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弦崩雷吟(1 / 1)
香兰擦着婉晴湿漉漉的头发,心疼她淋了场雨,怕她又病了。
婉晴说若不是子辟替她遮雨,自己怕是要淋成落汤鸡了,又说自己只是淋了一些雨,不碍事。
雨滴拍着窗户纸,噪得不让人安心。
香兰仔细的听婉晴说自己和子辟的事,鼻子一下子酸了。
终于香兰壮起了胆子,问:“小姐,我问你……你怎么看待他的?”
婉晴一惊,不再言语,连动也不动了。
看着香兰投在窗户纸上的影子被雨滴打湿,婉晴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手掌心。
香兰问的,婉晴自己也不知道。
最终,婉晴半回眸,道:“我当他是我哥哥,比至亲还亲的哥哥。”
香兰轻轻的吸了吸鼻子,愁眉微展。婉晴看着香兰这副模样,心想自己应该是给了个正确答案。
长江之水奔流不息,入海无回。
朝阳东升,婉晴已经在兰花圃里拔起杂草了。
虽是褚府的大小姐,可下地这种事,婉晴终觉得自己来干才有意思。
有香兰、子辟和仕泽帮衬,活干起来便快了许多。
婉晴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回拔草了。
好在这几年的精心呵护,让兰花有了苗头。
于是,婉晴感叹道:“这花长得真快呢。”
香兰却说:“哪里快呀!小姐,这种下去已两年了。”
两年了……
这两年,永明帝归天,萧鸾取而代之。萧鸾多疑而狠辣,废黜二帝,屠戮宗室。与世无争的褚府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子辟擦着额头的汗水,向无际的兰花圃望去。
自己入府已有三年,还有雄心壮志吗?
恐怕连一身武艺也早已磨没了吧?
褚贲一场病养了三年,至今不知状况如何。
平日里唯独大夫和正妻出入其卧房,连婉晴都只见过了了数面。
“泥抹脸上了。”
一经仕泽提醒,子辟才发现擦汗的胳膊上全是泥,赶紧也往仕泽脸上甩了一把泥。
仕泽马上求饶:“好汉饶命!”
“哥,别整人家仕泽了。”婉晴抱怨道,“仕泽现在公务繁忙,难得休假来帮忙,你让他歇会儿。”
仕泽打趣道:“褚家小姐别见怪,恩公这是在逗我呢。”
“都认识这么久了,还褚家小姐的,真见怪。”
“对我还一口一个恩公呢。仕泽,这都两年了,什么恩情都早已还清了。”
子辟已把这傅仕泽当好兄弟,听不惯他叫自己恩公。
可仕泽是一根筋,就喜欢“恩公,恩公”的叫个不停。
婉晴既忍不住笑意,又对士泽感到不好意思,便给仕泽擦脸,仕泽倒挺开心。
正午,仕泽做客,午膳便能热闹起来。
子辟喜欢捉弄仕泽,也只捉弄仕泽。
他不取笑仕泽,就是冷面捉弄。
看着仕泽无措的模样,香兰和婉晴都会笑起来。
仕泽待自己人是个好脾气,从不发怒,还恩公来恩公去的礼让,“对了,婉晴,我有个好消息。”侧房一开口便打破了合乐的场面。
见婉晴不做声,侧房继续说:“前几日,我和安陆王家的老夫人逛游园会,说起了你。她觉得你人不错,又门当户对,就准备提亲来了。正好老爷卧床多时,来一桩红事冲冲喜,老爷得病定能安好。”
“你说什么!”
侧房一脸得意的笑,气得婉晴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香兰怎么拉都拉不住。
“哟,怎么啦?人家是王子,咱们家可是高攀了!”
“你随意做主,问过父亲没?”
“没。”侧房瞪大了眼睛,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现在老爷病了,大夫人在照顾,无暇顾他。这家由我扛着,就由我说了算。我这也是为褚家着想,你一个女儿家,已年过二九,换作平民早已养儿育女。难不成你还想传宗接代?还不如……”
婉晴直接一巴掌抽在了侧房脸上,怒骂:“照照你那张鬼画符似的脸,我真奇怪你怎的没在半夜把自己吓死?我不是你的首饰,你凭何像送东西一般将我卖了!”
这回,香兰不拦着了,子辟和仕泽也不拦着。家丁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帮谁。
“走!”
婉晴带着其他人会西厢院,一场热闹的午膳不欢而散。只有侧房还在破口大骂:“你这要死的丫头,府里的灾星!你这回是不嫁也得嫁!”
