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考校(1 / 1)
袁忠义一行三人来到副将营房前时,校场上兵卒已晨练停歇,远远民夫们缠头开灶,缕缕轻烟笔直飘高,如一根根毒针,刺入清澈透亮的碧蓝苍穹。
柳焽没有去监督操练。
她和另外一个姓李的偏将一起,站定在中军主营中的空地旁,脸色阴沉。
八个小卒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裤子扒到膝盖,正在受军棍责罚。其中五个已经晕厥过去,余下三个还在鬼哭狼嚎。
个个屁股都被打得皮开肉绽,没有分毫留情,晕了的也不见停,显然是奔着打死去的。
李偏将的脸上已有几分不忍,但看柳焽不发话,也不好开口。
郡主这支兵马由她亲自统率,部下几位女中豪杰,虽说大都称之为副将,实际却有地位高下之别。
朝廷指派的一正一副中,只有柳焽是那个实职副将,其余都是些杂号将军,低了不只一等。
所以柳焽这个上官不发话,李偏将只能稍稍挪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袁忠义一眼扫去,就知道这八个必定是昨晚轮奸了柳小妹的巡夜卒。
看他们东窗事发要被当众活活打死,想必柳小妹得蒙老天保佑,从一群禽兽之中侥幸死里逃生了吧。
正合他意。
丁小妖不知发生何事,只听惨叫不绝于耳,心中不忍,刚到柳焽身前,便忍不住道:“柳将军,这八人犯了什么大错,要受这种重罚?”
柳焽板着脸道:“李将军,你在这儿盯着,但凡还剩一口气,便不准停。袁大侠,丁姑娘,宋姑娘,你们随我来,郡主正等着呢。”
看丁小妖还想问,她摇摇头,道:“进来,你就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汊口镇原本的百姓十不存一,他们此刻走进的营房,便是寻常民居拆掉院落外墙,略作改修而成。
袁忠义打量一番门窗雕纹,知道这原本是个富户,外出征战之际,便是郡主,住在这种地方,也不能算是屈就。
大抵是为了召集部属商讨便利,堂屋两侧内墙都被拆去,改用大柱支撑,卧房家什也都被撤掉,四下环视,皆是军旅用具,已没了半点烟火气。
刚一进门,宋清儿就惊呼一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丁小妖视线一垂,顿时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颤声道:“这……这不是小妹么?她、她、她她……她为何……”
地上摊着一条旧棉褥子,柳小妹直挺挺躺在上面,一张破单子遮着她锁骨之下,大腿之上,和一条藏在里面的胳膊。
露出的部分到处都是青紫瘀伤。她左眼窝和嘴唇肿着,肩头、大腿甚至还能看到两个结了血痂的牙印。
丁小妖和宋清儿齐齐抖了一抖,都不敢想象,那张破单子下面的她,会是什么模样。
袁忠义看了一眼铺着地图的桌子后面,本该是主将位子的地方空空荡荡,也不知说是正等着的郡主此刻身在何方。
柳焽低头望着目光呆滞的小妹,轻声道:“昨晚,有江湖恶贼来袭,营中少了四个巡夜值守的亲兵。其中两个在道旁营房后被奸杀,屁股上用不知什么兵器留下了柳字。小妹和另一人被掳走,在河边一棵树下被侮辱。那恶贼伤了小妹的筋骨,让她一动便四肢疼痛。但小妹趁他强奸另一个亲兵,忍痛跑到了巡夜队伍附近,算是逃过一劫。那人应当是极其恼火,返回之后,将吊在树上的亲兵虐杀致死。”
丁小妖大气都不敢喘,颤声道:“柳……难不成就是那个柳钟隐?”
袁忠义在旁皱眉道:“不好说。听手法像,他也确实喜欢留下记号证明是自己所为……可那人手下通常不留活口,以小妹的功夫,怎么可能逃得掉。”
宋清儿小声道:“兴许……是他的内伤也没好呢?”
