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往情深 两相牵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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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将沉,旷野中风劲露浓,大地为一片昏茫所笼罩。老化子长孙琰正要从长草中立起,忽闻陆曼玲低声道:“伯父,又有人来啦。”

长孙琰不禁一怔,忖道:“老化子自问耳目聪灵,飞花坠叶都无所遁形,怎么今日竟耳昏目茫,我就不信这位侄女学成天视地听之术,居然比我老化子还强。”他心中虽然有点不服气,但仍然藏身不动,目光凝向来路。

须臾,果见一双娇小的身影走来,似为两个背剑少女,只听一个脆音微带喘息道:“姐姐,小妹累死啦,不如在此歇息片刻如何?”

另一少女答道:“我何尝不累,但防伍梦龙追及,那时要脱身可就来不及了,妹妹,前面必有镇集,你我强自支撑着,到了镇集后择一客栈住下。”

“我实在走不动啦。”

“唉,也好,你我运功调息,只待体力稍复立即动身如何。”

曙光微现,天色青白,露浓霏雾,沾翠欲滴。

隐隐望去可见一双翠衣少女背迎盘坐,瞑目行功,两少女面目姣好,却苍白憔悴,显然重伤罹体又一路奔跑,疲累不支,胸脯急剧起伏,明眼人一见即知她们在强行逼运真气抑压欲发伤势。

长孙琰暗道:“一双女娃儿还值得避之若虎,传扬出去,岂非令人笑掉大牙。”心念乍起,蓦闻两声尖锐长啸遥遥随风划空飘送入耳,啸音刺耳阴森,令人心悸。

旷野尽端忽现出五个豆大人影,由远而近,疾行如风,转眼五人形象可见,只见是五个面目阴沉,彪虎鸷悍的劲装大汉,年岁都在四旬上下。

—个身着淡灰镶黄,浓髯环腮的大汉,瞥见二女行功疗伤,不禁张嘴嘿嘿怪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欧阳姑娘,几次均被你逃脱,今日……”

一双少女正是欧阳翠英欧阳翠华姐妹,只见欧阳翠英睁开双眸冷笑道:“应天铎,别白日做梦,我姐妹是好惹的么?”说时身形一跃而起,伸手向肩头疾挽,一道夺目寒光疾卷,平胸凝注待发。

应天铎不禁退了一步,哈哈大笑道:“大姑娘,何必逞强,自找苦吃,应某只奉命请二位姑娘屈驾与展帮主一晤。”

欧阳翠英粉脸铁青,叱道:“你知我姐妹的来历么?”

应天铎咳了一声道:“当然应某知道。”

欧阳翠英厉叱道:“既然知道,当知我姐妹一向手辣心黑。”

应天铎喉中嘿嘿进出两声干笑,道:“大姑娘,须知来者不惧,惧者不来。”说时已撤出肩头一柄锋芒犀利的狼牙刀。

突然,应天铎身后窜出一人,扬刃寒光电奔疾刺向仍在瞑目行功的欧阳翠华。

扑势迅疾,出招辛辣,令人失措难防。

寒星一点仅距欧阳翠华肩头半寸,欧阳翠华倏地身形一歪,抬腕右掌疾扬。

一声怪叫传出,扑袭大汉身形被震弹飞起,叭哒坠地,胸前划破尺许长的口子,鲜血喷溢而出。

只见欧阳翠华手执着一柄锋利小刀,长身立起之际,忽娇躯晃了两晃,面色更形苍白,叫了声:“姐姐。”口中喷出一股箭似黑血,仰面倒了下去,欧阳翠英大惊,芳心如裂。

应天铎面目一变,喝道:“大姑娘,应某早就奉劝不要逞强,令妹虽自食恶报,但如此手辣心黑,应某难以按忍。”

欧阳翠英叱道:“你要怎的?”

应天铎一旁忽响起阴森刺耳的语声道:“姑娘貌美如花,所以应老师不忍下毒手,故而几次被姑娘得隙逃脱,今日姑娘插翅难飞,姑娘是聪明人,无须明言即知应老师心意。”

应天铎手中狼牙刀一摆,同党三人立即趋出,分占四方向欧阳翠英逼去。

四匪一步一步逼前,欧阳翠英利剑刃口则一分一分与咽喉接近。

她自分必死,仍希冀着万一的希望,这希望却属渺茫巳极。

长孙忍不住要跃出伸手相助,却见陆曼玲暗中摇手示意暂别妄动,暗道:“这位侄女真能忍得住,未免心硬如铁,见死不救。”但发现陆曼玲眸中杀机逼泛,怒火如炽,不禁难解陆曼玲真正用意。

蓦闻一声厉喝道:“站住。”

一条人影从空电泻落下,现出一手执长剑玉面少年。

应天铎等四人闻声大骇,身形倒跃开去。

欧阳翠英目睹少年现身,只觉头昏目眩,不支倒了下去。

那少年满倏泛出一片杀气,冷笑道:“两个负伤沉重的少女也不放过,狼心狠毒如此,饶你们不得。”

应天铎明是一个年仅弱冠的少年,几分怯意一扫而空,嘿嘿狂笑道:“小辈,你自以为是何人?应某手下不死无名之辈,速将姓名报出,跪下求饶,应某法外施仁,免你一死。”

少年闻言不怒反笑,道:“在下诚属无名之辈,报上名也属无用,不过在下死后,烦通知豫南柏树庄……”一匪不禁失色惊道:“你是玉面丧门伍梦龙?”

