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不能再往上点吗！”

“不行，那边卡住了！”

消防车就停在楼下，但空地太过狭窄，云梯伸展不全，无论操作员怎么调整方向，救援平台都无法抵达目标楼层。

一个小女孩正蜷缩在八楼的阳台上，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她的体能因长时间的哭泣而虚脱，紧紧抓住玩偶的双手却没有松开。

“队长，让我进去吧！”

“不要命了？现在进去，你自己怎么办？”

“可是……！”

火焰蚕食着仅存的安全空间，女孩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只得本能地躲避高温气流，下意识地朝窗边爬去。

焦急的消防员系上阻燃头盔的最后一条拉链，正准备冲入火海，却被队长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人都要没了，还等什么！”

“等等！你们看那边！”

队员与队长的争执被呼喊声打断，大家的目光纷纷向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八层栏杆上，明亮的火光将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

从身材判断，似乎是一位女性。

“那是个人吗？”

“她怎么上去的？”

人影拉开窗户，跳进阳台，将女孩和手中玩偶一同抱起，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从几十米高的窗台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云梯上。

“什么！怎，怎么可能？”

神秘女子沿着云梯一路滑下，只用了几秒钟就回到地面。

怀中的女孩处于休克边缘，但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她把女孩抱上一旁的救护车，目睹了全程的医护人员们虽惊讶于刚才的画面，但也立马开始准备药物，启动设备，投入到急救工作中。

“对了，还有这个。”

她将玩偶放在女孩床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后，便转身赶回火灾现场。

其余众人这才看清她的全貌。

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一头略显棕色的黑色长发在热流引起的扰动中昂扬飘荡，淡蓝的瞳孔中透出坚毅的眼神。

她的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紧身衣，边缘露出红色的内衬，左肩的湛蓝色披风则通过一颗金属扣固定在衣服上，长长的下摆一直垂到膝盖。

刚才她就是用这条披风裹住女孩的身体，使其免于火焰灼烧。

“辛苦了，楼里的情况怎么样？”

“……啊？噢！七楼以下的住户都疏散了，但火情突然变得非常严重。楼道里烟雾浓度太高，无法从内部营救，所以八楼往上的每一户里都可能有被困的居民。”

队长有些出神，呆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正在向自己提问。

“明白，交给我吧，你们在楼下接应就可以了。”

“你……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不会再有人受伤了。”

话音刚落，她便跃上云梯，用顶部的平台作为跳板，进入了炽热的高楼。

白悬冲入烟熏火燎的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搜寻生者。

（那样的悲剧……不能重演了……）

打破墙壁开辟捷径的方法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但很可能引起房屋坍塌，对受困者造成二次伤害，因此不予采用。

即便如此，在大幅强化的身体能力加持下，那些燃烧着的残骸依然无法限制她前进的脚步，让白悬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穿行于火场中。

她身上的变身制服同样受到能力的保护，将进犯身体的火焰阻隔在外，没有留下一丝灼痕。

仅仅经过不到一分钟，白悬便从窗户里抱出了第二位住户。

她用披风遮住被困者的口鼻和身体，尽可能地减小热量和浓烟带来的影响。

就这样，一抹亮眼的白色在月色与火光中上下翻飞，反复出入火场，把居民们一个接一个地接出来。

“……数量对了……全部救出来了。”

队长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

“这就是……超级英雄吗？”

“好了，灭火得靠你们，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白悬挥了挥手，准备离开这里。

“请等一下！”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诶……？称，称呼吗？”

她忽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名字……就把我当成路过的好心人吧。”

“那……”

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白悬还没等队长说完便匆忙转身跃起，消失在楼房的另一侧。

“对了，我记得清港不是没有这种人的吗？”

“管他呢，说不定又有了呢？”

“别纠结了，快去准备水枪，任务要紧。”

“呼……成功了……”

在清港的第一次救援行动圆满完成，白悬增添了几分信心。

（但是那个名字……果然还是太羞耻了啊！）

作为变身英雄的她当然有自己的名字。

还在北宛的时候，当地媒体就已经给她取了神力少女的称号。

名称的来源，是当时许多新闻标题中出现的“拥有神力的少女”。

虽然没有更好的选择，但这个充满翻译感的土气名字实在令她难以启齿，她也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大摇大摆地说过“我是神力少女”这样的话。

