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尤索修士(1 / 1)
双排扣,单开领,七寸长的侧襟,环绕着细碎银钻的祖母绿袖扣,一身笔挺的定制礼服让脱下铠甲的哥达拥有了名门大族子弟的优雅气质。
许多姑娘们甚至在庆幸着哥达滚下了高台,这样奥尔瑟雅这个幸运的女人就不可能再纠缠着她们心目中的最佳情人了。
在决斗中意外失利的哥达,并没有气急败坏地离场,反而在祝福了费奇和奥尔瑟雅之后,表达了他希望和费奇重拾友谊的愿望。
哥达的风度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他在这样的场合里如鱼得水,他和每一个经过的男士碰杯,然后赞美那些精心打扮的夫人小姐,用诗歌一样的语言逗得她们的眼神里充盈着一种甜蜜的渴望。
哥达必须这样做,他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情来主宰自己的表现,直到他看到一个生面孔的年轻男人在用一种很让人厌恶的语气讥讽自己。
哥达的朋友们也都听到了,他们可没有哥达这样保持体面的忍耐力,他们看着哥达阴沉下来的脸色,随时准备教训下眼前这个生了一张漂亮脸孔与烂嘴巴的年轻人。
“这位先生,你是费奇的朋友?”哥达问陆斯恩,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迪亚汇集了许多全国各地的贵族,出身瓦格纳家族的哥达,可不需要畏惧谁,他只是习惯于把和自己有所交集的任何人的背景都打听清楚。
除了费奇的朋友,哥达想不出还有谁会有这样的立场在决斗开始前就诅咒他。
陆斯恩恍若未闻,对巴尔克说道:“交给你了。”
对于陆斯恩不屑一顾的无礼姿态,费奇的胸膛几乎要被怒火炸裂开来,这个男人甚至没有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一眼。
离开喧嚣的露天酒会,陆斯恩沿着昏暗的街道来到了海边。
叶束细长的棕桐在夜色中摇晃着,随着海风低低的呜咽婆娑作响,陆斯恩缓慢的脚步在柔软的沙滩上留下一行行脚印。
他靠在一块灰白色的礁石上,看着黑沉沉的海面上一条白线渐渐靠近,卷起一片浪花,在他脚下留下了几只青嫩的小螃。
刚刚脱去外壳的小螃蟹柔软的足在沙上留下一行行爪痕,弯弯扭扭地爬过陆斯恩的足背,在礁石后松烂的海沙里寻找着合适的地方构建巢穴。
陆斯恩手中握着他的黑色手杖,在沙子上点出一个个的空洞。
海风刮动着他耳畔的发丝,有些单薄的下巴在黑暗中敛去那份菱角,变得模糊。
“陆斯恩先生?”
裴娜洛普掩着嘴,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声惊呼,还有一点点惊喜的味道。
陆斯恩转过头来,看着她微笑。
裴娜洛普早已经不再对于自己在酒会上的失态耿耿于怀,在这里意外地看到陆斯恩,欣喜地走了过来。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没有想到,所谓的惊喜,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裴娜洛普和陆斯恩一起靠着礁石,她拨开遮住眼睛的发丝,看着微笑着的男人,露出甜美的笑意,“陆斯恩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迪亚的酒会并没有能够吸引你的地方?我以为来自伊登那样带着点冷漠的繁华城市,陆斯恩先生会对小镇风情有着格外的偏好。”
“菲兹捷列家族虽然扎根在伊登,但我却来自伦德。”
“伦德!”裴娜洛普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想去看看伦德。”
“伦德有什么地方吸引你的?比起伦德,马萨也有着独居特色的魅力。”陆斯恩问道。
“太多太多了……”裴娜洛普望着在星空下遥无边际的海,仿佛海对岸就是她所向往的伦德,“那是一个十分迷人的城市,蜿蜒流淌的伊苏河,古老奢华的城堡莎温古堡和香舍索隆堡,还有象征着法兰最美艳的女人姬玛和皇帝骑士盖拉迪诺陛下爱情的枪与花骑士团,冬日景致瑰丽的白鹿雪原,温泉圣地黑森林巴登,沉淀着樱兰罗帝国荣誉的西里尔区,堪称多米尼克大陆最迷人女性的克莉丝汀夫人……当然还有她的夏洛特庄园,和诞生她女性智慧魅力所在的多明尼卡神学院。”
“很难想象有这样一个国家,它历史悠久,强大繁盛,有一群骄傲而优雅的贵族掌握着这个国度,它的人们制造出精彩绝伦的生活艺术,他们甚至拥有自由的思想。作为这个国度的中心,聚集了这个国度一切一切的优点的伦德,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具有一种难言的魅力。”裴娜洛普望着挥动着手杖的陆斯恩,“陆斯恩先生,看到你,就让我能够想象伦德是怎么样一个城市。看到你,让我更加期待去看一看伦德。”
“伦德……”陆斯恩微微沉吟,“可惜的是,伦德和迪亚之间隔着的不只是樱兰罗海峡,你要去伦德看看,只能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
