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骚干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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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大娘待小天真是太好了。可我们非亲非故,无名无分,我担心别人的风言风语影响大娘的清誉。”
“妾身不怕。不过呢,你既然有此顾虑,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你跟我儿罗小叶年岁相仿,不如就结拜成异性兄弟,这样我就是你的义母干娘,来往不忌,住进来就无不妥了。”
叶小天喜道:“其实我一见大娘就想起了我的母亲,心里大感亲近。大娘有此美意,小天敢不遵从?”
叶大娘眉开眼笑,眼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问道:“小叶,你怎么说?”
罗小叶心中千百念头翻转不停,他对叶小天颇有好感,可他也知道叶小天命不久矣。母亲守寡多年,刚才跟叶小天眉来眼去,他都看在眼里,而叶小天偷窥母亲胸前春光的眼神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两人如果住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叶大娘的目光渐渐冰冷,盯着罗小叶一言不发。
罗小叶凛然,他是纯孝之人,万不敢忤逆母亲,于是一咬牙霍然站起,对叶小天说道:“艾典史若不嫌弃,罗小叶愿与你结为异性兄弟。”
叶小天起身对罗小叶抱拳,欣然道:“既如此,大哥,你比小天年长,从今往后就是我叶小天的兄长了。”
罗小叶也抱拳回礼:“贤弟,待我去准备香案,咱们正式结拜。”
叶大娘却豪爽地一摆手:“古人一诺千金,咱们也不用搞那些俗礼。你们既有此心,以后互相扶持就够了。”
罗小叶说道:“那我就为贤弟收拾卧房,同时告知邻居亲友。待黄大仙岭之事解决,恭迎贤弟入住。”
“如此甚好,辛苦大哥了。”叶小天欣然落座。
酒足饭饱,叶小天起身告辞,酒意上涌,身子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罗小叶赶紧过来搀扶,叶大娘已经抢先扶住了他。叶小天的胳膊肘恰好顶在了叶大娘前胸,叶大娘不避反迎,肥软的奶子在叶小天的胳膊上颠颤着滚动。
罗小叶将叶小天送出家门,回到房中,见母亲躺在床上。他缓步过去坐在床边,看着母亲阖起双眼的安详面容,问道:“娘,你相中叶小天了?”
叶大娘眼皮一动,坦然道:“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会认他当义子。”
罗小叶不满地道:“娘,跟儿子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知道我说的相中是什么意思。”
叶大娘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儿子,缓缓说道:“你猜得没错,我就是相中他了。你父亲去世十几年了,娘为了你没有再嫁,也没找别的男人,忍得很辛苦,你不是不知道。”
罗小叶蓦然想起那日在母亲枕下发现的雕刻精细的木质角先生,当时母亲劈手夺过去,脸红得如同渗血,他也闹了个大红脸。后来,他曾试探地问起母亲是否想改嫁,他作为儿子不会阻拦,结果母亲一口回绝。
“可叶小天是一个外乡人……”
“那又如何?这不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么!你看咱们三人之间的缘分,他跟我同姓,你的姓名跟他又重合了两个字,他刚来葫县就救了我,这次找你帮忙又正好孤身到了咱家。”
见母亲铁了心,罗小叶知道此事不可逆,心中核计:叶小天不久就会毙命,葫县的官吏其实都在利用他,那自己为何不多利用一些呢?母亲春情难耐,找别的野男人他还不放心,但叶小天无疑是最佳人选:他在此地举目无亲,事后一死不留痕迹,娘最多伤心几日也就罢了,不会影响他和母亲的清誉以及今后的正常生活。
“娘不会招赘他吧?”罗小叶仍有些担心。
叶大娘笑了:“当然不会,否则今天席上也不会让你们结拜成兄弟了。”
罗小叶咬咬牙,道:“既如此,儿愿意帮母亲达成心愿。”
