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_分节阅读_3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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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宁心想,周承礼不会平白地问她这些话。怎么,难不成他知道太子的喜好?赵长宁抬起头,她突然想起那天踏青的时候,周承礼上了酒馆的二楼,还有大内侍卫护着。

“太子从小就由孝懿皇后抚养,所以生性仁慈,宽容博济。喜欢广开言路,政治清明。”周承礼说着,看了她一眼,“你答题的时候记得不可太尖锐,这科虽然有主考官,但拿主意的多半就是太子了。”

赵长宁应下来,但她觉得很奇怪。七叔怎会如此清楚太子想什么:“七叔,您是如何知道这个的?二叔都没有说。”

周承礼就一笑:“傻孩子,你以为赵承廉真的不知道么?他不过没说罢了。你有我护着,我自然会告诉你这些的。”

赵长宁虽然不知道周承礼对她究竟是什么目的,但维护她是不假的。她半跪下拱手谢他,周承礼就低头俯身看着她谢自己,那一瞬间其实他的眼神很复杂,既像是严师对弟子的温和,但又是种深沉的控制欲。但当赵长宁抬头的时候,只看到他温和的表情。

从周承礼这里离开,长宁便在想太子一事。她觉得周承礼搞不好是某个皇子的人,否则不会这么清楚。到东厢房的时候,正好赵承义从衙门也来看她,问她准备的情况,顺便给她传授自己考试的经验。

由于是同进士出身,工部主事这个缺还是靠弟弟才候补上的,赵承义说起自己考试的事就无限唏嘘:“……当时考会试,我录的是一百多名,我便知道这科怕是录不了了。人也考累了,后来便不再应考。不过倒记得当时的情况,二月天里考场又静又闷,父亲有个提神的好办法,你带一小瓶的薄荷膏进去,若是打瞌睡就涂在太阳穴两侧。不过薄荷膏性寒,出来便要喝姜汤,否则免不了要得风寒。”

二月天里考试冷,但朝廷考试不得穿棉衣,怕夹带作弊。有钱的人家多用漳绒或者貂皮,倒是冻不住。每到这时候京中的貂皮就大涨,穷举子弄不得貂皮也要来件兔毛的御寒,否则冻伤就不好了。

其实长宁早做了准备,但父亲的经验之谈她一一记下,薄荷膏这个是要的,叫人赶紧准备了。

赵承义拍了拍儿子的肩,对她说:“这次不中也无妨,你才十八岁。我朝的进士一般都是二十四五开始中得多。”看来对她还是挺担忧的,觉得她中的可能性不大,又生怕她心理负担太重。

赵长宁只好笑了笑:“父亲放心,我尽力就行了。”

若是说到心理问题,她原来读书的时候考试锻炼得太多,心态还算平和。不过会试简直像是买彩票,成则飞黄腾达,到哪里都高人一等。不成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在进士面前还要执晚辈礼。她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考试,说一点都不紧张自己也不信。

本朝中进士的最小年龄记录是十六岁,虚岁。她现在虚岁十八,还很年轻。而且考进士又不同于府试、乡试,府试乡试是考生的年龄越大越抬不起头,还会被人戏谑称为‘寿童’,就是考了一辈子秀才的童生。但会试越老越受人尊敬,说明你有不屈的意志。有的时候,皇上还会因为考生年龄太大,特赐他进士及第的出身,当然这是极少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考到八十岁的。

赵承义觉得儿子一向沉稳,应该不用太担心,稍微松了口气。

“你放心去考就是,家里有爹在呢。”赵承义最后安慰她。

赵承义是个典型封建士大夫,儿子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吩咐了家里要静之又静。这夜里长房早早地安静,等长宁好生睡觉。第二天一早天还漆黑,卯时刚到,赵家就起来烧水整理,一刻钟之后长宁就提着考篮坐在了前往贡院的马车上。

这时候连卯正都还不到,路边的店铺就全部开了,卖豆浆的卖面条的,甚至是卖干粮的,笔墨的。一路沿街叫卖,举子们三五成群赶赴考场,虽然天还是一片漆黑,但路上已经照得明堂了,也非常的热闹。