“这场战争必须要打吗?”裴娜洛普的情绪有些低沉。
“无法避免。你不知道吗?在伦德建立了一个圣格吉尔教廷,它宣布伯多禄教廷已经堕落黑暗,并且由牧首将格列高利七世驱逐出教会……双方互相将对方的重要人物开除出教籍,并且互相宣判对方为异端,这样的情况下战争已经无法避免。”陆斯恩在想,在普通民众的心里,没有多少人愿意这次战争发生吧。
“是否发生战争,不是我们能够干预的……但是至少陆斯恩先生你们能够影响战争,就像菲兹捷列家族和奈哲耳商行的合作,我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却也能猜到和菲兹捷列家族领先的造船技术有关。菲兹捷列家族作为樱兰罗帝国最大的船行,在这时候秘密接触奈哲耳商行,就算不会被樱兰罗帝国发现,但是你们这样做不是会造成樱兰罗帝国利益的损害,会让这次战争更加惨烈吗?”裴娜洛普疑惑地看着陆斯恩,她的语气里有一种分明的不可理喻。
“我们是商人,我们无法避免战争发生,那么我就应该在其中寻求利益的最大化。”陆斯恩没有多作解释,裴娜洛普作为了解到了一定核心机密的奈哲耳商行方面的中层,却对战争持否定态度,有些出乎陆斯恩的意料。
“利益的最大化,难道一定要以牺牲为代价吗?战争越激烈,最终伤害越深的只是普通人,不管是伦德的贵族还是马萨的贵族,我想他们都能够过他们现在的生活。可是那些无辜的人,许多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战争的人,却会失去一切。”裴娜洛普眸子中清亮的光泽渐渐黯淡下来,低垂着头,柔顺的发丝在海风中晃动着,她甜美的笑意在这时候已经完全消失。
“这有可能是多米尼克大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你有没有想过,发动这次战争的人,也许并不知道战争并不是他们主导,还有一些超越俗世的力量在其中推动,或者是神祗,或者是恶魔,他们想要这片大陆呈现出另外的格局,如果是他们想要这些普通人……或者说他们完全没有考虑这些普通人的生存,你口中的牺牲你觉得还是可以用来质问我们的理由吗?”陆斯恩并没有安慰裴娜洛普。
裴娜洛普讶然失笑,“你认为这次战争就和《月经》中的记载一样?圣徒在广阔的大地上传道,和堕落恶魔诱惑的异端战斗,在天国和地狱间,天使和恶魔也在战斗。”
“也许吧……这样的战争总是以我们无法掌握的方式发生,直到数百年甚至千年后才被后知后觉者写出历史的真相。数百年前盖拉迪诺陛下对法兰的战争让我们记住了姬玛这个女人,这次战争我们会记住谁?在这样的战争中留下自己的历史,对许多人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裴娜洛普小姐,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战争的目的也许并没有像两大教廷所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如果死去千万人,只为了保护一个人,你会做这样的选择吗?”陆斯恩深邃的目光笼罩着裴娜洛普,在这样的侧面,裴娜洛普那种忧伤的表情,竟然让陆斯恩想起了罗秀。
“为了保护一个人,而死去千万人?只有恶魔才会这么做。”裴娜洛普摇了摇头。
“是啊,恶魔才会这么做。”陆斯恩重复着裴娜洛普的话,笑道:“我想这次战争就是一个恶魔为了保护他要保护的人,宁愿死去千万人。你不能用你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去思考恶魔的行为,所以战争……这种让人类和恶魔无异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过多地去思考,那只会让你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让人心疼的忧伤而已。”
“真是奇怪的猜想,陆斯恩先生,你难道也喜欢看一些幻想小说吗?例如格洛华兹的《第七世界物语》,《鞋尖上跳舞的妖精》?”裴娜洛普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美丽的女子生来就是为了享受男人们真诚的赞美,她也没有过份矫情地忿忿着战争带来的可怕后果。
“其实我就是那个为了保护一个人,而让千万人死去的恶魔。”陆斯恩认真地告诉裴娜洛普。
“那这个让你保护的人真是幸福,她不会是你所最爱的那个女人吧?”裴娜洛普的笑容越发浓烈,她显然认为这只是陆斯恩在配合着逗弄她开心。
“也许她并不幸福。”陆斯恩轻轻摇头,然后蹙拢着眉,严肃地望着裴娜洛普,“我真的是一个恶魔。”
“哦?那你会一些恶魔的特殊能力吗?我记得格洛华兹定义的恶魔,都能够被召唤,然后和螃蟹说话,能够让沸腾的热水变成血红色的酒液。”裴娜洛普收敛笑意,做出兴奋的模样。
“你一定没有读过《死海文书》。”陆斯恩挥舞着他的手杖,不屑一顾地否认:“一个真正的恶魔,怎么会去发展和螃蟹说话的能力?和螃蟹说话有什么用?难道他打算诱惑一只脱了壳的软脚螃蟹成为他的仆人,在他教训教会的神职人员时,可以威武地在他旁边吐泡泡?”
