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2013年九月初的一个傍晚,我快步走进XX大学的校园,在一栋教学楼前停了下来。
刚刚站定,手机上的信息提示就适时地响了起来,我不由皱起了眉头,赶紧拿起手机查看,原来是处长在工作群里通知明早开会的事。
我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通知临时加班,作为一名在省委工作的公务员,随时被叫去加班简直是家常便饭。
是的,我是一名在省委大院里工作的公务员,就是门口有持枪警卫站岗、进门需要介绍信的那个省委大院。
两年前研究生毕业后,我通过选调生考试成为了公务员,几经辗转来到了省委宣教干部处。
本以为接近权力的中心也能沾些光,可是别人传说中的各色收入一个都没有,有的只有无尽的加班。
教学楼里传出一声清脆的下课铃声,将我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吸引开。
学生们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地从楼里走了出来,我也赶紧在人群里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很快我就发现了我的目标,她扎着简单的马尾辫,上身穿一件合身的纯白色T 恤,下身穿一条刚过膝盖的牛仔裙,脚上穿着一双咖色的平底单鞋,显得瘦削高挑。
和其他学生不同的是,别人都背着书包,她背着一个不大的单肩女包,手里还提着一个文件袋。
她应该是看到了我,径直向这边走来,和她走在一起的学生都纷纷和她挥手再见,向食堂方向走去。
等到“老师再见!”“江老师再见!”这样的声音听不到时,她也走到了我的面前,笑眯眯地对我说:“等久了吧。”
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江雪,和我同年,一样是27岁,只是比我大两个月,是XX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金融学专业的老师。
说是女朋友可能不准确,应该说是未婚妻了,我们刚刚领了结婚证,只是还没有举办婚礼,其实法律上讲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没有,我也刚到,临走又有事耽误了一会。”
我一边回答,一边接过江雪手里的文件袋,因为下班前处长临时要的材料,我差点没赶上来接江雪,还好她的课下课比较晚。
江雪自然地挽起我的手,往教学楼对面的花园里走去。
因为是刚下课的吃饭时间,学生们都急着去食堂吃饭,花园里没有几个人,江雪拉着我在一处小路旁的椅子上坐下。
“让我坐下休息会……哎呀,累死了,站一下午脚都麻了。”
江雪边说边脱下鞋子,把两只小脚放在鞋上休息,她的十个脚指甲上间隔地涂着淡黄色和橄榄绿色的指甲油,显得本来就白嫩的脚更加白皙,还多了一丝性感。
“你的脚真好看。”我忍不住夸奖她。
“你看我哪都觉得好看。”说着她伸了个懒腰,笑吟吟地看着我。
说实话,江雪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觉得惊艳的大美女,是属于耐看型的第二眼美女,她标准的鹅蛋脸、大眼睛,鼻子不高但也不塌,五官中有四官都很清秀,唯一不那么清秀的就是她的嘴。
当然,不是说她的嘴不好看,而是她的嘴太性感,丰满有肉的嘴唇很有几分女明星余男的感觉,真是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吻上去。
小家碧玉气质的眉眼搭配上这样性感的嘴唇,造就出一股特别的美感,再加上她的高学历带来的气质加成,的确算得上货真价实的知性美女。
不,知性美女一词可能并不合适,纯欲,这个还要过几年才会出现的词语,可能才是对江雪外貌和气质的最佳诠释。
江雪微笑着盯着我半天,突然靠过来,在我的右脸上长长地吻了一下,我能感觉到她嘴唇上的口红粘在脸上的触感。
“不许擦,今晚要一直留着。”她用撒娇的声音下着命令,又拉起我的手说:“咱们走吧,我都饿了。”
我跟着她站起来,继续和她手牵着手向学校门口走去。
今天是我们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三个月的纪念日,是的,我们确定关系不到三个月就领证了,因为这个纪念日是我们“这次”在一起的纪念日,之所以说是“这次”,是因为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交往,我们分分合合的历史那真是说来话长了……