伍梦龙朗声笑道:“正是在下。”话落剑出如风,青虹暴涨,一式“风卷残云”起处,寒光闪奔,只听一声闷哼,一个匪徒右耳为剑芒削落,血流满面,身形疾翻了出去。

应天铎大为震怒,暴喝一声,狼牙刀一式“横断在半”攻出,招至半途,疾换“千丝钓鳌”,只见漫空刀影撒罩而下,接着一腿踢出。

无疑应天铎在玉虎帮中是上乘高手,一招两式,凌厉奇奥莫测,腿弯处突透出一蓬牛毛飞针,电漩如雨射出。

其余三匪亦抡刃追攻,沉猛如山。

伍梦剑走游龙,僻奇怪异,剑招震出九朵寒星,寒飚如潮逼开四匪攻招,一剑“顺水推舟”斜挥而下。

一匪措手不及,左肩顿为切中,一条左臂齐肩落了下来,血涌如注,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伍梦龙正欲再起一剑攻向应天铎而去,却不料应天铎腿弯发出飞针处体,只觉两股一阵麻木,不禁大骇,忙运气封住穴道,面色泛出森森杀机,右手倏地连攻三招,左腕打出独门暗器“丧门钉”。

寒光急飚中隐藏着十数点枣核形丧门钉,交叉飞射而出。

应天铎深知伍梦龙年纪轻轻,便已扬名江湖,如非身负绝技,焉易幸致盛名,所以一出手狠毒无比,但不料伍梦龙身中飞针还能凌厉抢攻,不禁大喝道:“伍梦龙,你是找死么?”狼牙刀一招“春潮狂澜”卷出。

“找死的是你们,并非在下。”话才入耳,应天铎突发觉丧门钉由伍梦龙剑飚中暴射而出,闪避已是不及,快回招一封,身形穿空腾起。

其余三匪亦是急腾遁空,却均不免丧门钉伤体之罹,嵌入足胫骨肉,纷纷怪哗一声,身形沉得一沉,又自斜掠遁去。

朝阳方升,映在伍梦龙面上惨白无神,满脸汗水,仰天长叹一声,长剑支地,向欧阳翠英身前走去。

相距仅丈许,欧阳翠英却悠悠立起,满头长发散垂披肩,晨风拂起飘了开来,面色惨白如纸,不类活人。

伍梦龙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后退一步,抱拳含笑道:“姑娘无恙么?在下来迟了一步,连累令妹……”

欧阳翠英寒声道:“倘不是少庄主一路追赶愚姐妹,玉虎帮匪徒怎能发现愚姐妹的行踪呢?”非但不谢相救之情,反变颜斥责,宁非怪事。

伍梦龙呆了一呆,摇头叹息道:“在下追赶二位姑娘,也是为了二位姑娘伤重在身,难妨匪邪猝击,二位姑娘又是武林瞩目人物,为此在下放心不下是以赶来,在下本出诸善意,姑娘竟相责在下,岂非令人寒心。”

欧阳翠英冷笑道:“少庄主用心至险,愚姐妹焉有不知之理,像少庄主如此口蜜腹剑,反白辩冤,叫人齿冷。”

伍梦龙心头不禁火发,却面现黯然之色,长叹一声道:“在下对二位姑娘爱慕不渝,愿长伴妆台,永作裙下之臣,怎奈不获二位姑娘青睐,反道在下用心叵测……”

欧阳翠英苍白脸色上泛出一丝红晕,不待伍梦龙说完,叱道:“你胡说什么?你究竟是爱我妹妹还是爱我。”

伍梦龙不禁一怔,答道:“如今令妹已归泉下,当然是爱姑娘了。”

欧阳翠英冷笑道:“你道我妹妹已死么?她不过是用力太过晕厥过去。”

伍梦龙闻言更是一呆,佯作微笑道:“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千古美谈,在下何幸能得二位姑娘垂青。”

欧阳翠英目蕴怒光,叱道:“得陇望蜀,已是人所不齿,妄想一箭双雕.更属无耻之尤,想不到威望中原柏树庄少庄主竟是个卑鄙之徒。”

伍梦龙再也按忍不住,怒道:“姑娘最好不要出口伤人,在下哪点比不上奚凤啸。”

藏在长草中的陆曼玲闻言一怔,暗道:“难怪,奚凤啸心中已有心上人,所以对我不屑一顾。”

只见欧阳翠英厉叱道:“奚少侠胸襟袒荡,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不似少庄主口是心非,外貌恭顺,内藏险恶。”

伍梦龙微微一笑道:“奚凤啸弃两位姑娘重伤于不顾而去,在下千里随侍,谁是谁非,自有公论。”

欧阳翠英冷笑道:“我不怨奚少侠,那是我娘逼他走的,你知道什么?”

伍梦眼中泛出一抹异样的光芒,哈哈大笑道:“反正奚凤啸不爱两位姑娘是无疑的。”说着竟持剑向欧阳翠英缓缓走来。

此刻,欧阳翠英已无动手之力,见伍梦龙以不怀好意逼来,不禁心神一颤,喝道:“站住。”

伍梦龙微笑道:“在下不得姑娘,死不瞑目,恕在下无礼了。”说着身形未曾停顿,继续逼前。

突然,草丛中冒出一个蒙面少女,叱道:“狂徒,还不滚开。”纤手一扬,拍出一股劲风向伍梦龙打去。

其实,伍梦龙下体巳中应天铎牛毛飞针,虽封住穴道,但已微感麻木不仁,怎还有与人动手拼搏之力,不禁吓得魂飞胆寒,人都未瞥清,忙向一侧翻了出去。

身形才一站实,突感两支足被人抓住,未及出声呼叫,即为巨力抛起半空,遥闻一个苍老语声入耳道:“我老人家越瞧越有气,伍维岳孽种竟是如此不成才的东西。”身形如断线之鸢般坠下,摔得委实不轻,那里敢稍事停留,亡魂遁去。

陆曼玲飞身掠在欧阳翠华身前,只见嘴角尚自溢出一丝鲜血,伸手一扶心口犹温,知尚有救,探手入怀取出一颗丹药喂服而下。

欧阳翠英盈盈一福,道:“姐姐拯救愚姐妹于千钧发之际,仁心厚德,当有所报。”

陆曼玲娇笑道:“你也别说话啦,耗损一分元气,恢复伤体就增加了一分困难。”伸手递过了一粒丹药。

欧阳翠英谢了一声,接过服下,望了一眼躺在地下的欧阳翠华,凄然道:“请问姐姐,舍妹还有救么?”

