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重整蛊教(1 / 1)
“一定是他搞的鬼,一定是!”空旷的神殿大厅中,格彩佬的声音显得格外冷厉。
格益佬淡淡地道:“我觉得,如果说尊者试图带领信众出山是违背了前辈尊者的命令,是大逆不道的话……那么我们幽禁尊者,试图以尊者为傀儡,就更是十恶不赦了。”
格益佬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众人半晌作声不得。耶佬和引勾佬显然已经归顺了尊者,现在格益佬又抱着两不相帮的中立态度,厅堂之内只剩下五个人了。
格彩佬和格德瓦互相递了个探询的眼神儿,正想说点什么,神殿武士的侍卫长宝翁悄然出现在门口:“诸位长老,又有四峒峒主和五寨寨主赶来神殿,求见尊者。”
格旎佬马上道:“你们先商议,我去见见几位寨主、峒主,安抚一番!”
格旎佬说完就溜之大吉了。叶小天把八大长老的至亲眷属都接出了山,他们在红尘里刚打了一个滚儿就被叫回了山,那心已经野了。至亲之人的态度,影响了格益佬和格旎佬。
格彩佬在八大长老中最为年长、德高望重,格德瓦虽是名义上的八大长老之首,也轻易不敢违逆格彩佬的意见。而现在她显得那般无助,这一幕看在格欧佬和格波佬的眼里,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格彩佬近五十年都龟缩在深山里的神殿,勾心斗角方面比起外界实在小儿科,现在直接把她的绝望和沮丧暴露在斗志本就不那么坚定的同伴面前,岂能不失军心?
直到大殿上只剩下她和格德瓦两人,格彩佬像只受困的老虎,在殿中徐徐地踱了一阵,咬牙道:“不如索性送他归西!如果让他重新掌权,别人或可放过,你我却一定要完蛋!”
格德瓦心中天人交战,挣扎良久,终于横下了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格彩佬旋开拐杖的把手,取出一只黑色的小瓶,便向叶小天的膳房走去。
令她意外的是,本该在膳房用餐的叶小天失踪了。
格德瓦沮丧地道:“神殿内的秘道在哪,如何开启,通向哪里,只有尊者才知道!看来,叶小天果真是上任尊者选定的继承人,否则他不可能知道这些。”
叶小天刚才正在膳房里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视而不见,独自嚼着牛肉干,喝着花瓶水。忽然秘道一开,李秋池和苏循天走了进来,叶小天一听八大长老之间裂痕已生,同时又有部落首领赶来参见,再听了李秋池做出的分析,马上决定:立即脱困。
此时,神殿一楼大厅的巨大殿堂里,四峒峒主、五寨寨主一共九人,正想恭请尊者率众前往雷神禁地献祭,以谢神恩。格旎佬从侧方一扇大门外走进来,刚想摆出神殿长老的架子呵斥众人一番,就听“轧轧轧”一阵机括声响,众人顿时愣住,一起扭头看去。
叶小天自神座前升起,正襟危坐,道:“你们今日来,可是为了前往雷神禁地祭祀一事?”
一位首领躬身道:“是!长老们说,这是我山中大吉之兆,所以想请尊者率领我等前往禁地拜祭。只是先前已有多位首领赶来,却无缘拜见尊者……”
叶小天“啪”地打了个响指,起身往外就走,道:“走吧!”
格旎佬手足无措,呆呆地问道:“尊者……要去哪里?”
紧随叶小天身后的李秋池拿折扇往他胸口一点,淡淡地道:“尊者要去见见候在寨中尚未蒙一见的诸位首领,以示神恩眷顾。怎么,这位长老有意见么?”
“我……没……”格旎佬吭哧地说着,就见叶小天已经大摇大摆走到了大厅门口,九位首领众星捧月一般随在他的身后,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样子,情急之下,忙也追了上去。
格彩佬和格德瓦赶到神殿门口,就见格欧佬站在那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格彩佬和格德瓦往远处看去,就见神湖之畔有数具竹筏,叶小天和九位部落首领正分别登上竹筏。
格德瓦怒声道:“格欧佬,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为什么?”
