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姑父,咱们为什么不在路上截杀他们?客栈里很容易走漏风声,你又不让伤了无辜……”
“小光,你有所不知。眼下大江同盟会正在宜兴集结,司马长空定要去那里和众人会合,如此一来,直到常州他都和乐茂盛同路,可以互相照应。而我镇江还有急务要处理,最远也只能到武进而已。从桃花坡到武进,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好的设伏地点,还不如在这里一劳永逸地解决他们。至于如何封锁消息……”我微微一笑:“我们杀人了吗?没有,我们杀的是倭狗!你们不是告诉李有财,怀疑司马长空一伙人是倭寇吗?没错,他们正是倭寇──反正这里没人知道司马长空的身分。这些倭寇对抗倭英雄乐茂盛恨之入骨,便在此伏击了他,而我们则杀了倭寇替乐将军报仇。”
“可官府那边……”
我一摆手:“有我说项,杭州督司衙门不会深究,司马长空的主子和大江盟又心怀鬼胎,也不会大肆声张,甚至连死的是司马长空或许都不敢承认,没有苦主,官府乐得尽快结案,别忘了,我们是官,而且是皇上身边的官!天底下有几个人敢捻锦衣卫的虎须!就算有胆子大的真想核实一下你们的身分,等报告打到京城,你们的锦衣身分早就办下来了。”
萧光恍然大悟:“怪不得姑父你让小郭告诉曲泽他们,一旦打起来,不能放一个不相干的人进后院,原来如此!”
时间慢慢流逝。半个时辰后,脚步有些踉跄的郑七四人架着烂醉如泥的田见明回到了后院。乐茂盛见状大发雷霆,直把郑七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又让店家拿茶来替他们醒酒。
已经晚了,我心中暗笑,早三两刻钟,几杯热茶自然可以解去“春眠”,而今药力已经完全发作,茶已经没有太大作用了,好在剂量不足,他们还不至于陷入昏睡之中,不过真气已然被禁锢住了几分,反应能力更是降低了大半。
饶是如此,乐茂盛依旧贼心不死,不肯撤离。又拖了半个时辰,乐茂盛才极不情愿地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桃花客栈。
“真想让你尝尝九阳珠链的滋味啊!可惜……”我一边暗忖,一边拿起了羿王弓,目光挪到了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司马长空身上,右手轻轻一抹,一羽雕翎箭悄然搭在了弓弦上。
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深吸一口气,我缓缓拉开了羿王弓。
五百斤的强弓让内伤未愈的我隐隐有种吃力的感觉,我遂立刻放弃了施展“九阳珠链”的念头,眼下我只能勉强射出五箭,虽然一箭快似一箭有如珠链一般难以抵挡,可每一箭上的力道却难免受到影响,司马长空手上的鹰爪功乃是江湖一绝,轻功也不弱,拼着废一只手甚至一直胳膊,或许就破了九阳珠链!
隔着一扇窗,我凝视着司马长空,霎那间进入了万物空明的境界,我用整个身心感受着他的一举一动,倾听着风的声音。特制的雕翎箭上注满了内力,那羽翎都微微颤动起来,彷佛要极力摆脱束缚,一飞冲天。
快转一下身子,露出你的脖子吧!我祈祷着,九天御神箭法中最耗内力、也是威力最强的一式“惊天一箭”一旦施展开来,就绝不可能回头,只是它强大的反作用力让我越来越有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压迫感,我极力压制着翻腾的气血,等待着一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我的祈求,司马长空终于转过身向外走去。我手指一松,弓弦“铮”地一响,一道乌光遂电射而去。而羽箭似乎带走了我全身的力气,体内翻腾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我只觉得胸口一痛,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噗”地喷了出来,窗纸上顿时多出了一朵艳红的血花。
雕翎箭直扑司马长空,去势快得惊人。阳光照在箭上,在地上留下一段箭影,那箭影竟彷佛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线,一直从窗下延伸到了司马长空的身上。
司马长空似有所觉,头一偏,右手猛然向后拂去,可他拂到的仅仅是箭梢而已,箭镞已经从侧面穿透了他的喉咙,紧接着的是箭杆、箭羽,直到箭尾的羽翎都没入了喉咙一半,那箭才停了下来。
一朵血花在司马长空的脖颈上柔柔绽放,可他身子却如遭雷殛一般颤抖起来,他捂着伤口,刚刚艰难转过半个身子来,一道寒光便急速掠过他的脖颈,只听卡嚓一声,他脑袋顿时飞了出去,身子扑通栽倒在地。那脑袋飞出老远才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滚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犹自惊讶而不甘地怒目圆睁!