陆曼玲略一沉思.笑道:“我这丹药可保伤体无虞,但我不明两位姑娘是受了何种内力所伤,不能施治。”

欧阳翠英一摇螓首凄然笑道:“小妹是受了不知名的蒙面老叟拂脉震穴旷绝手法所致。”

“什么?”陆曼玲惊讶道:“蒙面老叟。”纤掌一击,草丛中忽冒出几个青衣女婢,四个彪形大汉及风尘神乞长孙琰。

只见陆曼玲道:“此处非谈话之所,两位姑娘伤体沉重,跋涉不宜,我命女婢背负,赶往前途客栈,我尚有事向姑娘请教。”不由分话说,示意两个女婢将二女背起,串众如飞奔去。

鲁北冀南,万山丛中有一丁家凹,仅数十家民户散居于凹中,四山环绕,长满修竹翠篁,韵涛过处,簧吟悦耳。

这丁家凹并非交通孔道,地势极为幽秘,凹内有一条宽仅三丈溪水,蜿蜒奔流,因溪中怪石嶙峋,激湍如电,水花飞溅,数十家民户就散建于溪水两边,由三道石桥沟通,居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异世外桃源。

瞧着两面溪畔弯道处有一家矮檐黝黑不造小客栈,并无店名,门首贴着一付对联:“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纸色已褪旧,字体斑剥不清,门左矗立一方三丈许花岗石,上书“泰山石敢当”五字。

左邻开着一家药肆兼营杂货,香烛布疋,针线花粉,一应俱全。

右侧是一屠店,每三月才开屠一次,由店主鸣锣周知,平日门可罗雀。

客栈内陆曼玲等人已赶至丁家凹,投宿其内,傍晚时分,欧阳二女经过陆曼玲喂药施治,伤势已大致无碍,熟睡甚浓。

陆曼玲偕着风尘神乞长孙琰漫步走出店外,店主正与左邻药肆主人坐在石凳上对奕,一见两人走出,即肃然起立,面色恭敬。

长孙琰微笑道:“两位请便。”偕着陆曼玲步上石桥上,陆曼玲仍是面蒙纱巾,风动罗衣,飘飘若仙。

她望了四外一瞥,道:“形势隐秘,可谋发展。”

长孙琰诧道:“莫非贤侄女有意角逐武林?”陆曼玲默然不答。

长孙琰咳了一声,道:“此处是老化子昔年无意偶经,适解救居民一步危难,故居民视老化子如万家生佛,老化子如贤侄女与令尊性情一模一样,鹏融振翼,志在万里,外和内刚,嫉恶如仇,尤其令尊生死成谜,虽然外闻传言令尊仙去,但老化子并不深信,贤侄女此来中原必有原因……”

陆曼玲秀眉微蹙,道:“伯父,何必唠叨不住。”

长孙琰不禁一怔,深深望了陆曼玲一眼,笑道:“老化子当助侄女如愿,先去四外察看形势。”双肩一振,穿空腾起,几个起落没入幽竹翠篁中。

暮瞑渐合,晚风振拂陆曼玲罗袂,瑟瑟出声,鬓发飞扬,而陆曼玲恍若无觉,目光凝向如奔雷的溪流,心底泛出一片惆怅,脑中历历往事走马灯般重泛眼前。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耳后响起欧阳翠英语声道:“姐姐。”

陆曼玲“哦”了一声,回面望去,只见欧阳二女并肩立在身后,微笑道:“二位好些了么?”欧阳二女盈盈一福,拜谢救治之恩。

陆曼玲谦辞不敢,寒喧了数句,三女就在桥栏上坐下。

这时,陆曼玲重提起伍梦龙之事,询问原委。

欧阳翠英用手一理为风吹乱的云鬓,凄然一笑,道出鹿角堡之事。

陆曼玲倾听后接道:“令堂是否认为上官相师兄梅六所知白阳图解隐秘最多,故命二位前往鹿角堡。”

欧阳翠英颔首称是,道:“料不到上官相命人先我姐妹而至,武林群雄亦在堡外窥视,太极双环刘文杰,丰都鬼王滕文星等人为其中巨擘,故我姐妹难担大任,尤其谣言盛传铁翅蝙蝠是我骊山之物。”

陆曼玲笑道:“所以二位诈死,以绝群疑?”

欧阳翠华笑道:“诈死亦为了摆脱伍梦龙的纠缠。”

陆曼玲道:“我看伍梦龙玉面朱唇,英俊不凡,竟不获二位垂青?”

欧阳翠英粉面一红,道:“其人心地不正,阴诈善变。”

陆曼玲忽道:“奚凤啸如何?”两女闻言不禁粉面通红,垂首难以出口。

陆曼玲道:“是否丰神俊逸外另有一种吸引的气质,使人难以自己。”

欧阳翠英聪明慧颖,闻言察出其意,不由失声惊道:“姐姐可是途中曾遇奚凤啸么?”说着幽幽叹息道:“我姐妹违忤母命,万里追踪,陆姐姐知他下落,告我姐妹当不胜心感。”叹声幽幽悱侧,入耳心酸。

只见陆曼玲别过面去,低叹一声,竟无言相答。

二女不禁一怔,欧阳翠华以目向其姐打了一个眼色。

欧阳翠英憬然悟出陆曼玲也爱上了奚凤啸,但奚凤啸冷漠如冰,绝裾而去。

世上唯独情字最能理解,尤其少女心中爱慕,也最难捉摸,欧阳翠英暗道:“倘真如我所料,她与自己姐妹竟是同病相怜。”一时之间,无法启齿,亦无言相慰。

蓦地山谷中响起一声长啸,啸声愤激,谷鸣回应,久久不绝。

陆曼玲心中一惊道:“这是老化子遇上了强敌,二位请回,待我赶去。”声犹未落,只见一条人影疾如流星奔来,须臾奔近,现出长孙琰满身血污。

陆曼玲惊道:“伯父相遇何人?”

长孙琰道:“老化子相遇龚焕翔及贺姓老鬼率众搜觅你我下落,一时不慎为他们发现老化子行迹,引起一场生死拼搏,老化子招施大力手法连毙七人,但因众寡悬殊……”说着面色倏地一变,与三女疾速隐去。

星光闪烁下,七条条黑影纷纷飞落在石桥上,贺姓老者目光如电四外扫视一瞥,冷笑道:“我就不信老乞鬼飞上了天去,必藏在民家内……”突然咧嘴惨叫出声,面色惨变,身形向前栽下。

龚焕翔大惊失色,忙伸手抄住,赫然只见贺姓老者背上嵌着一支铁翅蝙蝠,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突然感到“命门”穴上一麻,跟着一阵痛彻心脾,惨叫方出口中,喷出了一股泉涌鲜血。

弹指之间,随来盗党纷纷闷哼倒地。

石桥上横尸八具,血腥刺鼻,死状狰狞,星光映射下,令人不寒而栗。

陆曼玲四人掠落桥上,目睹此景,不禁骇然道:“此是何人暗助?”