格欧佬冷冷地道:“格旎佬跟下去了,要拦也该是他拦着。”
格旎佬站在叶小天身后,时而偷窥一眼叶小天的背影,心中挣扎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拦阻不得,就鬼使神差地跟着上了竹筏。此时他愿或不愿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硬着头皮,与叶小天同乘这一条“船”了。
格哚佬的寨子距神殿给出的搬迁之期已经只剩下一天了,但是寨子里的人们一如既往,看不出一点要搬家的紧张忙碌感。叶小天一进入寨子,百姓们立即奔走相告,欢呼雀跃起来。
神殿里,格彩佬像只愤怒的女暴龙,在大厅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半晌,忽地站住,用拐杖重重地一顿巨石的地面,喝道:“走,我们去看看,他究竟要捣什么鬼!”
跟在她后面的格德瓦满脸苦笑,这个老婆子,比起阴险的格峁佬、油滑的格格沃来差得太远,或许自己当初就不该和她一起对抗尊者,然而时至今日后悔也来不及了。
……
格家寨里大排酒筵,叶小天坐在最上首,长老们和部落首领们分属教权系列和政权系列,应该分别坐在叶小天的右手边和左手边。依照资历深浅,同为神殿长老的格益佬本应该坐在叶小天右手边首位,其次是格旎佬,再次耶佬,然后是引勾佬,接下来才是准长老冬天。
可是,此刻的排位却是冬天居首,耶佬居次,引勾佬再次,接着才是格益佬和格旎佬。冬天是追随叶小天最久的人,而且在这次长老团和教尊对立的危局中,坚定地站在教尊一边。耶佬和引勾佬赞成叶小天出山之策,而且是八大长老中最先归附的两个人。
叶小天借此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凡拥护我的、信仰我的,才有出人头地的可能!即便你本来的地位很低,我也可以把你提拔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反之亦然。
而对面的二十多位部落首领,不但见证、而且认可了这种安排。传承了近千年的蛊教,由这一任尊者叶小天亲手发动的一次政变,就在这样微妙的态势中缓缓拉开了序幕。
格彩佬和格德瓦还有格欧佬、格波佬急匆匆地赶到了格哚佬的山寨,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叶小天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格彩佬等人,微笑道:“各位长老来了啊,本尊与各位长老、各位山寨首领相聚正欢,几位长老何不入席,一同饮上几杯呢?”说着,他往长老席末端的空座处指了指,这是他最后一次招安,也是他给长老们最后一次机会……
第一次为人所趁,是他警觉心不够,如果再给敌人第二次反扑的机会,那就是他愚蠢了。这个错他不会再犯!欲革新,必用铁腕手段,他已磨刀霍霍,现在只看对方如何选择了!
格彩佬把老脸一沉,道:“尊者,教中尚有大量事务不曾处理。尊者怎么能荒驰教务,来此饮酒呢?弟子恭请尊者回神殿主持大局。”
“啪!”叶小天把酒碗向桌上重重一顿,不悦地道:“格彩佬,本尊离山数载,山中安然无恙。怎么本尊刚刚回山,便有诸多教务非本尊不得处理?格彩佬,你不许本尊与诸部首领会晤,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你想软禁本尊,‘挟天子以令诸侯’?”
格彩佬气得脸都白了,可眼下叶小天比她占据优势,直接翻脸对她绝无好处。
格彩佬情知是没办法把他带回去了,脸色铁青地转身就走。格德瓦默然转身,一言不发。
格欧佬和格波佬惶惶然地跟在他们后面,叶小天忽然道:“格欧佬、格波佬,两位长老想来是有空闲的,何不留下小酌几杯?”
