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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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周子江仍未回返。

凌雅琴心神不宁地走在门口,眺望远方的洛阳。

龙朔盘膝坐在火堆旁,正自吐纳调息。

他的六合功是家传绝学,师父师娘也无从指点。

当初周子江考虑到他曾经修习有成,重新修炼能轻车熟路,事半功倍,因此没有再传他本门的内功心法。

等到夜色将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利啸。

凌雅琴听是丈夫的声音,连忙长啸相合。

一条人影疾飞而至,转眼便掠到酒肆前。

周子江面色阴沉,长剑悬在腰间,负手踏入室内。

凌雅琴一眼看到丈夫衣角上沾着几点鲜血,忙问道:“与人动手了吗?沮渠大师呢?”

周子江浓眉紧锁,“没有见到沮渠大师。我赶到施府,府中已经人去屋空。”

“哪这血迹……”

“遇上了几名敌人,很强。”

周子江虽然说得很淡,但凌雅琴知道,能被丈夫称为强手,武功必然不凡。

“领头的是两人。一个使八角槌,一个用单刀。用单刀那人身材瘦小,刀法并非中原招术,似乎是北凉大盗宫白羽。”他既然说出名姓,至少有八分把握。

凌雅琴皱起蛾眉,“宫白羽失踪数年,此刻在这里出现,难道也加入了这伙流寇?”

“我伤了几人,冲出施府,在城门处遇到了平生第一劲敌。”周子江伸出左手,只见他食、中两指弯曲,指根隐见血迹,“我与他只交了一招。就断了两根手指。”

凌雅琴瞪大妙目,失声道:“他是谁?”

周子江思索半晌,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人功力之强,江湖罕有。他的拳法大巧若拙,内劲吞吐自如,收发于心。已经由至刚练到至柔的境地——。幸好他过于托大,未用兵刃,被我的浩然正气伤了经脉,无法追来。”

凌雅琴一面给丈夫包扎伤口,一面问道:“淳于妹妹她们呢?你一个都没见到吗?”

周子江道:“施府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可能洛阳陷落时,群侠已经离开。或者……事情紧急,众人抢先出手,去刺杀贼酋。”

凌雅琴娇躯一颤,这伙流寇高手如云,群侠贸然出手,纵然有东方大侠压阵,也多半是凶多吉少。

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耳边寒风呼啸着,掠过荒凉的市镇。

想到洛阳城门处那座流寇标榜战果的骷髅台,以及对大周皇室的凶残屠杀,以周子江的冷静也不禁心神暗颤。

他握住剑柄,暗自思索道:那大汉武功如此高强,江湖中又未听说过这等人物,他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门外突然传来“格格”一声轻笑,声音又娇又媚,随着冷冽的寒风,在寂静的长街上远远传开,充满了妖淫的意味。

周子江剑眉一挑,旋身掠到室外。

暮色苍茫,白皑皑的市镇被幽暗所笼罩。

镇上的居民早已逃散,然而此时,空无一人的长街尽头却并肩站着一对艳女。

虽是寒冬天气,两女用来束体的却有两截薄薄的黑色皮衣。

一截围在胸前,一截掩在腰下,只能勉强遮住羞处,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无遗。

她们一般高矮,连裸露的玉臂、粉腿也是一般的圆润修长,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般不差分毫。

虽然朦胧中看不清面貌,但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妖冶的风情。

凌雅琴抬手虚按一下,让龙朔待在室内,自己拿着长剑紧跟而出。

那对艳女风骚地扭腰摆臀,朝两人款款走来,她们的皮衣不仅短小,而且菲薄之极,紧绷绷贴在身上,凸凹玲珑的娇躯曲线毕露,就彷佛赤身裸体地走在冰天雪地中一般。

左边一个娇笑道:“这位便是剑气江河周子江周大侠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材,气宇不凡呢。”

另一个媚声道:“周大侠看上去好强壮哦。肩膀宽宽的,胸膛厚厚的,躺在上面一定好舒服呢。”

左边的艳女腰肢轻扭,那对半裸的雪乳荡起一阵香艳的肉光,腻声道:“周大侠想不想抱人家啊?”