长孙琰眼力锐利,发现龚焕翔背上铁翅蝙蝠,心神大震,叫道:“三位姑娘,瞧这是什么?”翻开贺姓老者的尸体,亦为铁翅蝙蝠致命。

两支铁翅蝙蝠俱深嵌在“命门”穴上,部位奇准,不爽分毫,手法甚准,显然打出铁翅蝙蝠之人距离甚近。

由此忖出此人尚隐在近处窥伺,不禁同时心神大凛,四人忙运功护体,目光巡视四外。

忽闻十丈开外一丛翠竹旁“刷啦”一声微响,随着腾起一声阴沉的冷笑。

长孙琰一声大喝出口:“朋友,何不现身相见?”两臂一抖,身如离弦之弩扑去,双掌推出一股潜猛的劲力,排空怒啸,威势骇人。

三女防老化子遭受不测,如影随形纷纷疾射扑去。

只听一声“哗啦”巨响,十余株碗粗径巨竹为老化子劈空掌力摧折,竹叶溅飞如雨,漫空雾障。

老化子身形疾落,那有半个人影,不由愣住。

三女随之沾地,亦不禁面面相觑,此人身法之快,诚然不可思议,委实令人难信。

陆曼玲心细如发,暗道:“莫非此人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定是贺姓老鬼身内藏有什么重要物件。”心念乍起,回面一望,果然有一条迅疾人影腾空拔起,不禁娇叱道:“还不与我留下,你走得了么?”反身疾腾扑去,纤手虚空一扬。

欧阳二女与老化子长孙琰亦巳发觉,纵身扑去。

只见那条人影凌空晃了一晃,斜飞落下,沾足屋面,又穿空而起。

欧阳翠华瞧得此人身形甚熟,不禁出声娇呼道:“奚少侠。”那人影去势如电,瞬眼杳失,夜色沉沉。

陆曼玲闻声一呆,飘身落地,诧道:“真是他么?”

欧阳翠英道:“妹妹,不要认错人了。”

“决错不了。”欧阳翠华正色道:“除了他,并无第二人。”

长孙琰喟然叹息道:“显然他并未忘情于三位姑娘。”

三女粉面暗中一热,陆曼玲凝目望去,突发现二尸上铁翅蝙蝠已失,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是为取回铁翅蝙蝠施展调虎离山之计。”

长孙琰慨叹道:“奚少侠行事真个谨慎,为防铁翅蝙蝠沦为妖人邪恶之手,使线索混淆,更不易找出真主。”

陆曼玲怒道:“我等亦是凶邪么?”

长孙琰忙摇手笑道:“别误会老化子话意,他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为防我等不敌重力魔掌,故情急施展铁翅蝙蝠,拳拳之谊,令人心感。”

陆曼玲道:“他既念故人之情,为何不愿与我等相见。”语气似是不忿。

这话使老化子甚难答复,踌躇须臾,佯咳了声道:“大概他有难言的苦衷。”

陆曼玲冷笑道:“伯父几时又为他说话了。”

长孙琰不禁僵住,泛出尴尬的笑容,暗道:“这位侄女真难侍候,喜怒无常,意向难测。”

只听陆曼玲喃喃自语道:“他今日不愿与我等相见,日后他也别想见我。”

欧阳二女装作未听见,姗姗向客店走去,只觉陆曼玲性情刚烈,非女人所应有,亦非其福。

殊不知陆曼玲纱巾蒙面,两颗晶莹泪珠夺目而出,自负绝世容颜,竟遭冷落,心情哀怨,可想而知。

燕京,刚过了端午,就进入初夏了。

这日,天气依然凉爽,阳光照在身上有着暖和地感觉,不带半丝炙热,是燕京的好天气。

居民永远是不慌不忙,悠闲来往,架鸟龙、搓铁弹,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逛街玩票。

彰仪门,牛街口上熙攘行人中,有一身着团花夹衫,领口敞开的三旬左有的少年混混,右手架着一支鸟笼,一摇三晃向北口路南大森茶叶铺走去。

大森茶叶铺在燕京极具盛名,买卖兴旺,故开茶叶铺准赚不赔。

茶的好处,不待赘言,尤其酒后睡醒,远路歇足,好好地泡上一壶茶,真是沙口解渴,醒酒提神,一时愁解,两掖生风。

这少年混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森茶铺后面的一间茶座,往—付空座坐下,将鸟笼往桌上一拦,向四座打了一个哈哈道:“各位早。”

泡茶的伙计赶紧上来泡上一壶香片,道:“卜大爷,这两天怎么没看到您光临小店?”

少年混混立时拉长孔,道:“这两天大爷帮中事忙,没空。”

有—熟客笑道:“卜大爷,你在玉虎帮定是位居枢要,在下意欲求大爷帮忙一件事。”

少年混混一拍胸,面现得意之色,道:“兄台但说无妨,我卜虎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那人道:“在下要见贵帮主,有好心奉献。”

卜虎闻言神色一变,道:“目前事有碍难,过两天再说吧。”

那人故作诧容道:“卜大爷不是说在展帮主面前,言无不听,计无不从,怎么这点小事,竟会令在下失望?”

卜虎一张脸涨得通红,道:“兄台究竟有什么好心奉献?非要面见帮主不可。”

那人大笑道:“此虽小事,但在贵帮堪称惊天动地,卜大爷如此穷根究底,恐展帮主甚难情愿,算了吧!你卜大爷在玉虎帮中也不是什么叫得响的人物,狐假虎威,充的什么字号?”这出言讥刺之人,是一四旬开外,身穿绸布短装的胖子,笑口常开,在彰仪门地头是吃喝玩乐的朋友,认识他的人管他叫汪胖子。

卜虎恍然悟出汪胖子有意取笑,不禁面色铁青,凶睛一瞪,伸掌一拍木桌,霍地起立,大喝道:“兄台可是有意找碴?咱们出去交待一个清楚。”弦外之音,是想打一场架,争一个面子。

忽闻座客中忽响起一声阴侧侧的冷笑。

卜虎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神色阴冷沉重,面如珠砂老者缓缓立起,由不住面色死灰,战栗张口,宛如雨中寒鸡。

