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Natural child 野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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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行凶时间缩短在一天内”就是话术而已,梁盛时心知肚明。

毋须柯南、金田一,癫狗大脑子够清醒的话,一句“啊我说错了耶”就能混过去,但梁盛时赌他不会这么说。

被豢养的狗咬了手的主人,哪可能默不作声,任狗子耀武扬威?那是他最看不起的狗耶。

妈的,去掉“耶”字尾。只有这个用不着学得那么像。

他是在蓁蓁搬离蕙风居的第三天找的龙跨海,单枪匹马和这个曾杀过自己一次的男人同处一室,将田寇恩的诸多恶行与盘算娓娓道来,末了将一块印有血掌印的破木片扔在桌上,缓缓说道:“我能帮你弄死他。”

这当然不是癫狗大藏起来的小半片镂花窗棂,而是他在程宅四处运尸之际,好不容易发现的一处很可能不是受害者留下的迹证。

手印附近无有尸体,还有三道沿着一马三箭窗迤逦拖曳的血指痕,可以想见杀完人的癫狗大一路哼歌,像小孩涂鸦似的沿墙拖指,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他抢在癫狗大的手下收拾善后前悄悄折回程宅,取下木片,让白芷送往湖阳,重金委托巧匠描下掌印,并在鹿别驾搜出黑函和镂花窗棂破片、呈交龙跨海之后,再请人照着复制了一模一样的一组赝品,印上巧匠翻制的掌模,成了如今龙跨海手边的“证物”。

这轮造作也不过花了他几百两,只能说在野际园的钞能力之前,物质上几乎没啥是办不到的。

图穷匕现,进退无路,果然田寇恩静默片刻,突然仰头狂笑,指着主位上的龙跨海,眦目切齿:“没错!程继璞那老蛤蟆是我杀的,但赵华琰、焦念琴之死与我无关!龙跨海,你知雷部大比之上,至少有十脉祖坛要联名倒你,索性杀人来转移焦点,却栽在老子的头上!”一指众人:

“这儿的人知道是你干的,总有风声传到外头去。鹤着衣便与你狼狈为奸,剑脉忒多道场,难道能教赵华琰、焦念琴死得不明不白?你有本事把所有人干了,老子服你是枭雄!”

龙跨海依旧是单手托腮,翘腿拄膝,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对比罪行被揭的犯人君那慷慨激昂的演说,也算相映成趣。

田寇恩似还不过瘾,转对鹿别驾道:“老子给你一条现成的掌教之路你不走,却给龙跨海当奴才,他日这厮捅你时,莫忘今天你本有机会下手,是你自绝生路,怨不了旁人。”几名与鹿别驾同为飞石系的师叔伯闻言愀然色变,拍桌痛骂:

“兀那贼子,说得什么混账话!”

“代掌教与鹿师兄是何等样人,岂会受你砌词挑拨!”

“田寇恩,看在谷石师叔面上,你赶紧自尽吧,省受拔舌之刑!”一名弟子匆匆入堂,先向龙跨海行礼,在鹿别驾耳边说了几句,鹿别驾面色沉落,咬牙开声:“代掌教,请准许我出手。这厮害了我瓶冰师弟,刚在山道边的崖下发现了尸体,正想法子弄将上来。”缓缓拔出七星剑和鲨齿刀。

“准。”龙跨海坐正身子,双手按膝,肃然道:“众所周知,瓶冰素来与我不睦,但他不仅是我紫星观嫡脉,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子,也是我师弟!毋须生擒,莫教他死得太痛快。”

“得令!”鹿别驾漆黑的瞳眸紧盯着白衣青年,嘴角阴恻恻勾起,摆开架式,顿如岳峙渊渟,浑身上下竟无可乘之隙。

“拾起兵刃,我不杀手无寸铁之辈。”

“得——令。”

田寇恩模仿他的口气,轻佻地以脚尖挑起刀剑,双击一扣,两鞘弹出,剑鞘笃的一声射入柱中;刀鞘仅比它稍慢些,鞘尖包铜“锵!”撞上剑鞘的铜件,刮得火星四溅,一缕烟焦窜入鼻端,周围纷纷走避。

鹿别驾重哼。

“耍甚花——”最末“枪”字未及出口,轰的一响,插着剑鞘的通柱爆出刺目火光,笔直的火线飞快上窜,到柱顶再次“轰!”炸开,劈啪作响的火舌自浓烟中窜出,瞬间爬满横梁,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众人错愕仰头的当儿,田寇恩已跃上屋梁,俯身踮足,飞快窜入滚滚乌烟之中!