丁小妖疑惑道:“柳将军,那……外面的八个是咋回事?是他们巡防不力,才让淫贼悄悄潜进来的?”
柳焽脸色更加难看,咬牙道:“那八个畜生,是小妹打算求助的夜巡队伍。当时小妹刚被侮辱,衣衫不整心神大乱。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他们……当作刚被贼寇侮辱过的流民,轮番奸污。小妹担心被灭口,没办法将事情回报,装成哑巴曲意逢迎,幸而哨卡内外军粮充裕,底下吃得还算饱足,才侥幸保住性命。他们见小妹听话,就趁夜带回汊口镇,悄悄关在给营妓准备的住处中,说是新来的。早上其他营妓去帮着收拾东西,小妹见那八个不在,才开口说出身份。当时大营已经在搜索她们找了将近两个时辰,要没有那八个畜生,我们至少能早点找到树下的另一位受害者,兴许……还来得及从饥民手中为她抢下全尸。”
她深吸口气,略平心绪,道:“夜巡乃是重责,他们擅离职守,强淫妇女,罪无可赦,死不足惜。”
解释完来龙去脉,柳焽看向袁忠义,难得带上一丝央求道:“袁大侠,你武功深不可测,能否劳烦你看看,小妹的伤,还有没有救。”
袁忠义面色凝重,颔首道:“我尽力而为。”
他过去蹲下,柔声道:“小妹,来,将手腕给我,莫要使力。”
柳小妹涣散的目光缓缓凝聚,跟着一声尖叫,挣扎起来,“不!不——!不要碰!不要碰我!将军……将军救命——!”
柳焽眼含泪光,快步过去席地跪坐,双手按住她,厉声道:“给我看清楚!这是袁大侠,不是那些糟蹋你的禽兽!不要动,让袁大侠为你救治!你也不想今后变成废人,对不对!”
小妹面无血色,瑟瑟发抖,轻声道:“袁大侠……也是男人……男人……我好怕……男人……好可怕……”
小妹挣扎的动作很大,单子都被掀开到一旁,新露出的部位,更加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宋清儿忍不住转头捂嘴,低声哽咽。
丁小妖更是双拳紧握,恨不得出门亲自给还没死的巡夜卒打棍子。
袁忠义叹了口气,将一股真气送入,为她镇定心绪,道:“小妹莫怕,是我,我昨晚还找你借过皂荚,是我,不是那些可怕的男人。糟蹋你的那几个,都要死了,都一定会死。”
小妹盯着袁忠义看了一会儿,不停哆嗦的身体,总算渐渐安静下来。
他捏着小妹腕脉运功疗伤,顶门缓缓冒起阵阵氤氲。片刻之后,他放下小妹手腕,抬眼看向柳焽,道:“借一步说话。”
柳焽让在旁的另外两个亲兵过来照应,起身跟着袁忠义走到角落,蹙眉道:“有救没救?”
袁忠义放低声音,道:“她受的内伤在下已经大体治愈,只要妥善休养,不会有性命之虞。但……”
柳焽焦急道:“但是如何?”
他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但那恶贼极为淫邪,应当是为了让小妹被奸污时仍能动弹,又不至于挣扎得太激烈,给她骨节中的筋络经脉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暗伤。原本由我及时施救还能复原几分,可她之后又被那些人轮流施暴,如今……即便是我刚才那样大耗真元为她修复,她的力气也绝不可能恢复如初。柳将军,小妹今后……怕是做不成你的亲兵了。她,已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柳焽面上神情微微一僵,迟滞片刻,才强挤似的提了提唇角,轻声道:“不论如何,活下来……就好。”
她略一犹豫,转身走到小妹身畔蹲下,竟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将袁忠义的诊断原原本本如实相告。
小妹抽噎着抬起手,看着发抖的指尖,此刻的模样,像是比会死还要难过,“将军……这是说,我……今后再不能跟你一道,上阵……杀敌了么?”
