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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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寺庙门前的几辆车里有人钻了出来,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他们快步跑到寺庙正前方的那辆轿车边上,将车门打开,随即便分做两行,在寺庙正门到轿车前的一段路上双膝跪地,垂头不语。

敞开的车门内,身材臃肿的赤本穿了一身黑色的和服,有些艰难的从车里钻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寺庙正门上的牌匾,也没打伞,也不用人搀扶,就那么一个人艰难的迈步走过去,缓缓上了寺门前的阶梯。

然后沿着石板路走向佛堂的方向。

当赤本的身影消失在寺门内的时候,寺庙外的巷道内,有十几辆车的车门打开,一伙老态龙钟的家伙们从车上下来,自己撑着伞朝寺庙的方向走去,他们跟在赤本的身后,全都进了佛堂。

八点二十分,寺庙门前的老和尚甩响了第二次长鞭,巷道内,又是十几辆车的车门打开,二十多名壮汉从车里钻出来,撑开一柄柄雨伞,护卫着最后下车的七八个人朝寺庙门口走来。

伞下的七八个人都没空着手,有人手里捧着旧时武士的盔甲,有人捧着鬼面,有人捧着战刀,还有人则捧着铠甲。

这些人鱼贯进了寺庙,但却没有进佛堂,而是沿着去往佛堂石板路站成一排。

到了八点三十分,第三次长鞭抽响,仍旧是停在门口的那辆车,车门打开,梳着武士发髻、一身和服的宫下北从车里钻出来。

站在车下,他震了震和服的衣袖,屈膝下跪,朝着寺庙正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随后起身,上前三步,又是屈膝下跪,再磕三个头。

连续走出九步,磕了九个头,正好走到台阶前面。

一个穿着御祭服的老僧走到他面前,手抚着他的头顶,嘟嘟囔囔的念了一段经文,随即将一串珠子挂在他脖子上,这才退到一边。

宫下北双手合十,朝着老僧行了个礼,这才再次起身,跨步走进庙门。

这么一路走过去,戴上头盔、蒙上鬼面、穿上铠甲、登上足靴……

等他走到佛堂前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旧时日本的将军——这一套东西,都是赤本家祖传下来的,即便是生活再落魄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没舍得卖掉,因为这代表着一个家族的传承。

佛堂内,赤本盘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带微笑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他看着宫下北进了门,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双膝着地的跪在那儿,这才朝旁边招了招手。

很快,有人将一份厚厚的本子送到他手里,赤本将本子接过去,小心翼翼的翻开封页,随即开始给宫下北讲述赤本家的历史。

按照赤本的说法,赤本一家源自于丹波境内的赤井氏,保元之乱后,他们这一分支迁徙到了三河国本,随后便以赤本为苗字,在那里定居下来。

天文年,本家的赤本卓一出仕,为城主松平广忠的旗本,后追随松平广忠之子德川家康,为德川手下铁炮众旗本,战功显赫。

此后近两百年的时间里,赤本一家的本家一直领着旗本的职位,是德川家的信臣,直到德川幕府倒台,家族才逐渐的衰落下去。

宫下北也不知道赤本说的这些是真是假,不过,那都无所谓,他听着也就是了,他只希望这仪式能够尽快结束,因为这一身铠甲穿在身上,真是累得要命。

赤本讲史讲了二十多分钟,然后就是给宫下北定名,他的全名被定为“赤本一郎源旗本良一”,解释起来,赤本是“家名+苗字”,一郎是别名,因为赤本原介下面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称一郎,源是氏,意味着赤本一族来自于源氏,旗本是领受的爵位,最后的良一才是他的名字。

按照如今日本人的习惯,他的名字就是赤本良一。

等到定名仪式完了,宫下北又逐次拜见坐在两侧的众人,这些参与见礼的人,来自于与赤本家有关联的几个姓氏,像什么赤井家的、荻野家的、波多野家的等等等等。

这些姓氏的家族现在不一定多么庞大,但在历史上却大都曾经显赫过,赤本能把这些人找来,也算不容易了。

在拜见波多野申吉的时候,宫下北还琢磨了一番,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有一个叫波多野结衣的孙女。

