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Das doppelte Lottchen 天生一对(1 / 1)
若每次开启深渊之问,在范围内的天命之人——也就是穿越者——都能与之共鸣的话,梁盛时所答三问,形同向癫狗大说了三次“我来了”,这绝对是敌暗我明的极致,是最糟糕的情况。
李怨麟和吴慕情明显是奉了“老大”之命,假扮青帝观弟子到翦桐津截胡,也就是说,田寇恩几乎是从一开始就锁定了伏玉,而原因其实不难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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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喉挨一刀还能生还,旁人或以为是奇迹,天命之人肯定能猜到,是因为连结两个世界的次元通道漏出的天元之气所致——
且慢。
梁盛时忽然省觉:我知道是因为刀皇开示,癫狗大又是怎么知道的?
田寇恩随手一批,“铿!”一声梁盛时长剑脱手,虎口鲜血长流,见青年的剑尖径往空石背心扎落,一咬牙以身遮护,青钢剑刺中背鞘,劲力透背而入,可见杀心。
梁盛时本想趁距离拉近,攻击对手下三路,却被田寇恩起脚连蹴,肩肘挨了几下,堪堪避过要害;未料田寇恩得理不饶,蹬、踹、勾、拐四式连环,一气呵成,蓦地一个回旋踢迳穿臂围,正中横膈膜,直踢得梁盛时离地倒飞出去,口喷鲜血,摔落时余势未停连滚几匝,却被随后掠至的青年揪起头发,一顿痛殴!
男童举臂护住头脸,虽挡下几拳,终究不免蜷地如虾,腹间被狠狠踹了几脚,像破麻袋般在地上抽搐。
“……爽!”癫狗大仰天吸气,舒爽得都微微发抖起来,摇散发髻,披落一肩微卷的泡面头。
“你让我等很久耶!我就想你怎么可能不来,我们离得这么近……我来这个鸟地方十几年,今天是第二次这么开心耶!呜呼————!”
要不是有玄策神功,梁盛时可能会因为严重内出血而死。但他知道癫狗大没有想杀他,起码现在还没,在癫狗大看来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神情扭曲的俊美青年一把将他提起,扯断颈绳,攫出藏在衣襟里的小鼎,像扔掉什么垃圾似的把男童随地一掼。
“我就知道。”癫狗大啧啧有声。
“那座土坟里埋的,肯定是天一之御,没想到他本人长这么衰耶。你吃药药了吗?我砍砍我砍砍……欸你没吃耶!然后也没死掉……怎么会这么屌?”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癫狗大穿到东洲之初,宇文重昭一定也靠“星引灵龟”找到了他,然后试图以鸿羽丹招募。
或许宇文中招所练的内功也有望气之术,或许青鹿朝的穿越者代代传落关于天元之气会爆体而亡的关键知识……总之凶首非常肯定,天命之人绝不能拒绝鸿羽丹,如果想活命的话。
听似与刀皇所说颇有扞格,其实两者指的是同一件事——
能倚之化纳丹力的功诀,也能用来散逸天元之气,免受其害。
“梁胜利的哥哥,我很期待跟你见面耶。”癫狗大揪起他的头发,强烈的疼痛让他本能睁开了浮肿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分明是田师兄的面孔,但那鲜明的张狂却是他梦魇里常出现的那张脸。
“人不亲土亲,你来替我做事好不好?你这么聪明,我们联手一定会很屌耶。”
梁盛时还来不及反应,腹部便挨了一拳,落地的瞬间癫狗大已然起脚,踢得他连滚数匝,飞出几米远,一口鲜血“呕——”的吐在地上。
边招募边揍人是怎么回事?这算劝诱还是威胁?社畜青年都被弄糊涂了。“我跟龙跨海那个白痴很久了,他用不着脱裤,我都知道他鸡巴几根毛。”癫狗大笑着说:“他是真的想杀你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我罩你,你很难活着离开真鹄山耶。
“这次六月雷部大比,我会赢,然后就能名正言顺离开真鹄山,那叫什么……行走江湖!我会找个好理由带你走,我们一起把生意做到江湖去!
“这边虽然没有网络、啤酒、海洛因,只要够有钱,比我们那边还爽耶!杀人都不会有事,还没有条子!官府用钱就能买通,官兵跟你buddy-buddy,名门正派干的事比我们那边的黑道还黑,都来了还混什么黑社会?这整个世界就是个超大型的黑社会!”