“他可以找到一只巨大的阿拉斯加螃蟹成为他的坐骑。”裴娜洛普不满地道:“我没有读过《死海文书》,但格洛华兹对恶魔非常了解,而我是格洛华兹的忠实读者,他能够和恶魔沟通,同时把和恶魔沟通得到的知识写在他的小说里。”
“恶魔会用地狱双头龙,还有披甲喷火兽作为坐骑!用这样的坐骑,才能够让他和那些牵着独角兽与海马的天使区别开来。一只阿拉斯加螃蟹?多半会被他加上蒜蓉做成美味的烧烤。”陆斯恩吸了吸鼻子:“我最爱吃的烧烤就有用阿拉斯加螃蟹肉做调料的。”
“那你一定是没有碰到拥有三百尺巨螯的阿拉斯加巨蟹王,它可以轻松地把地狱双头龙剪成两截,在格洛华兹最新一期的作品中,他打算用这只巨蟹王作为主角……只可惜他的作品最近必须通过圣本堂主教的严格审查,我很难在第一时间知道原汁原味的巨蟹王历险了。”裴娜洛普遗憾地道:“但你要相信我,一个威风凛凛的恶魔,如果要和战斗天使在战场上不输气势,他一定要有阿拉斯加巨蟹王这样的坐骑。”
陆斯恩看着裴娜洛普那张原本应该最擅长展现端庄优雅笑容的脸,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裴娜洛普原本严肃的表情也一下子崩溃了,两个成年人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只有孩子才会相信的话题,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她和陆斯恩之间展开。
“陆斯恩先生……很抱歉,我其实一直不是个稳重的人,只是我必须做出那种样子,才能够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呆下去。”裴娜洛普觉得这并不会影响自己的工作,陆斯恩先生并不是一个苛刻古板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很喜欢你。”陆斯恩确实不介意。
“啊?”裴娜洛普又是一声惊呼,海风趁机灌入了她的咽喉中,她难过地咳嗽了起来。
陆斯恩拍了拍她的背,帮助她平息喘气。
“伦德人都这么坦白的吗?”裴娜洛普抹掉额头的冷汗,“刚才你还在取笑我不小心揽着你的脖子了,当时我还担心你会觉得我太轻浮了!”
