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夜无心与夜无忧 过去篇(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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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里的火焰在干柴上跳着热情而狂野的舞蹈,柜台上的蜡烛烧融了一半,两位青年正坐在圆桌前,手指轻叩着桌面打发时间,似乎是在等待着某人。

年长的那位面色较为凝重,风霜已经开始在他的脸上勾勒痕迹,虎口处有着厚厚的老茧,也是个武德充沛的练家子。

年轻的那位则是一脸轻浮,那双恃才傲物的眼睛总是容不下他人,他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随后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哥哥的神情又把话咽回到嗓子眼里,撩拨得他心里痒痒的。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几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夜鸦,我们的交易,你已经迟到两个多时辰了。”等到夜无虞打开房门,那男子还没进门夜无戈就已经抢先开口:“怎么,是在我辽阔的蔽天城里堵车了?”

“二皇子说笑了,在下再怎么样,也不敢把血族二皇子不放在眼里啊?”那中年男子摘下帽子,弯下腰向夜无戈陪笑道。

“不过,还是尽量希望二皇子能体会一下在下的难处。”

夜无戈拿出一个没人用的茶杯,给打完招呼就坐在自己对面的紫发男人倒了壶茶。

夜鸦点了点头,脸颊上的刀疤也随着挤出来的笑容愈发瘆人了几分。

“我原先以为,您会找在下来商讨对付夜无心殿下的法子。”男子举起茶杯吹了口气,随即一饮而尽。

“但倘若只是让我干掉夜无忧,在下这个雇佣兵可有点掉价啊。”夜鸦嘴上打着哈哈,但眼神却一直死盯着夜无戈,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一旁的夜无虞倒是心直口快,“嘴上功夫谁不会说?那夜无心就跟老母鸡护崽子一样缠着夜无忧,你能从她手上走过两招吗?”他冲到夜鸦跟前,使劲拍了拍桌子。

“不必着急,无虞。”夜无戈站起身,看了看窗外的月光。

“既然夜鸦先生如此淡定,那想必他自有妙计。而我们,也相信夜鸦先生能完成这个差事,你说对吧?”青年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刃,抹过男子脸上每一寸笑容。

夜鸦抖了抖衣服,走到夜无戈身边站定,目光望向城中心的方向。

“只需……等待。”男子顿了一下,随即转向青年。“而在此之前,我只希望二皇子能答应在下一件事情。”

“如果只是女人或者金银珠宝,事成之后都绝对少不了你的。”夜无戈淡淡地说着。

“我希望能去看一眼……水晶之棺。”夜鸦盯着夜无戈的反应。“除此之外,别的东西在下都不需要。”

夜无戈也一时陷入了沉默,双方陷入寒冷而又尴尬的氛围。

夜无虞也意识到这个东西应该是不好去触碰的禁忌,所以识趣地闭上了嘴。

过了半晌,夜无戈意识到夜鸦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退让,才不得已叹了口气。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只能为你争取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第二,水晶之棺在蔽天城是禁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旦家父问起责来,我都会把你交出去。”夜无戈背对着男子,思忖了半晌。

“二皇子重情重义,夜鸦感激不尽。”男子单膝跪地,低着头表示自己的感谢。

……

拒绝夜无心的第一个晚上,是少年记忆中少有的不眠之夜。

脆弱的身躯乏力地靠在床头,凌乱的鸡窝头也懒得去打理,无力地靠在一边。

不知该放向何处的视线麻木地环视着屋内的四壁,最后把视线锁在窗外的月光中。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她了吧?”水蓝色的灵力在少年面前汇聚,那长相和夜无忧别无二致的青年斜靠着窗台,冲着夜无忧调笑道。

夜无忧脸色微凝,血红色的眸子翻了翻。

“滚。”

银魅笑着从窗台上跃下。“这么不解风情……可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说?”

“那你是女的?”夜无忧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一把推开想要凑上来的银魅,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不再理会搁那儿自娱自乐的银魅,径直推门出去。

银魅在哪里愣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哎哎哎——别丢下我啊——”银魅一边大吼一边冲出门外。

……

夜无心身着一袭朴素的血色长裙,身后的黑色发丝也被简单地盘起,冷淡的眸子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但还是沏了壶茶,给自己和对面的来人各倒了一杯。

“二皇兄来寻我,所为何事?”夜无心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拿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

夜无戈故作镇静的视线打量着夜无心的每一处细微的举动,略微思忖过后,开口道:“不知无心殿下可曾知晓前些时日的‘侍卫失踪’一事?”

“你是说——前几日失踪的两名夜间巡逻的卫兵?”少女皱了皱眉,白皙的玉指捏紧了几分纹路精美的瓷杯。

“如果只是这种小事,你直接带人查案不就好了吗?”

