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时间回到一个月之前——
一切发生转折的那天,这个国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您好,鄙人是法师塔的使者。近日有要犯逃往贵国,希望贵国多加小心。”
穿着便服,英俊挺拔的男子站在王座之前,向一旁的侍从递上了象征自己身份的魔导原石。
王座上的少女从侍从手中接过原石,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便扔回给了男子:“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法师大人请回吧。”
对于这明显带有轻视的举动,男子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以及切记,这几日不宜动杀伐,否则容易招来祸害。”
“哦?”
“另有一事,埃兰殿下,请问您是否有兴趣前往法师塔学习………”
“闭嘴!”
没等他说完,少女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俏脸上浮现出愠怒的表情。
她顺手抓起放在一旁的花瓶,朝男子砸了过去:“你们这群臭屁法师,给点面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我们王室既然说过不会去你们法师塔,那就绝不会去!赶紧滚!”
见她是这种态度,男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稳稳地将飞来的瓶子接住,朝对方鞠了个躬,转身走出王宫。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外,少女才似乎冷静了一点。
但她向左右侍从抱怨的声音中依旧透露出强烈的不满:“这群法师,真是搞不懂哪来的优越感。”
少女的名字是埃兰·诺森,诺森王国的公主,在国王意外早逝的现在,她暂时作为代理女王管理这个国家。
她一直都是个优秀的人,明白作为一个女王何时该做什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什么人——只有面对法师塔的法师们时除外。
在面对法师塔来人的时候,她会像刚才那样,情绪不由自主地失控。
会这样的原因,其一是这个国家的王室有自己的传承体系,因而一直都对体系相对混杂的法师塔有所鄙视。
其二,则是因为埃兰本身是这个国家自建国以来元素亲和最强的天才。
由于这重身份,自她还是幼儿时起,就时常有法师塔使者来劝说她加入法师塔。
久而久之,对法师频繁登门的烦躁就演化成了对法师塔的厌恶。
若不是看在这名男子长相气质均十分出众的份上,她甚至连接见对方的兴致都没有。
结果到头来,这家伙还是跟那群臭屁法师一个样。
真是白瞎了这张脸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个法师啊!
她承认自己在面对对方的时候有过心动的感觉,但也仅此一瞬,并且完全是出于女性对优秀男性的欣赏。
并且这种心动,在发现对方和那些法师没什么区别以后,更给了她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使得她久久无法释怀。
“对了,关于对那个疑似死灵天赋拥有者的决策,贵族们有讨论出结果了吗?”
因此她决定,把注意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一致认为应当根除,哪怕只是疑似,殿下。”身侧的文官将一页文书呈到她面前,回复道。
“好极了,事不宜迟,明日便由我亲自带领军队,根除这个隐患。”
“只是一个隐患,殿下您其实不必……”
“不必多说了,这是我身为统治者的义务。再者,就算真为死灵法师,我也不惧便是。”她抬手止住文官的劝谏。
本来原则上,为了安全她并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参加讨伐。
但由于急于发泄心中不快,再加之对自己实力的信心,她还是做出了亲征的要求。
至于法师“不宜动杀伐”的警告,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
“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没那么顺利啊。”
就在王宫不远处,刚才那名法师回到了下榻的旅店。
而他的同伴,一名穿着深蓝色魔术师礼服的丽人早已在内等候,微笑着猜出了他方才的遭遇。
丽人虽穿着男装,却仍掩盖不住其惊人的美貌,只是在靓丽之中,更多了一分英气。
他们二人,当真称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知道的,他们这儿排斥咱们法师塔。”法师摇了摇头,随即很熟稔地走到丽人面前,抚摸对方柔顺的长发,“无所谓了,反正迪卡依已经被重创,活不了多久了。而且我该说的都已说,言尽于此。”
“真是的,你又用未来演测了……那东西用完你得虚弱一阵子,少用为好。”丽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但更多的是温柔与心疼。
她托住法师的脸颊,深情的吻了一下。
“好啦好啦,这是最后一次了!”法师将她揽入怀里,语气中透露出无限宠溺。
……
巴登·泽莱,这时只是一个居住在这个国家东部的普通农民。
他所生活的小村落位于深山之中,每一家之间都有着相当大的间距。
就像其他普通农民一样,他每日都在自家的农田里劳作,偶尔进附近的镇子里采购点必需品,生活虽不富裕,但也能说是过得去。
并且由于和其他村民家的距离很远,他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农田交接而产生摩擦。
这种日子,尽管千篇一律,但他却已经非常知足。
他一直都是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只是希望过安稳的生活而已。
这天自然也和平时一样,他早起出门劳作,闲暇时便坐在能俯视自己农田的高坡上,翻阅最新的报纸。
“马上就是收成的季节……今年的收成,加上前两年的积蓄,应该能送希里去法师塔学习了。”
翻完农业板块,他抬起头,望向下方的麦田,自言自语。
其实并不能说是完全没追求,他还是有愿望的,比如说,送妹妹去法师塔学习。
这是那个小家伙发现元素亲和后一直希望的事,自然也就是他希望的事了。
他就只有这一个亲人,因而不管对方想要如何,他都会尽力去做到。
尽管他相当舍不得妹妹离开。
“年轻人嘛,当然不会喜欢一辈子待在这种乡下的。而且成为法师,日后的成就怎么也会比农民更高吧。”
每当为此烦恼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劝说自己,全然忘记自己三年前才刚刚成年。
“不过最近国家限制人民出入边境更严格了啊……需要的钱财比之前几乎翻了三倍。”
看到报纸后一页上写的东西后,他皱了皱眉。
这个数字对于居住在王城的贵族们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大部分农民来说,已经是一辈子都出不起的了。
大概是王室限制平民流动的一种方法吧?
