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已经完全是夏天了啊。”
托着下巴看着少女的背影,男人没来由地感叹了一句。
夏日的夜晚,银月高悬,微风轻拂。
名为七草日花的少女正伸着白皙的手臂撑在打开的车后盖上,弯着腰清点着后备箱里的生活物资,一边轻声地自言自语着。
并没有换上刚买来的那些衣服,女孩依旧是今天出浴后穿的那套休闲装,那套从男人这借来的男士套组——宽松的白色大T恤卷起衣角在侧边打了一个结,露出了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肚子;单薄的中裤则被穿成了没膝的长裤,卷起的裤管、大开口的裤洞显得她的双足格外纤细;唯独鞋子仍然是女孩自己的,一双略显老旧、灰扑扑的运动鞋套在了那被白袜子包裹的小脚丫上,绑着的蝴蝶结鞋带随着拂过的风轻轻摇摆着。
悠二认得这双鞋。
一年前那个把自己骗进小房间、关上门胁迫自己让她成为偶像的店员女孩,穿的就是这双白色运动鞋。
那时候明明还显得崭新亮丽的,如今却完全变了个样,就像是伤痕累累的老迈战士。
“在那儿说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话呢,既然回来了就麻烦来帮点忙如何——”嘴上抱怨着,日花转过了脑袋瞪了他一眼,然后忽地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耸了耸那可爱的小鼻子,顿时露出了嫌弃的神情,“呜哇~!你说是肚子痛要上洗手间,结果果然还是去偷偷抽烟了吧!大骗子——!”
“顺便啦顺便。就像是现在年轻人喜欢蹲厕所时刷手机一样,大叔也有抽根烟的权力吧?”
“是是是,反正你总是能找出一大堆借口。”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少女抬起双手用力将车后盖按了下去,“总之在某个没大人样的家伙躲洗手间里偷懒的时候,勤奋的日花花已经把所有行李都打理好了就是了——”
“生气了?”悠二眨了眨眼,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由蓝色玻璃水晶珠组成的时尚手镯,“给,这个是偷懒时买的礼物。”
日花那气鼓鼓的表情僵住了,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脸上随之显露出了格外复杂的神色。
“喔、喔…?”
“不喜欢?”
“倒也没有啦。该说是还是不太适应这种突然变近的距离感还是什么的…”
“诶。以前我不也总是做一样的事情嘛,不小心惹你生气了就献上布丁之类的。”
“吃的东西和这个完全是不同的概念!”日花瞪大眼睛强调着,“呜哇,现在莫名其妙就有种自己变成电视剧里那种麻烦女人的感觉了…”
踌躇了半天,少女最后还是在男人笑眯眯的注视下颇有些羞恼地接下了手镯,戴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谢谢。”
她小声嘀咕着,还是别扭地道了谢,侧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黯淡。
没有调侃,也没有故意去说些腻人的情话。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垂下头的日花,悠二主动向她递出了手。
“去走一走吗?”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下来,将眼前蜿蜒向上的石阶映衬得苍凉又古老。
沿着年久失修的山路向上走去,坐落在静谧山顶上的,是一座破旧的神社。
斑驳的墙面,褪色的彩绘,早就干涸了的御手洗。
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建筑材料和诸如脚手架之类的建筑工具。
是在工程中吗——但种种迹象又似乎说明着这里已经被抛弃很久了。
风吹过树林,发出微弱的低吟,仿佛在述说着神社曾经的繁荣和热闹。
山路上没有灯光,半途中悠二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日花的手。
少女没有对此做任何表示,只是无言地以落后半个身位的姿态走在男人的后面,低着脑袋,将内心繁杂的思绪隐藏在那漂亮的刘海之下。
距离感。
难以掌握的距离感。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话,大概是不会在烦躁到这种程度的时候对眼前的男人报以好脸色的吧。少女心想。
以前的两人,与其说是【偶像】与【制作人】,更像是【叛逆期什么都不愿跟家长说的女儿】和【性格温和的受气包父亲】。
若是没有昨天晚上那件事彻头彻尾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话,大概她永远不会费神去装作没事的样子和悠二逛街买东西,而是会颓废地把自己关在车子里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就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是那次未曾预料到的爱欲交合真让她产生了某种感情,又或者单纯地害怕自己的任性会弄丢最后一个能够依赖的存在。
来自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好意带给她的除了些许的害羞之外,更多的是困惑。
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困惑。
愿不愿意将心里所想的事情告诉他…吗。
内心的负面情绪早已堆积到一个危险的临界点。要那样做吗?