面如珠砂老者跨出座中,目中两道如刃冷电注视在汪胖子脸上。

汪胖子神色一变,掉首往店后奔去。老者大喝道:“那里走。”右掌一伸运劲欲待拍出。

忽闻一声咳音,咳声强劲,送入面如珠砂老者耳中,如闻霹雳,震耳欲聋,不禁面色一变,目光落去,只觉心神在凛。

原来壁角阴暗处坐着神情悠闲,捋须含笑的太极双环刘文杰。

面如珠砂老者眼珠一转,右臂疾如电光石火一探,一把抓住卜虎,如矢离弦望店外掠去。

老者一跨出店门,立即拔上屋面,迅速朝城厢奔去,片刻时分落在城坦上,一隐不见。

转瞬,一条人影从空飞落,现出太极双环刘文杰,目中威菱四射,不见面如珠砂老者,心中异常惊疑,暗道:“此人居然能逃出老夫掌中,也算是难得了。”但不无怏怏之感,目光四外一瞥,纵身掠入僻巷中。

距此七八里城厢上突冒起面如珠砂老者,手抓着卜虎翻出城外。

老者将身落在城沿,放下卜虎,伸掌拍开穴道。

卜虎睁目醒来,只见老者满脸杀机,不禁吓得面无人色。

老者寒声如冰,喝道:“卜虎,你知罪么?”

卜虎连连叩首道:“小的知罪,小的该死,彭堂主请念小的尚有老母在堂……”

“住口。”老者喝道:“你平日在彰仪门无恶不作,老夫已有耳闻,数日前帮主严命帮中一律人物均不得露面,违者处死,你居然忤令不遵,可见你胆大妄为之极,如宽贷免死,老夫则何以服众。”说时一掌向卜虎面门。

只见卜虎气息室逆,眼耳口鼻内缓缓溢出一线黑血毙命。

老者迅疾在怀中取出一支小瓶,倾出少许药末,洒入卜虎口中,伸臂抓起,丢入洼中。

蓦地——耳边突响起阴森低笑道:“天子脚下,竟敢做出毁尸灭迹恶行,目无法纪,还不束手认罪?”

话才入耳,老者不禁心神大凛,迅即运功护体,旋身出掌,猛感一缕指风如剑,点中“期门”穴上,立时周天气凝,眼前一黑,仰面倒下。

个蒙面人疾将老者挟在胁下穿掠去,去势如电,瞬即无踪。

前门外南下尘陶然亭,远无望去,林木阴翳,池水清碧,春秋佳日,都下士人,皆聚会于此,地极幽雅恬丽。

亭本康熙时尚书江藻所建,是以又名江亭,江藻自题亭联:“愧吾不是丹青手,写出秋声夜听图。”因亭西有流泉,其声铮琮,秋夜听之,令人神往。

其地临临野,层轩垒榭,水绿飘红,乔树依稀,平湖在望。

去亭数百武,垂柳掩拂中,隐隐可见一幢宅第,由宅门漆色斑剥蚀脱,可知家道衰微没落了。

临野寂杳,一个蒙面人挟着一具身形飞掠在宅前,竟不推门而进,身形疾腾翻墙入去。

这蒙面人入得一间暗室,“刷啦”一声,擦亮了火折,燃点桌上残烛,将老者放在榻上。

室中仅一榻一案,两张木凳,陈设简陋,四壁徒然,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气氛异常凄凉。

蒙面人木立榻前目注老者学沉思良久,似踌躇未决,半晌,出声长叹道:“彭天麟,生死两途,唯有你自己取舍了。”伸掌拍下。

面如珠砂老者得睁日醒转,发觉情景有异,不由骇然变色一跃而起,右掌横胸,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将老朽擒来此地。”

蒙面人微笑道:“彭兄,稍安勿躁,你还记得小弟么?”说着已揭下蒙面乌巾。

“恕老朽眼拙……”彭天麟愕然凝目注视,猛然忆起一人,惊诧道:“你可是崔星五贤弟?”

“正是。”崔星五目中精光闪闪道:“难得彭兄尚记得小弟。”

彭天麟道:“贤弟之恩,没齿难忘,自从别后,地北天南,彭某时刻在念,唉!岁月变迁,人事全非,我你已至暮老之境,若非彭某熟记贤弟语音,彭某还不敢冒叫出口。”

崔星五大笑道:“彭兄太言重了。”倏又正色接道:“彭兄视小弟与展天行两人,情谊孰重孰轻。”

彭天麟闻言愣得一愣,道:“一个恩深如海,一个义重如山,叫彭某如何答复。”忽地诧然道:“贤弟是否与展天行有仇,怕我从中作梗,如所料不差,彭某立即远行他乡,置身事外。”

崔星五朗声大笑道:“小弟一向行事果断,从不因循自误,几曾怕人从中作梗过?”

彭天麟疑云满腹,道:“贤弟究竟为了何事?”

崔星五笑道:“别忙,小弟要请问彭兄,当今武林中彭兄最敬佩的是何人?”

彭天麟茫然不解崔星五此时此地问话真正用意,略一沉吟,答道:“彭某最钦服赤手屠龙何昆仑大侠,肝胆昭日月,神威扬九州,可惜江湖传言何大侠离奇失踪或谓仙去……”

崔星五截住彭天麟话尾,道:“小弟追随何大侠多年,何大侠离奇失踪与贵帮中神秘人物有极大的关连,所以小弟想借重彭兄。”

彭天麟不禁骇然莫名,诧道:“神秘人物。”

“正是。”崔星五正色道:“贵帮迁移总坛,严令门下敛迹,亦是为了此人。”

“原来贤弟亦知敝帮隐情,这个彭某愿竭力殚智查出此人。”彭天麟叹息道:“恐怕甚难报命。”

崔星五微笑道:“不是小弟小看彭兄,此人暗中图谋贵帮,祸害武林,无论是武功、心机,那一方面都强出彭兄太多,彭兄恐不能当此大任。”

彭天麟佯怒道:“贤弟说话颠倒,是否神志有点不清。”

崔星五大笑道:“小弟神智清醒异常,彭兄愿否相助端在一言,如蒙应允,当听令于小弟。”

彭天麟实在不明白崔星五用意,长叹一声道:“彭某昔日诺言犹在,贤弟如有所命,纵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烛熠摇晃,香风扑鼻,一个面蒙白纱少女翩然若惊鸿般掠入,向彭天麟盈盈一福。

彭天麟惊愕不胜,问崔星五道:“这位姑娘何人?”

