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归处(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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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部传来了拉扯感。

那是“我”第一次在入夜后被外力——而非噩梦或不适感——唤醒,睁眼后所看到的景物也和平时截然不同。

眼前漆黑一片。

往常那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会如影随形般亮起的顶灯,现今没有一丝要开启的意思。

不知何时拴在脖子上的锁链又动了动,像在催促“我”起身。

这罕见的状况让反应慢了一拍,在“我”不由地呆住的片刻间,黑暗中那不可见的存在毫不犹豫地拉紧了手中的锁链。

“咳、咳呃……呜……!”

锁链拉扯着脖子强迫“我”起身,接着便不由分说地引着“我”走入黑暗中。

——是“他”。

“我”没来由地如此断定。

锁链上传来的力道很强,即使是往日的“我”恐怕也无法抵抗,更不要说现在这副身体、这种状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是在第几楼……完全没有思考这些多余事务的余裕,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从项圈的拉扯往前走去。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再熟知购物中心的结构也无从得知自己从哪里到了哪里。

“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在被带到了一个似乎很空旷的地方之后,锁链便突兀地松了下来。

“哈……哈啊……”

一路都被项圈勒紧脖子的“我”不由坐倒在地,浅浅地喘着气。

接着,熟悉的感觉就攀上了身体。

以金属和皮革束具进行的拘束,“他”也在“我”的身上做过好多次了,光凭感触就能确认到、大致的样式。

习惯性摆出鸭子坐姿势的双腿各自被两套皮带捆紧,膝盖间被加上了定开的金属棍,按在地面的手掌则被精致的金属束具固定在地板上,锁住肘部的皮带间有锁链相连,从背后穿过。

最后,脖子和手臂被重新束紧,而照明也在此时亮了起来。

不知何时,连着颈部项圈的锁链已被固定在面前的细长金属桩上,仿佛牵着“我”来到这里的“他”并未曾存在过似的。

身上的衣装也和平时稍有不同,似乎是特意准备的。

——到了这时,“我”才有余裕注意周围。

这是片相当广阔的空间。

地板与购物中心里的几乎一模一样,穹顶也很高。

来自顶灯的照明很强,但并未均匀地照亮整个空间,而是集中成了一束束,在被照亮的小区域之间为阴影留下了足够的位置,令人联想到舞台或是拍卖场。

在多达数十个的灯光汇聚处之中,“我”第一个注意到的是006——虽然相隔了好些时日,但毕竟是“我”这段日子以来唯一直面过的正常人,距离这边也还算近,足以让“我”认出他的风衣。

但能认出的也只有风衣了。

她坐在一辆车门大开的旧轿车副驾驶座上,顶着一头与现在的“我”几乎如出一辙的蓝发,风衣敞开的衣摆里露出被白色胶液包裹、粘结得仿佛无臂人鱼般的无助身躯,身下的车座上和胶膜覆盖的嘴里都能看到正做着不规律活塞运动的“某物”,让她双眼迷离、身体不住地颤抖。

——简直就像在展示货物一样。

实际上,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很快就被证实了。

稍远处,“我”看到了像往日一样被分开安置的姐妹二人。

失去视觉的姐姐,没有看到她身后的黑暗中正伸出红色的丝线,正挨个地连上她被硬化包裹住的四肢。

手脚被胶液束缚得几乎完全失去作用、只能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动的妹妹,则是露出恐惧的神情看着在自己四周缓慢盘旋的灰色乌鸦——后者的羽毛正不断化为灰色的雾气,融入紧裹着女孩的“衣装”中。

片刻后,仿佛在表示“交易已经完成”似的,那两处“展台”很快暗了下去。

“我”听到黑暗中传来含混不清的话语、嗡响与低吼,还有各种各样的脚步声:有像鞋底踩在地板上的,有像羽翼或膜翼扇动的,有像活着的果冻蠕行的,有像带着甲壳的节肢敲打地面的……

黑暗完全遮蔽住了这一切,让“我”无法洞察祂们的形貌,但却能感觉到祂们审视着、品评着的视线。

“他”恐怕就是这样处理旧玩具的吧——在这非人之物的疯狂集会上,当作商品交易出去。

这就是真相吧?“我”也好,那对姐妹也好,对“他”来说都和被装箱了的那些“玩具”没有区别。

想清楚了这一切,“我”反而觉得自己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或许是经历的刺激太多,让管理恐惧感的神经变得迟钝了?还是说,果然没有任何恐惧比得上对未知的恐惧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累了。

反正,也不过是换个“主人”吧?

仔细想想看,从过去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价值,自己的自由……过去的我,真的拥有过这样的东西吗?

有的只是遵循长辈的嘱咐而努力学习,遵循家人的期望而选择人生,遵循上司的指示而决定道路。

直到误入这里之前的一刻,“我”都还在为了应付父母安排的相亲,对着电话说个不停。

而这一切也都并不是因为喜欢、愿意或者渴望,只是因为被周围告知了“不这样做就是错的”,而出色的人 “不应该犯错”。

“我”想起了被困在这里的第九夜中写下的那个故事:临终的梦会像衰老的鲸鱼般聚集到同一个地方死去。

那个故事,写在从咖啡馆的记账簿上撕下来的稿纸上,藏在了书店第四排书架的夹缝里,现在或许已经找不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再读一次。

第一条鲸鱼是蓝色的,是哪怕很穷困、也想在未来无忧无虑地写作的梦。

第二条鲸鱼是白色的,是哪怕很平凡、也想在结婚之前经历一场货真价实的恋爱的梦。

第三条鲸鱼是绿色的,是哪怕很微小、也想让某人觉得自己比其他众生更加特别的梦。

它们都干死在不知名的盆地中,骨骸逐渐销蚀于混着砂砾的热风,直到无影无踪。

“我”应该是觉得想哭才对。

但就像之前感觉不到恐惧那样,现在的“我”完全没有流泪的冲动。

金属的冰冷透过薄薄的布料沁入肌肤,直达心底。

既然被带到了这里,那最终结局也不过是会被某个“人”买走——就算折磨的方式和程度有所差别,本质和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反正都不过是当个玩具罢了。

这么想着,回应着“买家”视线的目光就变得愈发冰冷、无谓起来。

或许是这样的目光刺激到了“某些存在”的嗜虐心吧,“我”能感觉到,聚焦过来的视线愈来愈多了。

——可是,不知为何,祂们中采取实际行动的,连一个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内的最后一处“展台”也暗了下去。

现今,还亮着的展台只剩下“我”这一处了。

非人之物的气息早已不像刚才那么强烈,只剩下少数几道视线还不死心地窥视着这边。

祂们和人类不同,几乎不会遮掩自己的欲望,所以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循着目光传来的、赤裸裸的贪婪与不甘。

——并非“不想”出手,而是基于某些原因“不能”出手。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但那些都已经和“我”无关了,比起自己在非人者的眼中究竟有多少吸引力、又或是祂们不敢购买“我”的原因是什么之类的事情,长时间被束具固定着而酸软、疲惫的四肢还更值得关注一点。

这么想着,以伸懒腰的要领微微扭动、舒展身体,让身后和身前的锁链发出声响。

身上的衣装以比平时更加细腻的触感摩挲着肌肤,更露骨地勾勒出还残留着青涩感的纤巧曲线。

那瞬间,灰雾蔓延了过来。

仿佛在说再也无法忍耐了一样,黑暗中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白色裤袜在渗入灰雾的刹那便开始变得粘腻,甚至能感觉到大小腿相接触之处黏合融通的趋势,“我”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试着分开大小腿,就能把裤袜像半熔化的糖果般拉出粘丝。