“好……好啊!”梁盛时撑地而起,咬着满口血碎,狠笑道:“我……就勉为其难收你做小弟好惹,不用太感谢我啊。”
癫狗大一愣,哈哈大笑。
“你真的很有趣耶,哥哥,不过我喜欢。”眸中杀机隐现,长剑掼地,倏地掠至梁盛时身前,叉起他的脖子往墙上一抡,梁盛时被叉得眼冒金星,连蹬他都来不及,已被掐到痉挛起来,癫狗大惊人的手劲不但掐陷了气管,似连血流都被阻断,大脑瞬间缺氧。
(干……他要杀我!)
“不……不要再杀人了!”
梁盛时猛然摔落,干呕着大口大口吞息,回神时见癫狗大倒退几步,左手抓着右手,神色哀戚,才意识到刚刚那句“别再杀人”竟也是他的声音。
青年俊美的面孔扭曲着,不是嚣狂张扬的那种,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扭曲,眨眼又恢复成癫狗大一贯的狠厉,眦眸咬牙:“麦来乱!林北做事你惦惦……麦搁出来给林北装肖仔!”
下一霎眼,梁盛时熟悉的“田寇恩”仿佛再度还魂,苦苦哀求:“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啊!”
癫狗大狠笑道:“我杀你全家的时候,也没放过孩子啊!是说你姊真好干,才十五岁就有忒大的奶子,毛又多又会叫……而且还是处女耶!啊不是说连内脏都很漂亮?从里到外都是美女耶!”
“啊啊啊啊啊————!”田寇恩跪地抱头,迸出撕心裂肺般的绝望嚎叫。(这是……双重人格吗?)
梁盛时不敢轻易下判断,毕竟癫狗大是愉悦犯,无法排除他一时兴起故弄玄虚的可能性;倘若是真,很有可能是深渊四问随便乱答的下场。
他在选择伏玉“对世界的认知”而非记忆时,是下了工夫思索的。
虽不是心理学专业,但两人的记忆被随机塞进一人的头脑里,他这个外行人光想就觉得一定会出事,这已经符合分离障碍的充要条件了,不疯才怪。
梁盛时就觉得以癫狗大乐子人的尿性,要全时伪装成好好先生田寇恩,难度感觉不是一般大,双重人格的话就合理多了——田师兄并非伪装,他是真正存在的人格,可以理解为本地土着田寇恩的灵魂未遭抹煞,一直活在自己的身体里,只是被入侵者癫狗大夺走管理者权限,因而丧失主导权。
“伏、伏玉师弟!”田寇恩突然抬头,满面惶急:“快逃……快点啊!我来绊住他……你赶紧离开!”冲过来拉起男童,拼命将他往外推。
不行!
还有空石——梁盛时被推得不及回头,身步紊乱,突然间背脊微悚,仿佛感应到什么,左脚跨右脚原地一转,轻轻巧巧让过了劲风,正是【律仪幻化】最基础的天纲步,赫见田寇恩以匕戮地,同样是左手按着右手,却不知是哪个阻了哪个。
“我说了不能杀他耶!”是癫狗大的神情与口气:
“你是在跟林北装肖仔?”
梁盛时简直难以置信,田寇恩剑眉微挑,扬起好看的嘴角,斯斯文文笑道:“你说他这般特别,没准儿五脏六腑也是好看的,不逊我阿姊。先验个一片爿角的不行么?”癫狗大切齿狠笑:“林北说的话,没有在打折的耶!是不是要在你脸上划一刀,你才记得住?”
田寇恩打了个寒噤,似乎自己破相比破开他人之膛要可怕得多,星眸滴溜溜地一转,抿嘴道:“那苏静珂要留给我。我觉得她肚子里也是好看的,且看我猜得真不真。”
癫狗大哈哈大笑。“林北干腻了就给你玩,看她能撑多久。”
社畜青年都傻了。
癫狗大是外来的入侵者没错,田师兄也确实失去了身体的独占权,但两者并非加害者和被害者的关系,而是一对灵魂伴侣(Soulmate)。
天生嗜血的田寇恩,与来自异次元的穿越者合体后,终于得到了将脑中长年的妄想付诸实行的力量;率先牺牲的,便是本地名门郢舟田氏“留德园”的上下几十口人,其中当然包括他的至亲手足。
梁盛时遍体生寒,不知是恶心还是恐惧更多些,耳畔似乎又响起了许瀚洋那呆板的机械合成音:“……你这个怪物。”
怪物不但追来了,还增生成两头……不,不止。也许还有更多。
冒“非离罪手”之名作案的癫狗大和田寇恩,在累积钜额的财富之后,很可能建立了一个如异形巢穴般的秘密基地,甚至是组织。
他想起李怨麟和吴慕情,以及方才癫狗大那“我们联手一定很屌”的邀请,再次感受到什么叫无力和绝望。
紫星观逾假未归的两名弟子,一姓李一姓吴,俱都出身望族,所以刀脉的处置十分低调,无意声张。
演示七言绝式“泠泠犀焰照澄泓”予程继璞、使剑脉交出手札输诚的,自然就是李怨麟。