叶大娘激动地坐起来抱住了罗小叶,在他的脸上亲了几口,嘴里叫道:“好儿子,娘今天开心死了。”
罗小叶一直不成亲,其实在心里恋母极深,见母亲如此激动,心里有些酸涩。叶大娘此时身上仅穿小衣,将他紧抱在怀中时两个圆滚滚的乳球在他胸前抵磨,让罗小叶也情动不已。他将母亲紧紧搂住,感受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滋味,闻着母亲身上的女人幽香,理智渐失……
罗小叶闭上眼睛,也在母亲脸上亲吻不止。叶大娘十分开心,借着酒意迎合着儿子的热情,阖眼亲着儿子。好巧不巧,两个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母子俩都惊愕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却没分开,甚至贴得更紧了。
良久,罗小叶眼里情火大炙,伸出舌头想探入母亲口中。叶大娘紧闭牙关,只肯让儿子舔舐她的嘴唇,身子颤抖着发出了娇吟。
罗小叶双手松开母亲,魔爪却探到她的胸前,突袭那两座肉峰。
叶大娘让儿子摸了几把奶子,这才推开了他,腻声说道:“儿啊,娘知道你的心思。只要你肯尽心,娘不会亏待你的。”
罗小叶还想抱住母亲,叶大娘却躺了下去,淡淡说道:“刚才饮酒过量,娘想歇息会儿。”
罗小叶看母亲态度坚决,知道今天到此为止了。他不舍地起身离开,心里激动得无以复加,感激叶小天拨动母亲的春心,让他今天跟母亲也实现了突破。接下来他会尽力促成叶小天和娘的好事,希望娘能如刚才所说,不会亏待了他。
叶小天一路走去,心中暗记一些方便藏人与隐遁的街巷胡同。他东张西望,刚从一条小巷抽回视线,赫然就见眼前站定一人,一袭苗装,周身银饰,明艳照人。
叶小天心中突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逃走。
展凝儿见到是他,心中气极,粉拳一攥便扬在空中。可是还不等她打下去,叶小天已经怪叫一声,迅捷无比地蹲到了地上,双手抱头护住后脑,以臂肘夹住双耳,护住面门,同时借下蹲双膝蜷曲的动作护住了胸腹要害。
叶小天自幼在天牢中厮混,所以懂得这最大限度在殴打中保护重要部位的动作。展凝儿可不知他出身,一瞧这厮摆出一个不揍他简直就是天理不容的标准肉沙包姿势,心道:果然是个贼油子,一看就是被人打惯了的。
展凝儿一提裙裾,抬起脚来……
“凝儿姑娘!”一道福音从天而降,那是拯救天使徐伯夷的声音。
展凝儿突然定住,慢慢放下脚,松开裙袂,优雅地转过身,脸上已经奇迹般地换了一副温柔羞涩的笑容:“呀!徐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叶小天看在眼中,心头一阵恶寒,再看看正一脸温暖笑意看着展凝儿的徐伯夷,心道:“凶女人,活该你被人骗,我就不告诉你。等你失财又失身,哭天呛地寻死觅活的时候,我会很开心的,哈哈……”
叶小天贴着墙角偷偷溜走,展凝儿用眼角余光早就瞄到了他的举动,可是这时正在扮小淑女,也只能任他离开了。
次日一早,叶小天领着三十名捕快、五十名民壮独行,罗小叶自去点一百名巡检司官兵另行上山暗中策应。
叶小天带着捕快和民壮浩浩荡荡赶到城边,就见罗大亨挎着书包站在城门处。
叶小天快步迎上去,罗大亨开心地道:“我爹说,我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解决,今日随你往黄大仙岭,去了结那桩混帐事。回来之后,我爹会交待我一桩买卖,如果我能圆满完成,从此便不用读书,安心经商便是!”
叶小天听罢,也为自己的兄弟感到高兴。
叶小天率众出了县城,一路往黄大仙岭走。路上行人渐多,有男有女,渐渐与他们混作一支队伍。叶小天纳罕地询问,才知那些人并非去赶集,他们都是去黄大仙岭看热闹的。
叶小天看看那挑着担的彝家小货郎、背着一篓水果的苗家小阿妹,再看看那把小孙子绑在后背上,拄着拐杖,欢天喜地往前走的老汉,登时有些无语了:此地民俗,还真是与中原大不相同……
到了黄大仙岭下,叶小天抬头一看,就见高高一座山峰,雄峻奇伟,怪石嶙峋,难怪被人穿凿附会地引出了什么黄大仙的故事。叶小天把袍袂往腰间一掖,道:“走吧,上山!”
罗大亨抬头望了一眼山峰,叫苦不迭地道:“以前光听说黄大仙岭黄大仙岭的,要是早知道这么高,我就不说在这儿比了,到我家门口决斗该多好。”
叶小天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怕气不死你爹?少废话,上山!”