“也许在一个陌生却又感觉安全的地方,人们总是会比较放松。这和我是什么地方的人无关,请相信我,如果你到伦德,大胆向你献殷勤和表白的人一定不比其他地方少,但也不会多。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子,让一个男人自然地赞美你,难道在艾斯潘娜王国是很稀罕的事情吗?”陆斯恩难以置信地问道。
“陆斯恩先生,如果是一个长者的赞美,又或者是一个完全没有什么男性魅力的男人,又或者只是一个猥琐的男人,我完全不会在意。可是,陆斯恩先生像你这样的男人,你应该小心,你那种过于亲昵而让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口吻,会让人产生误会的感觉。”裴娜洛普不满地瞪了一眼陆斯恩,被海风吹拂的微微有些冷的脸庞不争气地染上了一层绯红。
“可是当裴娜洛普小姐用这样认真的语气说……像你这样的男人时,难道不是一种带着暧昧的示意吗?我也会产生误会的感觉。”陆斯恩饶有兴趣地看着裴娜洛普那在黑夜中依然醒目的雪白肌肤色彩隐约地成为了羞涩的红晕,“蒙扎特的《海角》虽然是发生在伊登的故事,可他描写的男女主角却是在和你我同样的邂逅中开始约会。”
“我知道《海角》,这是樱兰罗本土文豪蒙扎特在男女情欲文学中留下的巅峰作品,它常常被当作私人沙龙里小舞台的剧本,也是三流剧团拿来吸引客人的常用作品,当然他们未必会背对里边所有的台词,但他们一定会找一个漂亮,身材火爆又大胆的女演员。”裴娜洛普似乎不怎么欣赏蒙扎特,她的语气有些反感,
“你一定没有听说过艾斯潘娜的著名剧作家,导演佩德罗·阿尔莫多瓦,他也有一部名为《海角》的舞台剧,只是他写的不是浪漫的爱情和唯美的情欲,他的这部作品里男女主角是一对逐渐陷入热恋的情人,最后那个疯狂的男主角为了永恒地占有他的情人,他在海边把他的情人杀死,丢进了大海,然后他一口口地喝着海水,直到涨死……他在沙滩上留下遗言,他觉得只有这样,两个人才永远无法分开。”
“就是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海滩,发生的这样一个故事。”裴娜洛普接着补充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斯恩的脸色,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非常的恶心,她很期待在陆斯恩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佩德罗擅长在他的作品中表现出欲望的堕落,俗世的迷离浮华,混乱的情欲,我对他印象最深刻的作品是《高跟鞋》,洛丽丝的演出让佩德罗的作品被更广泛的接受,你所推崇的这个剧作家,其实也是运用了和三流剧团同样的技巧达到成就的目的,只是佩德罗找到了洛丽丝,那些三流剧团只能在花街找到几个不介意在公众面前赤裸身体的女人。”陆斯恩却想起了纱麦菲尔,那双银丝高跟女鞋,点缀着小小的蝴蝶结和发带,透露着精致可爱的味道,远比洛丽丝的美脚更具备妖异魅惑。
“裴娜洛普小姐,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海滩,你说起佩德罗这样的作品,你难道不害怕?”陆斯恩侧过身体,指着一浪浪拍打过来的大海说道。
“我怕什么……”裴娜洛普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发抖,她紧了紧身体上的披风,“不过有些冷,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吧。”陆斯恩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体贴和风度。
裴娜洛普不敢拒绝,她真的有些害怕了,自己怎么会说起那么可怕的事情,还好这位陆斯恩先生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恶心的男人。
回到酒店,裴娜洛普感觉到那温暖的壁炉里散发出的热量,还有前台附近围着一圈黑松石的火池,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不知为何,她总是回想起佩德罗的那部《海角》里的剧照,女主角临死前的哀嚎,男主角疯癫的表情,都让她不寒而颤,不由自主地靠近着陆斯恩先生,仿佛要拥挤进他怀抱里似的,而这位虽然言语有些大胆的先生,却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节,总是稍稍和她保持距离,倒好像是她借机亲近他一样。
巴尔克正在大厅里等待着,看到陆斯恩和裴娜洛普一起走进来,露出温暖而暧昧的笑容。
裴娜洛普慌忙解释:“我们在海边遇上了。”
“西戈尔巴海岸的风景,即使在夜晚,也是十分迷人的,就像伊登的赫伯肯黑德港湾。”巴尔克点头微笑着说道。
裴娜洛普当然清楚,赫伯肯黑德港湾就是蒙扎特《海角》故事发生的地方,看来这位巴尔克先生是真的误会自己和陆斯恩先生有些什么暧昧不清的关系了。
“你错了,巴尔克。西戈巴尔海岸是个会发生恐怖故事的地方,一点也不迷人。”陆斯恩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刚才仿佛做了个噩梦,听人说起那些可怕的故事,我必须在洗澡的时候多加点热水。”
看着两个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过道,裴娜洛普总觉得有些烦闷,刚才陆斯恩先生是在给自己解围吗?可他说起来为什么感觉那么可恶。
这一夜,裴娜洛普并没有睡好,她并没有梦见佩德罗的《海角》里一幕幕让人胆颤心惊的场景,蒙扎特那特有的抒情而带着绮丽缠绵的文字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旁不停地呢喃,在一身香汗淋漓之后,她突然间惊醒,却发现那薄薄的锦被早已经被踢开,她那光洁修长的大腿从宽松的睡袍下跑了出来,不安分的手指羞人地夹住了胸前的一点硬硬的,发涩的蓓蕾,精致的蕾丝亵裤褪在脚腕处,上边有着诱人的湿痕。
裴娜洛普急促的呼吸久久不能平静,她略微有些慌张地看着自己另一只手上湿淋淋的水痕,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噩梦吗?