几乎就在弓弦响起的同时,萧光像一只猎豹似的倏地蹿了出去,一刀砍下了司马长空的头颅。他根本没再多看司马一眼,长啸一声,拧身便朝司马的手下扑去,一刀又捅翻了一个呆若木鸡的汉子。余下的五个鹰爪门弟子这才反应过来,三个人睚眦欲裂,叫啸着围了上来,另外两个却转身朝外跑去,迎面正碰上苟可望他们,两下立刻厮杀在了一处。
也几乎就在司马殒命的同时,隔壁“崩”地一响,随即传来乐茂盛气急败坏的叫骂声,骂声犹在耳边,他人已提刀冲了出来,却没有立刻加入战团,反倒朝我屋子望了过来,待看到窗纸上的鲜血,他微微一怔,脸上旋即浮出一丝狞笑,挥刀冲了进来。
“羿王弓!王动,果然是你!你这张脸骗不了我!”
乐茂盛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羿王弓,弓上并没有箭,弓弦也仅仅拉开了一半,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腰刀横在胸前护住要害,冷笑道:“别再故弄玄虚装腔作势了,你吓唬得了别人,吓唬不住我!惊天一箭,箭出惊天,你是很了得,身负重伤还能射杀司马长空,只可惜,你还能再射一箭么?你连弓都拉不满了吧!我的王大人王师弟?”
“那就请师兄指点我的心箭!”
弓弦在我的笑声中发出一声奇异的鸣叫,鸣叫声中,我鬼魅般地向右前方跨了一步,羿王弓轻挥而出,果然将乐茂盛的腰刀套了进去!
赌到了!我心中大喜,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对弓箭的威力有着深刻认识的乐茂盛听到弓弦声响,果然下意识地向右躲了一下,躲开羿王弓瞄准的心脏,腰刀才横抹而出。可这短短的一霎那,已经足够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羿王弓沿着腰刀直滑到乐茂盛的手腕,我鼓起最后一点内力,那鹿筋做成的弓弦顿时变得锐如刀锋,“铮铮铮”颤了三下,每一下都击在乐的手腕上,顿时割断了他的血管和手筋,血立刻就喷了出来,腰刀“当啷”掉落在地。
乐茂盛疼得大吼一声,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他一边后退,一边胡乱地踢出一脚,似乎是想阻挡我的追击。那没有丝毫章法的一脚换在平常我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化解,可此刻一提内力,丹田胸口却几如刀搅一般,疼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别说反击,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那一脚便结结实实地撩在我左胯的伤口上,我顿时惨叫着飞了出去。
乐茂盛见状不由一呆,旋即大喜若狂,哈哈大笑道:“王动啊王动,你也有今天!”
顾不得包扎伤口,他拾起腰刀,一个箭步跨到了刚刚站起来的我的近前:“你不是号称江南第一美男子吗?我倒看看你变成个丑八怪,谁还喜欢你!”
乐茂盛的腰刀径直奔我的脸砍了过来,我身子不敢大动,便连忙一偏头,刚拔出来的新月一文字斜切向乐茂盛的左腕,虽然刀上并无一丝力道,却是天魔刀法中的精妙招数“横波”。
平常师徒同门对练,若是武功高的一方使出这一招,对手必然采用一式“方圆”进行防守,然后伺机反攻。乐茂盛识得“横波”的厉害,顿时一惊,不加思索地回刀防守,只是他锐意功名,在刀法上下的功夫远不如箭法,又是左手,那一式“方圆”便使得拖泥带水,让我的计算意外地出现了偏差。
我只觉得左颊一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便流了下来,而顺势使出“巨浪”的一文字更是正碰上了他回撤的腰刀,那看似雄浑无比的刀浪击在腰刀上,竟一下子被弹开,让乐茂盛立马窥破了我的虚实!
