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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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飘来霏霏细雨,满枝杏花渐次飘零。

一朵正盛开的红杏被冷雨打落,悄然飘坠在一只白玉般的纤手上。

丹娘凭栏而坐,远远望着凄朦的山路。

女儿被带走已经四天,丈夫被捕也有两天,两人音讯皆无,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剩下玉莲、英莲和她又该怎么办呢?

“丹娘。”细雨中一个年轻男子扶门唤道。

丹娘心头突的一跳,慌忙迎了出去。

孙天羽摘下笠帽,抖了抖身上的雨珠,丹娘忙拿来毛巾,替他擦干身上的水迹,过意不去地说:“下着雨,还让您来,”说着蹲了个万福,轻声道:“对不住您了。”

“丹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孙天羽笑着端起了热茶,丹娘连忙道:“那是奴家喝过的,奴家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孙天羽瞄着水迹呷了一口,说道:“这两天没做生意?”

“哪还能做得生意……”丹娘说着泫然欲滴,若不是这家客栈,也不会惹来这样的祸事。

“令爱呢?”孙天羽朝楼内不经意地瞟了一眼。

“玉莲在房内,”丹娘歉意地笑笑,“姑娘家,怕见生人。”

孙天羽笑道:“我还是生人?”

丹娘顿时红了脸,垂头柔声道:“是奴家说错了,您别生气。”

她已经三十五、六,正是风情入骨的年纪,但娇羞时如同二八少女,楚楚动人。

孙天羽贪婪地盯着她雪滑的柔颈,待她抬头连忙换过眼神。

“大人,可有……”

孙天羽笑着摆摆手,“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姓孙,叫孙天羽,你就叫我天羽吧。”

“……天羽……”说着丹娘耳根子都红透了。

她在客栈里外打理数年,也是个伶俐的妇人,只是关心则乱,丈夫和女儿两件事亘在心头,使得她六神无主,轻易就让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占了主动。

他越镇定,她就越慌张,生怕惹得这位好心的官差不高兴。

孙天羽一笑作罢,又拉了几句家常,见丹娘心急如焚,一双杏眼几次流露出哀求,他都诈作不知,反而住了口,端起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

丹娘鼓足勇气,小声问道:“敢问……我家相公……”

“噢,”孙天羽放下杯子,“证据已经有了,但尊夫还没有招供。”

丹娘一把抓住他的手,惶急地问道:“什么证据?我家相公他……”

“这个嘛……”孙天羽捻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暗自赞叹,她一个人忙里忙外,这双手还是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身子该是怎样个妙法……

丹娘醒悟过来,连忙抽了手。

孙天羽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个我就不能多说了。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通融。”

“能不能让奴家去狱中探望?”不看上一眼,丹娘终究是放心不下。

“嗯……”孙天羽为难半晌,等丹娘着急才应承道:“我会想法子,终叫你见上尊夫一面。”

丹娘含泪谢道:“真是太谢谢您了。”

********************

白雪莲自然知道谋逆是多大的罪名。

“为什么诬陷我?”

薛霜灵伏在稻草当中,两手捆在身后,仍保持着被奸的姿势。

她双腿无法合拢,只能斜着分开。

股间原本羞涩的玉户被奸弄得翻鼓出来,一股股染血的阳精从红肿的肉穴涌出,淋淋漓漓洒在腹下的稻草上。

“好看吗?”薛霜灵轻笑道:“不用羡慕,你比我长得美,男人干你会更用力的。”

白雪莲像被蜜峰蛰住了一样,猛然扼住她的喉咙。

薛霜灵毫不挣扎,闭目等死。

渐渐的,那双手放开了。

薛霜灵霍然张目,咬牙道:“你为什么不扼死我!你是不是喜欢看我被奸的样子!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白雪莲摊开手,慢慢坐倒。

一直强撑的薛霜灵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压抑许久的耻辱、痛苦都在这一刻爆发,她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边放声痛哭,一边叫着,“爹爹……爹爹……”

那凄痛的哭声让白雪莲感到了莫名的恐惧,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她一样,但我是捕快啊。

“来人啊!”白雪莲拚命摇晃着铁栅,叫道:“我要见你们的主官!”