一跃而起的龙跨海几乎抓住他背心,不想他竟往火里钻,硬生生被火舌浓烟逼回。

龙跨海下坠间虚劈一掌,劈得火烟倒卷,“喀喇”一阵裂响,田寇恩已自横坡窗撞出,攀着屋外的七叶娑罗落地,只听痛呼声此起彼落,赶来的堂外弟子已魂归离恨天。

“莫放走了那厮……快追快追!”

鹿别驾点漆般的满瞳回映怒焰,火光下看来竟有几分不似人。

众人推搡叫骂乱作一团,纷纷朝堂外奔去。却听龙跨海喝道:

“先救火!本观几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我等手里!鹿师弟,由你指挥灭火,先布好水线火线,勿要慌张!大堂若毁,在场诸人不问辈分职位,一体拿办!”似在众人耳里炸开一声响雷,功力稍差的直接原地跪倒,膝弯发颤,然而鼠窜蜂出般的混乱场面为之一缓。

鹿别驾如梦初醒,余光瞥见两道黑影随龙跨海掠出,正是鹤着衣与伏玉。

鹤着衣也就罢了,伏玉小小年纪,轻功竟如此高明!

道人暗暗心惊。

以这三人的脚程,若还走脱了田寇恩,料自己也追不上,鹿别驾收摄心神,指挥众人打火,以免百年祖坛付之一炬。

梁盛时清楚看见,火势是在剑鞘迸出火星的瞬间点燃的。

像紫星观这样的百年观堂,即便木料干透,梁上年悠月久地积着厚厚的灯烛香火的焦油,也不能被些许火花隔空点燃;这么容易着火的话,早就烧掉了,绝对挨不到今天。

况且火线笔直上窜、一到横梁立刻蔓延也十分蹊跷,与起火的瞬间冒出的烟硝味联想在一块儿的话。

梁盛时大胆猜测:田寇恩在通柱横梁动过手脚,可能是把燃油一点一点渗进柱上裂缝;梁上能玩的把戏更多,横竖也没人能看见,或挖出沟槽,填入以油纸包裹的硝药之类,讲究一点还能制作导火线或简易雷管——是他的话就会这么做。

这绝对不是几天、甚至几个月间就能布置完成,田寇恩有可能花了几年,乃至用上他整个真鹄山学艺的岁月,代表他很早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烧掉紫星观。

有耐心的恐怖份子最可怕。

时间如果没能消磨掉恶意,就会变成它最有力的盟友。

深谙山上各处捷径密道的田寇恩,追踪起来极为棘手,领跑的优势即使是修为更深的龙跨海,一时之间也难以超克,始终处在“只差一点就要被甩掉”的尴尬处境,追在后头的鹤、伏也差不了多少。

梁盛时越跑越觉眼生,周围的景色是上山数月以来从未见过,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果然三拐五绕后,便看到刻有“荪林峪”的偌大石碑,旁边两行共十六字的醒目警语。

很少有说明比主标更显眼的,但梁盛时清楚它确有必要。

狂蜂惟禁,浪蝶必阻,逾此一步,后果自负。

盖因荪林峪内的百花镜庐多是女众,是十八脉祖坛中,唯一不对山下香客开放的道场,就连山上诸观的弟子们都不能随意接近。

镜庐在神霄殿附近有个对外的窗口,叫“荪璧兰坛”,拜的是百华仙娘,不同于市井那些个拜迎仙圣姑的所谓迎仙观,有藏污纳垢之嫌,荪璧兰坛以建筑精致小巧、仙娘显圣灵验着称,就连远在两湖城的世家大户千金贵女,也会来此拜乞巧之神,祈求姻缘等,香火鼎盛。