老实说,有点毛骨悚然——但这些也都与“我”无关。

“我”忍住身心的不适,冷冷地看向灰雾飘来的方向。

不知道能忍多久,也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唯一的反抗了。

灰雾仿佛受到刺激一般涌向“我”的上半身,速度不快,像是打算享受“我”恐惧、不安的表情。

作为回应,“我”闭上了眼睛,绷紧了表情等待着,等待即将降临于身的折磨……

但“我”等来的,只是一声乌鸦的尖鸣。

睁开眼睛,发现灰雾已经与腿上粘腻的触感一同消失无踪了。

那些充斥着欲望的目光也是。

突然降临的宁静,让周围变得好像刚打烊的店铺,或是才被主人下过逐客令的住家一样。

——是“他”。

没有理由地如此确信着。

下一个瞬间,束缚着身体的锁具弹开了,锁链落到地上,皮带断裂。

“展台”的光照稍许减弱,同时逐渐分散。

随着黑暗被一点点驱逐,这里的全貌也一点点地暴露出来。

——天台,或者说观览台。

位于购物中心顶层,因为设有通往隔壁大楼的通道,是平时完全禁止接近、只能远远地遥望的场所。

从那整面透明的墙壁、尺寸惊人的巨大落地窗向外看去,夜色下的都市清晰可见、一览无余。

“……”

那也已经……和“我”无……

内心动摇着,难以抑制的思念涌了上来。

虽然只是缺乏生活气息的夜之世界,但也是“我”曾经生活过的人世的一角,而且还在这宛如触手可及的距离。而且……

——甚至还拥有着自由的身体。

“我”忍耐着四肢的酸痛与疲惫,颤抖着站起身。

难道说,终于熬到头了吗?

莫非即使是这样的魔境,也隐藏着某些只要熬过、就能让自己得到释放的试炼?而今天这场“集会”就是试炼的最后一关……?

无法抑制地这么想着,一步、又一步地接近透明的幕墙,以及幕墙旁大开的通道之门。

与此同时,身上的衣装也在一点、一点地融化着,化为液体逐渐脱落,露出白皙无瑕的肌肤。

顾不得嫌冷了,只是拼命地迈开步子,向自己曾经生活的、熟悉的世界伸出手……

——啪!

某个东西从自己脑袋上掉了下来,落到地上弹开了老远。

远远地看去,是具样式朴素的耳罩式耳机。

自己有戴过……那种东西吗?

脑海中浮现出某种违和感。

直觉上应该没有戴过……没有自己被戴上耳机的印象,但是……好像也没通过镜子之类的确认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戴那种东西……

【* 你】

——在犹疑间,“话语”直达脑内。

是因为太过突然、未能听得真切,还是太过离奇以至于头脑无法理解呢?“我”没能立即把握住它的内容。

然而,在理解其内容、其来由之前,变故就发生了。

“……!”

步子,忽然变得无法迈开。

衣装融化成的、柔软粘稠的胶液攀上了手脚。

“我”知道它——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白色与蓝色的胶质,那是“他”用来编织衣装、打造束缚的媒介,受“他”意志支配的物质。

它像软体的蛇或巨大的蠕虫一样爬上了“我”的身体。

不过几秒钟的光景,它就吞没了“我”的身体,像紧身衣一样勾勒出身体曲线的同时,将纤足与双手牢牢固定在地面上——距离自由的大门不过三步。

“不、不要——!不嗯唔唔唔——唔、唔唔……!”

一个白胶形成的面具,挺着内侧那逼真的阳具型空心口塞将“我”的哀鸣全堵在喉咙里。

“我”一面痛苦地被迫吞咽着那根对自己来说过大了的胶棒,一面惊恐地看着一条从身上分离出来的胶液在空中逐渐形成粗大的触手,其前端瞄准了“我”的喉咙。

而与此同时,臀部附近也传来了令人心颤的触感。

感觉上,那就像是……另一根触手……在摩擦着被胶质紧裹的臀瓣……

【* 你】

声音再度回响在脑内,但“我”完全顾不上去听。

随着面具距离面庞越来越近,都市的夜景在视界中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小——在“我”看来,那看上去仿佛象征着自己获救的希望正变得越来越渺茫似的。

“呜——唔唔、唔……!唔唔唔……!唔……!”

不要。

求你了。

我什么都会做的,只要不给我戴面具……让我能……再看看那街景……

这瞬间,时间仿佛变得很慢。

“我”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了很久以前的记忆的碎片。

在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似乎就经常来这里,经常……从这里向下俯瞰街景……

面具完全合上了,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

“我”徒劳地咬着将口腔填满、把舌头完全压住的胶质巨物,同时努力想要站直身体,对抗着胶液的拉力,想要避免整个身体被拉倒在地上——被拉倒在那滩浓厚的胶液中。

【* 你】

“他”间发不容地插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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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转瞬间就填满了脸上被空心口塞撑开的甬道,以及两瓣浑圆臀部之间的甬道,一面蠕动着一面深入,缓缓抽出……然后猛然再度深入。

那是在以往的拘束与玩弄中从来没有过的对待。

好痛。

好难受。

想吐、想哭出来……

【* 你】

可这种感觉是什么。

身体为什么……在逐渐发烫。

为什么每次“他”的声音响起时,“我”都会感到心悸。

又、又进来了……讨厌……

讨厌……嗯……再、再快一……

我、我在想什么……!嗯啊……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

【爱 你】

——“我”听清楚了那个词。

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倒在那滩胶液中。

胶液涌了上来,开始在身体各处舔舐、按压、揉搓,但唯独不碰“我”体感中已泛滥成灾的股间。

在与往日生活的世界仅仅一墙之隔的场所,“我”无助地颤抖着。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四肢动弹不得,身体被肆意蹂躏……唯有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回响着“他”的声音。

【爱 你】

【爱 你】

【爱 你】

从那天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了。

“他”不再禁止“我”走上顶层的观览台。

只是,每当“我”尝试靠近那映射出都市夜景的幕墙,都会被身上的衣装——被“他”——毫不犹豫地侵犯。

手法基本上只有粗暴和非常粗暴的差别,却绝不会触及作为女性那最为珍重的地方。

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我”自己也一样。

擅自产生的希望以最糟糕的形式被剥夺掉了,就此产生心理阴影、陷入更深的忧郁与麻木当中……会变成那样也不奇怪吧。

但“我”却像是着了魔一样,每当心情陷入低潮,就想往观览台跑。

明明知道会被侵犯,会被软中带硬的巨物粗暴地填满,变得只懂得颤抖与喘息,却无法停止。

为了排解难以言明的复杂心情而试着写了文章,内容却乱七八糟的。

文字拥有自己的意志,会随兴所至地将执笔者写下的词句与篇章化为真实。

——明明想以此为基础写篇奇幻短文,结尾却突兀转折成了爱情故事,还充满了富有官能感的暗示,看得“我”面红耳赤,甚至一度想把稿纸揉了。

不,应该是已经揉碎丢掉了才对,只是……

——“他”在“我”当作写字台坐惯了的餐饮店小桌上,放了一个小小的蓝白色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收着“我”来到这里以后写下的所有故事,包括被扔掉的和记不清存放位置的愈来愈不明白了。

无论是做出这种事的“他”,还是只因为这种事、心情就轻易地变得安稳了的“我”。

就像只要拿掉耳机就会不断回响在脑海中的、“他”的声音一样。

【爱你】。

“他”只会说这个词,声音低沉,语调仿佛坏掉的复读机一样,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但可悲的是,听到那话语的“我”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旌摇曳。