幸好自己比起普通农民,有更多的收益手段。
他的目光转到了坡下不远处。
那里有几株麦子正在生长,翠绿的完全不像这个季节所该有的模样。
这是他用枯萎的麦子重新“种植”出来的。
只要他想着“生长”去触摸枯萎的麦子,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从成年的那天起就开始出现了,至今他仍没明白是什么原因。
一开始他还担心这些麦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然而收成后却发现,这样速成的麦子竟和普通的完全一样。
由于这个原因,他的农田产量远高于其他农民,收入自然也是。
不过考虑到过高的产量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关注,等完成筹集完费用,就该正常种植,掩人耳目了。
在心中做好盘算,他望了望高悬在空中的太阳,又扛起了放在一边的锄头。
……
之后,太阳下山,他一如往常那样回到家,在餐桌上和妹妹讲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逸闻趣事。
“对了希里,报纸上说法师塔近日两位贤者逝世,要封闭几天。等他们封闭结束了,我就送你去那边学习吧。”
聊着聊着,他就说到了法师塔相关的内容。
就如他所意料的,听到他这句话,对面的少女顿时兴奋了起来。
“咦,真的吗?”
“真的哦。不过去那边以后,我就帮不了你什么了,能不能混出名堂,要看你自己咯。”
巴登微笑着说道。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的这般大了呢。也确实不应该总把她当小孩子看了。
虽然因生在乡下而略显土气,但从轮廓上看,她无疑是个美人胚子。
等她修习了魔法,得到元素滋养,再稍加打扮吗,想必会是让男人们挤破头争抢的尤物吧?
他目光扫过雀跃的少女,心里开始想象起了她穿法袍的模样。
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得到她呢……
“喂,哥哥你傻笑什么呢?是不是想哪个女人了?”
银铃般的笑声将他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我只是在想,我未来的妹夫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他故作老实地说道。
看面前的少女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又不慌不忙地补充:“放心吧,我不会介意这些的。不过外面可比咱们这小村子危险得多,你出去切记多留点心眼哦。”
“明白了明白了!真是的,哥哥你也越来越啰嗦了!”
“哎?啰嗦吗?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呢。”
他们进行着与平时一样没什么营养的聊天,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祥和。
——如果没有那一发突如其来的轰击的话。
那时正是晚饭后收拾餐具的时间,他在厨房里清理餐具。
然后——
一发能量轰击,直接将他的住所轰成了碎片。
事情发生的如此毫无征兆,以至于当火焰涌进厨房时,他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再然后,他就被火焰轰得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回事……”
翻滚好几圈后趴在地上的巴登依然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身上因烧焦而传来的剧痛提醒他,这并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在死亡边缘游了一圈。
然而,尽管捡回了一条命,但他的四肢却已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翻身都做不到。
“竟然没死,还真是命大。”
就在他思维混乱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紧接着是清脆但漠然的女声。
他勉强支起脑袋,逆着光看到的,是马上娇俏的少女,和她身后黑压压的铁甲军队。
他是认得这名少女的——绝大部分男人在见过像埃兰公主那般的美人后,都是很难忘记的,哪怕只是在报纸上。
但对方贵为公主,为何会来此偏僻之所,并且带领军队袭击自己这个小人物,却是他无法理解的。
似是看到了他的不解,少女很是轻蔑的笑了一声:“似你这般有死灵天赋的人,都应当根除才是,根本不配存在于世上。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自己死了,还要牵连到亲人。”
话音未落,她便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没有给他留有思考的余地。
“永别了呢,不知名的死灵法师。”
长枪毫不留情的刺下,将他自后背被洞穿,钉在地面上。
……
单看此时,巴登已死的不能再透彻。
然而,就在王室军队确认死灵法师已死亡,撤回王城的第二天——
身体被烧成焦炭,要害被洞穿的巴登,却奇迹一般的复活了。
不仅复活,伤口还尽数修复,仿佛像经历了脱皮一般。
……
“没想到,这个竟然真的有用……”
清醒过来的巴登,自己都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在被刺穿前的那个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用枯萎麦子“种植”出的那些新麦子。
在求生的欲望驱使下,他对自己使用了那个能力。
本来只是鬼使神差,但他却想不到真的起了作用。
那个能力在他死亡的瞬间固定住了他的身体,再以惊人的恢复力治好他的伤口——就像那些新麦子一样。
这就是少女说的死灵法师的能力吗……
他摇了摇头。
其实他是真的不知道死灵法师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也并不明白少女为何要因为这个理由杀他。
但是,杀他也就算了,她们还牵连到了他的亲人!