就像以前那样,将暴躁与任性全部发泄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然后,被温柔地包容与接受。
在穿过那座破旧的红色鸟居之后,日花停下了脚步。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拉力,悠二也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他回过了头,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刚刚你被店员小姐叫去的时候。”
少女低垂着眼眸,用平淡到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般的语气说着。
“‘啊,他会就这样离开了也说不定’,内心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真突然啊。”
“毕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吧?”
“虽然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事,但那完全不一样喔?”
“是吗。如果那个店员小姐把你骗到小房间里,就像以前的我那样说些不跟她一起走就报警告你非礼的话——”
“——我会认真地拒绝的。”
男人用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回复道。
“店内的监控,同行者的证词。在离开之前我有跟你确认过‘自己被叫过去一下’的对吧?事情是不会发展到有口说不出的被胁迫的境地的。”
“…考虑的真多啊。”悠二看不到低着脑袋的少女此时的表情,但能从牵着的手上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在微微颤抖,“但只要对方装装可怜,作出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你这种性格肯定会动摇的吧。”
“不会的。”
男人轻轻地说道。
“因为,我已经不是【制作人】了啊。”
下一秒,女孩突然用力挣脱了男人的手,踏步向前双臂举起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她咬着牙,眼角有着晶莹的泪花在闪动,脸上带着不再加以掩饰的痛苦和愤怒。
“——那种事情我才不懂啊!!!从昨晚到现在一切的一切我都搞不懂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为什么要答应带着我私奔这种荒唐的请求啊!!!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啊!!!这样我不是做不到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你身上了吗!!!”
抛开了故作轻松的笑颜,丢弃了强装欢快的言语,名为七草日花的少女爆发了。
她揪着弯下腰沉默不语的男人的衣领,呜咽着,哭泣着,用颤抖着的声音大喊着。
“明明这周轮到我在家里做饭的…!明明周末还有和美琴小姐一起登台演出的节目的…!明明下周还要和姐姐一起去看望住院的妈妈的…!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要是昨晚不去喝冰箱里那几罐啤酒就好了。要是在钱丢了之后能再仔细找找就好了。要是能冷静下来和周围的人好好谈谈就好了。
在今天的早上,日花确实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想着‘就这样抛开过去也挺好’,有了就这样与男人无忧无虑地走下去的念头。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所谓的‘过去’,绝非是能够被随意丢开忘却的事物。
她对偶像那深刻的执着与热爱,绝非是虚假。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就像是上天开了一个完全不有趣的玩笑,让她在酒精的作用下做出了冲动又错误的选择。
她又能将这一切怪罪于谁呢?
把责任全都推给答应了自己任性请求的制作人?
——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卑劣想法。
若是男人没有答应,以昨天那个上了头的自己,绝对会做出一个人离家出走的选择。
如果是那个世界线的话,那么自己现在恐怕正一个人沦落在街头,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在饥饿与绝望之中,随便哪个不怀好意来搭讪的人都能将脆弱的她带上无法回头的歧路。
“…那样的话…”
抓着男人领子的手无力地松开,悔恨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日花的身体瘫软了下去,跪倒在了地上,握着拳头埋着脑袋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低声啜泣了起来。
“不就全是我自己的错了吗…”
夏夜的凉风吹过,带动着不远处树冠上的叶子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挂在拜殿门楣上的破旧铃铛轻轻摇晃着,默然地守望着这一切。
悠二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动作轻柔地用双手包住了女孩紧握的拳头。
然后,他轻轻地开口了。
“那么,想回去吗?”
“————”
那是过于意想不到的话语。日花惊愕地抬起了脑袋,然后红着眼眶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嗤笑。
“——哈?你在说什么啊…!已经完全毁了吧,无论你还是我…!带着偶像私奔了的制作人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去,你是在小瞧这个业界吗…!”