之前没注意到自己戴着耳机,也是“他”做的手脚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

只是,待在这里……待在“他”的身边这件事,好像变得没那么折磨人了。

“我”开始更加频繁地写作。

不知道是因为放下了某些东西,还是因为得到了某些东西……总而言之,白天的睡眠状况变得更好了,虽然还是很浅,但不像以前那样多梦、不再频繁地从梦中惊醒。

那份多出来的精力,被用在了写作上。

“我”开始逐渐回忆起过去构思过的故事,想写却没能写下的故事,已经写了却没能写完的故事……

文件夹变得越来越厚。

“他”偶尔也会读“我”写的故事,看上去就像风在吹动稿纸一样,有时还会不小心将稿纸吹到地上——每到那时,地上的稿纸就会消失,重新出现在桌面上,桌上的稿纸也会好一阵子没有动静,就好像不小心犯错的孩子,为了避免很快再度犯下同样的错误而可怜兮兮地停下手似的。

那是过去的“我”所不知道的、“他”的样子。

有时,会有曾在“集会”中现身的非人者前来造访。

比如那辆带来了006的车,祂就像这个世界里的秃鹫或是鬣狗,自己不具备任何改变或拘束人类的力量,但能够让其他怪异的力量延伸到车内以及车子附近的一部分空间中,通过出卖这份能力,来换取其他具有更强大力量的同类“吃剩的食物” 。

又或者那只灰色的乌鸦,祂对受害者的绝望情有独钟,同时喜新厌旧的速度也是出了名的快,羽毛上放出的灰雾除了化为犬型拘束衣夺取目标的自由之外,还会让普通人类无法察觉到目标的存在。

“我”已经好几次看到被祂抛弃在购物中心里、被严密束缚得像是没有四肢似的少女,不断发出唔唔的哀求声,却只是一味地被人群推搡甚至踩踏而过。

“他”从不让祂们靠近“我”。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隐约觉得遗漏了什么、忽略了什么,但违和感却一天比一天稀薄。

——反正无论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明明曾是那么让人绝望的现实,如今却不知怎么的、反而变成了“我”接受现状的借口。

“我”就这样作为夜晚世界的居民,在鸟笼中平静地生活着……直到那一天。

那天,从熟睡中醒来的“我”,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平时用来写作的餐饮店。

但和往常不同的是,用惯的小桌上摆着一块精致的奶油蛋糕,蛋糕上燃着仅仅一支的蜡烛。

“我”先是楞了一下。接着,意识到自己来这里已经整整一年了。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一边哭,一边吃完了那块蛋糕,然后把耳机远远地扔开。

那晚, “我”第一次用明确的话语回应了脑海中的声音,第一次在展望台以外的地方……把自己奉献给了“他”

——“他”也用行动回应了我。

手臂被袖子强制着,摆出极致的后手观音姿势,分开托起一对酥胸的紧身衣面料尖端浮现出小小的乳夹,从脖颈到小腹的每寸肌肤都被仿佛要让人坏掉的力道紧拥住。

双腿在连身袜的操控下被强制分开,大小腿合拢,脚掌几乎要碰到臀部,紧贴着少女圣域的布料内侧,坚硬而粗大的凸起以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势头向内探出。

那天早上,“我”带着被完全灌满的身体、在仿佛恋人拥抱般的全身拘束中入睡。

“我”梦到自己抱着变成了人形的“他”的手臂,而“他”则温和地抚摸“我”的头发和脸颊。

——你是特别的。

梦中的“他”这么说着。

来到这里的第十四个月,窗外再一次地飘起雪花。

天刚蒙蒙黑,“我”便被膣内之物轻柔而甜美的脉动唤醒——在八个月前那次疯狂后,“他”对待“我”的态度就变得截然不同。

具体地说,透过衣装摆弄“我”身体的情况出现得更加频繁、也更加难以预测了,仿佛从腼腆害羞的男孩变成了积极大胆的男人,不再掩饰对爱人身体的贪恋。

“我”脸颊绯红地从购物中心内家居店的双人床上坐了起来,手掌隔着长袖、连衣裙与裤袜轻轻按压被填满的小腹,膣内之物却好像在故意唱反调似的、动得更激烈了。

“呜、嗯~”

喉间不自觉地漏出娇弱的喘息。

盘踞在小腹内的、等同“他”身体一部分的胶状物,以老练的手法刺激着“我”的敏感带——这八个月以来,“我”这具身躯的每个角落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那恰到好处的快感刺激就好像在脑内直接进行按摩似的,舒服得让人什么都不愿去思考,只想要重新躺回床上和“他”再腻上一整夜。

“别……昨天、呜……你答应过我……今天要、一起去看雪的……”

所幸,最后残留的一丝理性还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温言软语的劝说下,小腹内的躁动逐渐平息。

两团胶体从裙摆内出发,沿着虽未被裤袜束缚在一起、却还是习惯性并拢的双腿游下,包复住一对纤足,形成穿惯了的8cm高跟娃娃鞋。

“我”小口小口地吐着气,花费好几分钟平息了仍在体内流窜的快感余韵后,才慢慢地站了起来,迈着小步前往天台。

虽然被“他”早早地弄醒了,但“我”的精神还算不错。

在过去八个月里。“我”睡得越来越踏实了。

多少有逐渐习惯了昼伏夜出、习惯被拘束着入睡的影响,但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再考虑各种事情了的缘故。

还在工作的时候不能迟到,所以不能睡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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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完全放弃逃走的时候不能浪费夜晚自由活动的时间,所以不能睡过头。

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不用担心是否会睡过头】的一觉,能睡得比往日舒服不少——哪怕是被拘束着。

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在没被拘束时反而有可能睡不着了。

“诶……等等,你做什么……”

在“我”刚准备踏上往天台的电动扶梯时,原本应该随“我”的行进轨迹延伸而开始运作的电动扶梯忽然停了下来。

接着,身上的衣装悄无声息地转变成了令人难以行动的样式。

平时只有在“我”走得太快时会有这样的变化。

这算什么?“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挣扎了一下,理所当然地没能挣脱。

试着回过身远离电动扶梯——结果裙子被束得更紧了,紧到“我”连脚都迈不开的程度。

不是不让“我”上楼,这样的话……

“……你想我这样登上天台给你看?”

顶灯闪了两下表示肯定,“我”鼓起了脸颊。

即使在亲密相处了这么久之后的现今,“他”也还是一样爱看“我”困扰的表情。

好吧,就依你一回。“我”这么想着,努力迈开被袜靴包裹着、紧身裙束缚着的腿脚。

停止运作的电动扶梯,前几级阶梯是没有完全伸展开的。

即使靠着被束紧的大腿和高高的靴跟,也勉强能小步迈上。

但接下来的十几级阶梯就不同了,完整伸展的阶梯,即使“我”拼了命抵抗裙子的拉扯也无法让其中一只脚踏上。

如果不是穿着这身的话还能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我”懊恼地看着被被埋在袖子里的双手,稍微思考了一下。

不能爬的话,就只能跳上去了。

“我”吸了口气,微微俯身、曲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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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腰压迫着小腹,发丝拂过脸颊。

紧到几乎可以说是箍住双腿的袜靴,随着身体的动作在膝窝内侧堆起细细的褶皱。

动作不能太猛、也不能太柔。

适度地……解放注入膝头和脚踝的力气。

嗒——地着地。

成了。

虽然艰难,但还是取得了平衡,勉强地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

接下来,只要重复这个步骤……

嗒 嗒 嗒。

随着一次一次地跳跃,“我”的脸颊微微泛红,气息也逐渐紊乱起来。

而雪上加霜的是,“他”还坏心眼地让膣内的胶体微微颤动起来。

“啊……等、等下,不能这样……这是、呜……这太欺负人了……”

“我”连耳朵根都红了起来,双腿也有些发软。

“至少……下面不要动……啊……!”