阎罗望一身官袍,傲然坐在堂上。

白雪莲道:“我是刑部捕盗司新任捕快,白雪莲!”

阎罗望冷哼一声,“你的身份本官早已知道。”

“那为何要将我投入狱中,与逆匪囚在一处?”

“本官秉公执法!上对得起皇天后土,下对得起黎民百姓!莫说你只是刑部新晋捕快,就是当朝首辅,只要胆敢谋反作乱,本官也绝不枉私!”

阎罗望这番话说得口沫四溅,满脸横肉飞舞,真个是金石之言,掷地有声。

他海贼出身,做了几年小官,发现当官更比海贼惬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心向慕下,学得飞快,张口闭口都是官腔。

“我是罗霄派弟子,一直在门中学艺,今次奉刑部之命与广东总捕吴大彪传信,下山不过五日,哪里有什么谋逆!”

“白雪莲!此案本官早已经断得明白!你身为刑部捕快,勾结逆匪,欲图不轨,本官手里一有人证,二有物证,可谓铁证如山!任你舌璨莲花也休想瞒过本官!”

“薛霜灵实属攀咬!”

阎罗望哈哈笑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本官岂能不知?本官向以春秋决狱,小大之狱虽不能查,必以情。为防逆匪攀咬冤枉良善,本官不辞辛苦,另取了人证。”他虎起脸,一拍惊堂木,“白雪莲!白孝儒已招供,你还敢抵赖!”

白雪莲这一惊可谓是心胆皆震,她没想到连父亲都被牵连进来,爹爹生性固执,年纪又在,在这狱中怎能撑得下去?

“本官念你沐浴皇恩,总有一灵未泯,只盼你能翻然悔悟,痛改前非。可你不服王化,尽自哓哓强辩!来人啊,给白雪莲戴上重枷!”

几名狱卒抬来一副包钉裹铁的重枷。

铁枷长近五尺,分成两块,两个半圆套在颈上,下面两个圆孔扣住手腕,再用铆钉扣紧。

大明律枷、杻都有定制,枷宽为一尺五寸,长五尺五寸。

死罪最重,为二十五斤,而这面枷更重了数倍,乃是狱内私制的非刑之具。

黝黑的铁枷上,少女雪白的面孔精美如兰。

白雪莲秀发披散了下来,咬紧玉齿,明眸透出深深的恨意。

她没有反抗,以她的武功,此时闯出牢狱并非难事。

可一旦反抗,那就坐实了谋逆的大罪,即使她可以脱身,却连累了一家人。

她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必欲置她于死地。

但谋反大案,必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堂会审,这些狱卒小吏终不能一手遮天,只要能熬下去,自然能剖析明白。

见白雪莲带上八十斤的铁枷仍然能够支撑,阎罗望不由心里发虚。

他早就垂涎白雪莲的美色,但此时大局未定,他也不敢做得太绝,万一拼到鱼死网破,断了后路,那就是下下策了。

他阴沉着脸道:“此匪性情凶悍,把足械也给她带上!”

明律刑具只有枷、杻,枷以套颈,杻以束手,系足的械早已废置不用。

狱中不仅私制了将手颈锁在一起的重枷,连足械也私下制成。

这具足械同是铁铸,但形制大为不同,它宽约五寸,长三尺有余,形如铁板,两端各有一个半圆孔。

卡住脚踝后,白雪莲双脚分开将近三尺,饶是她下盘功夫极稳,站着也难免吃力。

白雪莲束手就逮,带上了重枷、足械再无反抗之力,阎罗望满心想就此黑了她,终究还是惧了她刑部捕快的身份,只喝道:“带将下去,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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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莲扛着铁枷,美目喷出怒火,被狱卒拽住颈中的铁链一扯,才慢慢地转身。

戴上足械后,她两腿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角度,不仅无法并拢,也无法弯曲,只能大张着双腿,右脚向前挪出两寸,然后斜过身子再挪左脚,两腿挺得笔直。

狱卒仍把她送回地牢,与薛霜灵囚在一处。

他们不怕这一个逆匪一个捕快串供。

怕的是她们不串供。

薛霜灵侧躺在稻草上,赤裸的肉体沾着片片草屑。

她被一群大汉折磨通宵,刚才痛哭一场,此时昏昏入睡,睫毛下还挂着未干的泪滴。

狱卒推着白雪莲进来,顺手在薛霜灵的乳房扭了几把。

抓弄间牵动了肋下的伤势,薛霜灵痛得在梦中低叫一声,惊醒过来。

这狱卒已经在她身上泄过两次,这会儿也没有太大的兴致,嘿嘿低笑几声,朝她屁股上踢了一脚,锁住了牢门。

薛霜灵挪动身子,避开肋下的伤口,然后抬起眼,嘲讽地看着白雪莲,冷笑道:“白捕头,您不是朝廷的走狗吗?怎么也带上了枷了呢?”