龙跨海今日离山,是往湖阳城拜访方壶李氏的族长以及李怨麟的父祖,说明寄名的徒弟失踪的情况,可能会暗示是不是李怨麟吃不了苦、潜逃回方壶郡,被窝藏在宗族内,呼吁族长切莫包庇等,总之不会是太轻松的抹黑卸责之行。
当梁盛时听到失踪的是李、吴时,并未怀疑到大师兄田寇恩身上,想得最多的反而是龙跨海。
李怨麟曾说“老大割开伏玉的喉咙却没杀死他”,对照伏玉对龙跨海的死前记忆,梁盛时一度以为龙跨海就是他口里的“老大”,即是非离罪手。
但从时间轴来看,非离罪手偷偷潜入野际园杀死护院、沉尸湖底时,龙跨海正在另一边截杀伏氏父子,两地虽相距不远,但毕竟不在一处,再加上“刀痕与掌印不是一人所留”的论证,要不是李怨麟误会了老大的意思,便是癫狗大对小弟说了谎,把袭杀伏氏父子这条揽在自己身上,免得在野际园扑空一事,沦为小弟们的笑柄。
而黑衣人尾随李吴二人至水崖,显然龙跨海早已怀疑他俩跟非离罪手有关,甚至察觉“老大”也要对伏玉下手,才有蒙面当黄雀的举动;空石斩杀二人之际,龙跨海并未出手相救,足以说明他看待这帮冒名劫匪的态度,李吴便未死于水崖,他早晚也要清理门户。
关键在于:龙跨海知道幕后的主使,就是他的首席大弟子田寇恩吗?
他把田寇恩和伏玉留在山上,难道没有任何后手?
还是鹤着衣就是他的后手,万万没想到老鹤竟趁机开了小差?
而田寇恩甚至提到苏静珂。
梁盛时听得胃都痉挛起来,霎那间方咏心那染血的俏丽面庞又浮上心头。癫狗大向他投以赤裸裸的嘲弄眼神。
“我一开始也没把握,野际园那个死不了的小鬼到底是不是我们那边来的,想说先把你搞过来,看看龙跨海的反应,没想到小弟一去不回耶,死小鬼反而被苏静珂弄上山。
“直到看到你挂着小鼎鼎当项链,才确定没错。然后你看到苏静珂的那个经典反应……哇,这不就是梁胜利他哥吗,你终于也来了耶!宾果!”
“你想对方……对苏师伯怎么样?”
“当然是补一个没吃到的处女啊!”癫狗大翻了翻白眼,搓手笑道:“方咏心耶,穿越时空来给我干,不干死她怎么行?而且百花镜庐跟鞭索一脉的总经理,还是前董事长的女儿……连官都做得跟原来那边差不多大耶,她这么努力,复刻到几乎一模一样,我不能让她失望耶!”
他假传代掌教的令谕,今晚召苏静珂至神霄殿一晤,还打发了轮戍卫士,确保今夜的神霄殿是空城一座,无有闲杂人等打扰。
苏静珂精明干练,当知深宵独自前往代掌教的房间,有诸多不宜,况且龙跨海更非出家受戒的道士,她自己也不是持戒女冠,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必引来流言蜚语无数,能避则避。
除非龙跨海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手札。”
见梁盛时悚栗无语,癫狗大……不,是田寇恩姣美的嘴角露出魅惑一笑,怡然道:“你都不知她撇过头去,以为无人见得时,那张小脸活像头馋死了的猫,恨不得吞了那本破烂儿书。我想出忒好的主意,能先要点利息不?”
“不动哥哥就好。”癫狗大非常干脆。
“成交。”
青年身形一晃,那大步流星的姿态完全是街头斗殴风。
是癫狗大——念头才闪过人已欺至,两人拳来头闪、四臂交缠,喀喇一响,紧接着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梁盛时的右肩关节已被卸脱。
“喀喇!”再一响,“……干!”梁盛时眼前煞白,左肩也应声脱臼,倒地时又差点痛晕过去。
这叫什么“不动他就好”?我干你娘!
田寇恩双腿交错的走路姿势活像只猫,微踮的脚尖也是,他不再装成好好先生阳光青年后的本相,透着难以言喻的阴柔,说白话点就是“骚”,但梁盛时笑不出来。
他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一脚将趴卧的空石踢翻成正面,剑尖在他锁骨上比划着,似乎打算来个法医台上常见的Y字切。
“你待会儿就会看见,”他妩媚一笑。“这麻沸散的效果有多好。他动都不能动,只有痛是清清楚楚的,人抖起来的极限远超过你的想像。”
“不要……住、住手!”梁盛时拼命挣起,无奈一动就痛得死去活来,但仍哑声嘶喊。
“癫……癫狗大!他没看见你……他、他刚刚来不及回头就晕了……他没有……不要!”