“是。”柳焽眼中的泪光已经消失不见,语气也已彻底平稳下来。
小妹轻轻一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声道:“我还能去伙房帮忙。”
柳焽叹息一声,站起,道:“你们带小妹回营房照顾,我跟袁大侠他们去见郡主。”
丁小妖还是先忍不住的那个,问出了袁忠义早就盘旋于脑海的话:“柳将军,郡主不在这儿?”
“在另一边。”柳焽简短答道,转身走出门口,没再回头看地上躺着泪流满面的小妹。
小妹冲着柳焽的背影伸出手,但指尖颤了颤,最终还是无力垂下,放回了身侧。
另外几个亲兵把单子给她盖好,一人一个角扯住褥子,就这么把她抬走了。
袁忠义跟着柳焽穿过院子,还没到门前,就听到屋中有个男人在哭喊央求。
“郡主娘娘饶命,郡主娘……将军大人饶命!将军大人饶命啊!小的并非自愿,是老爷们下的令啊!将军大人明查!小的冤枉啊!”
柳焽眉头微皱,在门口高声道:“禀将军,袁大侠到了。”
一个隐含着森冷杀气,怒意如冰的凛冽女声应道:“进来吧。”
两个女亲兵一左一右迎上,道:“柳将军,规矩。”
柳焽摸出腰间防身匕首递过去,转身道:“鬼狄刺客诡计多端,不可不防。诸位要是有利器在身,还请暂时交出来。另外,须得让卫兵搜一下身。抱歉。”
“大敌当前,本该如此。毋需抱歉。”袁忠义包袱未带,身无利器,抬起双臂道,“只是两位都是女子,是否有些不便?”
那两人板着脸道:“从军杀敌,无分男女。失礼了。”说着,她二人已前后合作,将袁忠从头到脚细细摸索一遍,连鞋袜都没有漏过。
丁小妖和宋清儿交出防身武器,也被搜过之后,他们才跟着柳焽一起,开门进去。
里头看样子并非起居之所,从窗子位置推测,以前应当是间仓房。如今改做了住处,看摆设,并不像郡主卧室。
想必,是郡主招揽的武林高手起居所用。
袁忠义最先注意到的,自然便是屋子当中面挂寒霜的郡主闵佳。
她的确如柳焽所说,不施粉黛,戎装披甲,一身打扮已看不出半点女人味道。
但她仍不像男人。
她并没像柳焽等女将一样近乎刻意地维持英武阳刚之气。
她的浓眉大眼,更多显出的,是一种带刺的俊美,裹在这一身铠甲里,犹如包了一层菜叶,只探出个尖儿的蔷薇。
若只有军中这些女子,在袁忠义眼中,郡主还算是颇为诱人,容貌地位两厢合计,叫他蠢蠢欲动的程度,甚至能超过宋清儿那个不谙人事的小美人。
可眼下这房中,还另有两位叫男人挪不开眼的俏佳人。
那两个女子正当青春,略施脂粉,在这人人劲装短打的兵营之中,偏偏都穿着雪青对襟齐腰裙,斜侧绣着云雾仙山。
束腰之上,素色抹胸微露,赤色滚边旁,颈窝亮着同样形制的流云坠项链。
兵荒马乱的年景,出门在外敢做如此穿着,一眼便是武林豪强风范。
她二人腰侧都带着兵器,两对峨嵋刺仍是同一模样,若非相貌身量大不相同,怕是要被人怀疑乃一胞双生的姐妹。
其中一个身段修长纤细,却能将襟口抹胸撑得鼓鼓囊囊,可见其中双峰何等饱满。
她眉尾斜飞,眼角上挑,看着略有几分凶气,但唇红肤白,五官精秀,容貌可称上等。
另一个看着年纪小些,个子更是远远不如,足足落下半头还多。
但她眉弯眸亮,唇巧鼻琼,肌肤如玉吹弹可破,颦笑间眼波流转,暗媚横生,便是襟口抹胸宛如平铺,衣裙齐整之时,仍比那高挑女郎惹眼些许。
武林中往往只有豪门巨擘才有资格对弟子精挑细选,资质之外也不忘赏心悦目的重要。
因此一眼扫过,袁忠义心下已有判断,先一步抬手抱拳,朗声道:“在下袁忠义,表字智信。见过闵将军,见过两位女侠。”
如他所料,听到闵将军三字,郡主面上闪过一丝笑意,看向那两位武林女子,道:“我不懂江湖上的事,你们两个,听过他么?”