初次见面时,她们俩彼此都颇有好感,待身份揭晓,一个官一个匪,犹如水火不能相容。

在薛霜灵眼里,白雪莲是官府走狗,一边出卖了自己,一边又施出苦肉计,她干脆咬定白家是逆匪同党,即便自己死了,也要拉这个六扇门的女捕陪葬。

而在白雪莲看来,薛霜灵是妄图作乱的女匪。

她并不是一个愚忠的人,皇帝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空洞的符号,但她出身乡间,知道百姓要的是秩序和太平。

白莲教犯上作乱,对百姓没有任何好处。

薛霜灵执迷不悟,甘为逆匪已是不可饶恕,何况还因为一面之缘,莫名其妙地攀咬她也是逆匪。

世上每天都有无数人说无数的话,可薛霜灵的一句话,足以毁掉她们全家。

离杏花村相逢,仅仅过了四天,然而这四天于她们犹如天翻地覆。

当日并肩御敌,如今又同囚一室,白雪莲和薛霜灵境遇一般无二,彼此却多了十二分的恨意。

白莲教起事多日,席卷广东数府之地,连东厂封公公也赶到河源坐镇。

却让名不经传的豺狼坡监狱拔了头筹,误打误撞查获了一起巨案,眼见功名利禄唾手可得,狱中这几日忙得人仰马翻,也顾不上去盘算整桩事的药引子丹娘。

杏花村客人本来不多,丹娘又无心经营,偶有客人光顾,见她容颜憔悴,都不由暗自诧异。

丹娘每日都坐在轩前,等孙天羽带来狱中的消息。

那个好心的年轻人,成了她这些日子最大的期盼。

孙天羽倒是每日必来,时间却不固定,有时来的绝早,丹娘刚起身,来不及梳妆就匆忙迎接,有时又让丹娘空等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待她心急如焚才姗姗而来。

来后谈到狱中情形不过三五句,更多的则是闲聊。

丈夫、女儿都被官府拿去了,丹娘又是心酸又是委屈,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孙天羽知情识趣,说话句句动听,让丹娘愈发感激涕零。