“哈,我看你还敢使诈!”被我耍了一记的乐茂盛恼羞成怒,腰刀奋力朝我心口扎来。
我攻其必救,他便倏然变招,硬架硬挡,缺乏内力支持的我虽然刀法已妙到毫巅,可一力降十会,仅仅三招,他便一刀磕飞了我手中的一文字。
“去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竹园的那些绝色美女的!”
乐茂盛狰狞的脸上一片得色,腰刀猛然向上举起,正是“天魔杀神”的起手式。只是腰刀刚刚举过头顶,他脸色陡然剧变,“当啷”一声,腰刀再度掉落在地,他一把揪住自己的胸口,身子一下子佝偻起来。
“很疼是吧!”我见状,心头终于大定,心情一松,险些跌倒在地,连忙扶住了墙壁:“七步,果然是七步,唐门的七步断魂散当真是名不虚传。回头看看吧!门口地上那些蓝汪汪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呵呵,都是涂满了七步断魂散的毒针啊!”我轻笑道:“让你死个明白吧!你惦记着的竹园那些美女中,有一个就唤作唐棠。”
“卑鄙!”
佝成了煮熟的大虾似的乐茂盛突然挺直了身躯,已经泛着黑色的脸上陡然闪过一抹艳红,满是悲愤怒火的眸子里遽然发出一道妖异的光芒,那声断喝更是彷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猝不及防下,我坚如磐石的心都不由怦然一跳。他猛的跨前一步,双拳闪电击出,结结实实地砸在我的心口。
我身子再度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又弹了回来,正撞进了乐茂盛的怀里,两人顿时跌倒在地,再看乐茂盛,已是气息皆无。
一阵锥心的剧疼此刻才传入我的脑海,也不知道肋骨是断了还是裂了,“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才觉得胸口不那么闷了,不由得有些骇然地望着身下的乐茂盛:这厮中了七步断魂散之后竟然走了八步?倘若他手中还有兵器,自己小命岂不要断送在他的手里?
一阵后怕之后,才觉得方才那一幕似乎很熟悉,略一思索,秦淮河鸣玉舫上练子诚那惊人的一拳便立刻浮现在我的眼前。
练家,原来真是练家!
弄清楚敌人身分的我并没有丝毫喜悦,心下反倒一阵怅然。
清风,你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可你该知道,我能执掌江湖的日子不过三几年而已,你都等了十几年了,就不能再等上三年五载的?难道,非要逼我与你决一死战吗?
萧光明显高出一筹的实力让屋外的战斗远不及屋内那么凶险,只是除了萧光之外,这帮魔门弟子都是头一次上阵杀人,难免有些紧张,不仅好几个人意外受了伤,时间也比预料的长了一些。
杀死最后一个敌人,萧光吩咐众人毁尸灭迹并布置假现场之后,立刻跑回屋子。他不敢走大门,便从窗户跳了进来,看到委顿在墙边的我,才知道解决乐茂盛远不如我预计的那么轻松。
“姑父,要不要紧?”萧光望着我一脸的血污,紧张地问道。
“不碍事,最多破相而已,反正你姑姑们也不是因为我的脸蛋才嫁给我的,破相就破相吧!”