空石发出气管被掐住般的呜声闷吟,浑身颤如摇筛,剑尖在锁骨下拖了长长一道,鲜血淋漓。
痉挛的程度能强烈感觉身体是醒的,甚至意识也很清楚,但除了忠实反映痛楚外,已失去一切行动的能力。
想起书斋里程继璞扭曲失形的面孔,梁盛时腿都吓软了,死命叫道:“别……用不着杀他,癫狗大!他就是个中年废渣……没有人会相信他!何况他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住手!求求你……”
田寇恩满心欢悦,正欲提剑再割,持剑之手忽一凝,癫狗大哼道:“不要再玩了喔,我们还要去干方咏心……啊不,是去干苏静珂耶,你要我操屄的时候一身都是血吗?他等一下失禁了会喷到我耶。”
田寇恩媚笑:“那不挺好?我嗅到血味和尿味时最硬了——”语声未毕形容再变,长剑“噗”的一声径直插落,就这么穿透空石的左胸,青年手一放,剑身嗡嗡颤摇着。
“好了玩完啦,干方咏心去。”癫狗大拍拍手哼着歌,行过咬牙低吼的梁盛时身畔时,一脚将他踢正,仿佛仰对天空的乌龟,然后扭开小鼎,不顾男童惊恐摇头拼命挣扎,强迫他吞了鼎内所剩的那枚鸿羽丹,掐喉顺腹,确定丹药已滑入胃中,呕之不出,才凑近他耳畔说道:
“我相信命,梁胜利他哥,这一切都是命,从你崩了林北的脑袋,我们的命运就连在一起了。鸿羽丹一世人只能吃一颗,我吃过了,就是鼎里缺的那颗,所以剩下来的这颗也是命。是你的命。
“等林北干完方咏心回来,如果你还活着,这样都还杀不死你,那就是天意。我们再来看看,要拿你怎么办。说是这样说,可是我对你很有信心耶!怎么办?你要加油活下来耶,不要让田寇恩看我衰小,知不知道?”拍拍他的脸,狂笑着扬长而去。
干,要死了。梁盛时心想。
癫狗大踢他的同时,也封了他的穴道,确保他无法将鸿羽丹呕出。
运功冲开穴封,将无可避免地加速血行,使药力更快发作,可惜梁盛时别无选择。
内力似乎不是田狗二人组的强项,这点在几度放对时他均有所感,受的全是皮肉伤,尽管没学过如何冲开穴道,但靠着一股脑儿地瞎使劲,梁盛时没花多久就恢复了行动能力,艰难地挣扎起身,照准位置,咬牙将右肩往墙上一撞,“喀喇!”肩关应声复位。
他忍着眼冒金星喘了口气,又弄好左肩,本欲冲到空石身畔,蓦地膝弯一软,伏地剧喘,某种半气半液似的异感自体内涌出,瞬间浸透百骸,有种溺在泥水或稀释过的KY凝胶里的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身体异常沉重。
(……原来“能量过多”是这种感觉。)
他原以为会像装了劲量电池的玩偶兔,变成闪电侠或过动儿之类。
鸿羽丹的药力让本就渗漏着天元之气的身体瞬间过载,负担突然加重。
梁盛时甚至能想像自己是怎么死的:在和宇文中招一样自爆之前,他末梢的微血管会先鼓爆,眼睛变红,指甲缝溢血,满嘴满鼻腔都是腥浓的血味,接着像感染埃博拉病毒一样,体内严重出血——
社畜青年奋力摇晃着昏昏欲睡的脑袋,扶墙奔进书斋,抄起一枝毛笔,尽快回到空石身边。臭道士只能靠你了,梁盛时,你他妈振作点。
他俯身凑近空石还插着剑的左胸,忽觉有异,动手仔细抚摸,才发现中年道人鼓动着的是右胸膛。
右位心,又称右心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心脏长在右边。
右位心通常会伴随心脏构造异常、纤毛运动异常等症状,容易有肺部或鼻窦方面的毛病,所以空石连讲话都很像李立群老师的鼻音鸭公嗓,但显然东洲的武学系统让他在运动能力的后天训练上没什么短板,仍成为了武者,不像地球上多数的右心人先天体弱。
眼见空石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梁盛时一咬牙拔起了左胸的青钢剑,长剑并未贯穿背部,入肉比想像中浅,应是空石在昏迷前以肌肉夹住,而后身体发僵,便未继续深入。
创口听不见气声,梁盛时的手才稍一接触,末端便有开始愈合的迹象。
他忍到这会儿都未运功化散丹效,正是为了这个效果。
梁盛时今天还未散出天元之气,加上鸿羽丹的效力,或可比拟尚未回答第三问时,曾迅速愈合吴、李伤口的神效。
但,空石被刺伤的同样是肺部,梁盛时前两次治疗呼吸系统受创者的纪录,是两例全部死翘翘,生存率妥妥为零。
这回他学乖了,先以长剑削去毛笔两端,其中一头削尖备用,果然空石在伤口逐渐愈合的过程中,突然抽搐起来,梁盛时摸清了肺叶坍缩的位置,以尖笔管刺入肋膜腔排出空气,舒缓气胸,再进行止血包扎。
运功为空石护住心脉,也消耗了不少内力,梁盛时晕眩的症状略解,背起人离开留德园,一路狂奔,要不多时便到了蕙风居,忙不迭地叩门,边大喊:“蓁蓁、蓁蓁!”