高挑女郎一脸茫然,缓缓摇了摇头。
那玉坠儿似的小巧美人却蹙眉思忖片刻,道:“莫非是此前在江南行侠仗义的寒掌仁心,袁少侠?”
丁小妖喜滋滋在旁道:“是他不错。”
她武功虽然不高,但江湖经验丰富,也看得出眼前两个女子绝对是名门出身。
能被其中一个听过,哪怕说的是袁忠义而非她自身,一样面上有光,心下甚喜。
“敢问二位是何方师承?”那女子侧目看来,出声问道。
丁小妖嘴快,见郡主没摆什么架子,心中怯意也散了,叽里呱啦道:“我是丁小妖,我师父是水妖剑郑涟。这是宋清儿,本是我在别人家当门客时收的徒儿。那边遭了兵灾,我护着她跟流民逃难到此,遇上……一些麻烦,被袁少侠救下,才一起到了这儿。”
那女子微微一笑,正立抱拳,道:“原来是郑女侠的高徒。久仰久仰。我姓单,名溪。这位是我师姐秦青崖。我二人皆是天岑派内宫弟子,与郡主算是同门,此次特来相助。”
江湖门派好手颇多,贵胄之中的有心人,大都会以重礼换一个师承,未必要真去修炼,只为攀上一层关系,紧急时有一批可用精锐。
单溪既然这么说,想来闵佳应当就是挂名在天岑派的外宫之中。
战火延烧数年,江山动荡,江湖又岂能偏安。不知多少零散宗派门户被毁,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些不愿卷入烽烟之中的大帮派,索性闭户谢客,隐遁不出,只管门前雪,不看瓦上霜。
有些钱粮富足,人手充裕的,则顺势而起,在各地称雄一方。
天岑派,正是后者。且与许多观望中的武林名门不同,天岑派与朝廷走得极近,堪称忠心耿耿,似是笃定光汉气数未尽。
天岑派明面上分内外两宫,外宫门槛较低,不限男女,内宫武学则都偏阴柔,因此多为从外宫选拔出的优秀女子。
这二人被准许离山来做郡主护卫,在内宫弟子之中,应当也是出类拔萃的新秀。
那传闻中不知是否存在的天姥宫,兴许能从她们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袁忠义知道距离某个目的更进一步,心中大喜,面上却分毫未变,也客套两句,口称久仰。
与单溪不同,秦青崖性情颇为倨傲,只随便拱了拱手,便冷着脸守在郡主另一侧,好似不愿与男子多说一字。
介绍相识之后,郡主马上向袁忠义问起柳钟隐的事。
他略一沉吟,将对柳焽说过的,一模一样再对郡主禀告一遍。
郡主听罢,面色一沉,转身冷冷盯住屋中跪着的矮胖男子,道:“你可听到了?”
那人痛哭流涕道:“小的听到了,小的听到了,小的知情不报,小的罪该万死,求郡……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啊……”
丁小妖和宋清儿一头雾水,柳焽则蹙眉道:“获郡之中,果然也已出过事了么?”
“对!”
郡主一脚踢在那男人胸前,将他蹬得倒在地上,怒不可遏,“这混账仵作,半个月验了六具可疑女尸,就因为担心做捕快的小舅子惹上武林高手,只说是寻常奸杀案子。那些尸身上都有柳字,显然和此次受害亲兵是一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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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呛的一声拔出佩剑,额上青筋暴跳,“欺上瞒下,你是想看本将军也被那淫贼掠去,等着给我验尸么!”