叶小天这是公开拉拢了,格波佬迟疑着看看叶小天,有些犹疑不定。正坐末席的格旎佬见状,情知这是自己表现的绝好机会,反正他既然坐在这儿,就已为格彩佬所不容。
格旎佬立即说道:“两位长老,尊者相邀,还不就席,那可是大不敬了。咱们老兄弟也很长时间没有一起饮酒了,何如坐下,共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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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欧佬顺势下台阶,满脸堆笑道:“格旎佬所言甚是。格波佬,咱们陪尊者吃几杯酒吧。”他既已做了选择,却也不肯独自反水,马上一扯格波佬,便在格旎佬下首坐了下来。
格彩佬把拐杖用力一顿,恨然离去。
神殿内,格彩佬躬着背,静静地坐在桌旁。格德瓦坐在对面用黯哑的声音道:“六个长老站到了他那一边,又有神迹撑腰,本就信奉蛊神的各大部落现在对尊者更是俯首帖耳。我们下毒没机会,行刺不可能,还能怎么办?”
格彩佬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凶狠的光:“也未必就没有机会,这般情况下,我们还是可以行险一击!事不宜迟,就近调动武装,就说格家寨拒不执行神殿安排,不肯搬迁,且对神殿多有怨尤,意图造反,令所调兵马趁夜袭击格家寨,纵火焚之!”
……
格哚佬的客厅里,叶小天在一张羊皮纸上写完赦令,盖好印章。怀揣尊者法旨的塔特部长老德旺,带领本族一千二百名骁勇善战的武士兵分四路,悄然赶到了金沙谷。
金沙谷是神殿最大的财源,大工头儿是格彩佬的人,对叶小天的手谕拒不执行,被德旺猝杀。四路伏兵扑向金沙谷,解除了护矿队的武装并集中看管。
那些矿工们和一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妇人和孩子被顺利解救。
格德瓦赶来法卢寨,对首领林侍提谎称格家寨悍然出兵包围了神殿,意图对尊者不利,命他立即带兵救驾。林寨主还以为格德瓦是要他带兵杀上神殿为尊者解围,因此二话不说,带领部落的兵马跟格德瓦杀奔神殿。
这个夜晚,双方都在紧张地忙碌着,争分夺秒抢占先机。
午夜时分,神殿附近。格德瓦对林侍提道:“情况有变,我们直接攻击格哚佬的寨子。派人去北面和西面纵火,阻其逃逸,我们从南面攻过去,不教他们逃脱一个!”
这是要屠灭全族啊!林侍提想要抗辩,又不敢得罪了这位神殿长老,只能从命。
寂静的深夜,火光突起。叶小天正站在远处一座山峰上,俯瞰着谷中那座山寨。格哚佬站在他旁边,浑身发抖:“畜牲!畜牲啊!他们居然下此毒手!”
前方一块突起的岩石上,苏循天心有余悸地道:“幸亏大人防了一手,趁夜把人撤上了山。这两个老不死的,心真够狠!要我说昨天就该趁他们来寨子里时一刀把他们剁了。”
李秋池道:“昨日格彩佬和格德瓦来寨子里,能不能杀?当然能!可是那样一来,首先就出师无名。在反迹未显时全凭一张嘴说下的罪名杀了格彩佬和格德瓦,也绝对没理由继续清洗其余党,彻底铲除后患。我觉得,就算他们不来放火,东翁没准会自己放上一把……”
李秋池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咳,扭头一看,就见叶小天臭着脸道:“我看起来真的那么阴险吗?”
……
山下,丛林中呐喊声起,有人用苗语大声鼓噪:“格彩佬、格德瓦背叛神教,意图谋害尊者!尊者有令,见者诛之!”