真的是噩梦……她居然梦见了自己和陆斯恩先生成为了蒙扎特情欲剧的主角!
真是个下流的女人,裴娜洛普不能原谅自己,她打开窗帘,借着月光,一遍遍地诵读着《约伯拉罪己祷告》。
一夜的诵经,让裴娜洛普的心情平静下来,但在早餐的时候见到陆斯恩先生,她的脸颊上依然忍不住浮现出几片红云。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还是寒冷的海风让你的身体有些不舒服?”陆斯恩看到裴娜洛普的脸色有些苍白,更有几点不正常的红晕,眼睛里更是有些通红的血色。
“我只是读了一晚上的书,《约伯拉罪己祷告》。”裴娜洛普不敢去看陆斯恩,转过话题为陆斯恩介绍艾斯潘娜的特色菜,“你可以尝尝这个生火腿。”
“这可是我期待已久的美味,在伊登最地道的艾斯潘娜厨师,也没有办法还原这种生火腿的味道。能够在这里品尝正宗的原味,可是我这次旅游最大的收获。”陆斯恩示意巴尔克品尝一下,“它们几乎只用西戈尔巴产的粗盐调味,而且只能是用自然的海风风干,在腌制时是连着蹄子和骨头,所以吃的时候必须手工切成薄片。我们品尝的这种,更是其中的珍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产自一种名叫爱宝瑞卡的黑脚猪,它和野猪的血缘非常接近,但是体型稍小,脂肪肥腻,肉质滑润,都是村民们放养在橡木林里吃橡木子长大……”
“陆斯恩先生对美食也很有了解吗?”裴娜洛普正好需要一个化解她尴尬心情的话题,“黑脚猪的猪肉是非常漂亮的大理石纹路油花,猪腿腌制后,需要十六个月以上的风干才能上市出售,上好的黑脚猪生火腿是多米尼克大陆最美味的食物,有些甚至会像红酒一样标注年份,入口即化的滋味会让你永远无法忘记。”
裴娜洛普将整个早餐时间变成了她对于艾斯潘娜美食的介绍演说,陆斯恩和巴尔克只好含笑倾听,让巴尔克十分奇怪的是,第一次见面给自己留下非常良好印象的裴娜洛普小姐,似乎不是这么多嘴的人啊?
这一天的行程依然安排在迪亚,裴娜洛普似乎也对于这个小镇情有独钟,在阳光明媚却没有燥热感觉的海边漫步,和夜风习习时的景致又有着不同的体味,一路上也碰到了许多昨天在酒会上见过面的人,在微笑着点头示意之后,裴娜洛普往往会提醒陆斯恩,这是昨天晚上见过面的谁谁谁。
裴娜洛普自然是担心陆斯恩会忘记这些人而失礼,她在靠近陆斯恩说话时,却总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似乎比昨天晚上还要矜持许多。
“来到迪亚,自然不能不去圣米延修道院。”午后,依然精神旺盛的裴娜洛普带着陆斯恩前往戈巴尔山区深处的圣米延修道院。
虽然担心路途有些过于遥远,但记起陆斯恩先生在言谈间总是推崇宗教建筑文化,巴尔克也没有提出异议,租了一辆驴车就往山区进发。
娇贵的纯血马没有办法走进修道院所在的山区,更何况作为格吉尔的弟子,圣米延推崇的清教徒规则也不允许来修道院的教徒乘做交通工具,在圣米延修道院的山脚下,一行三人都走下了驴车。
除了裴娜洛普在迪亚租赁的驴车,这里还停留着另外一辆驴车,驴车上躺着一个年轻人,正在接受一名修道院修士的治疗。
圣米延修道院里的修士自然属于苦修士的行列,褴褛的衣衫,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庞,干枯的手指,这名苦修士和他所有秉持同样教义的修士一样地将世间的苦难都收敛在他们身上,只有那双精光闪烁的眼睛,才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强大气势。
年轻人的两根手臂和小腿上都捆绑着纱布,只是他似乎受的内伤更为严重,苍白的肌肤几乎可以和这名苦修士相提并论,奄奄一息的呼吸更是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顿下来。
苦修士沉默地检查着年轻人的伤势,久久没有说话。
“尊敬的尤索修士,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少爷。”年轻人的仆人们痛哭流涕地跪倒在苦修士身旁,这个苦修士显然非常有名气,这些仆人们的表情虽然悲恸,却并不是太过于担忧,他们对于这个苦修士十分有信心。
“从来没有什么也不做看着人死去的修士。”尤索修士的声音硬邦邦地,仿佛充满了干涩的面包片拥挤在他喉咙里。
听到这句话,仆人们终于放下心来,大气不敢喘一声地站在那里。
没有人注意到陆斯恩,巴尔克和裴娜洛普,他们也没有去打扰,只是等待着这位尤索修士救人。
巴尔克的脸色有些变化,很快恢复了正常。