“我”越困扰,“他似乎”就越兴奋。

就像是连“我”再度起跳都不准许似的,“他”让包裹着胸部的衣装内侧生出了许多小触手,开始摩挲起“我”那不算很大却十分敏感的胸部来。

“下面不要……不是上面可以的意、呜……意思……”

“我”已经完全瘫软在电动扶梯上,脸颊通红,紧咬着嘴唇,腰肢微微颤抖。

那天,在上到天台、看见雪景之前,“他”让“我”在快速变换移动方向、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电动扶梯上去了三次。

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衣装可以吸收液体,“我”身下的几级阶梯恐怕会全给浸湿。

这是住在这里的第二十个月。

最近一周以来,“我”感觉自己稍微有点奇怪。

明明“他”难得地温柔,以往那种像是故意使坏一样,在日常生活中只要觉得氛围不错就直接开始做,或是忽然给出附带失败惩罚的、为难人的课题之类的事情,这阵子都没有发生。

但总觉得心神不宁,就算想写点什么也总是静不下心来,偶尔会觉得嘴唇发干、小腹发烫,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不检点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感觉有点寂寞。

明明已经被迫陪伴在“他”身旁快两年了,竟然还会觉得生活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简直就是开玩笑。

被肆意地夺走的事物明明有那么多,却事到如今才开始产生丧失感,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一面腹诽着不知发了什么疯的自己,一面和稿纸搏斗。

以结果来说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废稿量产工作持续到午夜之后,“我”终于郁闷地丢下了笔,往后倒向只为了自己舒服就指使“他”每晚搬到天台的柔软大床上,连鞋子也不脱(何况也脱不掉)、就咕噜咕噜地来回翻滚起来。

讨厌的感觉。

这和不得不沦落到现在这副模样、只能心甘情愿地被“他”所玩弄之类的事情不一样。

明明没有谁强迫、也没被什么所束缚,但感觉就是不舒服,偏偏还搞不清楚原因。

“我”轻触自己的耳机。

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摘掉这个的话,就会听见“他”的声音——没什么抑扬顿挫却专注地诉说着爱、纯粹地浑浊着的情感激流。

那个声音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安,所以“我”平时根本不会考虑把耳机摘下来,只是……

——之前好像有过,在冲动之下甩开耳机的事情。

脸颊不自觉地发热,呼吸急促起来。

身体仿佛回忆起那一次——第一次主动委身于“他”时——膣内那甜美的脉动,还有宛如幻觉、仿佛梦呓般的耳语声。

你是特别的。

双腿擅自交叠、摩擦起来,紧绷厚实但却异常丝滑的白色裤袜撩拨着敏感的肌肤,细腻的触感透过神经送往大脑,无关个人意志地唤起官能的冲动,指尖仿佛被吸过去一样伸往裙子底下。

“嗯、嗯……嗯~”

股间传来微微的湿润感,但距离高潮还很遥远。

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主动索求的时候。

明明身体应该早已习惯了——甚至厌烦了——被插入与被填满,心却还在贪求着某些东西吗?

不、不对……肯定,不是那样……

没能高潮,是又长又大的袖子很碍事的缘故吧?也有可能是因为动作太过生涩……毕竟,变成这副身体之后自己做还是第一次。

喘息着转过身,与大床旁边落地玻璃上映出的倒影对视。

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清丽脸颊上,如今不仅布满了情欲的潮红,还沾染着无法去到顶点的苦闷。

两者交汇在一起,在“我”心中唤起了超乎想象的冲动。

——想要。

——想要从连形体也看不见、却总不吝于疼爱自己的“恋人”那里得到尽情的爱抚。

——想要被如同“他”怀抱的衣装拘束到动弹不得、紧拥到甚至会感到痛苦的程度。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瞬间,脸颊好像烧起来了一样滚烫滚烫的。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这和第一次主动……时的情况可完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来着。

自己会这么想简直就好像、好像……

赶忙翻了个身,后怕地从床上坐起来。

只不过是七天没有做而已,就让自己这么胡思乱想……都怪“他”,把这副身体养得这么色情。

恨恨地咬着嘴唇,努力挥去糟糕的念头。

不过,这七天来“他”关注这边的确比平时少了,比如现在,就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没有在看这边。

如果是从前的话,可能会把这当作是逃跑的好机会而兴奋,或者为自己是否将要被“卖掉”而不安吧?

微微叹了口气,踩着高高的鞋跟重新站在地板上。

——“我”已经变了呢。

一面心情复杂地感怀着,一面开始寻找起“他”的所在来。

虽然要找的对象没有形体(又或者说实质上无处不在),但“他”注意力的焦点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循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指引,“我”来到了二楼的家电区。

成排不同尺寸的电视里,有一台正亮着屏幕,在昏暗的穹顶下显得极其惹眼。

说起来,“他”好像不怎么喜欢网络。

虽然之前已经了解到“他”能使用手机和电脑,但比起这些新时代的信息媒介,“他”在获取信息时似乎更偏爱电视、收音机和书本。

该怎么说呢……倒是很有怪谈登场角色的风格。

不过,到底是什么节目能让“他”一连冷落“我”七天,实在令人好奇。

怀着这种想法,“我”轻手轻脚地钻进电视对面的柜台后,从柜台上方稍稍露出一个脑袋,悄悄看向开着的电视屏幕。

“……乖一点,来,上手上玩一会儿来,上来。”

镜头是俯视的,从斜上方不远处对准了一个开顶的笼子,一只手正伸入其中逗引住在里面的仓鼠。

节目内容似乎是身为饲主的男人在逗弄宠物。

什么嘛,“他”的爱好还挺可爱的啊……偷偷看是为了不想被“我”知道自己有这种爱好吗?

“进来,来,碰一下啊。”

(尖叫)

“诶……不要怕不要怕啊。”

(叫得更厉害了)

【仓鼠琴琴一直都很凶,一碰它就尖叫,总想着往外跑,主人想办法调教它变温顺】

屏幕上出现了字幕。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怪怪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一分神,屏幕显示时间已经推进到了一周后。

“琴琴,让我摸摸你好不好?”

(有些犹豫地露出肚子)

“(摸摸)”

(轻声叫……)

“不要叫,不要叫啦。”

(乖巧地闭嘴)

“对~乖一点啊,不要总这么淘气,还总这么怕我。”

画面上出现的仓鼠明显乖了很多。

是怎么养成这样的?不……在那之前,为什么感觉这画面,好像有种强烈的既视感……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氛围和这很像的事情,在哪里……

【对付一只小凶鼠,的最好办法】

新的字幕逐渐打出。

【就是要天天陪它玩,和它经常亲密接触,让它对你的气味很熟悉】

【它就不会怕你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对不对琴琴?”

(安分)

“对啦,乖乖的啊……安静一点哦,不要动来动去的,对不对?”

(乖巧)

“安安静静地做个小美人,好不好?”

(乖巧)

【这样做,时间久了它就会很亲人。】

【不过,也不能一味地腻着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适当地冷落它一阵,这样它才会想起你的好。】

伴随着字幕,屏幕里的音乐愈加轻快,“我”却感到了一股无法遏止的寒意游遍全身。

——这到底是什么啊?