罗大亨虽胖大,身子其实并不壮。才爬到一半,罗大亨就汗流满面,气喘吁吁了。
叶小天无奈地抬头看看天色,对李云聪吩咐道:“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你先上山一趟,告诉他们,就说公证人正在登山途中,叫他们稍候片刻。”
李云聪不悦地道:“大人,这事儿随便指派一个人就可以了,卑职好歹也是一个吏典,这跑腿报信的差使……”
叶小天神色一冷,训斥道:“他们?他们还要留着力气呢,一旦真的发生意外时,他们就要替本官打打杀杀。到那时候,你也拔刀上阵吗?”
李云聪含忿咬了咬牙,应声道:“是!”便气鼓鼓地向山上爬去。叶小天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既然你小子一直跟我作对,现在有机会,怎能不作弄你?
山下一处小院里,几个青衣大汉正与一家三口剑拔弩张。一个青衣大汉冷冷地道:“我说你们一家人,怎么就四六不懂呢?那张虎皮是齐木齐大爷看中的,你们就算耳朵塞了驴毛,也该听说过齐大爷的名声吧,竟敢不卖!”
院子里站着一家三口,中间一个相貌憨厚衣着朴实的中年妇人,手里却提着一把菜刀。旁边一个脸色阴沉、雄壮如山的中年汉子,手中持一杆钢叉。站在妇人另一侧的是一个紧攥狭长锋利钢刀的少年,正是刀捕鱼、箭射虎的华云飞。
华云飞愤怒地瞪着那几个大汉,恨声说道:“一张完好的虎皮,你们才出五钱银子就想买走,你们这是买还是抢?老虎是我猎的,我说不卖就不卖!”
一个大汉冷笑道:“这张虎皮,可是我们齐爷看上的。我们齐爷看上的东西,还有别人敢要吗?你不卖,难道留在家里生虫子?”
华老爹沉声道:“各位,我们华家只是这山沟里的一个小小猎户,跟齐大爷自然没法比。可这虎皮是我们家孩子猎的,卖不卖在我们,五钱银子买一张上好虎皮,到了哪儿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当先那名大汉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有些狰狞,冷声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们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们齐大爷做对,是不是?好!有种!敢得罪我们齐大爷的人,数遍葫县,大概你们算是头一家。华家是吧?成!我这句话儿撂在这里,青山沟从此再没这么一户人家!走!”
大汉一挥手,领着冷笑连连的几个大汉扬长而去。华老爹父子愤恨地瞪着他们的背影面无惧色,只有华大娘看了丈夫一眼,再看看儿子,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虑。
山顶上,县学两派学子呼朋唤友,找来的尽是族中剽悍善战的勇士,双方各执刀枪,杀气腾腾。一个县学的学生们想要一较高下,比的居然不是吟诗作赋,而是刀枪剑戟,这也算是贵州一景了。
不过这样的节目显然才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吟诗作赋那种高雅的玩意儿怎么能与劳苦大众同乐呢?你看这刀来剑往、喊打喊杀的,最好再见点血,那多有看头。
准备决斗的双方学子虽然瞒着各自的长辈,可是同辈之中自然有要好的朋友,还有的人已经有了亲密情侣。这种事自然不会瞒着他们,这些人都赶了来,男的助拳,女的助威。
小阿妹们穿着节日的盛装,五彩缤纷、光鲜亮丽,站在学生队伍中间,开心地唱起了甜美的山歌:“哎~~~要唱山歌快快来啰喔快快来,一男一女唱起来呀啊唱起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啰,一棵松树难~~成~~林哎~~~~”
对方队伍里马上跳出一个身材魁梧,身披半身皮铠,手执三股钢叉的学子,纵声回应道:“哎~~~要唱山歌并不难啰并不难,妹会唱来哥会还啰哥会还,唱只金鸡配凤凰哟,唱棵桂花配牡丹……”
小货郎摇着“拨浪鼓”高声吆喝:“破布头、破鞋头、头发兑针线。来,小人要甜甜,姆妈要针线,老太太要夹发针。来,旧铜烂铁有勿有?”