路上赵家三兄弟都没有说话,估计是默默地整理自己所学。等到了贡院门口,发现入场的举子们排着队等着搜身检查。

这个赵长宁早有准备,她已经过了乡试的搜身,靠的是顾嬷嬷巧手所制之物。官兵检查虽然非要彻底,但也不会让你脱光,毕竟这些说不上就是未来的进士老爷了,不好太动手,最后还是要留一件贴身的,一摸没有问题就放行。再者考八股文章还真不是夹带能解决的,若打打小抄就能考上进士,有那个功夫,小抄上的东西还怕背不下来么?

赵长宁先入的贡院,贡院是修得很气派的,中轴一共是三进,大门称为‘龙门’,取鲤鱼跃龙门之意,为考生设这个真的太贴心了,大家一看到精神劲头就来了,都很想跃龙门。两侧过夹道就是一排排的号舍,非常狭窄,若是躺下绝对做不到。里头放两个木板,拼起来当床,拆开可以当桌。赵长宁进了号舍之后门便关上了。她先坐下来点了油灯,把东西放好。

外面的天还没有亮,毕竟是冬天。官兵走后,有些人在兴奋地同旁边的人说话,但赵长宁的左邻右舍似乎都很安静,没半点声音。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这狭窄的空间。可能是周围太静,她就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快。这是正常的,说不定还是个好现象,紧张未必不好,一定意义上的紧张能促进兴奋,使你拥有比平时更敏捷的思维和反应能力。

他们最后一批进来,不久后卷子和草纸便都从小窗里递了进来,长宁拿了卷子展开,当年高考看题的心情似乎又重现了,但当她一扫题目之后,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蘸了事先准备的墨水,开始写解题思路,承题破题结题,她写东西一蹴而就,一开始之后整个人就投入了进去。

长宁这号房的位置还不错,等到天亮了,太阳光也投了进来。她立刻就把油灯拧灭了,放到一旁。

这场考的是四书,由于要加题,所以四书和五言八韵诗就合在一起考了。题都不难,不过其中一个题让她有点犹豫,是“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出自《礼记.孔子闲居》。

这句话是想说,圣人出世称王天下的时候,上天会有所感知给他降几个有用的帮手,就像及时雨。但要是从字面意思去解释就麻烦了。

圣人称王?就算是圣人,皇上想必也不愿意让他称王的吧?从圣人去写必然是死路一条。不如从当今皇上的圣明入手,写如今的开明盛世。这还不够,若想入考官的眼得人惊艳,还要引申到圣明本身上,从圣明的本质来将问题升华。毕竟考官多半是翰林出身的,性格都很傲,可以说若论傲这点,翰林院称第二便没人敢说第一,你只拍马屁只会被他们当成无用庸俗之辈。

午饭是两个杂面馒头搭鸡蛋,一碟咸菜,考生自带熏肉片之类的。每人还给供碗热开水,泡着馒头吃下去,赵长宁又接着写律诗。

她练石刻的好处就来了,无论写多久都不会累,又稳又快。本朝的会试,在天黑之后就不准答题了,要是答案都没写完,肯定会被打入第三甲没商量。长宁写完的时候也是日薄西山了。

这边的光就暗下来,有人开始惊慌凌乱,毕竟这次的题量远超从前。考官还是很宽容的,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叫官兵来挨个收卷子。

为了防止作弊,本朝考试不放回家里,四天都在贡院里过。收卷后考生能在号舍外走动一刻钟,然后回自己的号舍睡觉,未来的几天都在号舍里过。赵长宁蜷缩了一天,又冷又僵,在外头走了会儿,发现自己的邻居竟然算是熟人,一个就是江西吉安那位蒋世祺,还有个是当日峨冠袍带的公子宋楚。难怪这俩不说话,都是很傲的。

蒋世祺还跟赵长宁发生了点矛盾,他说赵长宁翻纸的声音太大,吵着他答题了,要赵长宁平稳点。

赵长宁没觉得自己翻纸的声音哪里大了,她不想跟他计较,就应承下来。结果当晚睡号舍的时候,本来就蜷缩着,夜里温度肯定降到零度了,木板又硬又冷,点着炭炉也不暖和。隔壁还传来打呼的声音,她的确没怎么休息好。