号令声一起,黑漆漆的丛林中亮起无数火把。格德瓦顿时面如土色,这时他已经明白,对手早已算准了一切啊!格德瓦的斗志登时崩溃,悲怆地一笑,当场横刀自刎。林侍提见状呆若木鸡,他如何还不明白自己是被格德瓦利用了,外边的伏兵真的是奉尊者令谕而来。
在获悉格德瓦自尽,林侍提投降后,格彩佬把她用来杀死叶小天的那枚剧毒药丸吞进了自己的肚子。神殿自她死去的那一刻迎来了它独一无二的主人:叶小天。
出于安全考虑,叶小天更换了一批格家寨的人作为神殿侍卫。此时,站在神殿第九重,威严如帝王的叶小天,真正的大权在握,再无人能掣肘他了。
叶小天站在高高的拱顶窗台旁,从侧面悄悄窥视着下面。他不敢露面,下面人山人海,他一露面,势必引起膜拜者的骚动。叶小天扭过头,对哚妮招招手,笑道:“来!你看看。”
哚妮连忙摇头:“那可不成!人家哪能和尊者站在一起,接受他们膜拜?”
叶小天笑道:“咱们还恩恩爱爱腻在一起呢,有本事他们也来看看呐!”
哚妮被叶小天的荤话逗得俏脸又红了起来,此时阳光从窗口斜照进来,把她的皮肤映得仿佛透明,那身衣衫也似翠羽霓裳一般,明丽不可方物,叶小天不禁怦然心动。
权力会刺激人的欲望,而年青力壮的叶小天更是旷得久了。这大殿很安静,没叶小天的允许绝不会再有一个黑巫婆似的人拄着拐杖走进来,叶小天心中浮起一个阴暗的念头。
他转身走过去,在哚妮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一把揽住了她的纤腰。哚妮讶然仰起脸儿,叶小天就霸道地吻了上去。哚妮轻吟一声,双臂柔柔地缠上他的脖子,踮起了脚尖儿……
哚妮软软地依偎在叶小天的胸口,忽然发觉,她一边被吻着,一边被轻轻地推着,竟已靠到了窗前,只要一探头就能看到神殿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叶小天把哚妮的削肩轻轻一扳,让她转身面朝拱顶石窗,然后轻轻一推一压。哚妮身子向下一伏,臀儿后翘,双手下意识地撑在了窗台上,然后就觉裙子被撩了起来……
“啊!不成!”哚妮顿时大窘,用力挣脱叶小天,红着脸儿逃开了。
眼见叶小天意犹不甘地迫近,哚妮合什求饶:“小天哥,好哥哥,你饶了哚妮吧。大白天的,下边又有那么多人看着,人家真的做不来……”
叶小天忽起邪意,想找点心理上的刺激,可眼见哚妮窘得满脸通红,也只得作罢,说道:“逗逗你的,紧张什么?”
这时,神殿之下忽然传出一阵号啕大哭,一群人哭得声嘶力竭、悲怆入骨、震耳欲聋。叶小天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自语道:“好端端的这是谁在号丧?”
叶小天一开始还以为是格彩佬或格德瓦的俗家亲人,不禁暗自佩服他们的胆量。尊者在山民心中较皇帝在臣民之中还要神圣,你见过哪个钦命的反贼被斩,家眷还敢跑去哭宫的?