入夜,子辟想着中午发生的事,身下的床便如针板似的刺着他的背。
忽而,窗外想起了麻雀的鸣叫。
子辟觉得奇怪,这都三更了,何来鸟鸣?
遂出门寻声从何来。
寻声数百步,枯木之下,子辟见到了樵叟。虽然子辟看不清樵叟的模样,可樵叟的说话声却比子辟记忆中要沙哑了许多。
“子辟,好久不见,长高了。好啊,好啊!对了,大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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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樵叟的问话,子辟摇头,不言语。
樵叟叹息道:“也罢,难为你了。褚贲这只老狐狸,一只藏着不出来。”
子辟问:“你怎的老了?”
樵叟听了,不禁笑出声,又怕人听见,便将声音压低,却变成了几声无可奈何的咳嗽。子辟拍着樵叟的背,颇为感慨。
“此次我来……”樵叟说话得大喘一口气,才能缓上来,“是有要事相告。听闻褚贲要将褚婉晴嫁给萧缅三子。若联姻有成,褚家就更难对付了。褚贲虽难接触,但杀褚婉晴却易如反掌。长老们合计过,褚贲已大病,若你能杀了褚婉晴,定能逼死褚贲!到时候,你的大事也算成了。”
一听,子辟凝住了呼吸。
“如何?”樵叟拍了拍子辟的肩,“怎的了?”
“没事,我清楚了,在……在想计划呢。我们在此地不宜久留,你身体也不如往常了,回去多歇息歇息。”
樵叟摆摆手,道:“老了,不中用,复国大计全托在你们晚辈身上了。罢了,相聚不在一时。见到你好,我也安心了。就此别过吧。”
樵叟跃上枝头,一转身便过了墙,不见踪影。徒留子辟一人无力的跪倒在地,望着远处的兰花圃,不知何时已眼泪婆娑。
一夜寒风过去,子辟却未动一步。
香兰起得早,便打算先去后院散个步,回来再替婉晴洗漱。
昨夜回院中之后,婉晴哭了一夜,香兰便安抚了一夜。
两人几乎没合过眼,可旭日已东升,她们两个的倦意都被打消的干干净净。
四下无人,目及明灭交接的天空,香兰抹掉自己的眼泪,心想着,若自己崩溃了,那小姐该如何是好?
此处花香馥郁,香兰想借散步的机会打发愁闷,却不料见到在不远处跪着一个人。
香兰谨慎的踱近两步,一看是子辟,急忙提起裙摆疯魔了似的跑去,拥他入怀。
子辟呆若木鸡,任凭香兰呼喊都不作回应。
香兰放不下子辟,见呼喊无应,就抱紧子辟。
许是香兰的温暖融化了子辟心头的积霜,子辟抬头瞧了一眼香兰。
只见朝茫环绕香兰,如仙女下凡。
子辟若初生婴儿般浑身打着颤,嚎啕大哭起来。
子辟跪着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无别他,全是血,如佛家所说的地狱。若不是香兰呼喊,子辟便陷入这地狱之中了。
香兰吻着子辟的额头,察觉他的额头发烫,必是感染风寒了。
病后,子辟一觉睡了三日。
婉晴得知子辟病了,更是雪上加霜,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香兰心疼子辟和婉晴,恨不得遭罪的都是自己。
可她没神力,只能在子辟和婉晴之间奔波,悉心照顾二人。
子辟醒来时,香兰和子辟都在他床边,扣着他的手打盹。
她们一脸憔悴,定是为自己吃了不少苦。
子辟心中恨意难消,他最恨的是自己,自己不过是个下人,还是个潜藏府中的刺客,怎能配得上她们的厚爱。
窗外云雾迷蒙,似是要落雨。
这几日,房间有了新的传闻,说褚府大小姐是当年俣候的遗孤。
虽然都是些无凭无据的小道消息,但以谣传谣者不在少数。
仅过了几日,谣传便被传的街知巷闻。
一道明光劈开漫天青云。须臾过后,雷声隆隆,震耳欲聋。倏忽之间,暴雨不速而至。
门猛然被推开,一丫鬟进门便大喊:“小姐,不好了!老爷在大堂,有特使造访。”
香兰和婉晴慵懒的抬起头,虽不施粉黛,却也貌若天仙。
两人见子辟坐起身望着她们,欣喜若狂的扑着抱住子辟。
门口丫鬟焦急的将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香兰和婉晴才知大事不好。
婉晴被丫鬟速速带到大堂,连鞋底崴了都顾不上。
子辟和香兰紧随其后,不敢怠慢。
大堂之上,人寥寥无几,子辟却见到了自己候了三年的褚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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