开门的颜婆原本满面怒意,一见两人浑身是血,微微色变,沉声道:“先进来再说。”梁盛时摇头,将空石交给妇人。
闻声而来的少女花容失色:“你怎么了?是谁伤的你俩?”
“没……没时间说明了,我……我得去救人。”梁盛时握住她的手,软滑细腻的肤触令他精神一振,正色道:“关好门,上锁,谁来都别开。与婆婆和师叔待在一处,千万别落单。我……去去就回。”
蓁蓁咬着樱唇,犹豫不过一霎:“我跟你去。”转头便要回房拿兵器。
“不用。你瞧!”语声未落,男童身形微晃,忽然便拦在了掉头欲奔的少女之前,蓁蓁本能伸手,梁盛时又从她身侧让过,从何蓁蓁与颜婆间一闪,倒退着绕了个S型,抢在少女转头前驻足于她的另一侧。
难以形容的快并非是最惊人处,难的是精准如斯的控制。
轻功没有捷径,然而【律仪幻化】是少数随着内力提升,能立即在身法运用上显现出效果的特例。
梁盛时尽管靠着替空石输气续命、背人狂奔,消耗了若干鸿羽丹力,但远还未降到不致爆体的安全值,用于轻功上,几乎就是如快银般的魔术效果。
“只有我的话,什么危险都来得及跑。”他对少女说。
“但带上两个人就没办法。”何蓁蓁向来懂事,道理总能说服她。
少女咬唇拧着衣角,似乎用尽力气才打消了同往的顽固念头,握着他的手认真说:“不可以逞强。遇到危险就要跑。要回到我……要回来这里。我等你。”
“我一定回来。”
…
田寇恩是刀脉紫星观的正统传人,轻功造诣无可挑剔,又通晓东皋岭的各处捷径,虽不知他与苏静珂约的什么时辰,比自己先行这许多,此际怕已快到神霄殿。
若苏静珂早在代掌教的房前等候,随后将发生的场景骇人之甚,他完全不敢想像。
在蜿蜒缓升的山道提气纵跃狂奔,有助于外溢的真阳消耗,即使如此,天元之气加上鸿羽丹的效果仍教男童吃不消。
他在移动间偶然一挥,“喀喇!”打断一株杯口粗的桑树还是什么直立灌木之类,压力略消,灵机一动,索性边跑边出掌,大大增加真气的消耗,所经处摧枯拉朽,留下无数斜倒的残株。
直到神霄殿大门前的灯笼光华隐约可见,梁盛时才发现自己犯了大错。
施展轻功和运功出掌是两个系统,看似双重消耗,当内力有限时,确实是这样没错。
然而,当真气供应源源不绝时,所消耗者不过九牛一毛,消耗就不成立了,反而变成锻炼——天元之气和鸿羽丹力在双双撑爆他的身体前,会先把他恃以耗用真阳的丹田气轮增强到最极限,直到连超频状态的气轮都扛不住了,才会摧毁这个系统。
等梁盛时意识到这个可能,被精炼至极的丹田真力已逼近临界,他突然停步对着一棵大树疯狂出掌,每一下都打得树冠沙沙动摇,比九级地震还夸张。
社畜青年“欧啦欧啦欧啦”的边打边喊,连咆哮声都运足了内力,末了双掌轰然一击,树身却晃也不晃,蓦听喀喇喇地一阵炒豆裂响,长得仿佛从地下室一路裂到五楼,静止不过一霎眼,大树突然分作四向爆裂坍垮,活像被两记竖刀交叉剖开的筷子,断面的水脉全部炸成了径如拳头的空腔,宛若以斧锥凿就。
梁盛时攀着其中一截单膝跪地,荷荷喘息,终于有点耗力的感觉就像射完精一样舒爽,回神才发现这四分之一的树干直径超过二十公分,长度最少有七八米,不由心惊:“你他妈这是我打断的?”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即使有真气保护,他的双掌也殷赤如血,虽然完全不会痛,但胀红的范围逼近手肘,显示末端的微血管不但已经开始破裂,且幅度远超寻常。
对,你他妈快死了——身体一切内外征兆都在向他吼叫着。
你为什么要救空石?
