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清晨的水汽还没完全褪去,在茂密树林间凝聚成了一层薄雾。
因为昨夜下过雨,小路都变得泥泞不堪。
每隔半米就有一个水洼,每隔十米又有一道泥坎。
偏偏这个时候是农户们下地干活的时间,本就坑坑洼洼的路上又添了许多足印,连路旁边的野草上也全是干涸的泥点子。
林中响起节奏规律的马蹄声,一匹黑骏马在逐渐行离雪华宫。
后座上的女人将裂了一道口子的黑色斗笠重新戴在头上,延伸出去的帽檐为怀里女子阻挡了清晨的阳光。
面容恬静的女子安静地睡着,洁白无暇的衣衫随着黑马的上下起伏来回摇曳。
纤细的睫羽无意识扫过她身后黑衣女人的脖颈,女人又贴近了她一分,粗硬的皮甲都阻隔不了怀中人身上的温热。
墨儿眼泛柔光,轻轻将唇瓣抵在单小雨的发顶处,暧昧地亲了亲。
两人共乘一马穿梭于林间小道,如果不是挂在马背上的黑刀和罗刹面具太过吓人,看见之人还真以为她们是一对鸳鸯眷侣。
黑马慢悠悠走了一阵,后面就传来新的马蹄声。
来人明显着急些,飞溅起的泥点子洒得裤腿上全是斑驳。
眼看着临近黑衣女人身旁,她拉起缰绳减慢速度,随着女人的背影作揖,唯唯诺诺道:“大人,我们就这么放过雪华宫,要是陛下问起来,该怎么办?”
墨儿收回眼中的温柔,冷道:“不是让你们先回去吗?”
副官表情尴尬,解释说:“大人,大部队是已经在回京都的路上了。如今就剩下我与大人一起,要是我跟着走,那大人路上连个照应都没有…”
“况且…”副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怀中的女人:“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要带回去的人,若是半路有人劫击,大人势单力薄,我怕有危险。”
墨儿眉头一皱,不悦道:“劫击?哼,是雪华宫的残余,还是来路不明的乡野女人?我堂堂禁卫军抚司,还怕这些臭鱼烂虾?!”
“大人说的是。”副官赶紧接嘴,她笑着驱马上前,几近平行于黑马,又不超过黑马。
副官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到单小雨身上,墨儿拢了拢臂膀,警告似的将她的探究顶了回去。
“管好你的眼睛。”
“啊,对不起大人…”副官正脸看向前方,开口道:“大人亲自为她治疗内伤,替换衣物,连血迹都擦得一干二净,能被重视至此,真是令下属羡煞。”
“不知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连陛下都为其着迷至此?”终究抵不过八卦之心,副官知道她的长官虽然看上去生人勿近,但是因为年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比起女帝这种城府极深之人,还是很好猜的。
比如现在,虽然眼神很凶,但心情一定不错。
墨儿果然没有追究她的逾矩,而是得意道:“她是个完美的女子,谁遇见她,都会爱上她。”
副官睁圆了眼,憋着笑意看向她的长官。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墨儿心跳加速,急忙解释:“我…我是说她们会喜欢!”
“我不喜欢…”
“啊不,我不是不喜欢!我是…是…”
她“是”了半天,副官差点憋出了内伤,示意她别说了,自己都懂。被揭穿小九九的墨儿恶狠狠推了她一记,差点把她推下马去。
“走你的路,别问不该问的!”
“是,大人…”副官只能在心底默默消化这个能让她掉脑袋的八卦。墨儿脸上飞出一层红霞,让看上去多了几分人情味。
副官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大人,我记得陛下还说过,把她带回去前要先给她吃这个东西。”
她从行囊里掏出一个紫色锦囊,递到了墨儿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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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看着手中的囊袋,眼神晦暗不明。
李玥仪既没有说这东西是什么,还要求她在单小雨受伤之时给她服下,如果她没有受伤,就让自己出手,总之是一定要服下这东西。
对于这种怪异条件,墨儿心里不愿意服从,她是不可能向单小雨出手的。
她不愿意,冥冥之中有人替她做了这事。
她不知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一直坐在单小雨院中树枝上的她从听见房内的动静,到打开房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就这几分钟,单小雨已经躺在血泊里失去了意识。
还好禁卫军被教习过医术,单小雨体内真气混乱失序,一直在冲击她的五脏六腑。墨儿用了整整两个时辰为她平复真气,才将她救了回来。
紫色锦囊里倒出来一颗白色小药丸,墨儿看了一阵,也不知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副官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便说道:“大人,陛下既然这么要求了,那一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而且…这人陛下惦记了这么久,总不可能害她吧,说不定是我们听错了,陛下的意思是要是她受了伤就给她吃下去,让我们救命呢?”
