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染金戈_第1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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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冬青来到祭坛前,从行囊里摸出几根磷香,用火折点燃,没过多久,一股奇异的香味便散发出来。这味道是专门用来引蛇的,由于制香的材料稀贵,仅仅在春祭时才能使用。今夜出发前,两人带着一行衙差特地拜访了祭司的居所,才借来这几根。

磷香的光芒也与寻常香烛不同,呈现冷清的淡白色,卢冬青的脸沉浸在这忽明忽灭的光里,刀削似的轮廓从黑暗中浮起,竟仿佛石像一般冷峻。

今夜,他将不再是救死扶伤的大夫,而是亮锋索命的剑客。

他向着蛇王的石像俯身一拜,问道:“师父,今夜蟒天洞主会来吗?”

卢正秋背手站在他身边,答道:“蛇王继承灵兽的血脉,比凡人更加忌惮幽荧的力量,怕是不会来的。”

“我明白,”卢冬青骤然转身,“今夜来的一定不是蛇王,而是比幽荧更可怕的恶鬼,我说的没错吧!”

他提高了声音,同时扬起手臂,将藏在指间的三枚银针一齐掷向树丛。

银针是针灸用的细针,在他掌下却笔直犹如飞弹,刺入树丛深处,发出清亮的铛铛声。

树枝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断裂的树枝背后,有一个人影站了出来。

这人穿着黑黢黢的衣,脸上覆着黑黢黢的面具,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可他的手里却擎着一柄剑,明晃晃的银剑。

“劳烦师父护着燕儿。”卢冬青低声说道,随后便将抬棺材的扁担抄在手里,迎上前去,“恶鬼,是你杀了燕儿,又来杀我们灭口吗?”

黑衣人并未作答。

但卢冬青听到了他的回答,来自他手中的剑。剑锋发出轻微的铮鸣声,犹如一根纤指拨弄琴弦。

细微的声响传入卢冬青的耳朵,经年累月锻炼出的直觉终于派上用场,他的心中亢奋不已,手心已沁出了汗。

银剑刺向胸口之前,他忽然侧身一闪,以木杖抵住剑锋。

一阵银花迸射,银剑非但没有刺中目标,反倒被扁担拨开。卢冬青即刻翻腕,化剑为棍,抡出一条飒厉的轨迹,往对方颈侧击去。

黑衣人当即仰面,才勉强躲过一击,脚下踉跄着退了几步,这才收稳剑势,越过面具,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敌人。

卢冬青将扁担抄在手里,指向他的眉心:“今夜我便要掀去你的面具,揭开你的真面目!”

第14章 青锋初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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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依旧没有回答,今夜他是来杀人的,他并不想和死人交谈。

卢冬青也不想成为死人,他只想撬开黑衣人的面具,从那张嘴里问出真相。

倘若你害死了一个人,可突然有人多管闲事,说能救活死者的命,你会怎么做?

答案实在简单不过了。

黑衣人的身份,便是今夜死者对他说的话。

死者能够说话的机会,也仅有这一次而已,他必须珍惜,绝不能够错过。

黑衣人的行动很谨慎,卢冬青猜得出他的想法,禁武令推行至今已有九个年头,这个人一定在忖度,为何一个年轻人会有如此身手。

卢冬青难以遏制地感到兴奋,内心深处腾起一阵剧烈的昂扬感,化作比利剑更尖锐的锋芒,注入手中粗糙的扁担里。他想,这便是令天下武人趋之若鹜的、刀锋饮血的快乐吗。

但他很快想起躺在棺材里的朋友,喜悦的情绪顿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自责与悔恨。

他手中的剑,不该是那般轻浮、那般自私的东西。

对方手里的剑倒是很轻,很软。当它静止的时候,几乎看不出任何厚度,当它挥起的时候,轨迹像鞭子一般变化莫测。剑花翻舞,在身边次第炸开,织出一只无形的牢笼,将猎物困在其中。

卢冬青并没有被困住,他以四两拨千斤的态势,一次又一次将对方的剑锋挑开,进退之间,将攻势巧化为无。

他始终记得师父的教诲,真正的剑术不在锋芒之上,而在气息之中。只要气息是活的,万物皆可为剑,即便是一根扁担也不例外。

远处的夜色更浓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沐在磷香的苍白光芒中,纠缠交错。

卢冬青几乎忘我,耳畔只有剑刃划破风的声音,在他专注的眼中,一切都变得缓了一拍。他看到对方的招式起了变化。好似激流终于荡至山崖边,化作一道银色的飞瀑倾泻而下——

——正是此刻!

轻薄的剑锋上荡出闪电般的青光,向卢冬青的头顶斩下。

黑衣人有绝对的把握,这一次,他绝无法躲开。

卢冬青的确没有躲开,方才的几次佯攻,已封死了他每条退路,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兵器横在身前,正面格挡对方的落斩。

但他手里的兵器终究不是剑,只是一根糙木扁担,承不住对方的凌厉攻势,在一声又粗又沉的闷响中,临空断成两截。

黑衣人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但这一抹笑容很快便凝固在嘴边,黑衣人愕然察觉,对方的剑虽断了,人却没有停。

卢冬青从剑下钻过,手里握着半截扁担,径直向敌人的肩头刺去。

长棍变成短棍,出手的距离也随之骤变,黑衣人的手臂刚刚落下,全然来不及收回,肩头便挨了重重一撞,刚好撞上穴道,随之而来的剧痛令他整条手臂骤然发麻,五指顿失力气,鞭子似的长剑从手底脱开,掉在地面上,与青石板碰出铿锵的声响。

卢冬青已来到他眼前,趁势扬起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掀掉了他的面具。

在看到面具下藏着的面孔后,卢冬青的神色又惊讶转为愤怒:“竟是你!!”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一声,将手背向身后,下一刻,他的手中忽然多出一柄长剑。

这剑除了稍短几分,几乎与方才那柄一模一样。

卢冬青怔住了,他全然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也全然不明白在那样一件轻薄的衣衫里,如何能够藏下如此长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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