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报酬（1 / 1）
“我早就跟你说过。”
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靠在墙边，少年抱起双臂如是说道。幻纶很想嗔怪一番他的态度，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郁闷地低头盯着脚尖。
这里是其乐融融、人声鼎沸的骑士之家——好吧，直到昨天还是。转头环顾四周，那一群天天傻乐的人围坐谈笑的样子，对她来说还历历在目。
是在前两天，除了前去参加粉丝见面会的幻纶以外，骑士之家的众人全体出动对地牢来了一次扫荡。
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探索地牢不过是驾轻就熟的章程，此次下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不过是清理一波怪物的营地，收揽一些散失的配件而已。
然而就在幻纶轻轻哼着歌曲、等待众人凯旋的空当儿，这位名为南十字星的陌生少年却突然到访，且给她带来了一个可怖的消息：下到地牢的所有人都已经无影无踪，彻底消失。
幻纶起初不信，只是微笑着邀请他进来落座，还试着跟他攀谈一番，怀疑这位新来的年轻人是否精神有些问题。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幻纶心中渐渐出现了不安的疑云。
直到第二天早晨，望着仍然空空荡荡的骑士之家，幻纶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的同伴门就真如南十字星所言，直到现在也没能回来。
“呜哇……怎么会这样的！联系也完全断掉了！”幻纶感觉自己脑袋快要被焦躁冲昏了，便伸手揉了揉粉发，“就算有些不靠谱的家伙在，但连牧师和圣骑士都有跟他们同行啊！总不可能全军覆没了吧？”
少年——南十字星淡然地耸了耸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空荡荡的沙发上。
“你也是心够大的，直到现在才肯相信。如果你没去参与什么粉丝见面会之类的，这地方恐怕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没错——幻纶身上衣着并非平时的紧身皮衣和斗篷，而是束身超短裙配黑色丝袜的演出装。
原本也打算和众人一同前往，却因为出席演唱会占了日程。
如今才意识到自己因此成为了少数的幸存者，也难怪她没办法冷静下来。
“呜……这种事真的没有过嘛……”幻纶不禁有些委屈地捏住裙角，“怎么办……现在骑士之家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请别把我算进你们这里。我只是才来两天的客人罢了。”南十字星面无表情地摊了摊手。
“怎么这样嘛！”
“听我讲完……虽说是客人，建议还是有的。至少要先去地牢浅层看看情况吧？说不定能找到他们去向的一点线索。”
这个人说话根本都不带感情的。
虽说心里这么抱怨着，南十字星那缺乏感情起伏的语气却莫名地起到了镇定的作用，令幻纶感到自己的惊慌略微缓解了些许。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决定采取行动。
“说，说的也是……！还是要谢谢你……那，我马上就出发！”
“没必要，我之前已经去过了。这是拍的照片。”
“你这家伙耍我啊啊啊！”
无视了幻纶“噔噔”跺着小高跟鞋发出的抗议，南十字星把几张洗好的照片逐一铺开在桌子上。
定睛看去，那照片无疑拍摄的是地牢，可各种犄角旮旯里却无不充斥着一种异样的东西——
“——额？地牢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多触手？”
“这就是问题所在。”
南十字星随手一抓，举起一张照片，指着几处原本是哥布林窝点的地方。
“这里，还有这里——以前大概都是怪物聚集的地方，现在却全都空了。留下的只有触手，触手，触手。这些诡异东西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幻纶用手支着膝盖，把小脑袋凑到他旁边打量那张照片。
“你是想说，抓走我那些同伴的罪魁祸首就是它们了？”
“十有八九吧，触手这种东西，一般不就是做抓人之类的事情吗。这也就是说，要想解决这次事件，就得解决这些触手。”
听了这话，幻纶顿时感到心底有些不安——她的同伴中虽说不缺五大三粗的大汉，但也有牧师那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若是被触手抓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不过毕竟弄明白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她也自信了些许，插着小腰站了起来。
“知道敌人是什么情况就好办多了！我等下就去把它们全清光！”
“法术对它们没有效果。”
“啊？？”
又无视了险些两腿缠在一起绊倒的幻纶，南十字星拾起另一张照片接着说明。
“看这里——是我用冰冻和火焰魔法试着攻击过的触手，几乎完全没受损伤，还活蹦乱跳的。雷电魔法有一点作用，但也只是减缓它们的行动而已。”