外面的哭喊声传进了叶小天的耳朵:“尊者是我等再生父母,我等愿为尊者鞍前马后、报效至死……”
叶小天恍然:“我知道了,是流放于金沙谷的那批人到了吧?谢恩就谢恩,这劲儿哭的,好象我驾崩了似的。”
哚妮“噗哧”一声笑,赶紧又掩住嘴巴,偷偷瞟一眼叶小天,见他并未理睬自己的窃笑,不禁有些幽怨:“小天哥嘴上说着不怪,其实心里还是怪了人家不肯顺从他么?可……伏在窗台上被那么多人看着,真是羞死人了。人家一个女孩儿,又不像你是男人,可以那么不要脸皮……”
想到这里,哚妮眼珠忽然灵动地一转,闪过一抹狡黠之意。她踮着脚尖儿像只猫儿似的走过去,袅袅娜娜地走到叶小天身边,红唇轻启,娇滴滴地唤道:“小天哥……”
叶小天正看着广场上号啕大哭的矿工们,未及回答,哚妮已经红着脸儿蹲下去……然后只觉肥大的黑袍被人一掀,那只俏媚动人的小猫儿就钻了进去。
哚妮摸索着解开他的裤子,掏出那根坚挺的玉杵,爱恋地轻抚几下,檀口一张便吮住了那肥硕壮实的大肉菇。叶小天只觉火热湿润紧凑柔滑之中一股强大的吸力几乎把他的魂儿都一口吸走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啊!”叶小天的身子猛地一僵,轻搭在窗台上的双手用力扣紧了,无意识的一个动作,他便正式出现在了窗口。神殿广场前的信众忽然看见尊者响应他们的跪拜,顿时疯狂起来。
躲在黑袍下的哚妮没了顾忌,大口吞吐吸吮着叶小天的大肉屌,柔滑香软的巧舌撩拨、缠绕着别别直跳的粗壮阳具,小手摸揉把玩着鼓囊囊的卵袋,手指灵巧地抚弄着他的屁眼儿……快感是如此强烈,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和气氛中,叶小天身体僵硬,微微发颤。
面对神殿前黑压压的虔诚信众,叶小天抿着嘴唇,脸上慢慢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他一寸一寸地、缓缓地举起一条手臂。就在这时,叶小天憋忍已久的精液在哚妮的樱桃小口中如火山般喷发了,他那条有些僵硬的手臂忽然抽筋似的抽搐了几下。广场上的信众一见,以为是尊者向他们招手,欢呼声更是山呼海啸一般响了起来……
叶小天原本宣布七天之后前往雷神禁地祭祀雷神,这一天还是如期举行了。
许多远道赶来的部落首领到来后,惊讶地发现:尊者还是那个尊者,八大长老已经换了人。
现在的神殿第一长老是冬天,从后备长老一步登天成为首席长老,但其他人心服口服。就凭他在尊者被幽禁时果断站在叶小天一边,内外联络,为尊者的反击立下大功,这份忠心、这份功劳,首席长老非他莫属。
第二长老是耶佬,耶佬比引勾佬追随叶小天时间更久,而且一直住在叶府,所谓“潜邸旧臣”,其意义大抵如此。如此一来,引勾佬就做了第三长老。
叶小天这个“新内阁”不仅年轻化,更易接受新鲜事务,而且绝对的拥戴他。
金沙谷被释放的那些部落首领、部落长老以及神殿中有职司的高阶人员全都官复原职。叶小天借助这次危机,把有异心的旧派系势力一网打尽,全部换上了忠于他的人。
重整蛊教之后,叶小天还有一件大事要做,他的凝儿快被别人娶走做新娘了,绿帽加冕在即,他没功夫在山里头穷耽搁啊!
卧牛山上格家寨现在已经属于杨家了,杨羡敏象征性地驻扎了一百多土民壮丁。这些人每日里无所事事,三个饱一个倒儿,过得倒也逍遥。这一日,日上三竿时,王留川才懒洋洋的起床,昨夜赌钱睡得太晚,直到这时才睡到自然醒。
王留川打着哈欠走出去,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寨子中人来人往,个个眼生,王留川看看他们的模样,再看看他们的服色,忽然一阵寒意直上心头,身子一哆嗦,就尿了裤子。
一队执戈巡弋的士兵走到他面前,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讥诮地对他笑道:“我说你们还真能睡啊,我还以为回来就要打一场恶仗,谁想杨家堡就派来这么一群玩意儿,嘁!”
王留川提着裤子仓惶退了两步,急一转身,就见一个青衫年轻人,背负双手悠然走来,周围有十几个长老、酋领模样的人簇拥着他……王留川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王留川又是一个哆嗦,手一松,裤子一滑,便对叶小天来了一个“君子坦蛋蛋”。
叶小天从王海川的面前飘然而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不是叶小天有意忽略,而是今时今日地位如他,本就不可能注意到一只蝼蚁的存在。
王海川双膝一软,一下子萎顿在地。他们当初占领格家寨之时是如何的容易,今日失去格家寨就是如何的轻松。
眼看卷土重来的格家寨兵强马壮,一个个仿佛凶神恶煞一般,王海川又不免暗自庆幸:幸亏兄弟们昨夜昏睡不起,被人家轻而易举地夺了寨子。如果当时有人警觉,真的打将起来,就他们这一百多条性命,恐怕都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
叶小天带着那些长老和部落首领们,边走边布署安排着什么。李秋池远远看着叶小天,感慨地说道:“此人是天生王者啊。我只是看东翁如今种种举动,愈发觉得东翁智慧如海,绝非池中之物了。”
站在他身旁的苏循天道:“这话怎么说?”