派驻在兰坛的都是镜庐有数的好手,所拦也是台面上唯一一条通往荪林峪的明路,诸脉有事要寻镜庐之人,断不能越过荪璧兰坛。

至于刻有十六字警语的大石碑则竖于入谷之前,理论上也不太可能绕过兰坛抵达;莫说梁盛时,连龙跨海、鹤着衣都是到得今日,方知有近路可抄,想不透田寇恩是怎么知道的。

擅闯镜庐非同小可,解释起来怕没有一疋布那么长,鹤着衣不禁放慢脚步,似在思索后续的处置应对,就连梁盛时要加紧追上,也被道人挽住。

龙跨海却不曾慢下,反而加速冲刺,同时提声大喝:“捉拿刀脉叛徒田寇恩至此,镜庐诸人速来帮手!”声如攻城木撞上铜钟,远远送出,惊飞满林禽鸟,扑簌簌的拍翼惊蹄不绝于耳!

——好明快的决断!

梁盛时心中赞叹,鹤着衣也猛然醒神,似意会到田寇恩何以至此,瞥了伏玉一眼,一改先前的犹豫,拉着他大步流星,提速追赶田寇恩。

一路上不断有镜庐弟子倒地惨亡,白衣青年一翻墙入内,随即两枚头颅冲天飞起,应是观内的巡夜弟子;尖叫声此起彼落,一路迤逦蜿蜒,速度极快,显然田寇恩并不是盲目地夺路逃窜,而是有明确的目的地甚至是目标。

梁盛时已做好“癫狗大逃出真鹄山”的准备——这甚至不是他的备用计划,就是Plan A,打一开始他便如此盼望。

一旦癫狗大逃出真鹄山,必对梁盛时展开可怕的报复,他已将野际园诸人疏散安置好,并通过空石的人脉找了批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埋伏在野际园里等癫狗大上门。

他命众人在刀上涂抹各色颜料,定下价格:目标身上一道刀伤五百两,战死每人抚恤千两,以各人指定的方式交付指定对象;拿下目标独得万两,拿下目标且战死者多五千。

他看见一干亡命之徒的眼里闪烁着饿鬼般的赤红饥火。

这些人不太可能成功,存在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消耗,让癫狗大在对上他之前磨掉血条,就算没受什么伤,刀剑刃口都顶不住这般砍杀。

至于在人工湖的曲廊埋下炸药、引他到湖上决战等,梁盛时也已准备妥当。

这是最适合施展空石传授的“江湖人刀法”的舞台,抛售一间长翠津的别墅当活动经费,野际园的少主人觉得非常划算。

没想到癫狗大居然是往山里逃。

他仅从牛瓶冰的拦查,便猜到通往山下的所有出口都伏有重兵,足以拖住他直到龙跨海之流的高手追至,于是果决地选择了没人想到的百花镜庐,反向深入谷峪绝地。

龙跨海并未随之飞跃墙头,双掌轰开大门,提气喝道:“我乃龙跨海!代宗主何在?”连喊几声,一抹窈窕修长的淡紫衣影提剑掠出,俏脸森寒,正是苏静珂。

龙跨海示意她不必行礼,急道:“那丫头人呢?”忽听后进惊叫连连,月光下一名白衣人臂间挟了名少女,点足飞上佛堂后的五层檐阁,敏捷的身手恍若妖狐所化,绕着飞檐转得几匝,从雕栏外钻入阁楼顶,再不复见。

“莫非那便是——”龙跨海眯起星眸,脸色极不好看。

“我没看清。”苏静珂轻摇螓首,回顾左右道:“你马师叔与何师妹呢?速速找去!”见一名体态丰腴的娇小女郎跌跌撞撞、花容惨淡地奔出内院,一见师姊几欲软倒,顾不得龙跨海就在旁边,颤声道:“师……师姊,那厮……那厮抓走了蓁蓁!我、我拦不住他……呜……”垂下泪来,正是马凝光。

梁盛时晴天霹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蓁蓁……蓁蓁在这儿?她……为何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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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细一想,再也合理不过。

少女搬出蕙风居,却未出售房产,以长翠津别墅抢手程度,白芷只花不到十天便找好卖家交割金银,何蓁蓁真要卖,早就卖掉了,何以不卖?