旁边一个挎着筐子的大婶儿马上以比他高亢一倍的声音喊起来:“鸡子换杏儿,鸡子换杏儿,一个鸡子七个杏儿……”
山上又是做买卖又是斗山歌的热闹非凡,久等公证人不来的人们倒也不觉烦闷。山歌唱到后来,发展成双方斗嘴,一位斗嘴斗输了的“族花”级美丽小苗女当场宣布,谁能代表本派学子斗败对方学子,自己就立即嫁给他,姑娘的豪言壮语马上赢得一片热烈的掌声。
罗小叶率领手下一群官兵,一开始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是一等叶小天不来,再等叶小天还是不来,双方学子又一直没动手。罗小叶无奈,只好带着自己的人选了一块山坡地,无聊地坐下等候。
罗小叶一开始还觉得那些卖小吃卖零食的商贩跑到山上实在有些夸张,可是等到正午的太阳从天空掠过,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小商小贩真的太有先见之明了。
大家都有些饿了,纷纷掏钱买吃的,小商小贩们赚得眉开眼笑。后来实在饿得捱不住,连罗小叶都掏钱使唤人去买回四个包子、两个茶蛋,就着山泉水吃起饭来。
叶小天陪着罗大亨,率领捕快和民壮,终于步履蹒跚地登上了山顶。
唱了一上午、跳了一上午,如今胡乱用过午餐,正散坐在树荫下、礁石旁消食儿的人们纷纷站起来,兴奋地大叫:“公证人来啦!可以打架啦!”
那些县学的学生见罗大亨终于赶到,马上向他迎上来。有人责怪罗大亨姗姗来迟,更有人迫不及待地便道:“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慢来慢来,我还有话说!”罗大亨说着,从书包里掏出文房四宝,对学子们道:“都有谁要参加决斗啊?过来报名。至于决斗些什么,一会儿咱们再详细研究。”
众学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报名?报什么名?谁想参加那就参加啊!决斗些什么还要研究吗?真是岂有此理,这是决斗啊!当然擅长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到对方服,不服打到死!”
大亨的嘴角都快撇到耳朵根儿了:“要不我说你们不学无术呢。是文斗还是武斗啊?斗一场还是三场啊?这些不先定下来,那还要我这公证人做什么呢?参加决斗的人数不定下来,那如何保证我们的决斗公平公开公正呢?”
众学子听得莫名其妙,有人勉强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大亨眉开眼笑,指着他道:“孺子可教,这就对了!首先呢,你们双方要到我这里报名,你们都有什么人参加,两边参加的人数要相当,这样就要先有一个内部的选拔过程了……”
罗大亨还没说完,众学子就不满了,有人大声叫道:“凭什么?我兄弟多、朋友多,不行啊?他们愿意帮我,不行啊?”
另外有人就嚷:“你不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才一向飞扬跋扈吗?要不是你人多,老子早就把你干趴下了。”
大亨叹道:“你们现在知道公平的重要了吧?如果不限定人数,就算你们今天打过,输的人也会口服心不服。”
不远处,叶小天和罗小叶已经走到一起。
罗小叶看了叶小天一眼,问道:“你打算如何制止双方决斗?”
叶小天道:“眼下哪有准主意,只能见机行事。不过我觉得这些学生不过是因为口角而引发了意气之争,不妨利用大亨的公证人身份诱导他们一下,给他们双方一个台阶。若能让双方不动刀兵而解决问题,方为上策。”
罗小叶道:“你的上策如果行不通呢?”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上策行不通,那就只有采用中策了。”
眼见那边罗大亨费尽口舌却被群情汹汹的学子们围在中央,叶小天排众而出,大喝一声“统统住口!”站到罗大亨面前。
叶小天神色凛然,大声疾呼道:“你们都是山中部落首领子侄,家族长辈们把你们送到县学里,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允文允武。可你们一遇到事情,从来不去想如果不动武能不能解决它,这不是有负长辈厚望吗?古语有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们到县学读书,学的正是劳心之术啊!现在,放下你们的刀,试着用智慧来解决问题。如果有人执意不听本官良言相劝,本官也只好公事公办,把他逮捕法办!”
叶小天说完狠狠一甩袖子,冷冷地瞟过这些二世祖的脸,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到一丝羞愧甚至惶恐的神情,可惜面前一张张面孔都毫无表情。叶小天暗暗蹙眉,心想:“怎么回事?莫非他们学识太浅,我的话太文绉绉了?”
人群中“嗤”地一声冷笑,有人用揶揄的语气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跟我们掉书袋啊?好!那就请你典史大人向我们展示一下,如何用你的心,来治我们的力吧!”
