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新君入府引新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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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澹台宴领了瞳蒙进湄园,下了轿,就见有个约莫十四五的俊俏小生迎过来,只见其身量细瘦,着一件紫绦青袄常服,打扮不与平常小厮,一双春波桃花眼,唇未启,笑先闻,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道:“小的螺茗儿,奉主母之命来给澹台公子接矫,公子一路颠簸辛苦,主母心心念着公子,一早便在正堂上等着了,公子请随我来……”

澹台宴一路跟他走,一路抬眼瞧了瞧四周,只见这园中之绮丽,风景之怡人,自知此地非那烟花之地可比,更加步步留心,进了正房大院,便低了头,只微笑不语。

院里台阶上几个小童一见人来了,都笑迎道:“主母刚还念叨着,可巧就来了!”

打头个子高点的小童忙去打帘,向里禀道:“澹台公子到了。”

澹台宴方进房,便见正堂主位坐着两个人,想也是孟湄及其正夫,澹台宴不敢抬眸,只跪拜在地,行大礼唱了个喏,只听孟湄道:“澹台公子辛苦,快些起来吧。”

他甫一起身,那高个子点的小童就给看座上茶。

“这位是沐婴,让瞳蒙先跟他去吧,换身衣服,替你先将包袱归置厢房,等明儿个让他跟了沐婴他们学规矩,你也省些心。”

澹台宴忙起身谢礼,方归了座位,孟湄又问了些起居事宜,他也一一恭敬答过,这才缓缓瞥到那旁位之人,只消一眼,便心下惊骇:怪道说这正夫是生于帝王之家,果然气宇非凡,形容不俗,今日若非湄儿抬举,又何能有幸一睹这皇亲威仪!

不免心里已自惭形秽,却不知那周秉卿见了他也不禁讶异:只知这澹台宴是个风月男子,却没想他竟这般品貌不凡,清新俊逸,谈吐举止亦不流俗,温润谦谦而不浮夸,从头到脚看,风流无不在,这般想来,竟不比那屋里的几个差半分,若此人又习得一身好床功,哪个女子又不爱恋于他?

怪道那孟湄被迷了魂儿去……孟湄见周秉卿半天不作声,只蹙眉凝神,疑他不快,便笑道:“澹台公子来了这半日也乏了,不如先去洗梳歇息,晚些吃了饭再来见王爷。”

澹台宴忙起身应诺,道了万福方才退去。

且说这澹台宴进了后院厢房,竟是花园外三间,独院幽僻,又新设了花草盆景,房内新置的一张八步彩漆床,红罗宝帐金雀屏,小铜香炉燃紫烟,桌椅锦杌,置设齐全,又有拨过来灶上的丫头和一个负责调教瞳蒙的小厮,恭恭敬敬端过食盒,烫了桂花酒,澹台宴心下欢喜,便收拾了包袱歇了脚。

休歇片刻,想着入了府,自不比原先在小院里随性,万事还须谨行,既是湄儿叫他晚点给王爷请安,便叫瞳蒙去禀王爷求见,不大一会儿,瞳蒙回来告知王爷正在书房等他,澹台宴遂又换了身衣服前去请安。

周秉卿吃过饭,正在写大字消食,抬头一见,看来人身穿一件鸦青底团花暗纹直裰,月白云纹腰带,白玉腰佩,玄色暗花缎纹双梁鞋,竹簪束发,眉梢斜飞,面若桃瓣,目光清灵,姿态优雅又有霜雪风姿,竟比方才拘谨时更显风采,受了他拜礼,便请上座看茶。

周秉卿道:“素闻澹台公子品貌不俗,风流倜傥,如今见了果然如此,既是澹台公子得了湄儿赏识,那么就请公子在府中安心伴读,若有住着不便之处,或有短缺,便直接同我说,便是湄儿也断不会亏了公子。”

澹台宴忙拱手道:“王爷待奴才宽厚仁慈,奴才感激不尽!奴才出身烟花柳巷,自知登不了大雅之堂,即便承蒙主母垂怜入了府,奴才也当谨记规矩,对主父主母衷心不贰,王爷看重奴才,奴才也愿忠心侍奉王爷,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周秉卿道:“澹台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既是湄儿陪读,往后也不必拘礼,只是切勿将那烟花酒楼里的习性带入府内,进了府,便要明白,这府里只一个女子,也只一个主子,那便是主母,切不可留眼其他女子。”

澹台宴连连应道:“王爷放心,奴才绝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登徒子,若有不检点之行迹,任凭王爷处置。”

周秉卿点头,顺手将架子上的《男徳经》递给澹台宴:“你虽非侧夫,无须每日抄经,但既是侍奉主母,便要时常习之,不可大意。”