（既然来到了新地方，不如取个新名字吧。）

不过，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个。

白悬在高楼大厦间飞速穿梭，寻找纵火者的行踪。

戒指没有带给她飞行的能力，但夸张的跳跃高度让她能够将楼顶作为落脚点，以不逊于飞行的速度赶路，遍地高层的清港市区对她来说更是如鱼得水。

只要一路跟随闪着红蓝灯的警车，就能确定罪犯的位置。

“找到了！”

高速行驶的警车前方，是三辆速度甚至更快的黑色摩托，最前端的摩托车后座上还绑着一个人质。

“可恶！居然有人质！”

“注意，最新情报，今晚可能有收获。”

“要去那里吗？”

“嗯，执行备用计划。”

带着人质的摩托车突然急转，驶入最近的岔路，剩下两辆则继续沿主路加速行驶。紧随其后的警车转弯不及，只得优先追赶直行的目标。

救人要紧！

白悬也跟着调转方向，死死盯住人质所在的那辆摩托。

虽然驾驶员的技术十分高超，但车手显然不熟悉这片区域的小路。几个转弯过后，他就把车开进了死胡同里。

面前是一堵高墙，身后是来时的路。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倒车，而是把手伸向后座，确认人质的情况。

“……啊？”

手指什么都没有碰到。

“不对啊，明明绑在……”

车手急忙回头，却只看到一对白色的长靴。

他仰起头，只见一位穿着从未见过的奇异服饰的女子正站在后座，与肃杀的目光无意间交汇的瞬间，他的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周围的环境十分安静，熄火的引擎也没有发出噪音，身后的人质居然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消失了。

“难道，你就是……”

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感到身体连着头盔一起被抬离车座。眼前的女子仅用一只手就将他全身的重量举起，看上去毫不费力。

砰——

他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路边的石墙上。

“咳……”

大脑想要逃跑，下半身却迈不开腿。

穿着白色紧身衣的女子一步步靠近，将他的身子压在墙边，盯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要放火？”

“……”

“快说！”

蓝色的虹膜即使在黑暗中也散发着光芒，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狠狠咬了咬牙。

“……呵……当然……是为了你……”

“开什么玩笑！”

车手的嘴里流出鲜血，瞳孔放大，肌肉变得松弛。

“你做了什么！”

他的喉咙不再发出声音，包括脸部在内的全身都开始溶化，变成黏稠的泡沫状。

白悬赶紧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消失了……”

刚才还在回答问题的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慢慢失去生命，变成了一滩白色液体。

然后，连这些液体也迅速蒸发，耗散在空气中，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有一件空荡荡的骑行服。

“这是……自杀？嘴里藏了毒药？”

“逼问得太紧了吗……不对，我还什么都没做……”

（而且他说，放火是为了我？）

（为了保守秘密居然选择自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唯一线索中断了，她只得先回头查看人质的状况。

摩托车刚驶入这条死路的时候，白悬就趁车手不注意解开了人质身上的绳索，把她安放在路边。

“你还好吗？”

这是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她紧闭双眼，胸口微微上下起伏，应该已经精疲力竭了。

（在后排颠簸了这么久，应该很不好受。）

“有受伤吗？”

白悬蹲下来，打算检查她的伤势。

然而，就在靠近的瞬间，人质压在身下的手悄然掏出，掌中握着一支针筒。

针筒中，无色透明的液体正在晃荡。

“嗯？”

人质将针筒朝白悬的脖子扎去。

（陷阱？）

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也足以回避这种程度的偷袭。

（不，不对……）

但她不愿相信这是一场骗局。

（不可能……）

只要轻轻一挥，白悬就能将针筒打飞。可即便在针头碰到身体的瞬间，她都希望眼前的画面是假象。

可惜事与愿违。

叮——

针头并没有插入身体，而是在脖颈附近的皮肤表面弯折、扭曲，最后清脆地断开。

筒内的液体从断口处渗了出来。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白悬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的并非愤怒，而是困惑。