英莲还小,哭了几日,有娘安慰着,也就听话乖乖读书。

玉莲羞涩,孙天羽一来,她就躲在房中。

事后问起母亲,父亲和姐姐在狱中如何,丹娘总免不了要感激孙天羽一番,渐渐的玉莲心里对他也有了好感。

过了数日,孙天羽突然来到杏花村,说狱中上下都打点好了,让丹娘即刻拿上物品去监内探视。

丹娘匆忙拿了些吃的用的,嘱咐儿女在家守着。

临出门见飘起小雨,又拿了伞,随孙天羽同去狱中。

细雨渐浓,举目看去,只见雨雾滚滚越过山梁,犹如一条透明的巨龙在空中翻滚盘旋。

青山翠岭在烟雨中一片朦胧,彷佛一副淡淡的水墨长卷,涤尽了万般颜色。

烟雨凄蒙中,一点艳红犹如一滴未化开的胭脂,洇在天地之间,分外夺目。

丹娘撑着小伞,提了篮子,沿着蜿蜒的山路摇曳行来。

她走得匆忙,只挽了一个小小的髻儿,如瀑的青丝垂在脸侧,宛如少女般妩媚。

她上身是一件杏红的单衫,小襟圆口,犹如花瓶精致的瓶口紧贴着细白的柔颈,托出如花的玉脸。

衣襟滚着一条细细的黑边,从颈侧弯入腋下。

饱满的乳峰圆圆耸起,将胸前单薄的衣料撑得一片光滑,连乳肉柔软的颤动也清晰可辨。

衣襟贴着身子柔柔滑到腰下,沿着臀缘散开,勾勒出细圆的腰肢。

衫袖刚过肘部,两截雪玉般的小臂裸露在外,在霏霏细雨中散发出白腻的肤光。

丹娘的下身穿着条大红的百褶罗裙,长长的裙褶从腰际垂下,掠过圆润的翘臀,随着脚步的移动轻轻摇摆,浑圆的大腿在裙下时隐时现。

底下褶曲翻卷的裙摆在她踝间一飘一荡,犹如一朵迤逦绽开的牡丹,吐露芳华。

丹娘是缠足的妇人,这二十里山路对她来说不啻于一次折磨,走上一段,就要停下来歇息。

孙天羽倒是不急,到了难行处,还伸手扶上丹娘一程。

丹娘心里只有感激,浑不知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四处逡巡,饱览着她摇曳生姿的艳态。

到监狱已近午时,丹娘娇喘细细,额头微见香汗,衣袖打湿了一截,贴在臂上。

孙天羽领着她从侧门进去,刚到牢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丹娘玉容变色,几欲作呕。

一进门,光线就被阻断,混着铁锈、血污、便溺、霉烂的污浊气息浓得彷佛触手可及。

丹娘睁大眼睛,籍着鬼火一样幽暗的灯火,依稀能看到滴着水迹的墙壁,还有墙角片片青苔。

黑暗中蓦然响起一声尖叫,那痛楚的声音,让丹娘心里顿时揪成一团。

孙天羽回头笑了笑,示意她跟在后面。

拐了个弯,穿过一道栅门,到了大狱正中。

一名狱卒正举着皮鞭,把一个囚犯打得满地乱滚。

那囚犯还是个孩子,比英莲大不了几岁,瘦小的身子印着道道血痕,一边翻滚,一边“娘啊娘啊……”乱叫。

丹娘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害怕,险些掉下泪来。

孙天羽上前道:“行了,老赵,怪可怜的。”

赵霸正是那日被白雪莲扇了记耳光的狱卒,白雪莲下手不轻,一个耳光足足打掉了他半边牙齿,将养了几日才略好了些。

他一肚子的火没处撒,便随手拉来个囚犯一通狠打。

他功夫不怎么样,体格却是狱中最壮的,一身粗黑肉膘,个子又高又大,胸口露出浓密的黑毛,犹如肉山一般。

赵霸回头看见孙天羽后边跟了个红妆艳妇,顿时笑得咧大了嘴,走过来四面漏风地说:“这扑是丹壤吗……”说着在丹娘臀上狠拍一把。

丹娘吓得尖叫一声,篮子光啷掉在地上。

孙天羽把丹娘拉到身后,笑道:“她家相公犯了事,我带她来看看。”

赵霸色眯眯盯着丹娘丰圆的香乳,也不答话。

孙天羽拾起篮子,小声安慰:“别怕,老赵是个直人,心眼儿倒不坏的。”

狱内暗无天日,等孙天羽在炉中引着火把,丹娘才看清周围一间间都是隔开的监房,囚犯们有的蹲着有的躺着,个个都被折磨得不人不鬼,室内臭气熏天,不时哪个囚犯碰到伤口,发出嘶哑的叫声,丹娘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狱牢后面紧贴着山壁,一年四季都不见天日,最是潮湿阴暗。

角落里一间小小的监房关着五名囚徒,或坐或卧,一个个瘦骨嶙峋。

精神健旺的,见了火光还能惊惶地避一避,有的一脸木然,其中一个头发胡须乱成了一团,看不出多大年纪,卧在石壁边,不时把手指放进嘴里。

丹娘看了片刻,才发现他是在抠着石隙里的青苔,手指上满是泥污,却吃得津津有味。

丹娘掩住口,慢慢转过眼睛,只见旁边乱草堆里,还卧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白孝儒双目紧闭,浑身的衣物破烂不堪,只数日间,原本斑斑的发胡已经尽数变白。

丹娘喉头哽住,再往下看时,却见丈夫两腿赤裸,膝盖以下尽是瘀黑,有一片白色的物体刺破皮肤,斜斜露在外面,赫然竟是夹碎的骨骼。

丹娘腿一软,坐在地上,半晌才哭道:“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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