澹台宴接过又谢恩道:“王爷嘱咐奴才定会恪守,便是王爷不说,奴才也要每日手抄经书以习男徳。”

王爷点头,又同他吃了会茶,细问了他家乡风俗等琐事。

未至半个时辰,众院侧夫也来给王爷请安,这一日诸君也是等了个心焦,碍于身份地位不可先于正夫先见客,又不能绕过礼节去见新人,因借了请安由头来一睹这一等相公的俊容。

众夫进来皆先给王爷拜了安,再与澹台宴厮认,澹台宴忙见礼相拜,又一一打量过去,第一个身长八尺,容貌甚伟,面色赤金,眉墨眸深,转盼灵动,语言常笑,唤作庚修远,乃从南都贬谪北州的地方官,当初孟氏选宠试欢留作偏房;第二个身量修长,面如傅粉,唇若施脂,凤眼生情,眉挑入鬓,若嗔若笑,风流全在眉梢眼角,其为孟湄表哥陆子岚,乃南都协理大臣遗子,听说此人与孟湄青梅竹马,感情笃厚;第三个生得长壮威容,肤偏麦色,阔面重颐,眉目疏朗,姿颜雄伟,声高笑语,英霸之气皆在举手投足之间,此乃北州都督李崇梅之庶子李凌恒,与孟府相邻,也曾闹过一段风流佳话;第四个乃俊美少年,身量七尺,挺秀孤姿,肤白如玉,眉若墨画,眼含秋水,性谦寡言,袍服青白,一尘不染,不消多说,此乃北州药铺吕郎中之子吕元翰,去年才入府,因自小邻里街坊,一起长大,甚得孟湄喜爱。

众人归了座位看茶,叙了几句家常,便不免七嘴八舌问起那澹台宴来,如何进了百欢楼,百欢楼如何栽培相公,又如何与孟湄相识,越发细致处,周秉卿便皱眉止道:“澹台公子今日才入了府,你们倒是没完没了地问,如此恐失了体面,今儿天色也不早了,不若叫公子早些歇息,我们改日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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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宴忙起身称谢,众人便也不好长久打扰,只得告辞,可一到大门外,难免聚在一起议论。

庚修远先赞道:“虽说这澹台公子出身勾栏,但瞧着也是个好模样,这形容在北州可算是数一数二,礼数也周全,谈吐也风流,怪道是个一等相公!”

陆子岚笑:“庚兄这等艳羡,不若多与这美相公相交,也可多习得些房中之术,将来若等不来湄儿,也可让这小倌儿撅了屁股以泻欲火如何?”

庚修远脸色一变,正色道:“子岚兄这话可真不像话,别说男德不允男人交媾,便是子岚兄这一番狂想,也断不可取,这话若传到湄儿和王爷的耳朵里,恐有辱子岚兄的名声,也辜负了湄儿的期许。”

陆子岚听罢,只觉是句威胁,恐这庚修远将来借此话柄编排他,便哼了一声,不语。

李凌恒颇为不屑道:“我看你们只会窝里横,到了人跟前也是毕恭毕敬,他一个烟花相公倒也做张做致,拿声拿气起来,咱还要把个奴才当主子,实在荒唐,要我看,他入府做陪读,不过是个体面点的小厮,你们要拿他当个偏房兄弟,我倒要笑话你们是群蠢货了!”

庚修远笑:“李公子此言差矣,若说是个普通陪读,倒也罢了,但他毕竟情托湄儿,湄儿也对他颇为欣赏,将他视若知己爱夫,既是如此,若我们不敬,岂不是有不敬主母之嫌?”

陆子岚也笑:“李公子当自己是个矜贵公子是没错儿,可人家也是主母花重金买来的,可曾见主母和王爷待他与你我有异?若非如此,公子岂不是高估了自己?”

李凌恒冷哼:“你们作践自己,愿与之同流合污我可不拦着,只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新人来了抢了各位的风头,各位可别到时叽叽歪歪便是。”说罢,拂袖而去。

陆子岚笑道:“若说旧人哭,我们几个早已作旧不必说,只是这话倒像是说给吕弟听的啊?”

吕元翰拱手道:“小弟不敢,小弟只求主母心愿达成,身体安康便好。”

陆子岚摇头:“吕弟,你今日跟庚兄学得越发会说场面话,这般虚情假意倒也没了意思。”说罢他也转身去了。

剩下庚修远与吕元翰,便不好再议,二人只得并步往后院去了。

又过几日便是三月三,云涧阁下帖请诸位临水饮春宴,众人皆沐浴香薰更衣,携带香草,欣然前往,孟湄也用陆子岚新制的胭脂化个桃花妆,正是——

小窗烟纱迎燕归,朝望山青柳絮飞

绣罗薄衫游溱洧,酒酣赋歌咏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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