看着不远处被火烧成一片白地的,曾经被称为是自己的家的地方,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幸存所而带来的兴奋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只余无尽的悲痛。
自己是活下来了,但是位于爆炸中心的希里,却……
她有元素的亲和天赋,但那也毕竟只是天赋而已,在那种位置面对爆炸,是她根本不可能抵御的。
而且,就算真还有抢救的机会,也已经太晚了——毕竟,那已经是昨天发生的事了。
他懊悔地锤了一下地面。
自己确实是活下来了,但是驱使自己活着的那个动力却已经不复存在了。
似这般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愤怒归愤怒,他这时唯一能做的,却只有在废墟中挖出已成焦炭的尸体,将其安葬。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个农民而已,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王室的精兵良将抗衡。
想到自己的无力,他更是难过,不由得失声痛哭。
偏偏就在这时——
“什么人?!”
尽管很轻微,他还是注意到了麦田方向传来的动静。
经历过一次死亡,他神经早已绷紧到了极点,几乎是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望不到头的麦子,并不像有人藏在那里面。
或许只是田鼠一类的小动物吧……
但也并不能排除是有人看到了自己复活的过程。
还是应该过去确认一下,如果是人,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和他拼了。
做好决定,他小心地向动静发出的位置移了过去。
结果完全是出乎他意料的。
动静来源于他“种植”枯萎小麦的那个土坡下,一个衰弱的灵体,正努力地啃着那些新生的麦子。
即使是看到有人过来,灵体也依旧是不躲不藏——或者说,已经衰弱到没有力气再藏了。
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估计早就慌了神。但巴登却表现得相当淡定。
他甚至在灵体旁蹲下了:“喂,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他对于幽灵一类的东西,自然没这么害怕。
并且,对方这种落难的情形,还引起了他的共鸣,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帮忙。
灵体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像是眼眶位置的两团鬼火不安定的闪烁起来。
过了约莫五六分钟,灵体才总算开口了:“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依附的东西。我现在需要找个东西,让我的能量不自己消散。”
它的声音轻而又沙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唔……这个可以吗。”
他从破烂的衣袋里翻出了一个布偶。
它在房子被攻击的时候恰好被倒下的柜子挡住,逃过了被烧成灰的命运。而他在挖出后便把它留在了身边,权当做一个纪念。
用粗布织成这样的人偶,在这个国家的乡下地方,寄托的是对幼辈平平安安的祈愿。
本来这东西是他特地织起来,准备让妹妹出发时带上的,为此还没少被针线戳破手指。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发,就遇到了这种事。
灵体像是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化作一缕烟钻进了布偶里。
然后布偶便慢悠悠地飘了起来。
它左右摇晃了几下,似乎对这个躯体还算满意,从那之中传出来的声音也稍微有了气力一些:“年轻人,我对你非常感谢。感谢你救了我的命。”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还有,为什么你要躲在我家的麦田里?”
“我是迪卡依,原始亡灵……至于我为什么会在你这,主要是你这几株麦子里,有很强的死灵能量,我可以通过它们来弥补自己流失的部分……”
与他想象中谎话连篇的精怪不同,这个亡灵竟然就真的如实回答了,这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而且原始亡灵什么的,也都是从没听说过的新概念,他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话说回来,这些麦子是你种的吗?”布偶的头转向他的方向,绕着他转了一圈,“你这个人,有这么强的死灵天赋,就只是做一个普通农民?”
“死灵天赋是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死灵法师,甚至要杀了我?”
这句死灵天赋点醒了他,他连忙抓住布偶,询问道。
“就是像你这样,给死物重新赋予生命的能力啊……至于你们人类为什么这么排斥死灵法师,我也不太能理解,可能是不想让人扰死者安宁,也可能是一些走火入魔的死灵法师做的实在太过分吧。”
它跳了跳,像是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不过我记得你们人类法师塔那边,这些年为死灵法师正名了啊?”
“赋予生命……那,我能让已经死去的人复活吗?!”他沉吟片刻,声音忽然高亢起来。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说不定希里还有救!
然而迪卡依的下一句话直接泼了他一头冷水:“可以是可以,但如果你是想让那个死在爆炸中的小姑娘复活的话,我劝你最好别尝试。死灵术复活的人,是没有自己灵魂,只受到死灵法师驱使的傀儡——我想,你想见到的也不是那样的她吧。”
“可恶……”
刚燃起的希望,在失去后给他带来的打击更加剧烈。
“不过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向那群人复仇。”布偶话锋一转,“我可以教你,足以毁掉这个国家那种规模的死灵术,毕竟,我可是原始亡灵。”
“不,我有其他的想法。”巴登的目光忽然凶狠了起来,连布偶都被吓得退了一点,“你能不能传授我使用精神力影响人类的办法。作为纯粹的精神体,我相信你肯定知道。”
“你知道的还真多啊……这么高的悟性,真不像是个农民呢。”迪卡依感叹,“不过你学这些,是想……”
“给自己找一个机会而已。”
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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