肃静了半晌的二世祖们脸上露出一片戾气,慢慢向叶小天逼近。
叶小天脸色大变,他本以为这些浑人只是不谙世事,既然大亨用骗的不管用,自己用哄的应该就能对付,却不想这些人竟是油盐不进、人事不懂。
眼见他们纷纷举着刀向自己逼来,叶小天也有些慌,一边急急后退,一边大声嚷道:“你们不要过来!伤害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叶小天和罗小叶带人上山本来是为了阻止两派学子决斗,事先可不曾想到叶小天会引火烧身,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叶小天仓促之间被围,他们都在外面,想冲进去又不能伤了那些学生,要救叶小天出来谈何容易。
眼见几十口雪亮的钢刀汇成一片刀林临近,叶小天急急后退,慌张四顾,忽见旁边不远处一棵青松,松下有个苗女,正以手掩口向旁边一个男子低声交待着什么。
这小苗女一身银饰闪闪发光,腰间还佩着一口精致小巧的弯刀。叶小天想也不想,立即一个箭步窜过去,伸手拔出那苗女腰间佩刀,一勒她的脖子,就把刀架在了她的粉颈上:“统统不许过来!”
那些学生果然站住了。
叶小天又大叫道:“退开!统统退到二十步之外!否则,这小丫头就死定了!”
原本陪在那小苗女身边的大汉咬牙切齿一番,回头大吼:“退开,都他娘的退开!”
说也奇怪,那些向来目中无人的学生居然听了他的话,纷纷向外退开。其中也有几个不肯听的,也不知别人对他耳语了几句什么,登时脸色一变,也是纷纷退下。
叶小天心道:他们对同族果然特别关切,有人质在手,生命之危谅来没有了,说不定我这一搅和,还把他们的决斗也搅黄了。至于他们回头想寻我晦气……嘿!丢给花晴风、孟庆唯那帮家伙头痛便是。
李云聪站在外围看得呆了,这究竟什么情况,艾典史究竟是官是匪啊,怎么……劫持起人质来了?
叶小天冷冷一笑,横眼向那些学生们睨去,却见那些人虽然变了脸色,可看着他的目光却很奇怪,有些很凶狠,有些很古怪,好象……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叶小天正觉奇怪,被他用刀挟持的小苗女却是微微回头,向他斜斜一睨,冷声道:“先是设计利用我,再是花言巧语骗我,现在你居然敢把我劫为人质了……你好!你的胆子真是比天都大!”
叶小天定睛一看,失声叫道:“凝儿姑娘!”
他这一惊,搁在展凝儿颈下的弯刀便下落了三寸。几乎在他刀子下落的同时,展凝儿身不动肩不晃,一条右腿却突兀地抬上了肩头,靴面正正儿的抽在叶小天额头。叶小天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噔噔噔”连退三步,一跤跌坐在地,手中的弯刀被展凝儿劈手夺回。
展凝儿阴着脸,一步一步向叶小天逼近。叶小天心头寒气直冒,眼见一双鹿皮小靴已经踱到面前,叶小天突然举起了一只手:“交易!你放过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展凝儿先是一呆,随即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又想骗我?你当我还会上当!”手臂一振,雪亮的刀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
“徐伯夷!”叶小天不敢怠慢,急忙说道:“我用徐伯夷徐公子的大秘密,换你放我一马,怎么样?”
展凝儿有些疑惑:“徐公子……什么秘密?”
叶小天顿时笃定下来,“嘿嘿”地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很潇洒地拨开展凝儿的刀,从地上爬起来,正了正衣冠、掸了掸灰尘……
展凝儿一脚踹在他的腿湾儿,叶小天一下子墩在地上。展凝儿凶巴巴地道:“放你一马,不代表不能揍你一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敢装模作样,我自己问徐公子去。”
叶小天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咬牙切齿地想:“恶婆娘,这么凶!给人家骗得团团转,还拿人家当宝贝!如果不是看你背景很大,我不想惹麻烦,早使出降魔手段,叫你雌伏于我的胯下……”
叶小天在心里吹着牛皮发着狠,再一抬头,却是满脸堆笑:“凝儿姑娘,既然是秘密,徐公子又怎么会说给你听呢?这件事也就只有在我这儿,你才可能听得到。”
展凝儿瞪着他道:“快说!”
叶小天道:“好!徐伯夷家里的情况,凝儿姑娘可知道?”
展凝儿道:“他家?他家隐居深山,家中现在只有父母高堂……”
叶小天“哈”地一声,说道:“这就是叶某要对你说的大秘密了!徐伯夷其实并不住在山里,他……凝儿姑娘,你要先发誓,只要我告诉你这个大秘密,你绝不动我一手指头!”