程继璞死全家干你屁事?
还有苏静珂……她不是方咏心,方咏心已经死了!
这不是什么该死的乡土剧套路,永远都有一人分饰二角的女主,怎么都死不掉的真命天女会穿越到另一个异世界,等着和你再续前缘……更何况方咏心根本不是你的女朋友!
人家死前都还是处女,你们连手都没牵过!醒醒吧梁盛时!你到底在期待个什么鬼?一路上他问过自己无数次,却什么也答不上来。
神霄殿中门大开,看着就像陷阱。
梁盛时习惯性的把大门掩起,施展轻功窜上檐瓦,掠至龙跨海厢房的对面屋脊,见房门微开,对着天井的窗虚掩着,房内明显有人,正从窗缝往外瞧,只是缝隙太窄,又有廊檐遮断俯角,难以看清。
浑身真气鼓荡得难受,梁盛时连片刻都待不住,驻足不过数息间,胸膛里便似有什么要胀溢而出;往鼻下一抹,才发现竟已淌血,看来埃博拉病毒的症状已然进入第二级了。
他没法做太精细的思考,直觉模仿田寇恩在程宅书斋绕到另一头的手法,飞快来到龙跨海房间的屋顶,由外侧一跃而下,随手揭开上下开启的窗棂,趁着闭合之前鱼跃而入,无声无息滚着圆桌一侧躲好。
“喀”的一声支摘窗落下,房内之人吓了一跳,猛然回头,三两步奔到外侧窗前;就着房中微光,梁盛时确定是个女人,由桌畔起身欺至女郎背门,一手环腰一手捂嘴,两人滚倒在厚厚的柔软地毡之上。
女郎呜呜呜的慌张挣扎着,动作却不是很坚决,莫说搏击动杀心,居然还有几分半推半就的味道——但梁盛时很快就知道不是了,她的手肘狠狠撞了男童胁下一记,修长的小腿胫笨拙地往后勾,却什么也没勾着,只有丰满的屁股拼命往他裆间又拱又蹭,蹭得梁盛时鼻血长流,单论杀伤力可说是无与伦比。
撩阴是对付男人的杀着,但得撩中才行。
女郎纯粹就是技术不行。
梁盛时不想给她盲拳打死老师傅的机会,况且女郎虽然身材娇小,但伏玉也不高,这个背后挟持非常吃身高优势,他只得用力将她压在地上,大腿跨坐在她臀腿间,从外侧夹紧;原本捂嘴的手滑至胸前,连臂一箍,搂得满怀娇腴,另一只手却趁着她拼命拱臀,探入女郎夹紧了的腿心Y字间。
“呀!呜——”女郎惊呼一声,小嘴却被他的嘴唇封住,娇躯既紧绷又酥绵,湿润的嘴唇柔软到不可思议,尝着居然似有微甜,十分可口。
更何况她湿得难以言喻。
女郎的蜜缝是被他摀住之后才开始润的,几乎在眨眼间便漏出温腻腻的薄浆,汨汨不绝的水量恍若失禁,触感却黏稠腻滑,那绝对不是尿,瞬间弥漫了指掌的温热感却像了个十成十。
梁盛时才揉几下,腿心子里便发出极之淫靡的咕啾声,配上女郎酥腻的轻呜与粗浓的鼻息,直听得人血脉贲张,裤裆里的肉棒迅速变大变硬,紧紧卡进了裙底的娇腴桃谷中。
而她连那儿都是又湿又黏,无比烘热的。
明明是趴着,怎能湿到了屁股蛋里?