副官说的不无道理,墨儿犹豫一阵,选择相信李玥仪这一次。
她小心地抬起单小雨的下巴,将药丸塞入她的口中,后通过拍击将药丸顺下去。吃下药丸的单小雨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在昏迷中。
墨儿随手扔掉锦囊,转头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视线逐字逐句扫过。副官余光中瞥见她手中的纸,好奇问:“大人,这是什么?”
墨儿不急着回答,而是嘲讽地笑了几声,随后一点点将纸撕成碎片,撒在空中。“不重要。”
碎纸片缓慢飘落在泥路上,马蹄毫不留情地践踏而过,将它嵌死在了地里。“把临阵脱逃说得天花乱坠,还想让她去找你,想的美。”
墨儿脑中浮现出那个中庸的身影,脸色又变回了往日的阴沉。
黑马走后,小路上又迎来一批人马。
约莫有五六匹马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三车的货物,车轴咔哧咔哧叫个不停,泥路上布满了车痕和蹄印。
货物被毛布盖着,马夫警惕地看向四周,确认林子里没有其他人冒出来。他们此行运载的都是比宝石还珍贵的东西,绝不能出一点乱。
前面领头的三匹马中,当属中间一匹最惹人注意。
倒不是马有多好,只是因为骑它的人是个被红纱覆盖的女人,两条洁白长腿好不顾及地裸露在外,身上衣着也是清凉,几乎大半的皮肤都暴露在了外头。
女子一身红衣,脖子上、手腕上、脚踝上,戴了许多金子打制的首饰,胸口的细链子还悬着一块深蓝色的晶莹宝石,足足有一颗鸽子蛋那么大。
红纱包裹着了她整个脑袋,只露出了眼睛与几缕发丝。队伍中人似乎很敬重她,看向前方的视线除了警惕,没有一点杂乱。
旁边人也是用纱布盖着脸,没有像女人一样穿着艳丽,选了身不太引起注意的朴素衣服。她操着一口奇怪的官话,说道:“公主,前面。”
她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和锦囊,又指向路上的蹄印,无声地告诉女人前方有人。
红衣女人抬起手,身后车队立马停下。
走在旁边的人即刻围到前方,神色戒备。
女人细声开口:“留三个人在这,其它人跟我走。”
“驾!”
女人猛拽缰绳,扬起马鞭,一套熟练的动作后就疾驰飞出,如窜出去的星火一般快速!
后人不输于她,立马跟上。
前方赶路的墨儿耳朵一动,赶忙调转马头,死死盯着后方。
“大人,有人来了!”副官也察觉到了路在震,立刻拔出长刀。
墨儿一只手抱住单小雨,另一只手放在后腰刀鞘上,看这架势,绝对不止一个人。“大人,他们冲过来了!”副官大叫道。
还没等两人动作,身旁林子里居然又传出一阵烦乱的马蹄声,被粗布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持刀人围住了她们两个,如鹰隼般深邃的眼眸像看到了猎物一般,一动不动。
墨儿半拔刀,不自觉紧张起来。
副官率先喊道:“你们是谁?胆敢拦我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是谁啊?”正前方的红衣女子轻笑道。
墨儿看向她,她也在看向墨儿。
红衣女子的脸瞧不见,但却有一双十分罕见的眼睛。
她的左眼是大地的褐色,右眼确是同天空一般的蔚蓝色。
女人红纱下飘出的几缕发丝,也是炽烈的火红。
“你…不是中原人?”墨儿问道。
“这不显而易见吗?”女人对她的问题不屑一顾,“你是谁啊?怀中抱着的,又是谁?”
墨儿手一紧,警备地将单小雨往后藏了藏。
女人一看她这动作,当下就被勾起了兴趣,笑道:“哟,还想藏。看来有秘密啊…”她驱马迈着小碎步环绕两人行走,一刻不停地打量两人。
她注意到怀中女子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垂下的手指甲盖藏里有丝丝血迹,当下便换了副神色,冷声道:“瞧你这人打扮就不是个善茬,这女子,不会是被你掳来的吧?!”
“你放屁!你们到底是谁?”副官骂道。
红衣女子驾着马,朝着她甩了下尾巴,挑衅道:“想知道我是谁?自己来看啊。”
“可恶…”副官被女子轻薄无礼的态度激怒,提起刀就冲了上去。
周围人的杀气一瞬之间暴涨,墨儿意识到情况不对,还没来的及拦下她,就看见她被红衣女子一脚从马背上踹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来。
“哈哈哈哈,朝廷的兵,就这点实力?”