周子江面沉如水,右袖在剑鞘上一拂,锵的一声,江河剑从鞘中跃出数寸。

他目光锐利,一瞥之下便知这两女武功不低,如果是敌人,只怕要费上一番力气,因此亮出这手功夫,想一举震慑这两名来历不明的女子。

没想到那对艳女却不约而同地拍起手来,赞道:“好漂亮的功夫哦!”声音又媚又嗲,让周子江哭笑不得。

右边的女子笑道:“姐姐,这手功夫你可不会呢。”

左边的姐姐媚声道:“让姐姐伸手一摸,周大侠的武器跳出来的可不止这几寸呢……”说着目光妖淫地朝周子江胯下望去。

妹妹掩嘴笑道:“姐姐动了春心呢,”她骚媚地瞥了姐姐一眼,“是不是下边又痒了?”

姐姐非但没有羞怒,反而腻声道:“周大侠猜猜看,奴家下边这会儿是不是湿了……”说着两手抓着皮裙边缘,作势欲掀。

两女的皮裙只到腹下寸许,勉强能遮住臀缘,下面便是两条白光光的大腿。

莫说掀起,就是走路时步子略大,股间便会春光外泄。

凌雅琴挺起长剑,恨恨道:“不知羞耻的妖女!你们想干什么?”

那姐姐斜眼打量着这个娇俏的少妇,眼中隐约露出一丝妒意。

“这位是凌女侠吧。琴声花影好大的名头,不知道……”她隔着皮裙,淫荡地抚摸着阴阜,“床上功夫如何……”

凌雅琴身为九华剑派得意弟子,身份即重,名声又响,在江湖中倍受敬崇,何曾受过这等污辱?

当下不由俏脸变色,素手一扬,花影剑闪电般朝她颈中划去。

那艳女虽然心有戒备,但没想到她剑招如此之快,急忙扭腰躲避,狼狈不堪地摔在雪中。

妹妹连忙扑过去叫道:“姐姐!”将她扶了起来。

那艳女捂着粉颈,指缝中渗出鲜血。

摊开手掌,只见粉颈上一道血痕深入肌肤,差一点便是致命之伤。

她充满恨意地盯着凌雅琴,咬牙道:“死婊子!竟敢伤我!”

旁边的女子见姐姐并无大碍,不禁松了口气,望着凌雅琴冷笑道:“这贱人生就的一副婊子模样,还装什么淑女!”

凌雅琴粉脸涨红,挺剑朝两女刺去。

两女各自拔出一柄短剑,一边封挡,一边污言秽语地辱骂凌雅琴。

“九华剑派有什么了不起的?死浪蹄子,别看你这会儿威风,小心哪天让你这贱货光着屁股,像狗一样爬过来舔姑奶奶的屄……”

“不就是生得美些,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千人肏万人骑的骚货,等落到老娘手里,非插遍你身上的贱洞!干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什么琴声花影,装得跟圣女似的,不就是个挨肏的母狗!到时候姑奶奶给你找些别致的鸡巴,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干你的贱屄,好生生煞煞你的浪火。把你的骚洞插得稀烂,看你还浪不浪!”

凌雅琴羞愤交加,玉脸时红时白,剑势愈发凌厉,恨不得将两女碎尸万段。

周子江刚才与那名强敌交手,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他一边暗中疗伤,一边观察两女的招术。

两女的短剑长不盈尺,武功怪异而又阴毒。

那名姐姐待妹妹架住花影剑,忽然腰身一折,挺剑朝凌雅琴腿间刺去,嘴里说道:“等姑奶奶玩够了,就把你扔到最下贱的窑子里,让你这浪婊子一直接客到死!”

周子江厉啸一声,江河剑狂飙般将两女卷在其中。

若是单打独斗,姐妹俩武功比凌雅琴也有所不及。

但相互间配合得天衣无缝,武功陡然增强一倍,竟然敌住了琴剑双侠的联袂出手。

正斗到急处,两女突然触电般一震,同时停住攻势,向后跃去,其中那个妹妹失声叫道:“师娘!”

周子江和凌雅琴面面相觑,疑惑间两女已经同时飞身而起,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猛然跳出,奋力向长街尽头追去,却是龙朔不知何时到了门外。

周子江一把拉住爱徒,温言道:“不要追了。”四周看不到一个人影,她们的“师娘”是向谁喊的呢?