“那么我换一种问法好了。”男人的神情里看不出一丝戏谑——这是认真的提问。
“如果时间倒流,回到昨天晚上的那一刻,你还会选择继续坚持偶像的生活下去吗?”
“————”
那当然了。
如此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微微张了张嘴,少女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先是淡淡的迷茫,在片刻之后,化为了深沉的绝望。
她本就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那种将要被未来吞噬的感受而产生了逃避的想法的。
如果她没有将之付诸行动,那么她或许还能够像以前一样继续强忍着苦痛与折磨,将看不到前路的日子过下去。
——然而,她逃跑了。
很多事情就像是举重,有些时候也许你再坚持一下就能将其举过头顶。
但你一旦泄气选择了暂时逃避,再想要重新尝试就会发现连刚刚的水准都达不到了。
逃避行为本身会让大脑以为你在恐惧,让你在面对同一个困境时产生比以往更严重的压力。
换句话说…
她害怕了。
而当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对继续偶像之路产生了‘恐惧’的情绪之后,她绝望了。
“…哈…”
名为活力的事物从少女那漂亮的眼瞳中消失了。她惨笑了一声,将那曾一直倔强抬起的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果然…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啊…”
“……”
“好累…已经受不了了…已经不想再思考这些事了…”
她重新抬起了头,用让人心碎的凄凉目光望向了面前的男人。
那个名为七草日花的,坚强又有些臭脾气的偶像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脆弱的、像摇摇欲坠的花瓶般易碎的女孩。
“被你侵犯的时候,脑子就会变得空空的…”
日花颤抖着握住了男人的右手腕,笨拙地将那只温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的胸上。然后,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能拜托你继续侵犯我吗…?我会乖乖的…不会反抗的…所以…”
那碧蓝色的手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黯淡无光。
“——【能把我弄坏掉吗?】”
“……”
男人垂下了眼眸,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七草日花并不是男人的第一个担当偶像。
这似乎是件显而易见的事实。
毕竟两人之间产生联系仅仅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而高桥悠二身上那些各种各样的职业病,也绝不是他成为283事务所的制作人这段短短的时光内能够造成的。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从一家规模庞大的知名事务所跳槽到283这个刚刚起步,甚至一个下属偶像都不存在的事务所。
有人说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老社长隐退、回报完恩情的他滋生起了自立的野心,有人说他单纯厌倦了大事务所繁忙的事务,想找个稍微轻松点的地方呆着。
无论如何,业界都没有哪怕一个人认为他会就此泯然众人,从这个圈子里隐退。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很快就再一次地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接手绯田美琴这个老牌职业偶像、让她得以活跃在更多的舞台上似乎并算不上什么,毕竟美琴本人在业界就是有口皆碑的存在——但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七草日花这一个从未经过任何系统培训的、完完全全的素人,变成了一个打穿有四次筛选门槛、聚集了所有新星的WING大赛,迅速成为各个综艺节目手头红人的当红偶像,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偶像的天赋与制作人单纯的勤奋努力。
‘巧舌如簧的狐狸’,这是圈子里高桥悠二的外号。
他能让最顽固偏执的老董事长笑呵呵地拍肩称赞,能从最谨慎保守的投资家手上得来一大笔豪爽的投资。
传闻说他跟某些高端的灰色娱乐场所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能替那些有钱人帮忙安排平时玩不到的内容,而这就是屡次三番某些做好决定的权高位重者在受了一次招待后突然改变主意的理由。