只因姑娘并未离得太远,只是上山而已,颜婆和其他仆役趁机放了个长假回乡下探望家人,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自然毋须变卖。

无论是为了避祸、散心,抑或躲避日日上门的恶心渣男,蓁蓁离开蕙风居前往镜庐,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岂料灾祸却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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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对是癫狗大的报复!)

不惜深陷绝地,癫狗大也要让梁盛时再体会一次,在意的女人死在面前、乃至怀里的锥心之痛——

回过神时,梁盛时发现是鹤着衣拉住自己,微佝的高大道人冲他摇头,中正绵和的内息自腕脉沁入身躯,周身暖洋洋地如浸温泉,让男童得以稳定心神,恢复镇定。

被龙跨海惊动的兰坛好手们,这时也赶回本观,被苏静珂布置在五层画阁的周围,牢牢看住四角,就算是田寇恩,也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梁盛时自来东洲,未看过如此高耸的阁楼,几乎可说是塔了,通体以红黑二色为基底,雕梁画栋不在话下,是少数可与野际园相比的山上建筑,风格非常的不观海天门。

要不是檐出如飞凤、足足五层楼挑高的规模很有些气派,瞧着颇有藏娇金屋的华丽旖旎之感,就不像是道门该有的样子。

就着镜庐弟子擎起的炬焰,阁前的匾额提有“无溯洄”三个泥金大字,笔划甚是圆润,比梁盛时印象中的颜体更加妩媚饱满,似乎在山上的很多地方都看过近似的字迹,但他从未在旁人的口中听过“无溯洄阁”之名,与出现频率最高的镜庐恰成反比。

朱阁孤零零地矗立在独院中,背倚绝崖,出入门户仅只一处,不仅阁门串着厚重的玄铁闩锁,连窗户都是扣上的,无怪乎田寇恩是挟人由外部攀爬,取道四面挑空的阁楼顶层,非如此不能进入阁内。

如此一来,就更奇怪了。

挟持蓁蓁不难理解,毕竟针对的是梁盛时,但这座对外人三缄其口、多所隐讳的无溯洄阁,可说是绝地中的绝地,莫非癫狗大是铁了心一死,只求在死前虐杀何蓁蓁、梁盛时过把干瘾,其他都不管不顾了?

散于四角的都是与苏静珂同辈、甚至是羊仙琐那一辈的镜庐高手,梁盛时看到几个大妈婶婆级的半老妇人,对龙跨海非常冷淡,只朝苏静珂一颔首,各擎兵刃就位,仿佛对眼前的状况演练过许多遍,毫不意外。

梁盛时会过意来:“‘无溯洄阁’里囚禁着某人,这阵仗原是用来防范他越狱的,谁知闯进了癫狗。”然而阁中悄静静的并无声息,不知是囚者不省人事,或与癫狗大达成什么协议,是以未爆发冲突。

“那位……便在阁子里么?”问的是鹤着衣。看来他也是头一回来无溯洄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苏静珂表情复杂,似不想回答,瞧向龙跨海,明显在讨个说法。

若鹤着衣稍笨一点,她的反应就不是大问题,不幸的是老鹤聪明得要死。

连梁盛时都能轻易联想到:无论阁内原本囚禁的是谁,此人必已不在,而这个情形身为代掌教的龙跨海非常清楚,只有他有权限决定谁能知道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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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真人身子不适,正于某处静养。”龙跨海对鹤着衣道:“此事诸脉之主皆知,眼下剑脉由你作主,反正迟早要与你说的,只是绝不能泄漏出去。”