夜无戈把头埋低,凑近少女悄声说:“不瞒殿下,其实失踪的侍卫……是父皇寝宫的,而父皇还不知道此事。考虑到这件事的实际情况和可能的影响……臣……实在难以开展调查工作。”

少女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虽说她和夜无戈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但这种过分的恭维和客套还是让她很不爽。

而夜无戈的意思也很明显——让自己给他一个继续调查的台阶,不管是给他增派些人手,亦或是增多巡逻的兵力打掩护……不过方式什么的都无所谓,重要的只是一个自己插手了的信号——这样的话一旦追究责任来,还有自己这位“血族继承者”担着,突出一个“不粘锅”。

还有就是,夜无戈在蔽天城中将会有更多的可调动兵力。

但毕竟事关重大,自己也必须有个明确的态度表示。

少女在屋内来回踱步,权衡再三后开口道:“我明白了,我会给你加派些人手,不过我对于这个案子的了解肯定不如你,所以父皇那边还需要你自己去解释。”

聪明的答案。

夜无戈轻咬了几下后槽牙,虽说自己让夜无心插手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可对于夜无心来说也没亏什么。

毕竟以她的立场,本身插手这件事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而她特地强调父皇那边让他自己去解释,实际上也是告诉自己和父皇组织调查这件事的还是夜无戈本人,不管结果怎么样,夜无戈都是第一责任人。

顺便还卖了自己一个人情。

可毕竟夜无心既然都发话了,男子也不好意思再逼下去。

“既然如此,臣先谢过无心殿下了。”夜无戈简单地做了个揖,随即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臣还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夜无心撇了他一眼,但内心又拉起了警铃。

“但说无妨。”少女背对着夜无戈,拿起一杆烟枪吸了一口。

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暗淡而又滑嫩的身体线条先是朝着倚靠柜子的方向倾斜些许,随即又转了回来。

“呼——”夜无戈望着那光洁的背部线条不免呼吸加重了几分,他拿捏住游离在厌烦与尴尬之间合适的沉默间隙,才继续说:“血族自古以来便有以强者为尊的训诫,根据祖制,臣以为——应当撤销夜无忧的皇子身份。”

夜无心的瞳孔微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几分,而这一切都被夜无戈看在眼里。

这一回合……是我将军了。夜无戈想到,你又会怎么出牌呢,夜无心?

“夜无忧不管是在武艺还是灵力方面都没有任何造诣,所学之书尽为奇门遁甲、无一帝王之学。”为了使自己的观点更具有说服力,夜无戈的嘴宛若连珠炮般“罗列”着夜无忧的“罪状”。

“更何况,他为人处事过于优柔寡断,将来必会成为我血族祸起的萧墙。最重要的是,我们血族的领地,什么时候连下贱的妖都能来当皇子了?”

夜无心眼中的惊讶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她张开嘴吐了口烟雾,随即继续说道:“既然二皇兄发话了,那就这样办吧。”

说罢,她挥了挥手,叫来了几位在她的宫中打杂的伙计。“我累了,来人,送二皇兄回府。”

“是。”下人们异口同声地答道,抬着轿子架着夜无戈回去。

“这样……真的好吗?殿下。”一直陪在夜无心身旁的女子轻声询问道。

她是夜无心与夜无戈的对话中唯一一个第三者,服侍在这位血族名义上的继承者左右。

夜无心摇了摇头,“他们如果要拿小优来威胁我,我这次妥协了,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少女丝毫不顾披散的头发,拿起烟枪又吸了两口。

“陆瑶,我不可能会为了这种事情让步。这就像是要拿我的毛绒玩具来威胁我一样,你觉得会有用吗?”

说完,少女把烟枪拍在窗台上。“只是……小优会等待我到达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吗?”夜无心望着窗外的月光,暗自想到。

女子眼眸内神色兀自流转,自知是时候告退,提裙行了一礼,从门内缓缓退了出去。

等到夜无戈探入自己庭院的大门,夜无虞立马凑上去说:“还得是二哥啊!我已经听线人说了,想必那夜无心估计要急得跳脚吧——”略显轻浮的少年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笑意。

“你懂什么。”沉稳的男子白了他一眼,“夜无心对于夜无忧的偏爱是个人都能感受得到……然而她连自己最钟爱的夜无忧都能这么轻易地牺牲掉,那我们呢?”

“这……”夜无虞不知该说些什么应答,尴尬地挠了挠头。

“不过倒无妨。”夜无戈忽然觉得自己和夜无心倒有几分相似,他把权力视为自己此生唯一会追寻的目标,而夜无心——则是在夜无忧的身上浸住了一切。

“夜无心马上就会亲手把她的支柱送进坟墓了……而到时候,她就会……变成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

“喂,你等等我啊!”长的一模一样的蓝发少年气喘吁吁地跟在黑发少年的身后。

“我说你也修炼不了灵力啊,怎么跑得这么快?”银魅喘着粗气,拽着前面同样累的直不起腰的夜无忧。

夜无忧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阴郁的少年简单地回复着,但他只是想这样透支自己的身体罢了,仿佛这样能让他感觉到活着,暂时逃避心灵的麻木。

“嘁,搞不懂你……”银魅把头瞥向一边,捡起几块石头扔进皇家丛林的湖水里,打出了好几道水漂。“满分!”他直起身板打了个响指。

夜无忧则是毫无生气地躺在周边的草坪上,手指已经把拽过来的草根都扣得几近软烂。

他侧过身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慨叹自己一眼就能望到死的生活,还是调笑自己的无能。

静谧的丛林中,感受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呜——”一阵凄怆的悲鸣声从丛林中传来,惹得夜无忧更是心烦意乱,可这沉闷的呜鸣好似又拥有另一种力量,撩拨着他的心弦,彷佛指引着少年去寻找她。

“啊啊啊——好烦!”夜无忧猛地捂着头坐起来,却发现银魅早已安静下来好一段时间,仔细地聆听着每一段音节。

银魅回过头看了夜无忧一眼,夜无忧也正看着他。

“你也听到了?”银魅试探性地问道,夜无忧只是点点头,不多做声。

“我总感觉那个声音在呼唤着我。”银魅捂了捂胸口,又凝视着夜无忧的双眼。“要过去看看么?”