李秋池道:“你注意到没有?这一次被东翁带出山来的部落首领,大多都是那些更换了首领的部落的新旧两派,东翁为什么刻意挑选他们出来?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那些人心中有怨气、有仇恨,但又不能任由他们对失势的一派进行血腥屠杀,挑起内乱,那该怎么办呢?”
李秋池说得眉飞色舞,继续道:“他们是被东翁解救出来的,心中对东翁存有感恩之心,又因经受的折磨太多太久,心中杀意郁积,正好适合去战场上冲锋陷阵,做一个悍不畏死的猛将。而那些受这次政变牵连而被免职的人呢,他们心中惶恐不安,唯恐东翁找他们的旧帐,又怕东山再起的那些老首领一旦腾出手来就会寻他们晦气,就更不会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苏循天击掌赞道:“妙啊!大人果然了得。难怪他能短短几年功夫就拥有今日之地位,这一石二鸟之术,运用得当真是炉火纯青。”
李秋池仰天打个哈哈:“非也,这可不是一石二鸟之术,而是一石三鸟。新旧两派现在都被大人带出来了,他们都会全力以赴以求建功立业,战场上自然勠力同心。几场大仗下来,就算不会化敌为友,就凭这份袍泽之情,也不会再置对方于死地吧?这份恩怨不就解了么!”
占领格家寨对叶小天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处,但想拿下老骥谷就困难了。于家两兄弟把老骥谷这座兵寨打造得牢固无比,它又位居老骥谷险要崇峻之处,强攻势必代价极大。
如今生苗再度出山,正是锐气如虹的时候,应该再巩固一下他们不可战胜的强大形象,所以这种需要付出重大牺牲才能取得的且无关全局而只是一地一隅的胜利决不可取。
叶小天心头忽地灵光一闪:“对啊!老骥寨既不能硬攻,何如智取呢?杨羡敏也是一个颇有小聪明的人呢!”
叶小天就住在格家寨里,一面派人去铜仁通知张雨桐和于珺婷,一面去邀请果基格龙,同时又派华云飞前往展家堡,伺机接近展凝儿,先向她通报一下自己这里的情形,叫她安心。
铜仁于府,于珺婷扶着栏杆,吐得一塌糊涂,懊恼地对侍女道:“把鱼统统撤走,以后我的饭桌上不许再有一点腥味儿。”
那侍女不敢多言,按于珺婷的要求换上一席清淡菜肴。
这时文傲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自从有了身孕,于珺婷已经把她和叶小天的事告诉了文傲,这是她的师傅,也是她的第一智囊,是于珺婷最信得过的人。
于家有了继承人,文傲当然高兴。他照看于珺婷长大,对她有种亦徒亦女的感觉,等那侍女走开了,微笑道:“土司怀了孩子,应该多吃些好的,如此娃儿出生,才能更加健壮。”
于珺婷苦恼地道:“我家四嫂比我早一个月有的身孕,我看她能吃能睡,活蹦乱跳的。为什么偏偏到了我这里,嗅见一点腥膻味儿就受不了,明明我比四嫂身子健壮得多。”
文傲哑然失笑道:“土司,这可与身子强壮与否无关。有些女子,妊娠反应重些,有些女子却百无禁忌,这个……大概与个人体质有关吧。”
于珺婷恨恨道:“说到底,还是这娃儿顽劣,都是他折腾我,跟他爹一个德性。那无情无义的坏东西,说走就走,出山则为土司,入山则为尊者。哼!恐怕他现在千娇百媚的神妃都不知纳了多少个,逍遥快活地做他的山中皇帝,早把人家忘了。”
文傲又是一笑,自袖中摸出一封书信递过去,道:“那可不见得,土司请看,这是什么?”