“麻醉药注射失败，启动捕获装置。”

人质不再伪装，自顾自地说着什么。白悬这才注意到她的衣领上有一个微型麦克风。

四周的地面吱吱作响，出现了许多方形的暗门，每个暗门中都伸出了一条前端装有金属爪的机械臂。

“这是……！”

白悬还没从遭到背叛的不解中缓过来，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面前的人质身上，没能来得及躲开机械臂组成的包围圈。

咔咔咔——

从四面八方出现的机械臂如离弦之箭射向她的身体，金属爪钩在接触体表后立刻咬紧锁死，柔性的合金链条牢牢缠住四肢。

从手腕、手肘和手臂一直到大腿、膝盖和脚踝，连脖子都被正前方伸出的机械臂掐住，动弹不得。

“好紧……可恶……”

她尝试挣脱束缚，却发现使出的力气收效甚微。

这些机械臂有着与表面的金属质感相去甚远的延展性，更像是强度奇高无比的橡皮筋，无论怎么扭动身体都会被另一个方向的力量拉扯回原位。

与其说白悬在与机械臂较劲，不如说是在和自己较劲。

她没见过这样的武器。

在北宛的时候，她见识过不少穷途末路的恶人在最后关头的绝望反扑，但那也只是用棍棒刀具之类的武器胡乱挥舞，连枪械都极其少见，更不用说其他高科技产品了。

无论是沉重的铁棒、锋利的长刀抑或枪口射出的子弹，都无法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但以限制行动为目的的束缚另当别论。

不管怎样，人造材料的强度必然有上限，只要朝一个方向用尽全力，总能扯断最脆弱的地方。

白悬迅速改变策略，将全身力量汇聚在右手。

只要夺回右臂的自由，剩下的束缚自然迎刃而解。

缠住右手腕的机械臂内部传来尖锐的摩擦声，链条的连接处出现扭曲，即将到达最大伸展长度。

就像预见了白悬的计划一般，机械臂们也有了新的动作。它们的顶端开始旋转，爪钩向两边展开，露出中央的漆黑圆孔。

嘀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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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空洞在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后亮起紫光，一束束肉眼可见的激光从机械臂顶端射出，照向神力少女的身体各处。

“啊啊啊啊啊！”

（等等……这是……！）

白悬从来没有用这具身体感受过痛觉，以至于差点忘了疼痛的滋味。

被激光照射到的部位产生了强烈的灼烧感，就像皮肤被撕下一般创巨痛深。

如果这些攻击瞄准同一个地方，白悬反而可以忍耐。

但现在，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甚至连羞于提及的敏感部位，都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高能激光的地毯式轰炸下，根本无从反抗。

“力量……在消失……”

灼烧感透过肌肤直达体内，将她的力量一并烧毁。随着激光一轮又一轮的扫射，白悬变得越来越虚弱。

疼痛激发了机体的自卫，将几乎所有能量都用来加固体表的防御，但再强的防御在具有穿透性的激光武器面前也毫无作用，本该用于挣脱的力气就这样浪费在无谓的对抗中。

“唔唔……啊啊啊啊啊……！”

挣破束缚的努力因剧痛和脱力而功亏一篑，更多机械臂攀上右手，将逃离的希望彻底掩埋。

白悬痛苦地喊着，额头上渗出硕大的汗珠，双腿支撑不住体重和激光的负荷，无力地软了下去。

（不行，完全……抵抗不了……）

无论是提防偷袭的经验还是应对攻击的实力都不合格——清港用惨烈的事实给白悬好好上了一课。

激光的功率还在增加。

“住手……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无止无休的折磨让白悬的肉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她双膝跪地，向面前的身影伸出求助的手，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

对方当然无视了她的请求，默默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曾经引以为傲的防御被轻易击破，体内的能量消耗殆尽，意识在惊愕与困惑的交加中渐趋模糊。

在视野暗淡之前，白悬最后看到的，只有她亲手救出的那位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