周子江暗道,这两名妖女武功虽邪,但较之自己夫妻还是差了一筹,刚才已经落了下风。

那番做作,多半是施诈脱身。

两女来历不明,身怀奇功,他内伤未癒,纵然追上也是徒劳。

于是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九华,再打听沮渠大师的消息。”

凌雅琴俏脸兀自涨得通红,她一生中从未受过半点委屈,今日被两女当面辱骂,实是生平奇耻。

她恨恨收起花影剑,良久才怒火渐消。

周子江马匹已失,凌雅琴便与龙朔同乘一骑。

她拖住龙朔的手掌,不由一惊。

那只堪比女孩的柔荑凉沁沁的,尽是冷汗,她低头看去,却见那张俊美的小脸面容扭曲,双目血红,眼角突突直跳,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凌雅琴连忙运功帮他调匀气息,问道:“朔儿,你怎么了?”

龙朔脸色渐渐回复正常,他勉强一笑,“没什么……刚才有些不舒服。”

凌雅琴搂住龙朔,柔声道:“不要怕,一会儿你坐师娘怀里,想睡还能睡一会儿。”

龙朔顺从地点点头,跟着师娘朝坐骑走去。

夜色彷佛无边无际的大海,黑色的波涛滚滚而来。

龙朔蒙住头脸,坐在师娘温暖的怀抱里,心头却像油煎一样没有片刻安宁。

他不仅认识那两个女子,知道她们是孪生姐妹,还知道她们的姓名,甚至她们的出身。

七岁以前,他就是跟这对姐妹一起度过的。

那时她们是爹娘的亲传弟子,秀美可爱,深得八极门众人的欢心。

但龙朔与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却是在塞北的草原上。

那时她们已经变成荒淫无耻的邪教妖女,更下贱地成为屠杀八极门群雄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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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莺、白玉鹂,我找了你们好久!”舌尖猛然一咸,不知不中,龙朔已经咬破了嘴唇。

若非那声“师娘”,他也认不出这两个妖媚入骨的女子就是当日那对可爱的姐妹花。

是心里有愧吧,她们竟把自己当成了母亲呢,这两个忘恩负义的贱人!

他永远也忘不掉,这两个八极门弟子如何一边叫着师娘,一边把母亲的身体穿在柱上。

他甚至还记得她们体内的滑腻……

原来你们还没有死,该死的贱人!

龙朔咽下口中的鲜血,咬牙道:星月湖果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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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九华山,已经临近年终。

龙朔将秘密埋在心底,一门心思苦练武功。

白氏姐妹的惊鸿一现,使他复仇的信念愈发坚定,“只要星月湖还在,待我练成绝世武功,终有一天能报仇雪恨!”

月余后,大孚灵鹫寺的僧人带来消息。

就在琴剑双侠抵达洛阳的前一天,群侠已经入宫行刺。

结果包括凝光剑东方大侠在内的数十名高手,没有一人能杀出皇宫。

当时沮渠大师仍在四处奔波寻找授手,等赶到洛阳见大势已去,只好黯然返回清凉山。

圆光方丈闻讯后便一病不起,遗言由沮渠大师接任方丈。

那名僧人又道,那伙流寇屠尽大周皇族之后,便堂而皇之的登基称帝,号为大燕。

此时正四处征伐,几乎占有了整个周国的疆土,并与宋国在襄阳血战得胜,已经控制大局,难以撼动。

凌雅琴忧心淳于霄的下落,讯问起来,那僧人道,大孚灵鹫寺多次派人潜入宫中,也都尽数失陷,没有打听出半点消息。

那僧人说着垂下泪来,因为这伙流寇,大孚灵鹫寺前后数十次出手,寺内的圆字辈高僧已经为之一空。

周子江叹息良久,经此一役,享誉数百年的大孚灵鹫寺只怕要式微了。

北方武林失去这一名刹,也再难振作。

龙朔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里却在想着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

不知道晴雪现在是不是回到了她妈妈身边?

以后会不会再见面呢?

那时她还会记得那晚发生的事吗?

龙朔记得,她叫晴雪。晴天的晴,下雪的雪。

********************

春去秋来,龙朔在凌风堂已经住了两年有余。

年近十五岁他身材高了许多,俊美的脸上稚气褪尽,已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

周凌夫妇对龙朔关怀倍至,尤其是凌雅琴,直把龙朔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九华剑派现任掌门年事已高,有意由周子江接任掌门,因此周子江每年都有数月闭关修炼。

龙朔的起居饮食,武功剑法都由师娘一手照料。

这一天练剑空闲,龙朔突然问起:“师娘,叶行南是谁?”