倒不是我故作轻松,乐茂盛那一刀若是砍向我命根子的话,算错了他刀上实力的我很可能变成太监,回想起来当真幸运的很。
而另一件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肋骨并没有断,只是裂了两根,想来乐茂盛的奇功异法虽然激发了他全部的潜力,可七步断魂散实在太霸道了,多迈出的那一步消耗了大部分的力量,落在我身上的力道就相当有限,若不是因为我那时已内力尽失,那一拳即便打中我,也根本伤不了我。
等现场都布置妥当,司马长空几人的尸体也被砍得面目全非,丹阳县的县令、县丞、捕头、仵作等一大堆人马也到了。听说浙江督司衙门经历司经历、著名的抗倭英雄乐茂盛和他五个同僚战死,那县令差点瘫倒在地,好在李有财告诉他,我是从京城来的锦衣卫,他这才精神一振。
验过我的驾帖腰牌──那上面的名字是王谡,我化身李佟时在锦衣的部下老赵、大刘死于唐五经之手后没多久,我就将其中空下来的一个位置补上了王谡,反正王谡的脸是一张人皮面具,谁扮他都方便──我便开始大骂起来,直到那县令乖乖送上三千两银票,我才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番。
县令大人虽然被我骂得狗血喷头,可见我收了银子,明显轻松了许多,何况有锦衣插手,他的责任也小了许多,头上那顶乌纱帽也就牢靠了许多。等仵作战战兢兢地验过尸体后,我建议将那些倭寇尸体就地焚烧掩埋,而乐茂盛等将领的遗体则尽快运往杭州,又当众书信一封让苟可望和丹阳县丞一道去杭州向杭州督司说明情况,县令听我说的有理,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已是夕阳西下,我坐着马车匆匆赶回镇江,按原计划去营救李展。
李展在府衙并没有吃多少苦头,可他手下却饱受镇江卫的蹂躏,等我和慕容救出他的时候,漕帮五大堂主已有两个成了废人。而总坛弟子听说张长弓勾结倭贼罪大恶极,怕连累上自己,纷纷作鸟兽散,仅仅一日功夫就十去其三。
不能说我姗姗来迟,毕竟在别人眼里,身负重伤的我能带伤去救李展,已经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何况我答应他,把他和张长弓区别对待,但他首先要配合官府的调查。
李展千恩万谢,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关节,镇江府负责调查此事的范佑是他多年的朋友,只会帮他开脱,绝不会为难他。而我在李展不出所料地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张长弓头上之后暗示范佑,我并不想报复漕帮,除非李展撒谎。
慕容则说,昨晚命悬一线,形势危机,只好大开杀戒。虽是无奈之举,可毕竟伤了那么多漕帮弟兄,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只好从别处补偿,一俟事情了结,他就将镇江常州一带的私盐生意交给漕帮打理,用以弥补漕帮的损失。
见李展喜出望外,我心中暗自冷笑,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明白,这是一桩多么辛苦的买卖。再一想,漕帮弟子本就良莠不齐,骤然失去一大批弟子,一向靠人多势众来体现自身实力的李展势必急于补充人手,届时安插进几个线人不在话下,而有张长弓这个前科做铺垫,一旦需要,这些内线陷害起漕帮来自然事半功倍。
安抚好李展,已快二更天了。短短一昼夜,经历两度生死考验又一身是伤的我已经筋疲力尽了,遂以伤病忌口为由婉言谢绝了李展的宴请,只是简单吃了几样素菜,便在李展及众多漕帮弟子的护卫下和慕容一道回到馆驿。
甫一进屋,我便嗅到了一缕如兰似麝的幽幽香气,心头突地一跳,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四下一扫,立刻发觉里屋碧纱橱原本挂起来的幔帐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外屋灯光太亮,看不清厨内的景象,可我脑海里却霎那浮起一个美丽的剪影,压抑不住的惊喜顿时涌上心头,精神陡然为之一振。
撵走了罗哩罗唆的李展,又把急于知道我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慕容打发回了自己住处。等众人一一离去,我关好门窗,蹑手蹑脚地走到碧纱橱前,一掀帷幔,床上果不其然是一道妖娆的身影。
我心口小腹一阵火热,顾不得满身的伤痛,一个虎扑扑在了佳人身上,一把扳过她的脸,边凑上去捕捉那诱人的双唇,嘴里边得意地嘟哝道:“柔儿乖老婆,你到底还是舍不得相公……”
可话刚说了一半,我突然一下子呆住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纱帐,照在我身下女人的脸上,那张桃花一般美丽的俏脸是那么陌生,陌生得我竟从没见过,却偏偏看着有如骨肉相连般的熟悉,凝望着我的那双秋水明瞳里满是浓浓的关切,浓得几乎让我心醉。
“干……干娘?!”
我内心惊讶得简直无以复加,竟不由结巴起来。相貌纵然可以改变,但那双眸子却让我在顷刻间认出了来人,六娘?六娘?!我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羞花闭月的容颜,心潮滚涌:六娘,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如此,才不枉师傅一番痴情,只是,你怎么来了镇江?!
“动儿,”六娘轻抚着我的头发:“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要对付宗设,而鲁卫、南元子偏又齐齐病倒,没有帮手,干娘岂能放心?进城时,全城戒严,说昨晚有倭贼来袭,官府和漕帮伤亡惨重,我真替你担心……”她目光这时才落在我左颊伤口上,声音顿时一颤:“动儿你受伤了?谁伤了你?是宗设?”