夜无忧瞥了眼声音传来的地方。“嗯。”少年点点头回复完便朝着确定好的方向赶了过去。

蔽天城丛林中心,自夜无忧小时就成为了被禁止踏足的禁地。

年幼的他曾问过自己的姐姐,夜无心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告诉夜无忧说他现在还太小了,之后姐姐自然会告诉你。

至于父亲夜无痕?他就从来没出现在少年的记忆里过。

而在这之后,随着年龄和心性的增加,夜无忧也不会再去追问那里到底有什么。

算了……别去想了。

夜无忧甩了甩头,把这些无法的想法扔出自己的脑海。

越靠近中心地带,气氛就愈发阴森。

流经这块土地的溪水将这里划分成许多区块,让空气和泥土都变得潮湿而粘腻。

“呼……”夜无忧轻喘了一口气,可并没有感受到太多呼吸的实感。

肺腔中的氧气与外界如凝胶一般粘连,在阴湿厚重的雾气和深邃的夜色之下更显得压抑。

二人的视野也自然理所当然的受阻,在这由千年古木组成的丛林中转了一个又一个弯。

凄怆的女声并没有停止,而找寻不得的现状使他愈发烦躁。已经有裂痕的树皮好似狰狞的笑脸,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啧。”夜无忧有些许的不耐烦。

“嘘……”银魅示意少年小声点。“我们好像到了。”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用手给夜无忧指了指方向。

丛林的中心却是成一个开阔的圆形庭院,院内,已经有年头的参天巨木已经过了开花的时节,泛黄的叶片正大片大片地从失去活力的枝丫上落下,落入下方清澈的池塘中。

中心处众多未经打磨的石块经过极为原始的方式堆砌成一个祭坛的式样。

四根熄灭了的火把被固定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细细观察还能看到那上面的焦黑色。

在祭坛的正中央则是有一座长方形的石台,上面竖直 摆放着一口水晶制成的棺材。

而在里面躺着的,正是曾经让夜无忧日思夜想也是让他的过去被喊为妖、受尽歧视的根源;让他思念过、记恨过无数遍的人;哪怕此前从未见面、但血脉的相连仍然能让他一眼能认出来的人——他的母亲,传闻中曾经的神界第一美人,银容。

一袭青衣,宛若霓裳。

那带泪的银色眸子无神的眺望远方,似是在担心离自己远去的孩子,目光中几近要包含全部的温情与爱。

银色的发丝只是被简单的梳理,倒显得她更像一块破碎的玉石。

头上的凤冠尽管不会再舞动,但她的体态仍有当初神界第一美人的风采。

只是在夜无忧微薄的记忆中那个爱美爱笑的影子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脚下,现在她的脸上,只有那无尽的哀怨神色与哭干了的泪痕。

她的生命被被停留在破碎的那个瞬间。

这一切凄婉得浑然天成——如果没有水晶之棺前面那个黑影的话。

厚重的棺材板隔断了生与死的距离,但无法阻挡夜鸦那热切而又怨恨的目光。

男子又摸了摸剃得极短的胡须,浑浊的眼神罕见的放出光来。

“银容殿下……您又何苦呢?”发白的嘴唇发出微微的颤音。

“那血族,又何时善待过我们妖族?您可知多少妖族的百姓惨死在血族的铁蹄下?他们在九泉之下又将如何看您?”

他的嗓音因为岁月的痕迹而变得沙哑,蜡黄的脸颊也早已看不到泪痕。他跪下身去,行了最后一个面对曾经的妖族公主的叩拜礼。

夜无忧与银魅并不能听到那男子在嘟囔什么,但这压抑的氛围还是让他们不敢出声。

“偷听别人的小秘密,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夜鸦从台阶上走下,利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到了正在偷窥的二人耳朵里。

二人瞬间意识到这人不是个善茬,“愣着干嘛,快跑!”银魅低声吼了一句,随即猛推了一把夜无忧,然后冲着夜鸦放了几个灵力球。

夜无忧连“那你呢”这句话都没来得及问,银魅就已经贴着地面向着夜鸦踏了出去。

少年自知留下也是给银魅拖后腿,也不多啰嗦就按照指示立刻逃跑。

银魅借着夜色一下子窜到夜鸦身前,提起灵力对准那男子的面门就是一拳。

“你……要对我的母亲做什么?!”