于珺婷目光往文傲手中信上一落,瞧见那落款,登时露出惊喜之色:“叶小天?”哪还顾得痛骂那无情无义的负心人,急急一把抢过书信,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红枫湖畔,庄前停着一排华丽的大车,旁边还有精壮勇武的百十名侍卫。这可是进京见皇帝,夏家自然要拿出最气派的一面,免得被人看轻了。
夏老爹和夏夫人正在厅上悄悄叙话。夏夫人面有忧色地道:“你也知道,咱那女儿一门心思要跟了叶小天,可是蛊教内部偏偏出了岔子,把他带回了山里。女儿对此还一无所知,来日知道只怕又要寻死觅活……”
夏老爹懊恼地道:“当初听说他做了土司,成了卧牛长官司长官。我就想,这也算勉强配得上我的爱女了,正等他上门提亲,谁知道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呢?所以这一遭你受封诰命,叫女儿陪你进京面圣谢恩,可以暂且让她避开。唉,拖得一日算一日吧,说不定等你们回来,叶小天已经解决了山中之事。嗨!女儿不叫人省心,这女婿也不叫人省心。”
万历天子自从见到莹莹的玉像,登时惊为天人,如此娇俏美丽的女子,他以九五至尊、当今天子,竟是从不曾见过。再有徐伯夷一旁煽动,不禁起了纳她为妃的心思。这心思不动还罢,一旦动了,那情思欲潮竟是再也不可遏止。
皇帝选纳妃子有正规程序,而且朱元璋规定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皇后娘娘须出自民间,以防大臣本就根基雄厚,再利用女儿的后宫之主身份,反过来威慑皇权。对皇妃本没有这么严苛的要求,可你架不住言官大臣们借题发挥啊。莹莹的父亲是受到排斥和戒备的地方自治势力集团的一员,如果他公开下旨纳夏莹莹为妃,恐怕夏莹莹还没进京,他已经被那些唾腺过于发达的文官们用唾沫星子活活给淹死了。
结果又是徐伯夷给他出了好主意,利用去年夏家曾进贡皇室大木和山珍为由予以嘉奖,但夏老爹前两年刚刚提了指挥使,不宜频繁升迁,加恩给他的夫人,封为诰命。
这样一来,夏夫人就要进京谢恩。父若远行,儿当侍奉膝下,母若远行,女当侍奉膝下,这是子女孝道的一部分。可以预料,那位夏莹莹姑娘有九成九的可能要陪伴母亲入京。
到时,一道中旨把她宣进宫,待生米煮成熟饭,百官知道也晚了,难道还能逼迫皇帝把一个已经破了身的女子赶出宫去?这也太欺负朕了。
万历皇帝一听大喜,马上按照徐伯夷的办法,给夏家下了一道圣旨。
“你是说,不需要凉月谷出兵,只是要我带着人出去转转,做做样子?”果基格龙按着膝盖,大马金刀地坐着,因为个头儿太高,即便坐着也要赶上叶小天站着了。
果基格龙仰天大笑:“你们听到了?这可是叶小天亲口求我的,哈哈哈!罢了,看在你低三下四求我的份儿上,我就帮你一下好了!”他站起来,洋洋得意地走了出去。
叶小天失笑道:“咱们还是按原计划,等格龙那边一有动作,曹瑞希中计,咱们就动手!”