“怎……怎么会……”幻纶满脸的苦闷，扶着沙发的靠背爬起来，“为什么触手会有这种能力啊？”
“因为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单纯的怪物而已，它们背后有人在操纵。事实上我过来报信，就是因为掌握了那个幕后黑手的情报。”
“幕后黑手？那又是谁……话说既然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不直接告诉我呀！”
听到幻纶这句质问，南十字星似乎露出一瞬的动摇。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神情，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照片。
那照片有些模糊，似乎是情急之中拍的，但幻纶可以清晰地辨认出图上一位少女的身影。
她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长相；身穿大胆的露肩背紧身皮衣，一手戴着红色皮质长手套；略有肉感的双腿一边穿着红色连靴长皮衣，另一边则是性感的网袜配小高跟。
另外，（幻纶眨了眨眼，努力让视线从少女香艳的身体上离开）她所处的位置似乎是地牢的中层，身后还结着一面大得不正常的蛛网。
“这个人叫波丝，似乎跟神话中的『蜘蛛精』有些相似之处。根据我把握的种种迹象来看，触手的泛滥和抗魔大概就是她一手策划的。不过，这家伙是最近才出现的角色，我有关她的情报，也就只有这么多。”
“这，这样吗……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居然……啊不不，没有没有”
不小心把内心的真实想法给讲出来了。面对南十字星无语的眼神，幻纶连忙摆着手。要是淑女形象被毁掉可就不好了。
“总而言之，”她故意大声地转移话题，“如果法术对那些触手不起作用的话，我们不就无计可施了吗？那样的话救援行动该怎么办……”
南十字星翻了翻白眼。然后递出一个东西。
“不是没有办法，你来看看这个。”
“嗯？这是什么……噫呀啊啊啊啊！？”
被塞到手上的，居然是一截黏糊糊滑溜溜的触手，害得幻纶当场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把那东西丢到一边去。
“你这是干什么啊！要送礼物的话应该挑更体面些的吧！”
“别急，你好好看清楚。”南十字星仿佛没听到她的嗔怪，低下身子，捡起那截软趴趴的触手。“瞧，这东西已经死了。”
幻纶努力克制住恐惧，定睛一瞧，那截触手果然毫无生命力地垂落着。
“用刀砍的，甚至都没感觉有多结实。也就是说这东西身上只有魔抗，应对普通的物理伤害，根本不堪一击。”
“是……是这样来着……”幻纶恍然大悟，可随后又眉头紧锁，再度慌乱起来，“可是说到物理攻击，我一介法师根本不擅长啊？糟了糟了，早知道就平时多锻炼一点……”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便满怀希望地望向南十字星。
“南……那个，星哥哥～你很擅长剑术吧？我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救救大家……”
“请你别那么叫我。”南十字星嫌恶地避开目光，语气却仍旧不带什么感情，“事实上，我就是为了这事而来的。虽说不是没有能力出手，但我只是个外人，没有理由无偿为你们出生入死。我要收取『报酬』才行。”
“有，有报酬就行吗？”幻纶听他愿意帮忙，顿时喜形于色，“我做歌手还是有一些积蓄的，你想要多少钱？若是不够的话，救出大家我再问他们凑一凑就好！”
可南十字星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我说的『报酬』不是指钱。”
“欸？”
幻纶还没来得及提问，他就接着说了下去，若无其事地道出一句惊人的话。
“幻纶。我需要你作『报酬』。”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间，两人似乎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只听见墙角鱼缸里的水咕咚作响。
幻纶很确定自己听错了。
“啊？抱歉，我没听清楚……”
“不，你没听错，要的就是你作报酬。”南十字星冷酷地伸出食指对着幻纶。
幻纶勉勉强强才让大脑理解她听到的话，疑惑地提问道：“不，不好意思，请问要我作报酬是指……？”
南十字星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然后继续语出惊人。
“字面意思，要你这个人从此成为我们组织的『所有物』。至于具体要做什么……他们有命令我给你一些『性调教』哦。所以，大概是拉去做性奴之类的吧？看来你这家伙还算是挺有魅力的。”
一条常常被当做武器的鱼不满地跳出水面，狠狠扭动一下身子、又“哗啦”一声落回水中，似乎在抱怨太久没人往鱼缸中投食。
“……啊？”
幻纶的大脑宕机了半秒。
她虽说是清纯美少女的人设，但偶尔也会偷着看看涩情小说和本子来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所以并非理解不了南十字星的那些话。