崔星五答道:“何昆仑大侠独生掌珠,特来拜谢彭兄相助之情。”

鼓天麟不禁“啊”了一声,忙抱拳一揖道:“彭某失敬,请姑娘恕罪。”

何湘君道;“两位请坐,故友重逢,其快如何,我还有事不奉陪彭老英雄,已备酒菜,片刻送上,恕我失陪了。”说罢盈盈一福,转身走出,向后院行去。

只听何湘君唤道:“春梅。”一间小楼内春梅疾射而出,道:“小姐,呼唤婢子何事?”

何湘君道:“你持我信物去请奚少侠来,必须慎秘行踪,依计行事。”

春梅道:“婢子知道。”反身飞燕投林,身法美妙,已穿入小楼。

彰仪门大街小巷,行人肩摩踵接,车水马龙,人群中突现出太极双环刘文杰,行云流水向大森茶叶铺走去。

他身法虽比常人快捷,但不惊世骇俗,更不易察觉丝毫有异,这份火候,非武林等闲人物可以企及。

大森茶叶铺外行围聚如堵,彼此谈论方才卜虎之事,刘文杰无心听此,迳向邻庆远堂药店进入。

庆远堂是一规模甚小的药店,柜台内一个老叟见到刘文杰走入,忙堆上一脸笑容问道:“您老是……”

刘文杰道:“我来探访一位小友,名叫奚凤啸,不知是否住在宝号?”

“他么?”老叟露出歉然笑容道:“已去关外洽买一批药材,半月之后定可返回。”

刘文杰面露失望之色,微笑抱拳道:“如此老朽到时来访。”转身走出,觉挨身擦入一个老妪,掏出一张药方配药。

他鼻内闻入一缕淡淡幽香,暗道:“老妪那有此少女体香。”不禁一怔,正欲转面观察,忽见街心中现出老龙神上官相身影,鼻中冷哼一声,迳向上官相身后暗暗跟去。

庆远堂店主铺开方单镇住,正要照方抓药,一眼望去,不禁一怔,忙将方单收置怀中,低声道:“请回复命,我命凤啸如约而至。”老妪谢了一声,转身甫一消失人丛中,太极双环刘文杰去而复返。

刘文杰不见老妪,由不得怔住,暗道:“其中必有蹊跷。”正欲询问店主,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冷笑,转目望去,只见一个黑衣老妇,凤目吐威,嘴角冷峻笑容未敛,目光凝注在庆远堂店招上。

他略一沉吟,迳向黑衣老妇身前走去,微笑道:“骊山旧友别来无恙?”

黑衣老妇正是骊山鬼母,闻声发现出声之人竟是武林名宿太极双环刘文杰,不禁目露怒容,道:“刘老师不是与老神龙走在一处么?怎会来此?”

刘文杰微微一笑道:“欧阳女侠你误会了,老朽虽与他们巧合凑在一起,却志不同道不合,各行其事,夏口镇外如非老朽暗助,二位令嫒恐无法全命。”

骊山鬼母黯然叹息道:“两个丫头负伤未愈,私自潜逃,害得我千里奔波,遍觅无着……”

刘文杰微笑道:“所以想到一个少年人身上,因二位令嫒对这位少年情深一往,效那红拂私奔。”说时不禁忆起方才那买药老妪,体内发出少女持有的幽香,暗道:“莫非老妪就是鬼女易容扮成,哼,你既对老朽不敬,老朽也懒得管了。”

骊山鬼母闻言冷笑道:“刘老师无须出言讥讽,少年人血气方刚,遇事偏激在所难免。”

须知刘文杰外似宽宏,其实心胸狭窄,闻言暗中怒火猛腾,口中佯笑道:“这位少年人老朽知之甚深,少年方正,行不逾矩,老朽已视作未来衣钵传人,可惜他已远赴关外,欧阳女侠来得适非其时,不过老朽可断言令嫒为凶邪所掳。”

骊山鬼母心中感忧急,忙道:“为何人所掳,不知刘老师可否见告?”

刘文杰微作沉吟,道:“老朽向不作不实之言,燕京群雄毕集,只在可疑人物中必可寻出端倪,他们之来旨在寻获白阳图解,距都门东北九十里长城外燕山,是群雄必去之地,因燕山乃传说纷纭图解藏处之一,女侠何不去燕山一行。”

骊山鬼母深感刘文杰之话并非无理,颔首笑道:“燕山终须一行,多承指教,适才冒犯,请予宽谅。”

刘文杰微笑道:“老朽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女侠无须挂怀。”骊山鬼母作别而去,刘文杰转身急欲向店主探询方才买药老妪,但不知想起什么重大之事,迳自离去,消失于人丛中。

庆远堂中忽闪出奚风啸,易容成三旬上下精壮汉于,面孔干黄,颔下微髭,身着一袭灰旧长衫,朝前门外走去。

去南下洼奚凤啸不走官塘大道,沿着城下择偏僻小径奔去,距陶然亭不过里许,忽闻树木阴翳中传出喝叱声,不禁心中一动,猛挺身一跃,拔起九尺高下,倏地腾腰弓腿,凌空一个疾翻,身如离弦之弩,疾射出七八丈外,突然仰腰一挺,穿入林内。

他在沾足树枝之际,似风送入耳一个语声道:“好俊的身法。”不禁心神一凛,知有人暗随自己身后,索兴稳住不动,只见一条疾飞的人影疾掠而过。

那身影似是太极双环刘文杰,内心更是一惊,犹豫了一阵,暗道:“怎能怕得这么多?”身形疾动,如飞而去。

只见三个面目怪异阴冷,劲装紧服汉子的立着林内,面带谲笑,一个蓝衣汉子高声道:“朋友,玉虎帮我威振北五省,门下高手都是三头六臂,望重一方的人物,怎么朋友躲躲藏藏鬼祟行踪,见不得人,不怕有损贵帮的威名么?”目光炯炯凝向阴暗处。