展凝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本姑娘一言九鼎,还会诳你不成!我展凝儿向蛊神发誓,若你对我透露徐公子秘密,我绝不难为你,若违此誓,万蛊穿心!行了吧?”
叶小天道:“徐伯夷的家并不在山里,就在葫县县城。他也没有父母高堂,倒是家里有位结发妻子。凝儿姑娘,你听懂了么?”
展凝儿如遭雷击,踉跄退了两步,突然又冲过来,把刀架在叶小天脖子上,大喝道:“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叶小天道:“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他县学的同学全都清楚……”
展凝儿的脑海里轰轰直响:“难怪他从不让我去县学找他,说什么恐人非议;难怪他从不带我去他家里,说是他家教甚严,中举之前不敢谈婚论嫁。原来……原来全都是骗我……”
展凝儿心一酸,手一软,“当啷”一声钢刀坠地,以手掩面,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展凝儿这一哭,四下里不明底细的围观群众看向叶小天的眼神儿就有些变了。他们可以不把汉人朝廷放在眼里,可是他们对本地故老相传的统治阶层却敬畏莫名。
叶小天看着不顾形象地跪在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展凝儿,轻轻摇了摇头:“唉!都说苗女多情,可你再多情也不能这么轻率就相信一个人吧!读书人心眼儿很多的……”
叶小天同情心发作,略一犹豫,就往袖中摸去。摸了两把,才发现今早换了衣服,忘记把手帕带上。他核计了一下,从腰带上抽出折扇,用扇柄轻轻捅了捅展凝儿的肩膀。
展凝儿抽抽嗒嗒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道:“干吗?”
叶小天道:“我没带手帕,给你扇子。”
展凝儿茫然道:“给我扇子干吗?”
叶小天叹息道:“把眼泪扇干……”
“放屁!”展凝儿竖起眉毛骂了一句,突然“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叶小天顿时一呆,这丫头梨花带雨的,忽然破涕一笑,颇有一种银瓶乍裂的惊艳。
展凝儿起身,拭拭颊上泪痕,抬眼一看,就见四周黑压压一片,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展凝儿顿时大窘:“自己方才那般软弱难看的样子,居然都被人看到了……”
展凝儿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地喝道:“你们看什么看!不是上山决斗来的么?到现在都不动手,难道你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杀呀!杀呀!”那些当地山苗立即响应,其他部落的学子毫不示弱,双方刀枪并举,大战一触即发。
叶小天大急,高声喝道:“不许动手!”飞也似地冲过去,挡在双方中间,舌绽春雷地大喝道:“本典史命令你们,退后!谁也不许动手!谁要打,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叶小天这句话说得正气凛然、掷地有声,王八之气风雷大作!奈何,这些暴力型学生都是山里人,不大认识王八。所以……叶小天很悲剧地被他们碾压了,人家真的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一场混战,兵器碰撞声铿锵不绝。片刻后,一条人影连滚带爬地从叱喝拼杀的混乱战场中爬出来。叶小天现在总算明白葫县那些官员为何全做缩头乌龟,这些野蛮人果然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啊。
叶小天发髻歪了,儒衫也破了,脏兮兮的扭在身上。他懊恼地脱下袍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光着脊梁无奈地看着混战的双方。
展凝儿负着双手,乜着他的狼狈相,鄙夷地道:“连胸毛都没有,你还去跟人家比壮!”
叶小天心火正盛,立即反唇相讥道:“你不也没有?拽什么拽……哇!”一语未了,叶小天便惨叫一声,横空飞出,落入混战双方脚下。
混战双方对此不明飞行物根本不理睬,打得热火朝天。叶小天手脚并用,从他们脚下飞快地逃出来。展凝儿见了,眸中不觉有了一丝笑意。
叶小天逃到展凝儿身边,怒吼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你有胸毛?来来来,你让我见识见识……哇!”