我心中顿时一阵莫名的感动,下决心做诱饵诱惑宗设不过一天前的事情,六娘来得这么快,自然是马不停蹄,一路未曾歇息,疼我爱我之心当真日月可鉴。
只是间杂在慈母一般温柔声音中的一丝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羞涩让我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尴尬──不是因为她容貌骤然年轻了十岁,根本不像我的长辈,而是自己壮大的分身正顶着她的腿心,右手握着的更是一团极富弹性的凸起,掌心传来清晰的心跳,彷佛打鼓一般。
“不碍事的,干娘,再说,宗设业已授首了。”像是被蜇了似的倏地缩回了惹祸的手,身子遽然弹出了碧纱橱。
“宗设伏诛了?”六娘紧跟着我起身出了纱帐,闻言一下子凑到我的近前,惊喜道:“当真?!”突又紧张起来:“你和宗设拚命来着,是不是?你、你……告诉你别那么莽撞,你就是不听!真出事了,你倒让……倒让宝亭她们还怎么活啊!”
她一边数落,担忧而嗔怪的目光一边迅速在我身上逡巡了一周,蛾眉陡然一簇,手蓦地探向我的左胯,一下子便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绷带。
“伤得重不重?”她俯下身子,飞快解开我的长袍。
“没事儿,是刀伤,养几天就好了。”我连忙把手挡在腿间,遮掩住依旧挺立的独角龙王。
“刀伤?”六娘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不对,你中气听着怎么这么弱?”
她一把扯过我的胳膊,两指飞快搭上我的手腕,脸色很快凝重起来。
“脉象这么弱,你还说伤得不重!”六娘又气又急的声音中竟夹杂着一丝哭意,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拽上了碧纱橱,脱去我的长袍和上衣,露出精赤的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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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也伤了。”六娘一眼发现了我肋下的箭伤,凑过来仔细观瞧,那箭伤只是擦伤,眼下已经收口了。突然,她脱口道:“生肌百宝散?柔儿她人呢?怎么没留在这儿照顾你?”
“被辛垂杨拉走了。”我干干巴巴地道。
那声音苦涩得几乎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从温馨幸福的巅峰坠落到无底深渊,当真只用了六娘一句话的时间──她一句话便搅得我周身寒彻,我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顶一直凉到了脚底。
我身上的伤都是魏柔亲手处置包扎的,那时我昏迷不醒,虽然带着师门和唐门的疗伤圣药,可她却不敢乱用,敷在伤口的自然是隐湖独门的生肌百宝散了。
江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生肌百宝散的名头,也没有几个人能把生肌百宝散和隐湖联系在一起。身为回春堂的幕后东主,隐湖弟子在外都宣称自己用的乃是回春堂的生肌散,虽然两者的功效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而江湖熟知的自然就是少了“百宝”二字的生肌散了。
这一切都是魏柔亲口告诉我的,那么六娘是如何得知的呢?她不仅一眼就认出生肌百宝散来,甚至一下子就把它和魏柔联系在了一起,这究竟是何道理?魏柔就算和她亲近,也不可能把门中隐秘告诉她吧!
这疑念和平素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细琐小事汇集到一处,让我身子愈发冰冷,胸口更是堵得发闷,就彷佛一块巨大的坚冰横亘在心头似的。虽然我明白,智能之火可以轻易地融去坚冰,可我害怕真相会让我丧失理智,让仇恨蒙蔽了我的灵智,从而失去身后这个如同母亲一般疼爱我的女人。
或许是我猜错了吧!
可惜,从背后传来的一股汩然内力打碎了我最后的侥幸。那内力异常绵长,上走泥丸,下走丹田,像春风一般抚慰着我受伤的经脉,舒坦得让我忍不住要叫出声来。只是那真气运行疗伤的方式大异于寻常,倒像是中间藏着一把锐利的宝剑,要劈开经脉中所有拦路的瘀结,速度更是迅捷无比快得惊人,眨眼间就行了一周天。
心剑如一,是心剑如一!
我痛苦地呻吟出声来,脑子已完全乱成了一团。师傅枯槁的容颜和六娘温柔的眼神交替闪现在脑海,师傅临终的嘱托和六娘坦诚的话语交替回荡在耳边。
“动儿,替师傅征服隐湖,征服鹿灵犀!”
“我叫李六娘,我相公便是日宗宗主李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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