阴暗处,忽掠出一个虎背熊腰,背插一对短戟,神熊猛悍的大汉,满面怒容,厉声喝道:“兄弟与三位朋友素不相识,为何如此相逼,未免欺人太甚,恕兄弟万难按忍。”

蓝衣汉子目光闪闪望望大汉肩头后寒光犀利短戟两眼,猛然忆起一人,道:“朋友是否就是威震三湘的追命温侯樊潜。”

“这是武林朋友抬爱,不足挂齿。”樊潜面露得意之色,道:“三位大名可否见告。”

蓝衣汉子察觉樊潜神色狂傲,不由冷笑道:“在下郭盛,与异姓兄弟陈玉、罗东野,蒙江湖朋友不弃,赐与晋北三鹰匪号。”

樊潜闻言面色微惊,抱拳说道:“晋北三鹰,威振江湖,不知三位老师有何指教。”

郭盛道:“明人不说暗里话,在下奉了上官令主之命,意欲求见展帮主,怎奈贵帮不知为了何故,突告销声匿迹,无法晋见,故此相烦樊老师领在下三位拜见展帮主,有要事相告,”

樊潜面有难色道:“此事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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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盛冷笑道:“樊老师何拒人千里之外,兄弟奉命行事,身不由已。”说时晋北三鹰身形倏地一分,站立品字方位,将樊潜围在当中。

樊潜见状,知三鹰不怀好意,不动手不能善罢,内心又惊又怒,暗道:“难怪帮主令我等不能露面,违者立即处死,原来黑白两道无不与玉虎帮为敌。”忖念之间,已将双戟撤在手中。

郭盛道:“樊老师一定要动手么?”

樊潜哈哈大笑道:“是三位恃强相逼,非是樊某一意孤行,如三位及早回头,樊某当不为己甚。”

郭盛冷笑道:“兄弟早知樊老师执迷不悟,徒费唇舌何用,兄弟要得罪了。”

樊潜沉声道:“三位还是合殴,或是单打独斗,话要先说明,樊某虽向来手辣心黑,但不愿落入话柄。”

郭盛知樊潜心惧,阴阴一笑道:“都是一样,樊老师你逃不了。”

樊潜大喝道:“未必见得。”右手短戟一招“指天划日”攻出,振出三点寒星,袭向郭盛“喉结”、“乳中”左右两穴,凌厉无俦。

郭盛冷笑一声,身形疾挪,鬼头刀一招“撩空拨月”磕向短戟。

他出手迅快如电,刀身堪堪触及戟杆时,倏地刀身一侧,竟贴着戟杆一招“顺水推舟”滑下。

这一招委实辛辣歹毒,诡疾莫测。

樊潜心神大骇,却不料陈玉、罗东野两股兵刃交叉攻至,锐啸破风,砭肤如割。

幸亏樊潜也是成名人物,武功甚高,忙身形一侧猛挫,弹身奔空,一个云里翻身,疾抡双戟,幻起漫空戟影,尖着一片强劲的啸风,雷霆万钧当头猛袭而下。

晋北三鹰不禁大骇,暗惊樊潜果非易与之辈,身形跃出,又自猛扑而上,三股兵刃立时展开,招式潮涌叠波,狠辣之极。

樊潜在这一双短戟上浸淫几三十年,招招神化辣毒,无懈可击,双戟着着迫攻而去。

奚凤啸隐身在一株参天古树上注视着此一生死拼搏,忽地耳闻蚁语传音道:“少侠慎防刘文杰老鬼跟踪,不可迳向我家小姐而去,极力引开老贼或骗走,刘文杰就藏在左邻树上。”语声显为春梅所发,奚凤啸不禁心头一震,移眼寻视,果然发现邻树浓枝密叶中隐藏一条黑影。

只听春梅语声又起:“小姐说樊潜虽非善良,但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晋北三鹰手中,此事关系小姐甚大,少侠宜设法暗助樊潜脱身。”

奚凤啸暗诧道:“玉虎帮与何姑娘不知有何关连?”暗助樊潜本无不可,但须不被刘文杰察觉甚难,如此煞费踌躇,苦无善策。

他自鲁境至燕京一路行来,无时无地不在参研三元秘笈上武功,由于他聪颖过人,短短时日已参得三元秘笈上旷世绝学神髓十之七八。

此刻,他忖念再三,决以“飞花摘叶”,“粟米打穴”上乘武功一试,伸手一探,摘下三片绿叶,蓄聚内力向晋北三鹰打去。

林内阴暗无光,奚凤啸打出手法又神奥无比,施展阴柔潜力不带丝毫风声,晋北三鹰迫攻樊潜全力出手,怎能察知有异。

蓦地,哈哈一声大笑中扑出一条人影,人在凌空,宏声道:“上官相计穷力拙,出自下策,老夫偏不叫他如愿。”说时双掌拂出。

晋北三鹰不禁大骇,只觉体后穴道一麻,闷叫倒地。

人影坠地,现出面目丑陋狰狞丰都鬼王滕文星,他只道晋北三鹰为自己阴寒掌力所伤,却微感惊异三鹰为何不堪一击。

滕文星目光锐利电扫四外,却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因为方才一场生死殴烈拼搏,漩荡劲风摧落周外枝叶,是以无法察知其中有三片是奚凤啸虚空打穴的树叶。

非但滕文星不知,即是太极双环刘文杰懵若无觉,心中暗惊丰都鬼王武功远超逾自己所料来得卓绝。

这时,樊潜见状竟不由呆住,突听一个细小语声送入耳中:“樊潜,你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呢?”