——“他”看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这座购物中心里经历过的种种,印象重新变得鲜明起来。

饲养。

调教。

亲密接触。

乖乖的。

安安静静地,做个小美人。

适当地冷落一阵……

“……我究竟是,被当成了什么东西?”

完全是下意识地,轻声说出了口。

那瞬间,电视自动关上了。

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

明确地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完全回到了“我”的身上。

若是十分钟之前的“我”,应该会为之感到喜悦和情动吧,但现在……

我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走,然而,“他”仅仅只是让裤袜内侧的分体微微伸入“我”膣内,一转、一压,原本任凭自己怎么揉弄也只是微微湿润的秘所就溢出了蜜汁。

还没等发软的双脚稳住身子,支撑着恐惧的那份寒意就在“他”粗暴的爱抚下融化了。

被调教得乖巧无比的身体,完全无法抵抗“他”的“气味”。

即使是在普通人早该被吓得无暇他顾的极端状况下,这具身躯也不争气地选择了忠实于情欲。

心脏在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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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必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颊一定染满了无比媚人的樱色。

那一晚,“他”什么拘束都没用,只凭时机恰到好处的爱抚和进入,就让“我”全身酥软、连腰都直不起来。

就算“我”勉强自己说些什么,也不到半句就会化为动情的喘息和呻吟。

在清晨来临、“他”将我久违地收入格子铺的橱窗中之后,不安才随着快感的退去而重新涌现出来,与化为拘束服的衣装一同包裹住“我”的身体,让“我”动弹不得。

从那一晚起,“我”本以为自己已逐渐习惯的、如同平静水面的夜常生活,泛起了涟漪。

“我”开始发现水面下潜藏着的歪曲。

由于心存芥蒂,“我”不再像过去那样、能只靠着与“他”腻在一起度过夜晚。

但撰写文字、拼凑词句偶尔也会令人厌烦。在那种时候,“我”往往会前往儿童游乐区,摆弄老掉牙的问答游戏机台。

儿童向的问答游戏,没有多少难度,只是简单的词语连线、选词分组之类,“我”会选择那个也并不是因为真觉得它很有趣,只是看中它能给寂寥的购物中心带来一点喧闹的温度。

毫不意外地,“他”也连带着对问答游戏表现出了兴趣,偶尔会来和“我”一起。

可令人意外的是,原本被“我”认为已完全掌握了人类语言的的“他”,在挑战问答游戏的时候总是犯错。

连线到八竿子打不着的选项上是常事,选词分组也经常得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想靠着逗我发笑来赚回印象分,心中的芥蒂甚至有所消解……可“我”很快发现,“他”好像一直是在认真地完成问答。

以此为起点,“我”逐渐意识到,“他”虽然能看、能听、能读、能理解……但认知世界的方式与“我”所熟知的截然不同。

——颜色,具有重量。

——影子,可以是美味的。

——眼,关联到舔舐。

透过卡通风格游戏窗口展现出的,是一个陌生到令“我”颤抖的世界。

仔细想想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人类的肉体、人类的感官,能以人类无法想象的方式扩展知觉、引发现象——对于这样的存在,要求它认知世界的方式必须和人类一致反而是种傲慢。

歪曲从最初开始就存在了,存在于那层浅浅的水面下,只是“我”一直没能去正视而已。

不,说不定是【下意识地不想去正视】。

去正视那现实,就意味着无法以【虽然经历了那些屈辱的对待,但自己事实上是被爱着的】来安慰自己吧。

这么一想,就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太过可悲……明明“他”对爱的定义很可能从根本上就是扭曲的,却还是无可救药地沉溺其中。

带着这份心情,“我”写下了那个有关老游戏的故事。

年轻的主播,在直播闯关的途中发现了攻略上没有记载的暗门,并因此而误入了游戏中的奇妙世界。

他以勇者的身份降临,因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情绪低落。

领受了拯救世界的使命,为无趣现实中所没有的冒险而感到兴奋。

收获尊敬、祝愿与爱意,不惜付出代价、遭到诅咒也要通过考验,赢取拯救世界的资格。

最终打倒了威胁这个世界的敌人,怀着【今后要作为这里的居民生活下去】的想法回归……

——然后,才见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颁布使命的王也好,街头巷尾的民众也好,一同奋战过的同伴也好……要么病态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和举动;要么说着语序错乱的台词,做出与过去似是而非的奇行。

以为这是某种新威胁的勇者,找到了唯一似乎还能正常沟通的贤者,想要弄清该如何再次拯救这个世界。

然而,贤者告诉勇者: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你忘记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了吗?

勇者这才明白,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什么异世界,只是游戏中的世界而已;游戏中的NPC,在故事结束以后当然不会再有用心配置的对话与行动。

“她”所能做的,只有带着已被诅咒改变了的身体,在这个充满疯狂的世界里生活下去……

——或者从这个世界逃离。

沾满了唾液的门把手回弹时,差点把唾液甩到“我”的脸上。

但门确实地被打开了。

在失败了三四次以后,“我”放弃了透过倚靠门来起身的想法,而是弯下了腰,开始用勉强还算自由的前臂和小腿爬行。

绿色的指示牌在前上方闪烁,这表示“我”得爬过前面的拐角,再爬行一段和前面差不多的距离,才能抵达安全通道。

对普通人来说没几步路,但紧绷绷的长裙让膝盖只能分开一点点距离,小臂和地板之间也隔着超长袖柔软滑腻的内衬——“我”之所以把原本就紧张的时间花在尝试起身上,就是因为爬行的速度,会比本来就很慢的小步走更慢。

然而事到如今,也没法简单地选择放弃后下次重新来过。毕竟,下次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种机会。

“我”努力调匀呼吸,凭借呼吸的节奏把握住大致的时间——这是“我”在几乎看不到计时工具的场所生活近两年后磨练出的特技。

两分钟,要在两分钟内、用被限制得软弱无助的身体爬完这段路。

“(呼)……(吸)……”

“(呼)……(吸)……”

“我”缓慢而有节奏地扭动身体、挪动膝盖和手肘。

“(呼)……(吸)……”

“(呼)……(吸)……”

指示牌慢慢接近头顶,然后变得看不见了。

“(呼)……(吸)……”

“(呼)……(吸)……”

忍住不顾一切地加快速度的冲动,尽可能保持着稳定。

已经能看到拐角后安全通道的入口了。

“(呼)……(吸)……”

“(呼)……(吸)……!”

手肘一个没压稳,顺着袖子的内衬在地板上滑开了。

下巴差一点磕到地板。

可能来不及了……但是……

“我”怀着“他”很可能下一刻就会将视线转过来的不安,以几乎快要跌倒的势头接近安全通道的入口——

——然后安然地滑了进去。

“……”

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视线。

明明做好了觉悟,很可能会被“他”在最后关头逮住,顺势施以不知是否该算是惩罚的侵犯。

可是,那完全没有发生。

相反地,能明显地感受到周围空间中氛围的变化。

那是,更接近于人世的、夜间的空气,带着让“我”有些陌生的寒意。

就这么容易……吗?少许的不安萦绕在心头。

但紧接着,束缚双腿的长裙就逐渐缩短,裤袜缓缓变薄,整件服装逐渐恢复到“常服”的模样——俨然是已在脱离“他”掌控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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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强烈的欣悦感、混杂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时隔近两年,自己终究还是离开了那里,回到了现实世界,属于人类的世界。

“我”扶着墙慢慢站直身体,向着安全通道中向下的阶梯踏出了小步。

走到一楼,在那里待到天亮,待到有人来打开员工用通道……自己就可以离开购物中心了。

之后就要走得远远的,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到那个时候,这身脱不下来的衣装也一定会逐渐消散,而自己的身体想来也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我”一边走一边想。

自己原来究竟长什么样子,现在都已经记不清楚了,想来父母朋友们也认不出现在的自己了吧。

不过没关系,在一个现代的、文明的社会里,自己总有办法得到帮助、证明自己身份的……

……吧?