女郎被他揉着揉着,颤抖着小丢了一回,像吸不到空气似的,撇开小嘴儿絮絮娇喘。
梁盛时却不忙追索,舌尖抵着她白皙滑腻的颈侧,一路舐到耳朵,轻轻啮着女郎腴软娇糯的小巧耳垂。
“别!啊……好、好痒……呜呜……掌、掌教师兄!别这样……啊……”斗室的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爱液骚气,还有温濡却鲜烈的血肉气味,那是来自女郎痉挛中的膣管深处。
马凝光的娇嗓一如既往的诱人,那不带丝毫做作的酥麻和软糯,让梁盛时硬到隐隐生疼的地步。
他不知为何来的是马师叔,不过自从知道“田寇恩”的成分里起码有一半是癫狗大之后,不管他出什么差错梁盛时都觉得很合理。
如混沌般的不可预测无疑是癫狗大最强大之处,他就像电影【黑暗骑士】里的小丑,你以为他是精密策划,其实全都是即兴发挥;光凭本能就足以洞悉人性,并据此信手挥就正是他们可怕的地方,而缜密的计划不是。
无论苏静珂是为了避嫌才推派师妹来当替死鬼,抑或是田寇恩的口信根本就被代掌教的小迷妹截胡,反正苏静珂就不在这儿,梁盛时只能认为是天意如此,癫狗大或许是对的,原来自己命不该绝。
“鸿羽丹的化纳方式,我所知道的有两种。”武登庸曾对他说:“其一,便是正确的功诀,这是最好的方式,能将丹效发挥到极致;若然不可得,据说还有另一种应急之法,起码可保性命无虞,那便是与纯阴的内媚之体交合。”
这是十四岁的小孩可以听得么?梁盛时记得当时他这样吐槽。
“我就当你孟婆汤没喝干净了。”刀皇苦笑。
“这法子不太体面,却是我先祖亲身尝试过,得以保住一命,才得有我们这些个不肖的后世子孙。相关的记载出自武皇承天的某本札记,我正巧看过。”
原来公孙殃初入江湖时,阴错阳差服过一枚鸿羽丹,却无丹诀相佐,绝世机缘顿成了致命杀机,幸与素有天下第一媚、孽狐之称的“陵霄玉獍”夕玄光有合体之缘,夕玄光练有【石母功】,已至前无古人的三度玄阴境界,无论先后天皆是登峰造极的纯阴之体。
这头过尽千帆的玉獍孽狐,居然被公孙殃哄得交出了辛苦修成的第三层处子元阴,春宵一度后,公孙殃奇迹似的存活下来,未被鸿羽丹炸成一滩脓血。
后来他记取教训,揣摩内媚之体助散真阳的原理,藉五兵佩之一的玄玉刀创制【玉椟玄策功】,专为化纳鸿羽丹而生;以武皇承天的天纵奇才,玄策功的效能丝毫不逊原版丹诀,可说是弯道超车、曲线救国的经典又一例。
“玉椟”的这个玉字固然能用来形容身体,说是纪念曾做一夜夫妻的玉獍孽狐亦无不可。
然而此事毕竟不甚光彩,连同札记、【玉椟玄策功】,乃至玄玉刀都被后世子孙刻意雪藏,由是难见天日。
武登庸洁身自好,罕涉风月之事,但武皇札记中对内媚之体竟有明确定义,据说来自夕玄光的指点,但凡符合先后天的七大条件任一,即是有内媚体质的女子。
其中便有“潮瀑溢谷,尻传玉液”一项,指爱液分泌特别丰沛,须得是动念即生、难以遏抑,出时如溪水的源头潺细,不知不觉,然而浸润极迅,浑似火口湖升,春潮倏忽溢满。
而马凝光无不符合,梁盛时在抱她回房时便已察觉,只是马师叔身为何蓁蓁名义上的师父,即使命悬一线,他都不曾有过找她的念头。
天意将马凝光于此时送至此地,只能说是鬼使神差,不亡梁盛时也。
他真阳外溢,浑身真力鼓荡,于缠抱之间透肤而入,马凝光半边身子都被熨得酥化,咬唇颤道:“啊,掌教师兄……你……你身子好烫……”梁盛时轻咬着她的耳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怎么湿成了这样?”才发现喉音低沉喑哑,省起是方才在外头欧啦欧啦地疯狂击树,约莫把嗓子给喊哑了。
马凝光意乱情迷,竟未听出有异,也可能是羞意太甚,不由得蜷身掩面,哀泣道:“才……才没有!呜呜……人家才没有……啊……”无奈咕啾咕啾的淫水浆腻声像在嘲笑女郎也似,响彻了二人独处的黑黝厢房。
苏静珂不在此间,那么,唯一的问题就只剩田寇恩了。
梁盛时肉棒硬透,恨不得这会儿便要了她,但残存的一丝理智不断发出急切的警报声,万一干到一半癫狗大闯进来,两人的下场不言可喻。
他一把扯断马凝光的腰带,蒙住她眼睛的同时也点了穴道,在她耳畔低声道:
“我……现下欲火焚身,怕弄坏了师妹,先练会儿功发泄一下,少时……再与师妹温存。”马凝光羞得不敢听,被他衔住唇瓣时,却吮得无比热烈,两人舌尖交缠,相互喂着津唾,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他再次将女郎横抱起来,踢开房门径往后进。
拜癫狗大赶走轮戍神霄殿之人所赐,藏经阁院的门均未上锁,每踢开一扇,都能感觉女郎的裙底坠落黏稠的液珠,足见这充满阳刚的暴力之举何等撩拨着她,还有社畜青年行走间频频顶撞她的硬烫粗长。