樊潜猛然惊觉身还在险中,双肩急晃,一式独鹤冲天奔空而起,犹防丰都鬼王滕文星追来,扬腕撒出一把金钱镖,曳空星射逸去。

果然丰都鬼王滕文星大喝道:“你怎能逃出老夫手外。”

甩袖拂掌,磕飞漫空雨袭的金钱镖,身形将起半起之际,只听阴森刺耳的冷笑传来道:“滕文星,无故毒手杀害老夫门下是何道理?”话声中,老龙神上官相在林中飞掠而出,怒容满面,凶光暴炽。

丰都鬼王滕文星似畏忌上官相,心神微震,目珠一转,哈哈大笑道:“上官兄,先别血口喷人,是否滕某所害不妨仔细察视。”他自恃拂空掌力虽致人于死,旁人决查不出半点伤痕,故出此言。

上官相不禁怔得一怔,鼻中冷哼出声,见丰都鬼王竟推得一干二净,怒火猛腾,但却又不能不信,俯身趋视三具尸体。

这时,奚凤啸身形倏地离枝穿空而起,往陶然亭方向掠去。

他为防上官相看出是“飞花摘叶”,“粟米打穴”手法致命,一言喝破,那刘文杰必疑心自己所为,不如走为上策,算计刘文杰定暗暗随来。

但奚凤啸忧心惴惴,为患得患失之念作祟,如刘文杰随来,该用何种手法摆脱,否则,晋北三鹰之死定知是自己所为,如被刘文杰察出自己居心叵测,前途艰难困危可想而知。

他身形落地,头也不回,飘然漫步,翩翩潇洒踱向陶然亭而去。

黄昏日落,天边彩霞绚烂,群鸟绕林,暮霭苍茫中间榭隐现,将陶然亭凭添了几分绮丽。

陶然亭自古即为来往京都必由之处,亦或考试拙落,选官未成,日暮途穷,寥落之思,在所难免,故陶然亭题咏最多,更有美人香草,名士风流,诸如香冢,醉郭墓等均在陶然亭附近。

奚凤啸翩然登上江亭,遍览亭内题咏,其中不乏佳作,足堪击赏,也有失意试第,惆怅之情跃然于词里行间,一字一泪,令人悱侧。

只见他凝视着两阕词章之上,墨迹犹新,显是近人所作,因词澡悱丽,不觉吟咏出口:“城上层楼天边路,残照里平芜绿树,伤远更惜春暮,有人还在高高处。断梦蹄云经口处,无计使哀弦寄语,相望恨不相遇,倚桥临水谁家住。”

紧接着一阕:“万乘靴袍御紫宸,挥毫挥丽藻画经论,第名天阶首平津。东堂桂,重占一枝春。殊观耸簪神。蓬山仙话重露恩新,暂时趋府冠谈宾。十年外,身是凤池人。”这阕“感皇恩”写尽得意之态,十年寒窗,一朝成名,欢愉之情,跃跃欲出,显系新科进士之作。

他暗道:“仕途多艰,勋业更难,人生百年,何苦于是。”奚凤啸虽然佯装漫不经心,其实暗中留神着身后,突然身后微风飒然,一条身影如风中落叶般沾上亭阶,只闻刘文杰语声道:“老弟别来无恙?”

他装作震惊骇回头,目光望着刘文杰,又是一惊,长施一揖道:“原来是刘老前辈,真是何处不和逢。”

刘文杰微微一笑道:“老弟为何隐蔽本来面目,如非老朽发现老弟在庆远堂内走出也不能辩认。”

奚凤啸目中顿泛黯然之色道:“晚辈此次奉母之命来京投靠族叔,不幸途中卷入江湖是非,实非晚辈所欲,更非家母所愿,族叔无嗣,视晚辈如子,已为晚辈纳粟入学,寄望晚辈飞黄腾达,光耀门闾,不得已深居简出,杜绝交游,偶出外时必须隐蔽。”

刘文杰心中大感失望,却微笑道:“老弟是惧一双鬼女纠缠么?”

奚凤啸面上一热,赧然答道:“晚辈既非江湖中人,自然不愿与江湖人物交往。”

刘文杰点点头道:“人各有志,岂能相强,但愿老弟日后勋业彪炳,懋绩丰功,不过老朽有话奉劝老弟,区区之见,谅不为忤。”

奚凤啸道:“晚辈洗耳恭聆。”忽目光落向池畔,不禁大惊道:“老前辈请看那是什么?”

刘文杰不禁一怔,循着奚凤啸手指望去,只见苍暮霭下,暗淡水光浮映隐隐可见池畔躺着两具尸体,由不得口中“噫”了一声,身形如矢射出亭外。

凝视两具尸体,只见双尸就在不久之前致命,不会超逾一个时辰,肩上赫然嵌着两支铁翅蝙蝠。

刘文杰不禁心神大震,知若逗留此处,必是非缠身,武林传言本以讹传讹,毁跨及身甚难洗刷,忙回身一望,只见奚凤啸已影踪俱杳,叹息一声冲霄腾空离去。

原来奚凤啸趁着刘文杰射出亭外之际,暗道:“此时不走恐无法脱身。”一溜烟似地疾逾流星遁去,到达春梅约定之处,只是数十株白杨及绿枫,围绕着一座石砌巨坟,荒草蔓烟,寂寥无人。

他不禁疑云顿生,忖道:“春梅怎么相约在如此凄凉所在?”

夜风瑟瑟,袅袅悲鸣,声闻于耳,令人心悸。

蓦地——只闻随风传来一串银铃笑声,笑声飘浮,似远似近。

奚凤啸徐徐出声道:“春梅姑娘,在下遵命来此多时了。”

春梅翩若惊鸿般一闪而出,笑意嫣然道:“小姐亦等候巳久,少侠请随婢子来。”

奚凤啸道:“有劳姑娘了。”

春梅明眸凝牲了奚凤啸两眼,忽地噗嗤笑出声来,低声道:“请。”话落人即往墓后走去。

奚凤啸被春梅笑得大感困惑,却不便出声相问,紧随春梅身后。

但见春梅转至墓后掌紧按着坟石上,忽阵轧轧声响,墓坟忽齐中裂开尺许,春梅一牵奚凤啸衣袖迅疾侧身闪入。

奚凤啸极感诧异,料不到这是座空坟,并布有机关消息,谅是前人所筑,如非避兵燹之祸,即为剧盗巢穴。

只听轧轧声响又起,墓壁重合,眼前一片沉黑。

春梅擦亮火折前导,拾级而下,深入地底。

奚凤啸疑云满腹,默默随着春梅走下,但见春梅双肩耸动,似是忍不住,暗暗窃笑,不禁问道:“姑娘为何发笑?”

春梅噗嗤一声笑出口来,道:“少侠面目丑怪,见着小姐如何答话?”

奚凤啸道:“在下情非得已,谅小姐不致见怪。”

春梅回眸一笑道:“但小姐不信你就是奚少侠,江湖上诡云谲波,甚多精擅易容之术,神情语音无不逼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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