一阵违和感让“我”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栋购物中心正常来说只有五层,可是自己明明已经走过好几层了,面前楼梯间拐角处的告示牌为什么还写着【4F】?

“我”警惕地回头走了好几步,看向上一层的告示牌。

依然是【4F】,而且楼梯间的窗外树枝上,有只似曾相识的乌鸦正停在那、紧盯着我,目光中尽是贪婪。

“……!”

“我”被吓得缩回脑袋,赶紧往下层走了几步,却看见一只手脚粗短、憨态可掬的玩具熊正笨拙地从更下层的阶梯爬上来。

它察觉到“我”的动向后便抬起头:圆乎乎的脸上没有眼睛,手足末端与躯干上缠着几道类似于绷带的黑色带子,下半身则长着一根与它身体不成比例的巨大黑胶伪具。

明明那张脸看上去根本做不出表情,“我”却莫名地感觉到它笑得很开心,就好像终于捉住了觊觎已久的猎物。非人之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同样似曾相识的氛围顿时让“我”明白了——它们正是“我”在“集会”上远远望见过、察觉过的非人者;而这里,虽然的确在“他”力量可及的范围之外,但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平稳人世。

这是个陷阱。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笼子。

“我”之所以能安然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找准了“他”放松的时机、或是迎来了偶尔的幸运,只是因为这是它们计划好的。

它们想要“我”,但“他”一直把“我”看得很紧。

所以,它们在“他”的支配范围外布置了这个笼子,设法妨碍了“他”的视线,耐心等待“我”为了逃离“他”而钻进这个笼子。

现在,它们打算享受成果了……

面对着从楼上和楼下一个个冒出、缓慢逼近的非人之物,不断后退的“我”脚后跟终于碰到了墙。

“我”孤注一掷的逃脱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它们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享用“我”的顺序,只留下了那只没有眼睛的玩具熊与“我”独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所置身的场所从购物中心的楼梯间变成了一间阴森的育儿房,令人感到压抑的灰色房间两侧摆满了婴儿床和婴儿车。

然而,躺在上面的人并非婴儿,而是从十几岁到二十多岁不等的年轻女性。

她们穿着连身的浅色婴儿服,下体包着明显封入了活物(甚至还在颤动)的紧身尿布,嘴里咬着末端膨胀塞满口腔的奶嘴——而且,婴儿服原本供手脚伸出的开口处只能看见被不知道多少重黑色带子包缠的平坦“截面”,仿佛生来就没有四肢,外露的部分脖颈也大多被黑色带子包裹着,只有脸颊部分能看到肌肤。

她们神情各异,既有急切焦躁、试图挣扎的,亦有茫然无措、了无生气的,但共通点在于都对“我”的到来浑然不觉。

从她们无神的双眼看来,恐怕是感官受到了屏蔽或者干脆整个人深陷幻觉吧。

“我”抿着嘴,倔强地盯着眼前的玩具熊——它正迫不及待地张开粗短的双臂。

随着它双臂的动作,黑色带子一根接一根地从什么都没有的灰色地板上冒出来,像蛇一样缠住“我”的手脚。

一阵带着灼热感的钝痛从四肢传来,痛感并不激烈,与其说是绞勒,不如说是融解,令人联想到进食前先注入毒液令对方丧失知觉的掠食昆虫。

“我”努力忍耐住手脚或许下一刻就会从躯干上掉落、消失的恐惧,打算挣扎到最后一刻……

——但就在此时,眼前的玩具熊身上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气息。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上的蓝白色衣装就骤然涌动起来,布料的奔流挥开黑色的带子,严密地包裹住原本被带子压迫着曲膝弯肘的手脚,以仿佛在说“是我先”一般的气势收紧、加厚,痛得“我”不由地呻吟出声。

周围的景物一阵扭曲,当“我”察觉到时,周围的灰色墙壁与地板已经变得陈旧、破落,好像废弃许久的医院废墟,玩具熊、婴儿房与婴儿车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轻轻喘息着,额上的冷汗顺着肌肤滑下,从下巴滴落。

刚才的……是“他”吗?可是,没有被注视着的感觉……

笨拙地扭动身体,四肢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没办法动。

在这段空当里,玩具熊的脑袋从角落探出,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见周围没了动静,它大着胆子再度召唤出黑色带子缠向“我”——然后再度被白色布料粗暴地挡住、反压回地板下。

它发出无声的怒吼,徒劳地重复着召唤黑色带子的举动,最终归于徒劳。

没有眼睛的玩具熊,气急败坏地把“我”交给了下一个;

十四只手的傀儡师,在“我”的衣装毁掉它的舞台前逃离;

散布灰雾的乌鸦,根本无法停留在“我”的身上;

果冻般质地的触手植物,在费尽全力钻入“我”喉咙的一刻开始燃烧。

“我”意识到,这身衣装,不仅仅是“他”用来爱抚与拘束“我”的道具,同时还是某种强而有力的守护。

即使被带离了“他”的领域,依然持续发挥着效用,从各种各样的侵犯中保护着“我”。

同时,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会在第一时间紧紧地、紧紧地抓着/握着/裹着/捆着“我”,绝不松手,锲而不舍地主张着对“我”的所有权。

非人之物们交头接耳,商讨如何处理“我”这个烫手山芋。

“我”能感受到它们的贪婪与不甘,就好像是好不容易从富豪的保险箱中盗走了珍宝、却发现它被锁在一个更小的透明密码盒中,明明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却根本无缘享用。

到头来,它们恐怕还是得把“我”送回“他”盘踞的购物中心吧。

当“我”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心情复杂:在为一切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而感慨之余,也会感受到些许的轻松与安心。

——可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它们的邪恶,与自己的不幸。

某间半封闭设施的地下室中,刚刚结束了一次审讯,审讯者正与被审讯者做着最后的交谈。

审讯者:“……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被审讯者:“我接下来会怎么样?”

审讯者:“你的生命安全还是会得到保证的。”

被审讯者:“没必要拐弯抹角,我对这儿的那一套再熟悉不过了,你现在的位置过去是我常坐的。你就告诉我吧,我接下来要被送去几号收容室?”

审讯者:“00号。”

被审讯者:“哈,这是要让我做个风流鬼啊。”

审讯者:“……什么意思?”

被审讯者:“他们把你调过来之前没让你看看这儿的收容物资料吗?”

审讯者:“你这个级别的员工被逮捕是个突发事件,替代者并不好找。”

被审讯者:“我听说过你……据说你一直以某个相当顽固的扭曲为对手。”

审讯者:“对,我之前一直很忙。你所说的资料我之后会看的,反正还有点时间,不妨为我说明一下。”

被审讯者:“……行吧。反正你早晚会知道的,就当作是我为自己多赚点精神正常的时间。有烟吗?”

(点火声)

被审讯者:“从哪儿开始说呢……”

审讯者:“我要提醒你,我不会为了听完你的说明而延后移送犯人的时间。”

被审讯者:“啧……那我长话短说吧。这个设施最初就是为了保护00而建造的。”

审讯者:“保护这个词可真罕见,不是关押或监禁?”