女人双脚稳稳当当站在马背上,风吹拂着她的红衣,勾挑出她妖娆的曲线。暴露在外的藕臂隐隐约约能看见训练的痕迹。
刚才那一脚点燃了紧张的氛围,红衣女人身上爆发出浓烈刺激的信引,极具攻击性地冲向墨儿。
“啧。”同为乾元,墨儿骨子里忍受不了这种挑衅,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暗搓搓与她较量。
埋在她怀里的单小雨忽然动了动,十分短暂,墨儿并没有注意到。“你知道我是朝廷的人,还敢出手?不怕死吗。”她怒道。
红衣女子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轻慢道:“朝廷?我们可不怕,如果你知道我们杀过多少朝廷人,估计回家就要尿裤子了吧!”
“哈哈哈哈。”周围爆发出巨大笑声。
“找…死…”墨儿将单小雨放在马鞍上,自己踩着步子飞向红衣女子,黑刀出鞘,夺命的刀光闪到女子脸上,下一秒,刀刃对着她的脖子就砍来!
红衣女子红纱下的唇角缓缓勾起,抽出马鞍庞挂着的东西挡下刀锋,黑刀擦着皮革落在空处。
墨儿反身一踢,红衣女子便后翻下马,稳稳站住了脚跟。
被皮革包裹着的东西,看上去应该也是把刀,女子并没有将其拔出来的想法。“再来啊,让我看看你的全力。”
“哼!”墨儿提刀再上,几套连招下打出无数道锋利刀气,将两旁的树木都砍得伤痕累累。
女人要么轻功闪躲,要么用刀鞘挡下攻击,没有一次是她在出手。不仅如此,她还不断讥讽:“小家伙,你刚学会用刀吗?”
“好菜啊。”
墨儿怒不可遏,转换刀法,不留一点余地。
红衣女子看她挥出了残影,一招一式有千钧之力,更加证实了心底的猜测。“果然,果然是这个…”
墨儿横扫出旋风,抬足跃到空中,黑刀凌空,墨黑刀气竖劈而下!“给我死!”
砰!
泥路被刀锋砍出一道深裂痕,红衣女子突然从墨儿背后冒出来,鼓掌道:“还是学到了些,不过…还远远不够!”
她反转长刀,用刀柄打向墨儿,墨儿被她打地乱了脚步,手腕又被狠辣地一敲,黑刀从手中飞出,订在了一旁。
红衣女人几十下敲击,把她打跪倒在了地上,墨儿全身酸痛,居然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你干了什么…!”
为什么这人如此灵活?自己每一次的攻击都像被她看穿似的。
她到底是谁?!
红衣女子咂舌道:“你的刀法是跟谁学的?”
“看似流畅,但很多细节地方都连不上。更别提你的步法,跟树桩子一样,动都不动,没人告诉过你脚步也很重要吗?”
“你到底是谁?!”墨儿被她压跪在地上,气愤道。
红衣女子后退几步,握紧刀柄,抽出藏在皮革下的刀刃。
“看来我的名头还是不够响,居然和我交手了还不知道我的名号…”
“听好了小家伙。”她一下拔出弯刀,立刻就有光芒从刀身上发散开来,闪得人睁不开眼。
“黄金刀——阿丽娅。”
“我还有个中原名字,戚、云、娘。”
墨儿神色一紧,震惊道:“你是那个北刀!”
“你是戚家人!”
红女女子神秘莫测道:“是啊,你学的是戚家刀法的残卷吧。从那贱人处获得的残卷…”
她语气忽然变得凶恶,似有血海深仇藏于其中。
“公主。”旁边走来一个持刀人,提醒道:“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行吧,那走。”
“哦对了,把那个白衣服的女子带上,等她醒了,我还要把她送回家呢。怎么能让这般娇俏的美人落在坏人手中呢…”
她笑盈盈地抱下马背上的单小雨,跟着队伍消失在了前方。
“可恶!!!”
墨儿一拳打在地上。
单小雨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夺走!
“我会变强的,一定会!你等着…我迟早让你付出代价!”
再抬起眼,她的瞳孔已经变得猩红恐怖。
…
“陛下,近日有人反映大周南边许多城池的铜铁都被采买了个干净,就连那些藏在库房里以备战事也被人偷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南方无铁可用,情况紧急啊。”
发言之人跪伏在地上,台上女帝把玩着手里的菩提串,随口道:“国师,你觉得呢?”