梁盛时将马凝光抱进左侧最底的厢房,在书柜里侧的地面并排三个蒲团,小心将女郎置于其上,放落门窗上遮光用的厚厚黑绒布——也有绝佳的隔音效果——室内伸手不见五指,才闭门锁上,回到龙跨海的房间。
癫狗大不知何时将至,梁盛时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跑在他前头,或许田狗二人组有别的地方要去,也可能约定的时间要更晚些,甚且就是真阳外溢的自己动作太快了——原因现在一点都不重要。
他点亮蜡烛,运功增温焰火,骤然大亮的烛光加速蜡泪堆积,看着就像烧了大半夜;然后取下挂在墙顶的双剑,并置于桌顶,从衣柜搜出条包袱巾来,包了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与长剑放在一起,如远行归来随手搁置。
龙跨海大部分的外衫对伏玉来说都过长,但只看影子的话差别不大,他随手拣了件披上,带着几盏灯笼回到藏经阁院。
几与场布压着同一条死线,神霄殿的大门咿呀一声推开,梁盛时在树檐上见一抹雪白衣影走下门阶,步履轻快似还哼着歌儿,不用细瞧也知是田寇恩。
(……来了!)
能活不能活,就看这一搏。
他将藏经阁院每间房间都锁起来,钥匙带在身上,万不幸被癫狗大或智谋担当的田寇恩看穿把戏,还能带着钥匙跑给他追,以免藏在屋里的马凝光受害,但若赶不及回来与她交合,梁盛时终究是一条死路。
田寇恩在瞥见代掌教房间灯火通明时,明显放慢脚步;蹑手蹑脚接近的模样,带着掠食者靠近猎物的欣喜微悚,而后却浑身一僵,骤然停住,肯定是看到桌上的兵器行囊。
龙跨海虽是刀脉魁首,但现在梁盛时知道,天门的仪式用装饰就是双剑,龙跨海又不是去湖阳城打架的,携带仪剑要比称手的兵刃更不挑衅,避免惹怒不满情绪高张的李家人。
癫狗大处理意外的方法其实反而容易预测,就是直接碾过去,偏偏龙跨海是他碾压不了的对象。有把握打得过的话,他绝不会忍到现在。
果然白衣青年不肯死心,见藏经阁院的院门开着,贴壁行来,偷窥的态势再明显不过。
梁盛时也忍耐到了极限,持续涌出的天元之气和鸿羽丹力,让他觉得胸膛快要炸开也似,看待外在的世界如隔深水,随时都有溺死的可能。
他披着龙跨海的外衫跃下檐头,深吸了口气,一声断喝间,将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拦腰击断,高逾六尺的残株斜里飞出,轰然坠地!
充斥体内的真气使感官异常敏锐,梁盛时几乎能听见田寇恩的心脏跳停一拍、背衫贴墙探头的窸窣摩擦声……但这些都比不上狠狠出得一掌、压力骤减的舒爽,尽管消耗的真力瞬间似又盈满,他仍迫不及待起脚一蹴,踢得松干凌空飞起,被连出的第二掌、第三掌劈成数截,砸在院墙和白玉栏杆上,声势惊人!
他不止听一人说过龙跨海性情暴躁,恃武而骄,非但刀剑造诣出类拔萃,拳脚亦是江湖第一流的水准;若在湖阳吃够方壶李氏的排头,铩羽而归,跑到无人的神霄殿里泄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院外难窥出掌之人的样子,却能透过灯笼映上墙的投影,见其一举手一投足,更别提树木摧折、墙裂屑喷等骇人情景,是时打时的在眼前发生,岂能有假?
梁盛时算不清是在打断第几棵树的时候,田寇恩终于死了心,起身悄悄掠出神霄殿,还不忘将大门掩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除了心惊愤懑之外,更有难以言喻的不甘。
即使真力充盈,梁盛时也不可能如打断殿外那棵大树般,全时维持着这样的输出;有这实力,不如赌一赌正面挑战癫狗大算了,打死血赚。
他事先将每棵树都锯出若干断口,制造应力摧折的机会,饶是如此,手掌也差不多到了极限,癫狗大再晚走片刻,梁盛时只怕要露馅。
吓走了大敌,社畜青年压力一松,不由得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吞息,却渐渐吸不到空气,溺水的感觉已从比喻升级到了白描。
原来拼命消耗内力真的没用,没有相应的化解法一定会死,完全不能赌。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跌跌撞撞扶墙往后走。现在,轮到他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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