庞大的人脉,巧妙的手段。
在正面战场上,他能做的不比任何同行差:温和,善良,有责任心。
他总能让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沐春风,让和他共事的人感到舒服。
在见不得人的阴暗角落里,他似乎也能干的如鱼得水——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多家作为竞争对手的偶像莫名其妙爆出丑闻,或者在重要的活动当天因为突发事故而迟到…都是仅仅用‘运气好’来形容略显微妙的事情。
这就是高桥悠二,一个矛盾的人,一个谈不上有良心有底线的人。一个精明的…骗子。
——如果说这样的一个人会被一个十六岁的、懵懵懂懂的店员小女孩骗进小房间,用笨拙的手段胁迫让她成为偶像,最后还成功了的话…那恐怕这十几年来被他用尽手段挤下赛道的竞争对手们得气得笑出声来吧。
事实上,那一天他的上衣口袋里放着录音笔,和那家CD店的老板也是熟人。
女孩带他去小房间用的拙劣借口,马上就被他看穿了。
若是他不愿给自己新事务所那年轻同事面子的话,事情的结果无非是当天这条街上多出一个被打工地方开除的学生罢了。
但他还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去了。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就连录音笔都没有去开。
究竟是为什么呢?其中的答案男人心中很清楚。那是一个再俗套不过的理由——
他从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温柔又充满活力,总是能够带给周围人笑容的女孩的影子;那个因为他尚且青涩的制作人手腕没能走得更远,落寞地笑着鞠躬离开的少女的影子;那个多年后远远看到的,已经变成了别人妻子的普通家庭主妇的影子。
那是高桥悠二在十多年前初出茅庐时,负责的第一个偶像。
戏剧性的,就像日花在悠二身上寻找着父亲的痕迹一样,悠二也在日花的身上怀念着那个早就破灭的幻影。
她们有着同样的短发,同样的年轻,也同样的平凡。
和美琴那种耀眼到极点、仿佛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在舞台上彻底燃烧的凛凛美人不同,这两个人都是那种似乎会在上班路上偶然瞧见的,普通的可爱少女。
一眼看去说不上有什么特色,作为路人若是不穿上格外显眼的服装,瞥一眼就会很快忘记。
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男人渐渐地意识到了,两个人完全不同的事实。
一个乐观又粗神经,一个悲观又敏感;一个家庭幸福美满,一个父亲过世母亲长期住院,和姐姐相依为命;一个极度害怕孤独,特别珍视伙伴的感情,有着出众的领导力,一个自卑消极,对成群结队玩好朋友游戏的偶像组合嗤之以鼻…
这个在他人眼里精通人心的狐狸,似乎唯独在这件事上产生了迷茫。对女孩的感情,从一开始弥补遗憾的替代品,变成了某种不清不楚的存在。
命运的齿轮转动着,让一切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此时此刻,他再一次站在了命运的分岔口。
悠二很清楚,只要自己默不作声地抱住对方,像昨天晚上那样吻上去,眼前这个名为七草日花的少女就会完完全全的变成自己的东西。
被折断的不仅仅是她的脊梁,还有她的心,她的骄傲。
他可以像以往干过无数次的那样,当一个卑鄙无耻的大人,彻底把眼前的女孩转化成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禁脔。
一个甜蜜的吻,一次温柔的性爱,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术…就足够了。
年轻时失去的东西似乎就在眼前,那目睹曾经的执着变成他人妻子的遗憾,便能从此彻底得到满足…
…吗。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悠二无言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啪】。
“————诶?”
在日花呆滞的注视下,男人面无表情地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你、你在——”
【啪】。
“喂…!等、等一——”
【啪】!
“都让你等一下了啊!!!”
少女用那还带着些许哭腔的嗓音气急败坏地高喊着,抓住了他再度扬起的手臂。
一边的脸已经有了显眼巴掌印的悠二停下了动作,抬起头,对眼角带泪的日花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怎么样?稍微冷静一点了?”