夜鸦双手交叉挡在身前,甚至动都没动一下。“原来……你就是那个银容公主和血族生下的狗杂种啊。”男子讥讽道。

银魅暗叫不妙,刚想抽回的手也被那狞笑的男子拽住。

夜鸦轻轻一甩,少年的身子便整个倒飞出去,随即重重地摔在地上。

“呼……”银魅顾不得衣物上可能会粘到的灰尘,立马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看来他刚刚只是注意到有人,还没注意到夜无忧。银魅心中暗自苦笑道。夜无忧啊夜无忧,这下你欠我的……可还不清喽。

夜鸦只是站定,并没有什么攻击的意图,而这也让银魅更加紧张。

淡蓝色的灵力在掌心中汇聚,银魅也不愿多纠缠,将其对准男子径直射出。

夜鸦也不避,冲过来的水流在他身前两米处的路径被暴力地扭曲。

那灵力旋即凝聚成一个球,在男子面前爆炸开来。

“轰!”

丛林中的鸟雀被惊得四处乱飞,男子的身影似乎也被埋没在了水雾中。

“不对……在哪里……”银魅警觉地扫视着四周,用灵力不断强化着感知。

“这里吗?”感受到脖颈后方传来的拳风,少年不得不赶忙转身试图调动灵力硬吃下这一拳。

但银魅的屏障在男子的重击之下宛若被打碎的琉璃盏,玻片上破碎的珠光倒映着少年半是恐惧半是绝望的双眼。

即使有所预判,也赶不上他的速度吗……胸腔内的疼痛让他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如果判断不错……少年的肋骨应该是断完了。

“呜!”银魅吐出一口鲜血,他能感受到目前他们二人的实力差不是靠一点小聪明就能弥补的。

“呼……看来……我需要点‘爆炸性的’艺术来保平安……”少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地支起身子。

“还能站起身来,我承认阁下的勇气与坚毅。”夜鸦直着身子行了一个绅士礼。

这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让夜鸦不由得将称呼都随之改变。

“如果我们不处于对立面,我倒是很乐意指点一二。”

“呵……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从刚才的那一拳中银魅能感受到这是提升自己身体能力的禁术,“连自己性别都抛弃了的家伙……应该没有资格指点我吧?毕竟北境的禁术……可是传女不传男啊……”少年不留情面地讥讽着对面的‘男子’。

看样子……夜无忧那家伙一天放在家那杂七杂八的书还是有点用的嘛……银魅暗自想着。

夜鸦却全然不恼,只是一愣,随即又笑了笑。

“这么聪明可不好啊……”那‘男子’先是这样说着,随即在银魅震惊的神色中,摘下了自己仿照中年男子制作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精致水润、宛若中年少妇的面庞。

“小家伙懂得这么多……姐姐对你也有点兴趣了呢……”

夜鸦稍微整理了下扮演男子不得不收到耳后的紫色短发,舔了舔嘴唇。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成了令人无限遐想的魅惑女声。

“不如小帅哥你就从了我怎么样?姐姐一定会对你好的……”

这女的什么意思?

一股恶心与不适感涌上银魅心头,不过他现在此时并不愿意选择回应。

一方面是银魅的身体状况能让他站着就已经不错了,还有一方面是他发现言语上的攻击对于面前这人好像没啥用,反而是让她变得更兴奋,这对于银魅来说是不想看到的。

夜鸦就这样饶有玩味地看着他,甚至解开上衣扯了扯自己的裹胸布,让自己的那对大白兔尽收银魅眼底。

“不回答嘛……算了,反正你的答复也不重要。”看到银魅并没有什么反应,女子自知无趣地咂咂舌。

银魅并不愿搭理她,在对方放海都能碾压自己的情况下再去挑拨对面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他趁机望向远处矗立在中央的水晶之棺。

“如果传说是真的话……”银魅气息一凝,灵力从少年指尖飞射而出,击碎了那块隔着生与死距离的棺材板。

“你!”夜鸦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望着银魅地举动,可转瞬间想到少年想干什么,疑惑的神色又转为淡淡的笑容。

“真大胆呢……我都有点心动了……”女子扶着下巴,并不打算干预他突然的举措。

“呜——”那尖锐的啼哭声越发嘈杂,伴随着盘旋在半空中的黑色灵力。而银魅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迅速吸收这漆黑的力量。

每一只妖,都要经历两次死亡。第一次,是肉体上的衰亡;第二次,则是魂灵层面的衰亡。

倘若魂灵失去了宿体的依托,当失去所有力量时,便会彻底失去再次踏入轮回的力量,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

这也是为什么少年会吼出“你要对我的母亲做什么”的理由。

而他和夜无忧则不同,由于血族血脉与妖族血脉的不同,所以在夜无忧的躯体中才诞生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等到他的灵力足以构造素体之时,他便可以脱离夜无忧正为生理意义上的“人”。

一股冰凉而又舒适的触感席卷少年的四肢,迅速滋养着他的受伤部位。

除了灵力愈发地充实外,银魅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感都有所缓和,体内断掉的肋骨也被缓缓接续上。

“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素体啊……”银魅自嘲地笑笑。

“不过算了……我现在更需要点爆炸的艺术来保平安……”少年轻微抬手,他们二人所处的四周顿时被弥漫的水汽所覆盖。

“哦?”夜鸦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少年的动作,她很想知道少年还会用什么举动来进行这毫无意义的反抗。

银魅将自己的右手举起伸到耳边,随即猛地张开。

“boom——”少年瞪大双眼,四周的水汽立刻以最大的限度收缩,随即在一瞬间爆炸开来!

