顿时咬破指尖,随即三滴心头精血容纳三魂,又拿出一枚玉簪护住七魄,默念法决让自己神魂与素弦的三魂七魄相连,最后借一深沉阴玉容纳这阴魂之身。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红衣女子长呼了一口气。

“区区化神拼什么命啊!还好临死摸到了合道的门槛,神魂更稳固些,不然差点就回不来了,可惜我的三百年修行!可惜我的凝神玉簪!可惜我的灵玉!”

“迟早在你身上连本带利的取回来!嘿嘿嘿!”

红衣身影转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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