“小的不敢!郡主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袁忠义皱眉道:“原来那淫贼躲在获郡么?”
柳焽低声道:“汊口镇已追查细作多日,这两天除了你们这批,镇上一张生面孔也没多出来。淫贼脾性,大都喜爱享乐,这鬼地方,他也应当瞧不上眼。我昨夜就跟郡主商量,该去问问获郡那边是不是有了什么征兆,武功高强的淫贼大都自负,应当不会忍耐太久。哪知道……还是迟了一步,没能防范及时。”
秦青崖哼了一声,道:“算他命大。要真色胆包天来探郡主师姐的营帐,我和师妹管教他有来无回。”
丁小妖见她从不正眼看袁忠义,本已心头有气,当即大声道:“你们可别小瞧了那个淫贼,袁大哥与他换了一掌,都没能擒下,还受了内伤。真要叫他摸进郡主娘娘帐子里,还不知要惹出多大麻烦!”
袁忠义方才就已报过武功来路,如事前筹谋,只称是西南巧得奇遇,后得飞仙门青睐,又蒙妻子倾囊相授。
但飞仙门已从江湖除名,树倒猢狲散,贺仙澄这位大师姐的名气到了整个武林,也远谈不上响亮。
秦青崖唇角微翘,道:“袁少侠便是天资超群,九霄心法和五毒阴经,能练出什么一流高手?还有那淫贼,真要武功绝顶,何至于沉迷采花,做这些无耻下作勾当。”
丁小妖不服,梗着脖子道:“秦姑娘这可就不懂男人了。这男人不分高低贵贱,本事大小,但凡还长着那话儿,又不是爱玩公子屁股的,怎么会不喜欢女人。这档子事儿咱可不能以女子心态去揣度。你想想,武林中数得上的女高手里,成婚出嫁养孩子的没几个吧?你再数数男的,除了出家的秃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啊?”
秦青崖不屑一顾,道:“信口胡言。我姐夫便对我姐姐一心一意,从未因武功高强有过什么下作念头。你才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袁忠义拽了一下丁小妖,朗声道:“姑娘的姐夫,说的便是天岑派外宫宫主,马倚石马大侠吧?马夫人秦白鹿,可是令姐?”
丁小妖没管住嘴,啊哟一声,道:“美绝拔云山的秦白鹿?嘶……这看着可不像啊……”
秦青崖柳眉倒竖,正要说些什么,单溪却抢先道:“袁少侠说得不错。秦师姐的确是宫主夫人的妹妹。此等闲杂事宜,咱们还是过后再谈。如今应当细细商量,到底该如何对付柳钟隐。袁少侠,此贼武功如何,只有你心中清楚。能否叫我们师姐妹,也如实了解呢?”
袁忠义沉吟道:“我与此贼交手也只有那短短几合。只知道他内功极为霸道,明明是寒阴真气,却暗烈如火,又察觉不到阴阳调和的迹象,似是单凭极阴便能做到。”
柳焽在旁颔首道:“嗯,我细细问过小妹。她被侮辱的时候下身确实火烧火燎,极为难过。这练了一身玄阴内息的淫贼,还有御使炽烈阳气的手段。”
秦青崖冷笑道:“诸位莫非半点不懂男女之事?哪怕并非处子之躯,没有事前准备被男人硬闯,一样要疼得火烧火燎。这与阳气有甚关系。”
柳焽淡淡道:“小妹不曾有过男人,但也不是蠢人。她当时被淫贼百般羞辱,过了会痛的当口,仍觉得火辣,才知道有异。她时常去帮忙照顾营妓,男女之事,应当比秦姑娘懂得多。”
郡主狠狠踩了那仵作一脚,转身道:“柳副将,你也算半个江湖中人,这种军外之事,就交给你了。仵作要没能戴罪立功,你就把他连着那小舅子一起下狱,从重论处。三五日内要有大战,我顾不得这许多。”