如若只是单方向的单次攻击,那么对于夜鸦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但漫天的水汽汇聚于此,量变所引起的质变就不是她能忽略的了。

只见那女子右手伸到身前,用灵力将自己的四周迅速包裹,挡住了这波攻势。

只是所带来的厚重水雾也让她不得不失去暂时的方向感,而等到雾气散去,那少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真的是……好大胆啊,我的小魅灵……”那女子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品尝美食了一般舔了舔自己的朱唇。

“躲好了吗?那么……姐姐要来抓你咯——”

……

天快亮了。

银魅也还没有回来。夜无忧回头望向远处的丛林,想到。

夜无忧自得到银魅的指示便没有回头过,只是银魅一直没有跟上来总归是让他的心里有些担心。

转过身来,少年已经要跑到自己的寝宫前端。他抬眼望去,一位打扮让他有些熟悉的少女已经在那里一直等着他了。

“无忧殿下,无忧殿下!”那少女见到夜无忧,径直就奔了过来。

那双有着妖族特征的狐耳已经被少女隐藏了起来,整个上半身仅有两条黑色的带子连着堪堪包覆乳头前面的两瓣罩子,一直扣到比脑袋还要大的乳肉下方,雪白的肩膀与腋下伴随着骇人的沟壑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宽大的和服袖子套在小臂上,不过并没有对少女的活动造成不便。

淡红色的束腰连着下面略显粉嫩的裙摆,但是连她安产型的丰臀也无法完全遮蔽,只要少女有着轻微的动作,你便能瞧见肉质丰富的大腿根部以及被白色内裤勉强遮掩缝隙的两瓣媚肉。

白色的足袋套住肉质丰富的双腿,踩着木履的小脚作出紧张的内八字,似乎是在显露着少女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的心情。

而脚踝处被红绳系着一个铃铛,除了显得愈加色情了之外,也了解到她侍神巫女的身份。

橘色的长发被少女扎起,攒成一个大大的丸子。

“太……太好了,赶……赶上了……”激动的少女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是……瑶姐姐?”夜无忧认得她,名唤陆瑶,是陆霜的妹妹。

但是她对于夜无忧的态度则和她的姐姐截然不同,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曾经她在受宫女排挤时夜无忧曾帮她解围,两个孤独的人一来二去地抱团取暖,很快也就熟识了。

陆瑶的厨艺很好,经常会给夜无忧带自己亲手制作的美食。

可以说,除了夜无心,陆瑶就是整个蔽天城夜无忧最信任的人。

只是……陆瑶连工作的衣着都没换就赶过来,说明她已经等了少年一夜。

这种情况哪怕是头猪都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夜无忧扶着喘着粗气的少女,神色严肃道:“出什么事了?”

“呼……二皇子他……要杀您……”陆瑶双手扶着腰,喘着粗气道,“依我看,您……您还是赶紧离开蔽天城吧……”

“我?”夜无忧指着自己的鼻子,“等下,让我捋一下,姐姐……姐姐那边怎么说?”

陆瑶抓住少年的双肩,拼命摇晃着。

“别想了,夜无心殿下那边已经放弃殿下您了,昨天二皇子找上夜无心大人,讨论的就是废除殿下您的皇子之位呢!”

这次轮到夜无忧说不出话了。他知道自己和姐姐毕竟差距过大,她将自己一脚踹开只会是迟早的事。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或许是之前姐姐把他保护的太好了,让他几近要忘却时间的流逝。

但是情况显然不会允许他由犹豫太长时间。“我明白了。”少年长叹了口气,自嘲般笑了笑。“谢谢你,瑶姐姐。”

“就等您这句话呢。”陆瑶笑了笑,把收拾好的包递给了他。

“这里面……是我放的一些日用品和现金,我不敢动您寝宫内的东西,这样……您并没有死的事情会被无心殿下和二皇子发现的……”

“谢谢。”夜无忧知道这句话对比陆瑶的帮助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但是现在他除了一句“谢谢”还能说什么呢?