被叫为国师的女子走到中央,她一袭青白色长袍,面如珠玉,口含丹朱,仙姿绰约,启唇便是正人之音:“陛下,此种行为令臣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些风声。”
“哦?”李玥仪停下了动作。
“臣听闻西北有异军突起之势,大周商路开放已有十余载,西北商客来往众多,近些时日忽然少了四成,反倒是出关的商客越来越多,中原市集几乎已经不见西域摊位。”
“另外臣还调查到,西北地带起了好几场动乱,虽然不涉及朝廷,但动乱的真正原因,还是一团谜。”
“国师,西北一向如此。那群人打起架来没个理由,这和铁铜的缺失有什么关系?”有人问道。
“是啊。再说了,西北的火神部早在三年前就被瓦解,分裂后的两部落争斗不断,实力远不及当初。怎么可能异军突起?”
国师面对质疑,只是淡淡道:“臣认为,应当先封锁关要,查找铁铜去向,另外再派一批人马驶向西北,监视两部落,巩固朝廷的威信。”
“呵,国师说的轻松。”那人反驳道:“关口岂是说一声就能关上的,最少也要一周的时间才能锁关,不仅如此,还有大大小小不少地方通往西北,难道全要锁住不成?朝廷哪能找出这么多人?”
国师斜看向那人,不怒自威。
李玥仪撑着脑袋,对下面的争论不屑一顾。“随便吧。既然国师觉得西北有异军突起的危险,那便由国师去调查。”
台下臣子窃窃私语,国师默默退至一旁。
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内。
李玥仪呼了口气,问道:“钦天监呢?那天的异像,有什么说法吗?”
“回陛下。”一个白眉老头走出来,毕恭毕敬道:“那日异像后,北斗七星出之有六,此乃祥瑞征兆,近日里定时有好事要发生。”
“呵,是吗?”李玥仪笑道,算着时间,罗刹应该到雪华宫了,如果是吉相,自己是不是能见到雨眠了…
她心下欢喜,脸上的阴郁少了许多。
臣子难得看到女帝心情好的时候,脸上也不自觉地挂上笑意,除了国师。“陛下,禁卫军乙队队长求见。”
“见!”李玥仪一听禁卫军这三个字就激动无比,她太想听见关于雨眠的消息了。
来人盔甲还没脱,满头大汗,刚进来就跪倒在地,紧张哭道:“陛下…禁卫军…禁卫军回来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她人呢!”李玥仪从龙椅上弹起,大声道。
看见这人哭哭啼啼的样子,臣子们的心就凉了半截。
“罗刹大人她…确实把夜雨眠带回了…但…但…”
他咽下口水,视死如归道:“但是半路被人劫击,夜雨眠被…那人…夺走了…”此言一出,朝内无人敢出声,一个个低垂着头颅,女帝的刀子,马上就要从他们的脖子上飞过去了。
“谁、干、的。”
李玥仪整张脸顿入阴影中,屋顶上的巨龙张开血盆大口,仿若要将下面人全部吞入腹中。
“是西北三荷部的大公主,江湖人称黄金刀,她们走的方向,是出关的那条路…”李玥仪发出一串阴沉的讥笑,指着钦天监的那个老头,骂道:“好一个祥瑞…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给我拖下去,斩立决!”
“不…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陛下——”
在凄厉的叫喊中,李玥仪脚下失力,后仰倒在龙椅里。
“陛下!”台下臣子吓得一哆嗦,急忙赶着上去,被国师独自拦下。“郑公公,还不拿药!”国师大声道。
李玥仪视线发暗,心跳如鼓,双唇紧闭,冷汗如雨。看见此情此景,很难想象这是刚才那个气势凌人的女帝。
郑公公急忙递来药丸,被李玥仪一把塞入嘴中。
看着女帝惨白的脸色和淤黑的眼底,郑公公劝道:“陛下,您的信引混乱症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再拖下去是要死人的…”
“如今夜雨眠再次失去音讯,要不您先选些坤泽入宫减缓病症,好过这么干等着啊…”
李玥仪张开眼,一把将他推下高台:“滚!”
“都是废物…”李玥仪撑着身子从龙椅上站起,面向远处,凄然道:“雨眠…这么多年了,你折磨我折磨的还不够吗…”
“你不来找我,那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向前迈出脚步,沉重地踩在臣子心上。
女帝虚晃着身影,下令道:“从今日起,朝内事务由国师代理。禁卫军全军、京都麒麟军、西北边军,与我一起…”
“迎回你们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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