可这种似乎只会出现在本子里的污言秽语，如今居然真的传入耳中，令她多少有些傻眼。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自行考虑一下吧。是要自己的自由和贞操，还是要救回同伴的性命，选择哪一边都很正常。”南十字星把那张照片揉成一团塞进裤兜。
“不是等等……哈哈，这，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啊……”仿佛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惊魂未定的幻纶干笑着摇了摇头。
“况且现在事态紧急，我们还是说正经的……”
衣服的领子被人提了起来——幽灵一般的南十字星忽然贴近，凑近幻纶的脸颊，距离之近令她几乎感觉到对方口中吐出的气息。
尽管和异性拉到如此暧昧的距离，幻纶却只能感受到强烈的惊恐而非害羞——对方的眼神透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仿佛一具机器，全无半分人性的温软。
“我有必要强调，这些都是确实的要求。请你认真考虑。”
“呜，呜噫！？”
意识到对方身体的打战，南十字星松开了抓住少女衣领的手。
两腿一软几乎跌倒，靠着座椅缓了数秒之久，幻纶才勉强从那极寒的压迫感中恢复意识。
然后她首先确定了一点，这个叫南十字星的少年是认真的。
她就是相信短信里的秦始皇，也不会相信这种人会开玩笑。
但……
“为……为什么？你说『组织的要求』……为什么会要求这种事……”
“鬼知道。”南十字星冷笑一声，“高层的那群人都是整天埋头搞尖端科研的死宅，说好听了叫热爱，说难听点就是疯子一群。不要用正常的价值观来衡量他们——各种反人类的实验早就让他们精神不正常了。”
原来这少年来自这么恶劣的环境吗？
幻纶一时有些心疼他，但随即意识到不对，现在该担心的明明是自己。
大脑飞速地转动——南十字星谈及组织的语气似乎很轻蔑，也许可以把握这一点来拉拢他。
“南十字星也觉得这种事很离谱对吧？那为什么一定要听从他们……”
“挑拨离间的话就算了，服务组织是我的使命。”南十字星冰冷地扫了她一眼，“要想我帮你，只有出卖自己这一个方法。你可以开始考虑了，听到肯定答案之前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
“唔……”幻纶愁苦地皱起绣眉。亏自己刚刚还同情他，这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啊。根本递不进话。
然而，直面那个致命选择还是令她不知所措。
首先她依旧觉得这过于荒谬、缺乏真实感。
就算真考虑他的要求，要被不知道是谁的人抓去当性奴，这种事情也是她这位有尊严的美少女宁死都不愿去做的。
她望着角落的悬赏栏出神。平时警官常常站在那里发任务，而骑士和狂战士往往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钱跟他争起来。
可是伙伴们仍旧深陷于触手地狱中生死未卜，外加南十字星那令人震悚的强调，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面前这两个选项。
客厅中央的麻将桌空荡荡的，那边一般都围着四个人，因此骑士之家一天到晚都不会安静下来。
当时她嫌弃这些家伙太吵干扰她读书，现在却因为异样的寂静而感到毛骨悚然。
幻纶心烦意乱地盘绕着头发。想了数秒，她还是首先抱着一丝侥幸质疑道：
“如果说我同伴被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你只是为了骗我答应卖掉自己……？”
“那我从一开始就可以直接抓你，没必要大费周章。”
希望破灭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同伴的失踪真的是我们干的，那代表你的同伴实际上在我们手上。我们完全可以直接这样要挟你。”
可恶。好有道理。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幻纶仍旧想要欺骗自己，可理智却在抵抗，告诉她南十字星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被摆到了骑士之家和自己一个人的电车难题中。
但给她犹豫的时间不多。
总拉着她一起去看各种乱七八糟新番的游侠，吊儿郎当但一直关心着所有人的警官，脑壳里全是水但修起家电从不含糊的工程师……一旦想起这群人正处在地牢里命悬一线，她就不得不逼自己快些做出反应。
幻纶低头苦思冥想了一会，然后放弃了思考似的，猛抬起头来。
“啊啊啊啊啊真是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如果我答应的话，你真的能帮我救出他们对吧？那你可不能食言！哪怕他们中一个人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会跟你走的喔！”
她气冲冲地瞪着南十字星，眼里不知不觉已经含起了泪水。仿佛惊异于她这样快的抉择，南十字星显得略微有些动摇的样子。
要是他实际上不忍心抓我走，提出要些别的报酬的话，那该多好啊。幻纶这样想着。
可是南十字星没有评价任何话，他只是冷笑地站了起来。
“契约成立。来做下地牢的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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