“从小路离开吧,别回头,我会在这里看着殿下您的。”陆瑶小跑到夜无忧的寝宫前,回过身冲他笑笑。

夜无忧点点头,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无忧。”陆瑶没忍住,喊了他最后一次。

少年转过身去,那流着泪的少女背光而立,如同碎掉的玉石。

也正是此时夜无忧才意识到,那陪同自己的瑶姐姐,早已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

水润的少女抿着薄薄的嘴唇,和寝宫门前挥舞着枝丫的玉兰树融为一体。

“你长高了呢。”位于高处的少女最后卖力地挥了挥手。

“你也是。”夜无忧也挥挥手,心中的酸涩和不舍敲打着他脆弱的泪腺。

但是他已经没法回头了,往后,也要他自己去面对。

他走到门外后回头望去,已经是孤身一人。

没人会为他送行,只有这凛冽的寒风,吹打着他那一无是处的温柔。

哦,对了,我只是个妖,没人会可怜的——从夜无忧记事起,别人就这么说。

(神族与血族是神界的两个高位种族,聚落在神界中部以及东部地区;隔海相望的魔界则是许多猛兽栖息的地方,但也不乏兽族的高位强者,不过兽族大多都是独来独往,不像神族血族有族群这种概念的束缚;板块相连的西部海姆冥界则是地狱,据说许多经历过死亡的灵魂才会看清那片冰冷的荒凉之地的全貌,根据传说,只有穿过冥界之地的强韧灵魂,才会得到转世重生的资格,这里鲜少有人居住,大多是流放的犯人和因活不下去寻死的妖,但是也有些禁忌之术的使用者居住在此;北境则以寒冷闻名,极度的酷寒之下只有少数物种可以存活;而妖族则是公认的下贱之族,其族群大都被赶到北境与海姆冥界接壤的蛮荒之地,品性恶劣粗俗,大多只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行动。)

……

忘忧城,地处血族领地最西部,是神族与血族交界地带的城市之一。

两族对于沿线一带的城池管理都十分地宽松,只要城主有明确的政治立场表示,无论是谁都不会加以追究。

因此,这里也成为鱼龙混杂的烟柳之地。

往来行客既有各种小摊小贩,偶尔也有心怀鬼胎的政客来这里宣讲,也有不少逃避官府追捕的窃贼,但最多的还是郁郁不得志的玉面书生。

他们把金钱和时间投入到烟花柳巷之中,在大烟、酒精和娼妓的怀抱下麻痹自己,在乱世中高唱着愉悦舒心与歌舞升平。

“温两碗酒。”夜无忧走进一户店家,往柜台处放了几枚铜钱。

通体的粗布素衣让他在人群中并不起眼,自然也无人关心他那象征着皇族血脉的血红双瞳。

小酒馆的老板娘走上前来,和老板这种五大三粗、脸上还有褶子横肉的中年男子来说,这老板娘保养的倒是精致:打着算盘的玉手不像是干过重活的样子,瓜子脸,白里透红的肌肤一捏几近能出水。

身上穿着一袭纱裙,细腻的触感昭示着不是便宜料子。

下面的双足就踩着那浅青色的尖头布鞋,站在油污的地板上,倒显得格格不入。

“听你的口音……小兄弟莫非是中原地区的人?”那女子抬头冲夜无忧笑笑,樱唇微张,像是在诱惑着别人的亲吻。

声音出乎意料的清脆,夜无忧估摸着也就神界20岁左右的样子。

(神族人和血族人都喜欢把自己领土的中部地区叫做中原)

夜无忧点点头。“之前跟着家里做些小本买卖,这两年不大景气,出来洋混洋混,讨口饭吃。”他说的很模糊,但也不好再细究下去。

酒端上来了,但那老板娘显然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那双被细致保养的双臂正捧着白玉酒壶,往少年的碗里又添了一些。

“小兄弟既然自中原而来,可否给奴家讲一讲远方的趣闻轶事呢?”那女子也不避讳,径直坐到夜无忧旁边,身体也有意无意地朝着少年这边靠。

夜无忧摇摇头,并没有去喝老板娘给自己添的酒。

“之前跟着家里做买卖四处辗转,虽然我在中原地区长大,但对于各地仍然不甚了解。”

不过倒还是有不同的,少年暗自心想——这里的胭脂水粉的味道要更重些。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

谁让我也是用这些来麻痹自己的呢?

他心中这样自嘲,随即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可谁知那女子却不想让这个如此顺眼又有些可爱的少年这样走掉,拽着他的袖子说:“这位小兄弟……可否告诉奴家您的姓名?”

“修洛。”夜无忧见挣脱不得,便冷着脸回头说道。双手则是趁着那女子愣神的一瞬间将袖子迅速扯了回来,旋即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不是什么世家大户,所以您也大可不必如此动情。”夜无忧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刚好能靠着画画这门营生填饱肚子的落魄书生罢了。”

女老板张了张嘴,可夜无忧那几近无光的双眼吓了她一跳,让她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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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着女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神色,夜无忧也只能叹气,回头走出了酒馆的门。

而那从刚才起就坐在门边的白发少女也见识完了这一闹剧的前因后果,往碗下压了几两碎银,纤细修长的白皙玉指拿出自带的手绢擦了擦水润的薄唇,也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少年靠在小巷的墙边,叹了口气。

他望了望自己的双手,上面已经起了点茧子。

夜无忧倚着墙缓缓坐到地上,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目光渐渐变得麻木而呆滞。

“原来你在这儿啊。”一双洁白的玉腿挡住了夜无忧的视线,少年空洞的眼神先是惊愕,随即是几分慌乱,最后任命般抬头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那白发红瞳的女神正在朝着他微笑,几点微光恰好洒在凝脂一般的半边脸颊和脖颈处,适当的阴影显得朱唇勾起的弧度愈发迷人。