叶小天腾云驾雾一般,再度飞进混战人群,然后像只不死小强一般,顽强地从人堆里爬出来。展凝儿唇边牵着一丝笑意,对狼狈不堪的叶小天道:“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士可杀,不可辱!”叶小天双眼通红,鼻息咻咻,好象一头斗牛,恶狠狠地瞪着展凝儿。见地上有根歪歪扭扭的树根,叶小天二话不说,冲过去拾起树根,就向展凝儿扑去。
展凝儿知道叶小天根本不会武功,虽见他面孔扭曲,两眼通红,瞧着很是可怖的模样,却是一点也不怕,甚至故意不闪不避,负手傲立,冷冷地看着叶小天向她冲过来。
叶小天冲到展凝儿身边,大吼一声,树根就向展凝儿的纤腰横扫过去。
展凝儿轻笑一声,小蛮腰轻轻一扭,就避开了叶小天势若雷霆的一击。
可是,展凝儿忽略了一点,叶小天手里拿的不是刀也不是枪,而是一根歪歪扭扭、状如虬龙的树根,树根上还有几根分裂出的枝杈,她让开了树根的主干,却没让开枝杈。
只听“嗤啦”一声,展凝儿的石榴裙就随着叶小天手中的树根扬到了半空,仿佛一面红旗,正迎风飘扬~~~正在混战的双方反应稍稍慢了一些,但是空中那面飘扬的“红旗”煞是扎眼,他们看到了红旗,接着就看到了只着一条裈裤呆立当场的展凝儿,正在喊打喊杀的学子们惊呆了。
穿着裈裤当然不致于让展凝儿春光外泄,但是女儿家怎么好穿着一条裈裤就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那可是内宅春闺,与丈夫相处时的穿着打扮啊。虽说苗女大多不守中原习俗,可展家几百年的土司世家,又岂是普通苗女?
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就是叶小天,对于危险嗅觉特别灵敏,当他发现整个黄大仙岭上一片寂静,连风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之后,叶小天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黄大仙岭上,所有人肃立,目送本县典史艾大人,手举一杆“红旗”,向山下飞奔而去,片刻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展凝儿吼道:“抓……抓住他!给我抓住他!抓~~住~~他~~~~~”
苗家汉子们最先反应过来,朝山下追去。其他人大概是想去瞻仰一下叶大英雄的风采,也一窝蜂地朝山下涌去。
黄大仙岭上顿时空空如也,只剩下满地垃圾,一片狼藉……
叶小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山下,脸上汗水如浆,回头一看,山路上络绎不绝,无数的人追了过来。叶小天暗叫一声“苦也”,奋起余力继续逃命。
叶小天扛着“旗儿”,好象巡山小妖似的跑出山坳,恰好看见一个老太婆侧身骑在一头小毛驴上,前边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后生牵着缰绳。
叶小天如见救星,气喘吁吁地喊:“站……站住!下……下来!快下来……”
老婆子眼神儿挺好,一看叶小天,光着膀子,发髻歪着,满头大汗,肩上扛着一根木棒,木棒上还挑着一件石榴裙,登时大惊失色:“莫非碰上了采花贼?老天爷,老婆子的清白身……”
还不等老太婆呼天呛地号啕一番,叶小天已经冲到面前,一把将那没有四两重的老太婆从驴背上抱下来。老太婆百忙之中悲怆地吩咐孙子:“小四儿,快去村里喊人……”
叶小天道:“喊什么人?我……我是官……官府的人!”
老太婆连踢带踹,哭叫着道:“官府的人也不能强暴妇女啊!”
叶小天一呆,赶紧松开老太婆,啐道:“你想得美!我有……公事在身,现在征用……你的驴子!”
叶小天一把抢过驴缰绳,把石榴裙往老太婆怀里一塞,说道:“这是征驴钱,回头你们去县衙里领驴!”叶小天把“小红旗”给了老妇人,树根可没给她,眼下还要靠它傍身呢。
叶小天一路逃一路回头看,那些追兵不像他是在逃命,舍得使足浑身力气,所以众人越追越远。叶小天心里一松,这才专心赶路。
叶小天骑着驴子拐过一片青纱帐,后边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叶小天大急,正要冲进青纱帐躲避,仓惶间回头一看,只见一人骑着骏马飞奔而至,却是罗小叶。
罗小叶追上叶小天,没好气地问道:“典史大人,这就是你的下策?”
叶小天干笑道:“当然不是。这只是事急从权、临机应变的手段。”
说到这里,叶小天忽然有些沾沾自喜,仰起脸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罗小叶:“他们都追我来了,决斗之事应该不了了之了吧?”
罗小叶苦笑道:“黄大仙岭之难虽然解了,可咱葫县县衙之难也就来了。我听说那被你扒了裙子的小苗女很有身份。典史大人,你还是……多多珍重吧……”
进了城门,罗小叶便和叶小天分手,回自己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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