“————”
日花那哭花了的脸僵住了。缩回了抓着男人的手,胡乱地擦了擦眼睛,少女别扭地转过了身,往远处走了几步。
“…哈…这样吗…”她低声地开口了,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我的身体这么没有吸引力啊…也是啊,毕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而已…”
“才不是喔。对自己的魅力再有自信一点吧,日花可是偶像呢。”
“——哈?!你是在故意讥讽我吗!”猛地转过头,少女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瞪向了男人,“都说了你已经不——”
“我已经不是【制作人】了。”悠二平和地重复了一遍那句之前说过的话,“但无论发生了什么,日花永远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哦?”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
“有句话叫做‘每个制作人都是偶像的第一个粉丝’,对吧?就算我从那个职位退下来了,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改变。”男人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日花一些,在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的少女面前微微弯下了腰,面带微笑,“虽然我实际上也不能算是日花的第一个粉丝…应该是第四个才对。”
“————”
日花怔住了。
那是悠远的、令人怀念的回忆。
狭小的客厅里,一家四口挤在一堆。
年纪尚小的她得意洋洋地站在桌子拼成的简陋舞台上,手里拿着木头做的玩具话筒,用稚嫩清脆的嗓音唱着喜欢的偶像的歌曲。
仍旧在世的父亲笑呵呵地站在那里像个小孩子似的挥舞手臂应着节拍,还未重病入院的母亲温柔地笑着坐在边上准备着茶水,已经有些小大人模样的叶月托着下巴趴在边上,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
‘真是的…总觉得傻乎乎的。’
那是姐姐的声音。
‘呵呵呵,小日花很开心的样子,这不挺好的吗。’
那是妈妈的声音。
‘喂喂,你们两个再起劲一点嘛!这可是偶像的演唱会哦?’
那是爸爸的声音。
‘聊天禁止!再吵把你们赶出会场喔…!’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那曾是她最最宝贵的记忆。在喘不过气的繁忙生活中,像是旧相片般渐渐褪色的记忆。
少女呆呆地抬起头。面前那张正温和地笑着的脸庞,再次与记忆中那可靠又有些笨拙的父亲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
鼻子莫名地泛酸。日花咬了咬嘴唇,移开了视线。
“…突然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悠二眨了眨眼。“其实啊,我刚刚在店里的时候有一件事情说谎了,说不知不觉喜欢上你是骗你的。”
“…哼,我就从来没指望过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大骗子说实话…”
“在那家店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想着该怎么搭讪问你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却被你先手了。”男人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呀…说老实话被你邀请去小房间的时候我内心砰砰直跳呢,‘诶~?难道是那种发展~?我好像忘记在钱包里放安全套了啊~’那样。”
听到半途中就已经目瞪口呆的少女,在听完后,那张还残留着泪痕的漂亮脸蛋已经因为羞愤而变得一片通红。
“——哈——!?你是变态吗!呜哇这不是说我那一天差一点点就真的把自己送入狼口了嘛!!!”日花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扑打起面前乐呵呵的男人,“再说了,怎么想我都不会把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拉到小房间里做、做那种事情吧!!!不知廉耻也该有个限度吧你这个大笨蛋——!”
“好痛!好痛!投降投降!”
“求饶无效!今天我就要打死你这个笨蛋萝莉控!”
浮夸地哀嚎着在女孩的追杀下抱头鼠窜了一会,男人突然站住脚步回过了身。
措手不及的日花一头撞进了悠二的怀里,正打算挣扎起来,却感觉到了一张温暖的大手抚摸在了自己的头上。
莫名的安心感让她安静了下来,吸了吸鼻子,报复性地把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在了悠二的衬衣上。
轻轻地按揉着女孩深绿色的漂亮头发,男人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带着丝丝的怀念。
“…你相信我吗,日花。”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用鼻音轻轻哼了一声。
“一切都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我都会呆在你的身边,陪伴着你走完接下来的路程。”
悠二的声音没了轻佻,没了漫不经心,那温和亲昵的低语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所以…先不用那么急着得出答案。就当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假期,用这些时间慢慢地体会,慢慢地思考。然后,做出你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后悔的选择。好吗。”
日花陷入了沉默。
许久,许久。少女在男人的怀里仰起头来,和他直直地对视着。
那眼里仍残留着悲伤,但已经重新有了光芒。
“…嗯。”
悠二的嘴角扬了起来。
“呼…天色不早了呢。”揉了揉日花的小脑袋,悠二抬起头望了望天上高悬的月亮,“差不多是时候下山了,走吧?”
他正打算挪动脚步,却发现抱住自己的女孩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日花?”
“…来做。”
“…诶?”
少女倔强地望着他,那红润的俏丽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的让人心动。
“不是在逃避…”踮起脚尖,略显笨拙地将柔软的胸部贴在了对方的胸膛,少女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抱着的男人,漂亮的绿色眼瞳里带着认真与些许可爱的羞涩。
“是、是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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