叶凌儿的眼眸略微低垂,担忧的神情化作溢出的泪水,在那如宝石般闪烁的双眼中打着转。

少女捏着自己胸前的布料,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整理着少年的衣角。

“好久不见了呢,夜无忧殿下——不过现在应该叫你‘修洛’更合适吧?”少女身上穿的衣物看上去倒也和街上的大多人没什么大不同,只是布衣上用的面料更细腻了些,通体呈白色,带有几分米黄色的边角料。

同时衣物比较宽大,再加上她缠了两层裹胸布的原因,所以不怎么显身材。

最外层的麻制斗篷带有个大大的兜帽,如果不稍微上点心,根本看不清叶凌儿那足以惊艳到流年的绝色。

夜无忧摇摇头,拿下少女的双手,缓缓站起身来。

叶凌儿的眼中闪过了几分不悦,但还是顺着他也站起来。

少年看着叶凌儿关切的眼神,内心更心虚了几分。

少年嘴唇微张,但发现自己和叶凌儿小姐虽然有所交集,但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话题开口。

“叶凌儿小姐……呃……来这儿多久了?”思索了半天,夜无忧才吞吞吐吐地问出来这句很没营养的问题。

少年的双眼往四周不由自主地乱瞟,这种尴尬的对话比处刑他还难受。

凌儿伸过手,把少年的头扳了过来,让他只能看着自己。橙黄色的光晕顺势流动到白衣上,给凌儿的服饰上更添了几分似真似幻的颜色。

“我不喜欢‘叶凌儿小姐’这种称呼。”

叶凌儿话语的内容虽是责怪,但语气更多的却是重逢的喜悦以及那份怀春少女对爱慕之人的娇嗔。

“之前都不是这样的。”

“抱歉。”夜无忧双手伸出把凌儿的手给拿下来。是觉得太生分了吗?夜无忧暗想,他本来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卡了回去。

有够窝囊的。夜无忧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我……习惯了。”少年低下头,用右手揉捏左手的手指。他不是不明白少女所释放的善意,只是……还有些不敢去触及它。

因为夜无忧无法用自己的“温柔”来报偿这份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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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少年所谓的温柔,不过是身为懦弱者的借口。

这种“温柔”没有一丁点的力量,经不起任何考验,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自己的姐姐一脚踹开了。

想到这儿,少年发现自己的想法已经严重偏离了轨道。

夜无忧摸着脑袋摇了摇头,人家不过是对于之前的老朋友客气客气罢了,自己干嘛还要顾虑这顾虑那的。

他一边这样心想着,一边挺了挺腰杆。

“那……凌儿你怎么来这里了?按理来说这里仍归属于血族的领地才是。”夜无忧细细打量了一番少女身上的装扮。

“不过还好,这衣服不靠近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和平民百姓的有什么明显区别。”

叶凌儿摇了摇头。“你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说着,一份铜锣烧被放到了少年的手上。“你忘了吗?我说过,要回请你的。”

“谢谢……”夜无忧惊讶于她居然还记得。

他尝了尝手上一半像蛋糕一半像面包的糕点类制品,鸡蛋与奶油的组合甜到发腻,面粉的颗粒状也不太好受。

“是不是……不太好吃?”叶凌儿看着少年微微皱起的眉头,双手紧紧捏住衣服胸前的布料。

“不好意思……或许我应该更考虑更适合你的口味。”少女的音色在抑制下依旧如常,少年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同来。

夜无忧摇摇头,示意少女没有关系。随即又猛吃了几口,将凌儿的心意尽数吞入肚中。

“至于我为什么来这里……其实我们的学院布置了项实践调研的任务,每组都有分配的地点。”少女一边解释一边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羊皮卷轴。

“但是我的那份被小组里面的其他人改了,我就顺着地图来到了这儿。”

“她们怎么能这样?”夜无忧倒是有些愤慨。

“无所谓,反正我各项考核都是随便满分,平时我的导师都是放任我随便玩的。”少女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甩着手说。

“而且我都习惯了,与其和她们争论,还不如在这里好好放松一下。”

这大概就是因为过于优秀而导致被环境所排斥的吧,夜无忧不禁联想到了夜无心。姐姐她好像也是不怎么能融的进其他皇子的圈子里。

不过这也不是自己应该过问的就是了。

叶凌儿伸了个懒腰,看着拍着身上尘土的少年,略微一笑询问道:“那……无忧殿下——啊,不是,修洛。你有什么地方推荐呢?”

