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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傅征轻轻眯上眼睛,陷入了回忆,“十三年前,我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刚刚考入x大的第一年,觉得能离开家过着自由的生活真是美妙极了。”

“那时候我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太好。我父亲是R大的教授,母亲是R大附中的老师,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小我一岁半。”

“和家里关系不大好的原因现在想想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是长子,父亲对我寄予的希望也相应要重一些。他希望我去学医,我却不愿意,报考时执意要来x大读经济,到最后家里也拗不过我,只得随我去了。我不读R大医科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不想总在父亲的余荫下过活。”

“老头子跟我生了好久的气,我打包行李去住校的时候,他也不愿意送我。我那时乐得没人管,全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事,是真的算不得什么。老头子除了固执一点儿,其他都好得很。我身为长子总是该多担一些,可当我懂的时候,已经晚了。”

傅征神色复杂地摇了摇手中的玻璃酒杯,看着那晶莹的液体呆愣了一会儿。

就在袁艺以为他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傅征又开了口。

“我弟弟死了。”

“……”

“从九层楼上跳了下去,当场毙命。和他一起自杀的还有一个高中学生,本来也是想跳楼,结果看见我弟弟摔了个稀烂,吓得尿了裤子,动弹不得,最后哭着去报警了。”

傅征抬起头,冲着袁艺温柔地笑着,仿佛讲得根本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一样。

“他那年才十六,还什么都不懂。就那么死了。”

“等等!”袁艺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傅征伸手拽住,“我对你的弟弟的遭遇……很同情。但是你说这个……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傅征微笑着拉着满面通红的年轻人的手,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你听我继续讲。”

“我弟弟是夜里跳的楼,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我回到家里,跟着妈妈操持后事,忙得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而我家老头,接到噩耗后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死在急救室里。抢救过来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我们开始还没注意,以为他就是伤心过度,加上他平时就少言寡语,所以没放在心上。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发现,老头子是真的糊涂了。”

“弟弟的丧事都处理完了之后,我准备返校。临行前去他屋里看看。老头子一个人坐在窗前,对着盘象棋发呆。我进去的时候,老头儿竟然抬起头冲我笑,招手让我进去陪他下棋……天知道我都快一年没跟他讲过话了。我们爷俩赌了一年的气,谁都没搭理过谁。”

“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叫了一声爸。我说,您好好的,要保重身体。”

“老头子像没听见似的,冲我一个劲儿地乐,他说,傅程,你别又耍赖,赶紧陪我把这盘棋下完。”

“……”

“我说,爸,我不是傅程,我是傅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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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皱着眉头问,傅程跑哪儿玩去了?”

“我刚想要说些什么,我妈从外面跑进来,拉着我出门小声跟我说,就让他这样吧。别跟他解释了,他受不了。”

“我弟弟和我老爸都被我妈惯坏了。”傅征揉着额头苦笑,“出了这种事,谁受得了呢?”

傅征看向袁艺,那亮晶晶的黑色眼眸里有痛苦,有不解,还有其他很多奇怪的东西。

“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的。逝者已逝,不管你能不能承受,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我回到久别的宿舍。班上的同学陆续过来看我,劝我节哀。晚上快睡觉的时候,宿舍的人忽然想起件事来,说是我回家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寄给我的,但是没有发件人署名。”

“我拿过信,一看那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谁写的了。”

“你弟弟?”袁艺小声问。

“没错,是傅程。”傅征抿了口酒,把杯子重放回桌上,“你知道他为什么自杀么?”

“……”

“是殉情哦。”傅征哈哈大笑,“有意思吧,两个男的手拉手要殉情,结果自己死掉了,殉情对象不想死却活了下来。”

“傅征……”

“等等,还有更有趣的呢。”傅征冲着年轻人眨了眨眼睛,“那时候你才三四岁,可能还不记得。你妈妈当时是R大附中的老师哦,还是傅程的班主任。”

“……”

“你妈妈她,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我弟弟的事,并且对这一对男孩子进行了非常严厉的批评。”傅征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袁艺,“你妈妈说,同性恋是变态,是犯罪,是给家庭抹黑的,是要抓去坐牢的。她让他们写保证书,让他们改掉同性恋这种病,说如果不写保证书,就得通知家长领回去管教。”

“我弟弟很绝望,认为自己的病好不了了,于是干脆就跳了楼,一了百了。”

“……你一定是记错了,那怎么会是我妈妈!”袁艺激动地抓着傅征,“你记错了,时间那么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伤害你弟弟的是她。”

“我怎么会记错这个名字?”傅征道,“何况我在跟你妈妈认识之后,马上就做过调查了。十八年前在R大附中教书,十三年前离开R大,之后跟着你父亲下海从商。资料上没有任何问题。”

“……”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傅征伸出手,轻轻抚过袁艺的脸,最后将整个手都贴在了年轻人僵硬的脸颊之上,温柔地提出疑问,“你妈妈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也是同性恋,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被男人干就活不下去的话,会不会对你也说出同样的话呢?”

袁艺颤抖着试图挣开男人的抚摸,却被傅征更加强势地束缚在怀里。

“袁艺,你想好怎么赎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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