被审讯者:“不管她现在是什么东西,曾经都应该是个人类……根据她的说法,是被非人者抓捕到夜世界的。”

审讯者:“她这个人称也很罕见……为什么需要保护?有东西在迫害她吗?”

被审讯者:“应该说是有‘’人‘’在迫害她,她身上有某种模因效应,让接触到她、看到她样貌的人类都想要侵犯她。”

审讯者:“据我所知,大部分收容物都有能力让尝试这么做的人类万劫不复。”

被审讯者:“她有点儿不同,她穿着一件特殊的防护服。”

审讯者:“防护服……”

被审讯者:“官方称谓,实际上就是件女人们会喜欢的漂亮衣服,包得比较严实而已。”

审讯者:“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被审讯者:“这套衣服会对各种外来的侵害做出反应,隔绝侵害甚至反击侵害者。不过同时也会剥夺穿着者的行动能力。”

审讯者:“(狐疑地)……防护服?”

被审讯者:“(耸肩)据她本人说,这衣服的功能是类似于带锁保险箱的,避免里面的宝物被偷走的同时,也会防止宝物自己逃跑。”

审讯者:“听起来我们和她的关系还不错,这也很罕见。”

被审讯者:“以往是还不错,但她表现得友好,是因为我们承诺愿意帮她解决问题、回归社会。”

审讯者:“听起来好像真是个人类似的,你们确认过她的身份吗?”

被审讯者:“确认过啊,和一个业内代号叫006的侦探失踪事件有点关系,但更多的就查不到了。”

审讯者:“意料之中,查到了也不可能放人吧。”

被审讯者:“怎么可能会把能轻易引起都市暴乱的不安要素放回人群啊,她身上的模因效应可是完全不区分性别甚至年龄层的。而且,也超过了我们能处理的限度。”

审讯者:“所以她在察觉到你们打算一直关着她之后,就不想合作咯?”

被审讯者:“嗯,刚开头还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用枪或者更猛的武器打她,会让防护服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认为她受到了生命威胁,不但不会剥夺她的行动能力,还会发动反击。”

审讯者:“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内部服务岗位上那批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蓝发美人儿,和这件事有关系。”

被审讯者:“那些就是承受了防护服反击的员工,放在一起好监视,做点密级不高的活算是省点经费吧。”

审讯者:“有点意思,那后来呢。”

被审讯者:“我们发现,当有人尝试对她进行性行为的时候,防护服的应激反应是最微弱的——虽然仍然足以阻止任何实质性的性交,同时,剥夺她行动能力的时间也最长。”

审讯者:“所以我们才会定期往00收容室送人,而被送进去的家伙毫无疑问会变成那姑娘的死忠粉?”

被审讯者:“用跟踪狂或者监禁犯来形容可能更恰当吧……(干笑了两声)反正无论是啥,脑袋被都免不了要被烧坏,要赌赌看我能在理性崩塌前坚持多久吗?”

审讯者:“往期的记录是多少?”

(被审讯者伸出三根手指)

审讯者:“三天?”

被审讯者:“——3分钟。”

“没想到我竟然会有站在这里的一天……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看到你的脸了呢。”

被自动机械押进囚室的男人这么说。

“我”没有理他,只是仰躺在以弹性材料铺装的地板上,以空虚的眼神仰望着天花板。

他们上次派人来时留在“我”身上的拘束已经消退了,大概是在前一天晚上吧……在这完全封闭的囚室里,“我”并没有被给予把握时间流逝的权利。

在哪里都一样。

别说逃跑,已经连挣扎的兴致都欠奉了。

那些人出于谨慎而定期送人过来的举动,只是白费功夫——现在的“我”,就算没有被拘束也不会逃走了。

反正没有意义。

当初和“我”立下约定的负责人,最终竟被作为牺牲品送到了“我”这里,要说出人意料,也可以说是出人意料吧……不过,也就是那样罢了。

“不愧是本尊,比你那些受害者要漂亮多了……”

男人半跪在“我”的身边,伸手抚摸“我”那没剩多少表情的脸颊。

“啊……不好不好,稍微没注意就被魅惑了,明明你的年纪小得足以当我女儿……”

条件反射地想要开口反驳,但话到嘴边才意识到自己记不清了的、不止是过去的脸,还有正确的年纪。

自己落入那间购物中心时年纪有多大来着?在那里又度过了多少年?离开那里之后,在这里又被囚禁了多久?

“要克制,嗯……要克制……”

男人站起来、转过身背对我,小声嘟哝着一些什么。

“我”慵懒地翻了个身,侧躺在弹性素材地板上望着他,堆在嘴唇和眼睛边上的柔顺发丝摩挲着肌肤。

那些非人之物怀着恶毒心思下到“我”身上的诅咒,并没有善良到错开视线就能规避。

只是双腿裤袜摩擦发出的细微声音,就足以让他察觉到与“我”共处一室的事实,进而令理智受到侵蚀。

毕竟,“我”已经见证过好多次了。

看到男人背影中透出的情绪逐渐变得焦躁,“我”甚至在内心中好整以暇地发出了冷笑。

明明将要遭到凌辱的是自己的身体,心里却觉得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事不关己。

“说起来,以前聊过有关你遭遇的事……在被抓捕到那个世界以前,你还是男性对吧?”

男人像是试图抓住救命稻草的落水者那样,以近乎乞求的态度问道。“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没错……没错的,就算年纪不是问题,我也不能……不能对男人出手……”

他像困兽一样在角落里来回走动。

“我记得你逃走过的对吧,那肯定很熟悉这个房间吧?这样,我们可以合作,从这里逃出去……”

“我”冷笑了一声,然后就被掐着脖子压在了地板上。

“……不要笑!(好几句脏话)你(脏话)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脏话)还不想死!更不想脑子坏掉之后像个疯子那样死掉!别笑了!”

男人距离我很近,他的脸色很难看,就好像试图在毒气室里憋气的人。

稍微有点被吓到的“我”保持了沉默。

或许是因为对内情知道得比较多的缘故吧,他的抗拒远比之前的人们来得要激烈,如果有他那样的心理准备和意志力的话,或许真的能撑到比较久……

——如果他没有靠近“我”的话。

“哪来的香味……唔……”

男人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向“我”,紧接着,他以非常自然的动作低下头、在“我”脸上舔了一口。

“——!”

“我”的鸡皮疙瘩一下子起来了,条件反射地用力想要把对方推开,但挥出去的手被对方轻易地抓住了。

“什么啊……还是会露出像是女人的表情嘛……害羞?明明已经和很多人做过了?”

感到了恶心……“我”都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强烈,是因为这个男人对“我”知根知底的缘故吗?

“嫌弃的表情也很可爱啊,喂,你真的曾是男人么?”

“我”的回应是用力的一踢,但也轻易地被对方拿捏住了。

“我现在这应该算是中期症状吧,距离失去理智已经没多久了吧……不过,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啊。”

男人握住“我”小腿的手指不规矩地揉捏着,触感隔着裤袜传递过来。

“鞋子不能脱掉也太可惜了,明明可以想象会有一双可爱的小脚……”

“我”咬着牙挤出力气反抗,他熟却练地用身体压住“我”的另一条腿,然后伸出手指摸到“我”的连衣裙下,隔着裤袜和内侧的布料,对着花径深深地一挤。

“……嗯!”