少女用饶有玩味的眼神看着他,就差把“我要泡你”四个字贴脸上了。

“那既然凌儿你远道而来,我倒是知道忘忧城的几个好去处。”少年佯装不知她的意思,伸手掰着手指头,“如果您想‘欣赏’年轻貌美的丫头,那么‘莫怪楼’是一个好去处;如果您是想听戏或者品茶的话,那么我推荐‘寄客茶庄’,里面的老板是个中原人,比较和善,茶叶也是上乘,而且时常会有唱黄梅戏的班子;至于落脚的地方……我推荐‘红尘客栈’,条件好还干净,就是去晚了的话可能会抢不上客房……”

夜无忧一边说一边缓缓往巷口踱步,他不是不懂叶凌儿的意思,只是不想——也不敢去面对这份温柔。

少女横过身挡住夜无忧的去路,打断了他的发言: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她拽住少年的衣袖,不想让他离开。

“啊?我?”夜无忧指了指自己。

少女点点头。

“我……我就算了哈……”少年摆摆手,“我去了多败兴致啊……而且我还有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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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儿抓住少年的双肩,面部的表情由晴转阴。

“那我每天出双倍的价格让你来陪我,可以吗?”墙壁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她的面庞,显得少女的神色愈发冷峻。

双手捏住的力道越来越大,已经足以让夜无忧痛呼出声。少年也意识到,叶凌儿不允许他的拒绝。

“好……好的……先……先放开……”少年强忍着疼痛几近要撕扯自己的嗓子来喊出这句话。

叶凌儿放开少年的肩膀,狂风骤雨也在一瞬间恢复平静。她的脸上还若平时那般温柔,仿佛刚才那个几近将人生吞活剥的自己从未存在过。

“太好了呢,我很开心在洛洛的心里还是我更重要一点哦?”少女双手合十,脸上尽是欢欣鼓舞的神情。

“‘洛洛’是什么鬼名字啊——”夜无忧自顾自吐槽道,但少女早已拉起少年的手,用急不可耐的语气催促道:“好啦——快走啦,太阳要落山了都。”

红尘客栈,顾名思义,这里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红尘客。

据说这家店的店主曾经为情所困,因此才在忘忧城创办此客栈并并取名为“红尘”。

只是一来二去,这里见证了各种各样的人:有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有不求家财万贯、扶摇直上,只求云游四海的闲散之人;有仗义疏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亦有好逸恶劳、闲散好色的不肖之徒……他们在这座城中逗留,也曾和莫怪楼的年轻歌妓留下过许多流传在街头巷陌的风流之事。

如今回过头来再品味这个名字,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这个老板……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听完夜无忧对于红尘客栈的介绍,叶凌儿轻笑一声。

夜无忧附和着少女的话:“就是不知道……困住人们的究竟是所谓的红尘……还是自己呢?”

“或许都有吧。”少女没有去肯定或是否定少年的问题,只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就像……我自己一样。

叶凌儿暗自想着,弯起的嘴角也压下去了几分。

她偷偷观察了一下走在自己半个身位前的少年,还好,没有发现自己神色的异常。

叶凌儿掐了把自己的小臂,好让自己的表情马上恢复到刚刚重逢的状态。

夜无忧见少女说完话后沉默了好长时间,回头望了下她。少女依旧如常,只是对视着他的目光歪了歪头。

“怎么了吗?”叶凌儿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那白皙能掐出水的面庞正露着疑惑不解的神色。“我脸上有东西?”

“不……没事,刚才有点走神,不好意思。”少年摆了摆手,又赶紧把头撇了回去。

二人此后便保持着默契的沉默,直至客栈的门口。

时候正好,远处的夕阳正要潜入橘色的湖。

夜无忧转过头望了望少女,叶凌儿朝他点点头,少年便心领神会,推开了客栈厚重的大门。

踏过门框,夜无忧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形形色色的神情、姿态;叶凌儿则是保持着距离少年半步的距离,血红的双眸仅盯着少年的后颈,恨不得立刻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

“您好,请问还有多余的客房吗?”夜无忧走到前台,对着在登记账本的店小二问道。

那人身板比较小,应该还是小孩子。身上的衣服比较破旧但是非常干净,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抬起头打量了下夜无忧和叶凌儿,浅笑了一下。

“有倒是有……不过只剩一间大床房了,您看……您介意吗?”

“呃……”夜无忧转头望向自己身旁的少女,叶凌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夜无忧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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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样吧。”少年一边说,一边把钱放到前台。

“您的房间是三层最左侧。”店小二拿出两把钥匙给了两人一人一把。

夜无忧点点头正准备要走,那人又拿出一份传单递给他们。

“您看起来像是外地人吧?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我们这边的烟火祭可是备受好评哦。”说完,他又压低声音,在夜无忧耳边小声说:“并且听说很适合表白呢——”

夜无忧抽了抽嘴角,“啊……嗯,谢谢。”随即少年歪过头,朝着站在一旁发愣的叶凌儿问道:“距离睡觉的话倒是还早,要不要放完行李后出去转转?”

那店小二自觉地退下,不再打扰他人谈话。

“我都可以,全听洛洛你的。”虽然少女话语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可不管是略显激动的语调,还是双眼放光的神情,都透露着自己想要去的这个事实。

白里透红的玉臂挽住少年的胳膊就往里走,在如此亲昵的动作下必然会相碰的手掌自觉地十指相扣。

不论怎样少年都不会说出拒绝自己的话语,叶凌儿握着的手更加大胆地用了用力,感受着心上人的温暖与柔软。

“喂……太近了吧……”少年轻轻撇过头,被握住的手变得如机械般僵硬,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管是更加用力握回去还是甩开似乎都不太好。

不过好在很快就到了房间门口,叶凌儿也很识趣地放开他的手臂。少年手伸进裤包中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同时心里暗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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