大厅门口,于珺婷一袭青袍,鲜丽出挑的感觉,就像雪山顶上透出的第一抹新绿。
人常说少女如水,妇人如泥,似乎一旦有了男人,沾了污浊气,就不复原来的清丽脱俗。这一点在于珺婷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如果说她原本如同玉树琼枝,有种卓尔不群的清丽,现在的她只是稍稍多了那么一丝娇艳妩媚,反而愈增颜色。
“啊,我本来只是派人去传讯,并未指望你会过来,你怎么……”叶小天边说边迎上去。
于珺婷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地埋怨道:“你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不负责任的走掉之后,我和张雨桐互相戒备、互相提防,整日里食不知味、寝不安枕?”
能够维持到等他出山而铜仁不乱,于珺婷一定付出良多,叶小天很是内疚。他还不知道于珺婷已有身孕,否则更不知该有多么心疼了。叶小天歉疚地道:“实在对不住,事起突然,我也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若失言,任你处置好了!”
于珺婷乜着他,冷冷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好没诚意!任我处置?我能把你怎么样呢?不如你再好好想想,发一个更毒的誓。”
叶小天想了想道:“那么我若失言,就让你给我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这样够不够毒?”
于珺婷绽颜道:“这样还行!你要是再这样不负责任,我就移情别恋,喜欢另一个男人,甚至……是另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于珺婷忍不住又是“噗哧”一笑,忽然张开双臂,忘情地扑进叶小天的怀抱,紧紧抱住他,生怕他再次消失。当叶小天低下头来时,她忽地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忍了很久的泪不争气地涌出来,打湿了他的肩头。
曹瑞希帮着杨羡敏一鼓作气拿下了水银山、老骥谷和格家寨,然后就催杨羡敏交割事先许诺给他的一湖两山之地。杨羡敏本以为要夺取这三块地方需付出极大代价,所以才主动以割让他的领地为代价,以便换取曹瑞希的帮助。谁料他根本就是兵不血刃地顺利接管……
如果他占领这几处地方后,会有张家、于家势力出来阻挠,那么割地勉强也算物有所值,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谁料张家和于家却也是全无动作。
这一日,在曹瑞希的再三催捉下,杨羡敏实在拖延不下去了,只好取出地契,硬着头皮准备和他签署过户文书。
曹瑞希贪婪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曹某新婚燕尔之际,抛弃娇妻为你助拳。如今你土司也做了,水银山也夺回来了,还占了铜仁府那么大一块地方,总不会食言而肥吧?”
杨羡敏勉强笑道:“当然不会,瑞希兄你多虑了。”他百般不舍地正要在契约书上画押,一个家丁忽然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土司老爷,大事不好,格家寨人马重新出山了,他们已占领了格家寨,老骥谷紧急求援!”
杨羡敏一听大喜过望,欣然问道:“格家寨的人回来了?”
看到曹瑞希怪异的目光,杨羡敏赶紧又换上一副惊怒的表情:“格家寨的人回来了?”
水银山风云再起,石阡展家却是披红挂彩,一派喜庆气氛。因为今天是播州杨家到展家下聘的好日子。杨家统治播州近千年,家底殷实无比,家主既然要纳二夫人,这方面自然也不会寒酸了,聘礼足足装满了两条大船,依旧让赵文远担任下聘使。
展家嫁女,置办的嫁妆自然是全厅面。“全厅面”指的是女子一生中所需要的全部东西,小至马桶、针线,大至田契、房契,甚至还有棺材和寿衣,这叫“生死不求人”!
田妙雯依旧住在展府,珠帘外面,党延明正向田妙雯低声禀报着最新的消息。
“这个叶小天还真是有一身古怪本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这么快就收服了那些长老为他所用。这一次出山与前次不同,那时他只能小心利用手中掌握的几个部落的力量。而这一次,只要他愿意,山中生苗可以源源不断为其所用,此人再不可小觑了。”
田妙雯慢慢坐直身子,若有所思:“由此可看出,此人一心想出山,而且现在蛊教内部对他再也没有任何掣肘,这人对我将有极大的用处。他要打下一片天地,我要匡复一片天地,如果他都不是我的合作人选,本姑娘还能去与何人合作呢?”
田妙雯目中微微露出黯然神色,低喟道:“凝儿,姐姐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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