“我”满脸通红地捂住自己的嘴,同时有些绝望地感受到了身上衣装的变化。

男人放开了捏住我小腿的手,而它仿佛把男人挤入花径的手指视作对自己领土的侵犯一般,让裤袜变得黏腻起来,拉扯着“我”的一双大腿并拢,与此同时,裙摆和袖管变短,多出的布料开始均匀地加厚裤袜。

很快,“我”从大腿根到鞋尖的部分就被裹成了洁白滑腻的一整块,厚实却不乏柔软度的裤袜紧紧地勒住双腿,勾勒出每一条轮廓与每一个褶皱。

脚踝固定在以硬质系带加固、由两只融合成一只的娃娃鞋里,被迫绷得笔直。

变短的袖口虽然无法再盖住手掌,但却不忘用近似裤袜材质的白色连指手套将双手裹成轮廓模糊的两小团,让手指完全失去了功能;而变短的裙摆下则露出像泳装般勒入腹股沟的贴身加档,穿过股间几乎埋没在裤袜褶皱里的小小缝隙。

裤袜材质的布料也从领口爬出,裹住脖子和下巴,盖住下巴附近沾有男人唾沫的肌肤。

“我”认命般地弯着膝盖侧坐起来,看向俯视着自己的男人,咬着嘴唇沐浴在他充满欲望的视线中。

“我在想……”

他以某种异样的轻快语气说。

“……如果我舔遍你的全身,这套衣服会不会把你包装得无法呼吸?”

接着,一把搂住“我”的腰,急不可待地解开裤子,将“我”拉到他的怀中。

“我”感到某个硬物顶住了层层包覆下的股间凹陷处,毫不留情地隔着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布料施加压力。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发现,和拥有你相比,过去拘泥和追求的那些事物实在是,呵,不值得一提。”

他缓缓地动起腰,同时搂住“我”腰肢的手臂开始发力。

“我”被裹得紧绷绷的娇小身体,就好像一个性玩具那样被男人的手臂挟制着时上时下,在他的阳物上套弄着。

“包装有点厚,但这样也好,让下面更紧了不是吗?”

“我”皱着眉头,努力忽略掉从花径挤入体内、不断积累的快感,忍耐着挣扎的本能——那只会让被包装得像个玩具一样的身体积累更多快感而已。

“我……不是你的……嗯、啊……”

反驳的话语被男人的动作打断,他露出促狭的、疯狂的笑容。

“那你又是属于谁的东西?那个把你变成这样的怪物?”

他动得慢了一点,但却更深了。

“别天真了,你不会真的认为那个东西会一直记着你吧?”

别说了……

“说到底,它和人类是否有共通的认知都是未知数,你被困在那儿的时候就没察觉过吗?”

我知道……

“它现在恐怕早就走出弄丢旧玩具的阴影,和新玩具玩得开心了。”

闭嘴……

“我们是一类人,都已经没有未来、走投无路了,不如老实点享受一下。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诱人吗,小玩具?”

“闭……嘴、嗯嗯!”

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

不知道原因,不知道理由,理不清楚头绪。

可是,就是讨厌。

无论如何都不想被这个人弄到高潮……

但不管多用力地咬住嘴唇,唇间还是不断漏出娇弱淫靡的气音。

身体被拘束得太严密了,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被包在棉花里,使不上劲。

看不到自己的脸,但肯定是一副极其刺激嗜虐心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吧。

太奇怪了,自己早该死心了不是吗?到底期待着什么、对什么心存希望……才会无法忍受这样的对待呢?

“虽然到不了里面,但反正一样的爽啦……要来啦。”

男人露出渗着浓重欲望的笑容。

“我”有预感,跨过那一步的话,有某个东西会彻底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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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根本无法思考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是……

“不要……”

不要。

不要啊。

明明无法想起那到底是什么,但就是……不想让它坏掉。

泪水夺眶而出……

——的瞬间,世界定格了。

某种令人怀念的视线扫了过来。

接着,周围的一切都被卷入变化的漩涡。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置身于购物中心天台那熟悉的风景之中了。

衣装早已恢复到平时的模样,因非人者的诅咒而疯狂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但那道目光,那种被注视的熟悉感,在哪里都找不见了。

最终,“我”在蓝白色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他”留下来的信息。

那个文件夹就放在“我”当作写字台的餐饮店小桌上,里面还整齐地夹着“我”在这儿写下的所有作品。

当“我”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以“无法描述的形状”呈现的印记。

而看到那个印记的时候,曾属于“他”的某种东西就开始粗暴地灌入“我”的体内。

那是无法简单地用痛楚或快乐来形容的感觉,一定要描述的话,只能说是“感觉逐渐被填满”吧。

首先进入“我”体内的,是类似于记忆或者情绪的东西。

受到疏远时的不安与痛心。

尝试理解时感到的困惑。

发现消失时的愤怒。

找寻。

找寻。

找寻找寻找寻找寻……即使要磨耗自身,也不断向外扩展知觉的触手,找寻踪迹。

对衰弱和消亡的恐惧。

终于寻得的喜悦。

以及……从未有过减损的,爱。

到最后,“我”还是不理解“他”认知世界的方式、认识人类的方式……认知“我”的方式。

但“他”把心脏展示给了“我”——那个印记中包含的,除了“他”的思绪之外,还有“他”遗留的力量。

如今,“我”能感受到五层购物中心的每个角落,某种奇妙的一体感寄宿于“我”的胸中。

如果“我”愿意的话,就能做到和“他”差不多的事情。同样地,若“我”要离开的话,也无人——无物——能够阻止我。

可“我”却感受不到喜悦,只觉得内心空落落的。笑也好哭也好,都没有力气。

不甚熟练地放走了仍然困在购物中心内的受害者们之后,理性告诉“我”应该设法把自己变回原状,然后离开这里。

“我”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却没法找到否认的理由,只是用“还需要观察状况”之类的借口说服自己,一拖再拖。

整整拖了一个多月,“我”才下定决心,站回到一切开始的那间更衣室里,看着镜中的自己。

该让一切划上句点了。

“我”这么想着,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曾经的模样、曾经的衣装、应该有的生活……充满“我”体内的神秘力量,也回应“我”的思绪而运转起来。

然而,让“我”睁开眼睛的却不是属于男性肉体的陌生感触——而是手脚上的紧密拘束感与脖颈上的牵拉感。

“这是……唔……!”

裤袜粗暴地勒紧双腿,而手臂则被连衣裙吞没、紧贴在脊背上,脚下的鞋跟不知何时变得细长尖锐,堪堪支撑住身体,让脖颈免于被忽然出现的项圈勒紧——项圈上牵绳的另一头连在更衣室的天花板上。

久违、同时却非常熟悉的拘束感,强烈的不自由……可“我”被裤袜与衣料紧裹着的股间竟不由地湿润起来,喉咙里也不自觉地流出动情的呻吟。

那让“我”明白了——“我”脑中曾经的自己,早不是那个已然面目模糊的青年,而是将被拘束、被剥夺、被强制的生活视作理所当然的女人。

即使是“他”遗留的最后赠礼,也无法让“我”恢复到【自己也无法回忆起的陌生日常】中去。

“他”明明已经不在,“我”却还是被困住了,困在这具美丽的身体里,困在这座积累了回忆的购物中心里,困在这段没有出口、循环往复的扭曲人生中……困在了“他”的身边。

“嗯、啊……不行……逃不掉了……呢……”

镜中的“我”满脸潮红,扭动着动弹不得的身体。

明明应该被“我”所掌控的力量,现在却俨然如同冷酷而坚定的主人一样,被“我”鲜明的回忆所驱使着,严密地拘束着“我”。

已经……没办法了。

被做到了这种地步,根本不可能逃脱。

就算未来的“我”又产生了什么别的想法、受到了什么别的刺激,想要离开这里、摆脱现状……最终肯定也还是会回到这里。

——因为,这里已经是我的归处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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