龙跨海不过是代掌教,十年来天门掌教一直是“云尽天君”鱼休同,他同时也是鞭索一脉名义上的宗主。

梁盛时记得【鱼龙舞】提过,鱼休同在妖刀战后背了天门闭门拒战的黑锅,被软禁于某处直到鱼龙舞的时点前,才终于卸下掌教之位,与小师叔储之沁四处更换隐居地,免得被女儿鱼映眉找茬。

没想到,实际上他是被当作战犯囚禁在无溯洄阁,而后又不知逃去了哪里“静养”,这事发生在龙跨海代理期间,甚至是该负点责任的,镜庐那些老人看他极为不爽,就没给过好脸色。

鹤着衣听了这个宗主级才有资格预闻的秘密,反应与其说平淡,倒不如说难掩欣慰,仿佛听到有个不该被处罚的人成功越狱了,忍着没说“跑得好”的感觉,片刻大概觉得不宜太过刺激龙跨海,顾左右而言他:

“我先前瞧那位何姑娘有些面善,莫非是——”

“就是那位。”龙跨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对梁盛时。“你想救何家丫头,对不?”

梁盛时焦急仰望,心乱如麻,下意识还嘴道:“废话,难道你不想——”心底一凉忽然闭口,转头静静盯着他,双眸渐渐瞠圆。

对,他不想。

想救蓁蓁的人才不会说这种废话。

他要你去,梁盛时。

黑衣男子嘴角微扬,仍是那种足以迷死女人的、带一点点坏的痞笑,从宽大的武服貉袖中转出一把两尺长短、形如月眉的青鞘刀,倒转刀柄递给男童。

敢情这柄秀气巧致的半短窄刀,一直密贴着藏于肘后,在奔跑中梁盛时并未见得,还以为他艺高胆大,竟敢手无寸铁地追击田寇恩。

“……我不在乎你和田寇恩的死活,”龙跨海趁他接过刀时,连人带刀一把拖近,笑道:“最好你俩一块儿死了干净。但那女孩半根头发都不许掉,我要她不缺一角的走下无溯洄阁,这是我放你上去救人的条件。”

“那我谢谢你啊。你自个儿怎不上去?”

“因为田寇恩知道,当我的面把她宰了,对我的伤害最大。”黑衣男子微笑。

“我不想提醒他这件事。你去比我合适,我猜那厮更想杀你,胜于何蓁蓁。”

梁盛时天真灿笑。“拜托人是这种态度的么?不给好处也就罢了,起码给点有用的情报。这么大的人了,整晚跑龙套你不害臊?”

龙跨海噗哧一声失笑,压低声音道:“下面这个情报可有用了,有用到你该被灭口。有个能无声无息离开无溯洄阁的法子,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我就差没拆了阁子一探究竟,可我不能拆,所以连我都不明白鱼休同是怎么跑的。”

梁盛时心念微动。“密道?”

“谁都会这么想。但我揭了一楼的每块地砖,拆下每片饰板,移开所有能动和不能动的家生,最后啥也没找到。”龙跨海微笑,眸中殊无笑意。

“我不知田寇恩是否破解了这个秘密,按理他连无溯洄阁的存在都不该知晓。告诉你,只是为防万一,别让他用那个法子带走女孩——不管那是什么。”

毋须特别交代,梁盛时也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只是,蓁蓁为何这般重要?

田寇恩绝对清楚她的价值,才选择挟持何蓁蓁为人质。

现在看来,报复梁盛时说不定都不在他的考量内,起码不是首要目标。

“她到底是什么人?”梁盛时不想再跟他绕圈子。

龙跨海用掺杂了鄙夷怜悯的目光乜他,仿佛他是吃了人参果的猪八戒,是误打误撞卷入漩涡中心的女主角身畔的杂鱼路人,是真正跑了整晚龙套的那个,明明是彻底的状况外,却老把自己当主人公。