正在给丈夫编织剑穗的凌雅琴脸色一变,“你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龙朔脸色渐渐发红,垂着头小声说:“前几日徒儿到堂里取书,听几位师叔说的。”

凌雅琴见他窘迫,不由放缓语调:“师娘并没有责怪你。脸皮这么嫩,真是越来越像女……”凌雅琴连忙住了口,她知道龙朔身体的残疾,生怕说出越来越像女孩家会勾起他的伤心事。

龙朔脸愈发红了,低着头一声不响。

“嗯,叶行南……”少妇啐了一口,“叶行南那妖人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幸好数十年前就不知下落,多半是恶贯满盈,死在哪个山洞里了。他的事你不要再问,没的脏了耳朵。”

“是。徒儿明白了。”

龙朔拿起长剑,在堂前习练起来。

凌雅琴放下针线,仔细看了良久,脸上的忧色越来越重。

朔儿果然是武学奇才,再繁难的招术只需数日便练得纯熟无比。

入门的十七路剑法,龙朔只用了两年时间便能运用自如,比师哥当年还要快上几分。

可是他的内功却进境极缓,直到上个月,才刚刚练成六合功的第一层。

剑法与内功相辅相承,像龙朔这样单有剑招,遇上内功精强的敌人根本无济于事。

可内功不像剑法,修习中没有半分取巧之处,凌雅琴再着急也无计可施。

而且还要装出从容的样子安慰龙朔,免得他急切燥进。

龙朔似乎也觉查到自己的内功进境慢得异乎寻常,一向温静有如处子的他,也显得有些心浮气燥。

有次练功中还险些走火入魔,幸好凌雅琴在旁边照应,才逃过一劫。

周子江见龙朔苦修无成,原本想把浩然正气的心诀传给他,修习中也好加以指点。

但梵雪芍却指出,朔儿伤势虽愈,但想从丹田修炼真气要比常人艰难百倍,纵然修习浩然正气效果也是一般。

天下各种功法数以千计,无论是名门玄功,还是邪派秘典,万变不离其宗,都是靠丹田气府养精聚气,修成内家真气。

面对龙朔这种情形,周子江只好长叹作罢。

梵雪芍每隔半年都要到九华山住上月余。

好友雪峰神尼一直杳无音信,她便把全副精力都放在龙朔身上,想方设法助他巩固丹田,只是收效甚微。

每次见到飘飘若仙的义母,龙朔都会很开心。

对于他来说,义母和师娘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偶尔龙朔也会想起静莺妹妹。

她今年该有十岁了,再不会因为蜻蜓鸟饿死而流眼泪了吧。

可以想像,自己的不告而别,那小丫头一定会哭得不可开交。

不过她很快就会忘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但他最常想到的,却是另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

龙朔也不知道,那个小小的身影为什么会如此清晰地印在心底。

也许是因为她像水珠一样的纯洁晶莹,也许是因为她的乖巧可爱,或者是因为她衣角那个玫瑰花苞……

“外面好冷,我把被子分一半给你盖,好不好?”

“我娘啊。我娘每天都要绣好多东西,晴晴的衣服也是娘用刺绣换来的呢。”

“晴晴对谁也不会说的。”

“我娘好漂亮呢……”

……

相比之下,她们是多么令人羡慕……

龙朔剑招越来越快,她们是那么纯洁,不会被任何肮脏玷污,她们是那么幸运,可以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的生活。

而自己残缺的生命,只剩下一个选择:复仇。

他常常会做恶梦,梦到塞北那片流血的草原。

还有柳鸣歧。

每一次,他都会大汗淋漓地醒来,再也无法入睡。

梦里耳边一直回响着一名无声的话语,“报仇…报仇……”他忍受了无数耻辱和凌虐,换来这个肮脏的生命,只是为了复仇而存在。

体内那微弱的真气渐渐跟不上剑招的速度,但龙朔还是拚命摧发功力。

手臂渐渐酸痛起来,忽然手指一松,长剑脱手而出。

眼见那柄长剑朝丈夫所在的静室射去,凌雅琴飞身追去,半空中扬手劈出一道掌风。

长剑微微一斜,“铮”的一声钉在窗栏上。

凌雅琴花容失色,如果这柄剑飞起静室,万一丈夫正在运功的关头,那就后果难料了。

龙朔也是脸色发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凌雅琴有心教训龙朔几句,但看到他的神情,顿时心软了。

她纵身拔下长剑,递给龙朔,温言道:“下次小心些。”

“……对不起。”

“没出乱子就好。”凌雅琴口气愈发柔和,“来,先擦擦汗。”

龙朔勉强露出一点笑容,接过师娘手里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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