“末将领命。”
郡主走向门口,迈出两步,转头看了看袁忠义,又看了看秦青崖,忽道:“单溪,你跟秦秦青崖一起考校袁少侠武功。能不能留下帮忙,你们两个给我准话。今日操练,黄昏前不需护卫。”
说罢,她迈过门槛,大步离开。
听她在外面呼喝召集兵马,嗓音中气十足,袁忠义心想,这位郡主应当有几分内功底子。
柳焽扫一眼在地上瘫着不敢起来的仵作,看向单溪,抱拳道:“单女侠,袁少侠身为男子,不可能做郡主的贴身侍卫。他武功惊世骇俗,你们不必考校得太过认真。略做切磋就好。他此行主要是为了捉拿柳钟隐那个淫贼,与大家利害一致,还请别太见外。”
单溪微笑道:“柳副将放心,都是武林同道,略做切磋就好。瞧你说得这么认真,我多半不是袁少侠的对手呢。”
秦青崖眉梢一动,冷冷道:“以柳副将的见识,还是莫要妄下论断才好。真正的高深武学,可不是天女散花枪那种歪门邪道。”
单溪背对着师姐眉头微蹙,对柳焽无奈一笑,道:“秦师姐在外闯荡得少,说话不中听,柳副将别见怪。”
丁小妖哼了一声,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就你这目中无人的德性,打不过淫贼被捉的时候可别哭着喊袁大哥来救。”
柳焽咳嗽一声,抱肘退到地上发抖的仵作身旁,淡淡道:“丁姑娘,宋姑娘,你们过来。让出地方。江湖考校,还是要手底下动真章。我的确不是秦女侠对手,眼界更是远远不如。袁少侠,那就劳烦你受累,露露本事吧。”
单溪略一沉吟,道:“袁少侠既然是学艺在飞仙门那样的阴柔宗派,又有南荒奇遇,论真力雄厚,我姐妹二人应当不如你。”
秦青崖冷笑一声,拨开她迈上一步,道:“单溪,你言下之意,是咱们天岑派外宫的云霞经,苦修多年,也比不上西南野路子的什么九霄心法?你不思进取,至今云霞经未破三重,哪来的面皮将我这破了六重境界的也算进去?”
单溪低头后退,目光闪烁,恭敬道:“师姐教训的是,溪儿心中杂念太多,那,还请师姐定夺。”
“峨嵋刺穿个口子便要命,考校功夫讲究点到即止,袁少侠远道而来,我就以摧眉掌会会他。”
秦青崖左足后撤,双掌前后一分,弓腰缩背,已干净利落拉开架势,“袁少侠,请。你若能撑过五十招,便算你可用。撑过百招,这贴身护卫的位子,我让给你也无妨。”
袁忠义不做起手,闲散站定,微笑道:“秦姑娘,在下追捕柳钟隐的时候就已发觉,我奇遇之后功力大进,已非寻常一流高手能敌。依我之见,你我对上一掌,你知道我真气大致如何,也就是了。真动手切磋,我江湖经验不足,未必收得住。万一没能点到即止,伤了你这样的美人,惹郡主不快事小,叫我心里难过,却是大大不妙。”
“好大口气。看来,你是没将我天岑派放在眼里了。”
秦青崖微悬足跟猛地一跺,云霞真气流转四肢百骸,白皙面颊浮现宛如春情的淡淡红晕,眼中精光一闪,已使出本门“青云梯”的身法急速抢上,掌心一翻,真气外吐,竟带起一道森寒罡风,向着袁忠义小腹打去。
宋清儿吓了一跳,不觉紧紧搂住丁小妖胳膊,双目圆睁,大气都不敢喘。
丁小妖武功不如秦青崖,但眼力总算勉强能够跟上,见她本该是绝户奇袭直取腹下的劈空掌特意上挪对准丹田,知道这人嘴上恶毒,心底还是不坏,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但她马上便失声惊叫出来。
因为那一掌,竟结结实实地打中了!