第二天她对蒋世祺拱手,建议他说:“蒋兄若侧睡,想必呼声会没这么厉害。”

蒋世祺便不高兴,也从没有听过赵长宁的名号。就冷冷地看着她,以为她是在报复他昨天说的话:“你这人当真心胸狭隘,我这是控制不了的病,你那可是品行不端的问题。”

赵长宁嘴角微抽,好家伙,品行问题都给她安上来了?

简直是一朵奇葩,赵长宁笑道:“翻纸便可见我品行不端?阁下管中窥豹的功夫不错,我瞧阁下三两句就能给人带帽子,是否有个锱铢必较,言语过多的毛病呢?”

“噗……”旁边的宋楚听到就忍不住笑了。他跟赵长宁都是北直隶的举人,虽然地位不同,但也算是一派的。

蒋世祺更沉着脸,见他俩人多势众,也不再说话了。

这个插曲倒让赵长宁跟宋楚的关系好了些,这家伙毕竟是有来头的,他爹是侍读学士,正宗大翰林,前途无量。

考试一共四天,第二天考五经,第三天考策问,第四天才是加题。这几天对考生的精力和身体的消耗非常大,有的人到第四天就出了问题,头晕脑胀,胸闷气短的都有。赵长宁把清凉油涂在两侧,果然好许多。策论是她最擅长的,策问里一道问赋税题、一道是官员机构冗杂的问题,还有个题竟然考到了赵长宁的本行上,大致是问律法严苛的利弊。

这些赵长宁都是见过无数案例的,信手拈来就能写出好策论,赋税的制定和征收,官员机构的精简。最后那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写出新意不容易,赵长宁看过的专业书堆起来能有一米多高,新意的角度不知道见了多少,所以别出心裁地洋洋洒洒写满一千字。

加试的三题,算学和《大明律》不说,倒是水文地理还是长宁的短板,治水这块她不太擅长,只能写了大概的。等这些都写完,赵长宁显然已经没有精力顾其他了,几乎也是脚步虚浮地出了号房。

她见周围的举子也个个同鬼一般,四天前进去还个个英俊潇洒,少年得意的。

长宁上车赶紧灌了碗姜汤压肚子,累得一句话不想说。回家之后连沐浴都没心情,倒在床上便闷头大睡。

家里老老少少足足担心了四天,吃不下睡不好的,二房的徐氏尤其,整宿整宿的合不上眼。长宁是倒头就睡了,二房的赵长松还能说,同家人吹了下考试上发挥得很稳定不用担心精力很好云云,才被扶进去休息。赵长淮还撑着默下了自己的文章给赵老太爷看,老太爷看了大为赞叹,欣喜若狂,拿去同古先生一起评赏,认为自己的教导没白费,赵长淮肯定能中。

长房的女性代表窦氏把家里的姨娘庶女都集中起来,开始紧急给菩萨上香,求菩萨赐个好结果。家里三个考试的,一个强撑着给大家吹牛了,一个得了赵老太爷肯定的赞赏,唯有长宁还在睡,搞不懂他是考得好还是不好。

全长房的希望在睡觉。姨娘就安慰窦氏:“太太莫急,大少爷回来就去睡了,证明是放松了。若心里发愁,那可是怎么样也睡不着的。”说这话的是情商比较高的香姨娘。

窦氏一听也是这个理,快跳出嗓子眼的心放回了心窝里,叹气:“我倒也不求我儿有个什么好名次,但凡他能上,就是比别个的名次低,我便是谢天谢地的。”

“太太不急,若不中,还是能重来的。”这话就是为人比较朴实的秀姨娘。但她很快就被其他人的眼刀子给刮了,自觉地不再开口。

“不行!”窦氏觉得自己一点也坐不住,让宋嬷嬷扶她起来,“我还得给菩萨上柱香去,你们去东厢房守着,宁哥儿醒了就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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