一场仪式一直操办到将近十点钟,宫下北固然是累的够呛,原本就已经虚弱不堪的赤本,更是累得脸色苍白,整个人坐在蒲团上,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不过,老头仍旧显得很兴奋,一双眼睛灼灼生光,仪式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即便是有人提议请医生进来照顾他,他都说什么也不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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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京都大学附属病院的病房里,宫下北放开赤本已经松软的手,听着他的鼾声已经变得均匀了,又替他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将他露在外面的手臂盖好,这才小声叮嘱了护士两句,转身走出卧室。

卧室外的客厅里人头攒动,其中绝大部分宫下北都不认识,这些人都是赤本手下的经理人,负责替他打理方方面面的产业,除此之外,还有长信银行内赤本的一些亲信,还有他的律师。

看到宫下北从卧室里出来,这些人默然无声的把身子躬下去,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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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下北将房门掩上,这才扭头给众人回了个礼,说道:“各位都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没有人说话,首先是靠近客厅房门的人转身朝外走,随后逐次往里,从头到尾,直到最后一个人出了门,整个客厅里都没有半点动静,那些人安静的就像鬼魂一样。

这些人中没有叶山智京的存在,听说他是去处理什么事情了,具体什么事,宫下北没问,赤本也没说。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宫下北用力抻了个懒腰,迈步走出客厅的房门,进了走廊。

走廊里,负责警卫的保镖增多了不少,过去一般只有六个,但今天却有十多个,他们守卫在走廊的两侧,每个人似乎都很警惕,很紧张。

宫下北能猜出来,赤本将自己纳入家族的族谱,有些人乐见其成,而有些人则会蠢蠢欲动,没办法,这里面牵涉到的利益太大了,过去,所有人都能安静的等着赤本死,可是现在,估计有些人就要等不下去了。

赤本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做了安排。

守在走廊里的这些保镖只是安保的一部分,现在,整栋大楼都被封锁了,从窗户看下去,可以看到病院前的广场上游荡着很多人,那些都是赤本安排的人手。

“给我弄点吃的来,”走到隔壁的病房门口,宫下北对站在走廊对面的一名保镖说道,“什么都行,能填饱肚子就好。”

这一整天,他从小田原赶到横须贺,又从横须贺跑到东京,中午饭、晚饭都没吃上,现在肚子都快饿扁了。

“嗨!”保镖应了一声,快步朝走廊另一侧走去。

宫下北推门进了病房,将套在外面的风衣解下来,随手丢在沙发上,摸索着掏出烟盒,打开看了看,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顺手将烟盒握成一团,丢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宫下北走到窗前,目光看向窗外的同时,心里莫名感到一阵烦躁。

他不清楚这份烦躁从何而来,但就是按耐不住那份戾气,他很想找个人来暴打一顿,把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宣泄出去。

其实宫下北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并不是烦躁,而是兴奋与茫然的结合体。

赤本将半身的遗产留给了他,这是一笔太过丰厚的财富,任何人接手,都会因此而亢奋的。

而除了亢奋之外,当然还会有一种一夜暴富所带来的茫然。

这两种情绪交汇在一起,带个人的冲击是很强的,它会令人走上很可能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一条是就此堕落下去,整日醉生梦死,躺在遗产上挥霍无度。

一条则是激发更大的野心,以这份遗产为资本,博取更精彩的人生。

如今的宫下北正好处在这个岔路口上,他没有意识到,也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去走后面的路。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惊动了烦躁中的宫下北。

“进来,”扭过头,他沉声说道。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刚才那个保镖推门进来,他站在门口,朝着宫下北鞠了个躬,随即侧过身子,将后面一个端着托盘的护士让了进来。

托盘里是给宫下北准备的夜宵,护士将它送到茶几前面,将里面的碗筷、茶盘一个个拿出来,摆放在茶几上。

宫下北没有去看那些东西,他只是看着那个护士。

小护士很年轻,在一身白衣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清秀,她弯腰的时候,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领内一抹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很诱人。

那股烦躁的情绪突然涌上来,宫下北呼吸加重,他快步走过去,夺过护士手中的托盘,随手丢在地上,随即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

护士发出一声惊呼,可还没来得及喊出第二声,就被扑过去的宫下北一把掩住了嘴巴。

病房门口的保镖愣了一下,转过身,从外面将房门轻轻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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