柳焽和单溪的面色,齐齐变了两变。
第一变,是没想到袁忠义武功竟会如此,这试探虚实的一招,都没能躲过。
第二变,则是没想到袁忠义武功竟会如此,这真气外放掌风猎猎的一招,他就那么站着随随便便硬接下了!
袁忠义微微一笑,看着满脸错愕的秦青崖,后退半步,抱拳道:“秦姑娘招式精妙,步法迅捷,在下自愧不如,闪躲不及。只是在下功力略胜一筹,姑娘靠内家掌法,怕是伤不了我。”
虽说丹田是真气聚集之处,内家高手相争本就算不上要害,可……武学之道终究是攻强守弱,这么一掌下去如泥牛入海,绝非“一筹”之差。
便是以丁小妖的眼力,也看得出,真打起来,秦青崖就是来上一百掌,打不中致命要害,都是白费。
秦青崖面上一阵发青,提气后撤,难以置信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颤声道:“你……你是不是穿了什么软甲?”
袁忠义没有答话,拉开衣襟,将内外上衣向后一扯,脱在腰间。
自然没有什么软甲,只有一个深紫发黑、触目惊心的掌印。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除了宋清儿稍稍偏开一点脸,但没挪视线之外,其余众人并未因是女子而有什么回避作态。
单溪望着那掌印,暗吃一惊,道:“这是那淫贼柳钟隐留下的?”
袁忠义缓缓颔首,道:“我练过蛊宗的五毒阴经,他掌上寒毒被我用内力逼在此处,到是没什么大碍。他吃了我一掌,恐怕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柳焽叹了口气,道:“若非如此,小妹怕是没命逃回来。算来算去,还是你救了她这一遭。”
这时,秦青崖忽然一声低喝,打断他们,怒道:“你定是使了什么邪门外道的妖术护身!你出招,与我对上一掌,我这次绝不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她莲足急点,看似纤细的胳膊火烧竹节般一串脆响,呼的一掌,竟拍向袁忠义心口。
饶是反应快些的人能猜出她是要逼迫袁忠义角力,但这出手直取要害,已绝不再是切磋考校。
袁忠义暗暗叹一口气,颇感失望,心道,这娘们如此自负,却连天岑派内宫的《微茫烟涛掌》也不曾学过,看来先前用的心法确是《云霞经》,而非《青冥经》中名为“云霞明灭”的法门。
他顿时对其失去兴趣,面挂寒霜,口中道声得罪,随手一掌,迎了过去。
嘭!
极其沉闷的一声从双掌相交之处传来。
秦青崖已将云霞经运至她能发挥出的极致。
她却绝望地发现,她这一掌,就像是打在了一座巍巍山岳之上。
旋即,那座山向她倒下。
她圆瞪双眼,想叫,却已叫不出来。
沛然巨力扫过,令她一时间连呼吸都凝滞在口鼻之中。
但她并未受伤。
仿佛那崩塌的山岳只在她掌前留下小小一块石头,将她轻轻一撞,其余轰鸣巨岩,都擦着她的头面身躯翻滚而过。
秦青崖目瞪口呆。以她如今的境界,甚至无法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她憋在口中的尖叫,却不由自主拼尽全力释放了出去。
因为,她身上的衣衫,远不如她的人结实。
她出掌的右臂衣袖,倒腋下及腰之处,尽皆崩裂,碎成无数彩蝶,飘扬飞落。
一侧香肩玉臂,半边幽腋蛮腰,登时便仅剩素色抹胸护着前面,晶莹肌肤,纤毫毕露。
她急忙回手遮挡,想要侧身躲避。
可四肢一动,霎时间半身酸软,她脚下一个踉跄,拖着尖叫声的尾韵狼狈摔倒在地。
本就残破的上衣被压在身下,断了半边系带的抹胸无奈坠落。
浑圆雪嫩的一颗丰美妙乳,当即收进了袁忠义瞬息扫过的目光之中。
不错,算她身上还有两团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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