尤索修士从胸口取出银光闪闪的圣钥,念诵着经文,他抬起手掌,仰望着天空,声音越来越大,经文也越发古朴晦涩,他的手掌上开始凝聚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看到这一幕场景的仆人们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掌握着超越俗世力量的苦修士毫无疑问是神一样的存在。
“神说,我呼唤你们不肯听从,我伸手,无人理会,你们轻弃我的一切劝诫,不肯受我的责备,你们遭受灾难,我必发笑,惊恐降临,我必嗤笑,那急难痛苦临到你们身上,像狂风,灾难如同风暴。这时你们必呼叫求助我,我却不答应。唯有听从我的,必安然居住,得享安静,不怕灾祸。”尤索修士收回他的手掌,神情肃穆地念诵完结束祷告词,手指在年轻人的胸前重重一点,一道银色光芒涌入他的胸口。
年轻人猛地坐直了身体,哇地吐出了一口淤血,咳嗽了几声,又重重地躺下去。
仆人们担心地看着他们的少爷,又偷偷地看了几眼尤索修士,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他已经好了。”尤索修士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让他在恢复之后念诵一千三百篇《月经》,抄写经典《格兰修士箴言》一百遍,将手稿送到圣米延修道院来。”
“是。”
仆人们领命,在庆幸他们的少爷得救的同时暗暗为这个年轻人叫苦,尤索修士的吩咐,谁敢不听?更何况是尤索修士救了他的命。
“神赐给我们身体,不以为罪,不以为罪玷污。”尤索修士握着圣钥双手合十送客。
仆人们忙架起驴车准备离去,驾车的那位看到巴尔克却停下了驴车,露出恐惧的表情:“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打伤了少爷!”
“这个人好像是哥达。我下手有些重了。”巴尔克没有否认,昨天晚上在陆斯恩离开后,巴尔克也没有当场和哥达动手,只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要和哥达“谈谈”。
哥达自然是正中下怀,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先把这个独自留下的不知死活的家伙教训一下,再去找那个一张烂嘴诅咒自己的年轻人的麻烦。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是他没有料到自己一行六人,却被对方轻松放倒,哥达更是因为身先士卒想要发泄决斗时的窝囊气过于勇猛而遭受到了最重的反击。
“尤索修士,请你帮我们出这一口气,这个人就是打伤我们少爷的主谋!”驾车的仆人跳下马车,跑到尤索修士的身前,指着巴尔克大声说道。
巴尔克冷笑着,并不畏惧,倒不是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对付这些超越俗世的苦修士,只是他不能弱了气势,总不能就这么跪地求饶吧。
圣米延修道院在去年的修葺中,得到了来自哥达父亲的资助,瓦格纳家族对于资助艾斯潘娜王国境内的修道院总是不遗余力,和很多高级神职人员关系都不错,尤索修士也和哥达的父亲见过几次面,这位仆人相信,尤索修士一定会替哥达出这口气。
谁知道尤索修士只是看了一眼巴尔克和陆斯恩,目光在裴娜洛普身上稍稍停留,就转过身去,默不作声地往山上走去。
几个哥达家的仆人哑然指着尤索修士的背影,半响不敢做声。
“在等着我把你们踢下去吗?”巴尔克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驴子在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后,没命地跑开了,没有尤索修士,这些仆人可不敢和把他们少爷揍成重伤的巴尔克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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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个不小的麻烦。”裴娜洛普微微皱着眉头,她可知道瓦格纳家族在艾斯潘娜王国的地位,那可是麦尔肯公爵从来不肯主动招惹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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