“她是鱼休同的私生女,最令人意外的地方,在于她居然是唯一的一个。他睡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不知睡到了哪儿去。”龙跨海阴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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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休同逃到一个我动不了他的地方,撂下话来:若他闺女有个三长两短,就把天门干的破事抖将出去,谁也别想好过。”

龙跨海把那柄名为“青珑”的眉月刀给了他。

柄鞘的包材有着蓝色天鹅绒一般的绝妙手感,衬与有“愚人金”之称的仿金黄铜饰件,不得不说龙跨海的品味即使以地球男人的标准,也是妥妥的时尚标竿,无懈可击。

更棒的是擎出鞘来,刃作秀美的牛尾刀形制不说,刀身通体碧汪汪、绿油油,约隐的青绿色似乎自钢材深处透出,通透如翡翠,绝非涂漆似的死绿,光这点便非比寻常。

“若能诛杀田寇恩,救得何家姑娘,这青珑刀便是你的了。”天门代掌教微微一笑,讳莫如深。

“此刀染血作碧,血越多而色泽越发碧莹,本作‘碧血丹心’。我以此刀杀过负心之人,一般的色作浓碧,显然刀不辨忠奸,有利无灵,这才改了名儿。”

梁盛时心念一动,忽明白过来。

杀死伏良泽、割开伏玉喉管的,便是这柄青珑刀。

恶趣味啊龙跨海!肏你妈的屄。

他一试分量长短,此刀的长度很适合小个子的伏玉,重量极轻更是令人激赏,大概只有七八百公克。

且配重绝妙,并没有因为轻而丧失手感,挥舞时一样能凭借惯性,可剁可抹,挥洒自如,禁不住唰唰唰地多挽了几个刀花。

“感谢代掌教厚赐,只恐小子学艺不精,损了大人的宝刀。”车不错,能不能蹬着骑啊大兄弟。

“杀贼无妨,况乎救人?”

龙跨海潇洒挥手,向旁人要了柄刀,冷不防朝青珑刀劈去!

他这下风风火火,鹤着衣不及开声喝止,代掌教已连斩七八刀,男童仿佛一瞬间被银浪吞没,一刀重逾一刀,伏玉却只小退两步,依然持刀凝立,仿佛维持原姿势平移了尺许,手都没抖一下,旁人无不瞠目,瞧得肉颤心惊。

但见龙跨海手中的钢刀,成了把条碎裂卷的破烂蒲扇,青珑却连刃口都没稍卷些个,人刀一般的精采绝伦,皆非泛泛。

“你要能损了它,本座再奖你一把更好的。”黑衣男子怡然道:“看你就缺把剑,在场能与青珑匹配的,也就只有它了。代宗主,可否借剑一用?”却是对苏静珂说。

女郎神色木然,难辨喜怒,将手中剑还入鞘中。

“此剑名紫銮,剑质柔韧,还请爱惜使用。”半点儿都没有要装大方的意思,只差没说“弄坏你就死定了”。

紫銮剑连鞘差不多也是二尺多些,柄鞘是紫白相间的渐层色,相对于本地的审美爱好可说是相当前卫。

剑首、剑锷,乃至鞘底吞口的镀银件都是走简约俐落的北欧现代风,磨得无比圆润不硌手,设计感很强,和青珑刀一样,于东洲武具可说是十分罕见。

此剑较寻常的青钢剑短得多,但又比短剑长,同样非常适合伏玉的身高臂展,重量也差不多在七八百公克上下,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梁盛时将刀剑插在腰后,搓了搓手,助跑的同时提气一跃,双手在檐头一搭一荡,就这么轻灵地攀上二楼;更不稍停,踩着飞椽向上疾冲,藉势翻跃,三楼、四楼……倏忽到了四面挑空的阁顶,越过栏杆稳稳落地,瞧得地面众人手足汗涌,暗忖:

“他的速度,似不比那贼子田寇恩慢啊!”虽知刀脉人才济济,近年来抢尽锋头,但这童子瞧着不过十一二岁,怎能有如此身手?

莫非……是龙跨海暗中收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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