让时间倒退回到1997年,那是我和江雪人生轨迹交汇的起点。
我们都是在S 省B 市土生土长的孩子,虽然B 市算得上是S 省的第二大城市,但因为S 省算不上经济发达的省份,所以在全国范围内看来,B 市也只能算是个四线城市。
我的父母都是B 市一家国企的普通工人。
1996年底,父亲因为职务变动,从主厂区调到分厂区工作,主厂区在B 市的J 区,分厂区则在W 区,彼时的B 市也只是个仅有这两个行政区的小城。
母亲的工作很快也调到了分厂区,于是我们便举家搬到了分厂区的家属院生活。
我也在结束了五年级上学期的学习后,从原来的小学转到了新的Y 校上学,过完1997年初的寒假,我便要在Y 校开始五年级下学期的生活。
Y 校是我新家附近一个新建单位的子弟学校,1997年的时候还没有学区划分,也没有择校的概念,大家都是就近上学,我们厂的子弟学校在主厂区,分厂区这边没有学校,厂里会给有孩子的工人发一些借读补助,让分厂区的孩子可以上这附近的学校。
父母听说Y 校条件好,就想办法联系,让我转入了Y 校,而没有去厂里大部分孩子都上的另一所更近的小学。
Y 校的母单位在当时效益不错,Y 校也获得了很多资金支持,拥有在当时算得上优秀的硬件设施和师资力量,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在Y 校见到电脑教室(当时叫微机室)里一排排的电脑和音乐教室里用教棍点击就可以发出声音的电子黑板时的惊叹。
Y 校是一所小学和初中在一起的学校,当年没有什么九年一贯制的叫法,各单位的子弟学校基本都是小学加初中的配置。
Y 校也和其他的子弟学校一样,由于校舍和学生人数都有限,所以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
和父母一起在我们的新家过完春节,我即将开始在新环境的学习生活。
我是个有些内向的人,适应环境比较慢,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我的心中是紧张大于兴奋的。
怀着这样不安的心情,我迎来了在Y 校报到的日子,也正是在我来到Y 校的这第一天,我认识了江雪。
我走进五年级教室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来了,大家还是继续坐在上学期排定的座位上,所以我很自然地坐在了最后一排。
不时有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我也回以友好的微笑,但始终没有人来找我说话,以我当时的性格,更不可能鼓起勇气去接触别人。
好在班主任老师很快来到教室给大家办理报到手续,同学们不得不纷纷转过身去坐正,很难再有机会转头来看我。
等到所有人都报到完毕,就该发新学期的课本了。
好巧不巧的是所有的书在发到最后一排的我时都没有了,原来是教务科忘了这学期五年级会多一个人,发教材的时候少发了一套。
“陈阳!”班主任老师看着我叫我的名字,我很感激老师能这么快就记得我的名字,没有用“新来的同学”之类的称呼叫我。
我赶忙站起来,“去教材科再领一套教材。”老师看到我起身,就继续说道。
“好!”我边答应着边向教室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教材科在哪啊。
我只得转身走到讲台旁,抬头问老师:“张老师,教材科是哪个办公室?”
还好,父母提前了解过Y 校的情况,也告诉过我班主任老师姓张。
“嗯……你出门往左走……”张老师略一停顿,“江雪!你带他去吧。”
江雪?
我的第一反应是上学期的语文课上学的古诗,柳宗元的《江雪》,愣神间就看到一个瘦瘦的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从座位上站起,微笑着走过来,对我说:“走,我带你去。”
“噢,好。”我呆呆地回答,虽然彼时的我对男女之情还完全没有概念,但毕竟对方是个长相标致的女孩,内向的我还是感到一些害羞和紧张。
我跟在江雪身后走出教室,她回头等了我一步,和我走到并排,大方地对我说:“我叫江雪,你是叫陈阳吧?”
我没想到这个女孩会主动找我说话,赶紧答道:“对,太阳的阳。”
“哦……太阳的阳……”江雪嘴里小声嘀咕着,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Y 校的校园很小,只有一栋教学楼,如果从正门的方向看,三层的教学楼呈一个倒着的U 型,倒U 型左边的一侧是各班的教室,每层三个年级,我们五年级的教室就在二楼左侧的中间位置;倒U 型右边的一侧是老师们的办公室和一些行政科室,教材科就在一楼右侧的第一间办公室;倒U 型顶部的圆弧一侧则是物理、化学、生物实验室、音乐教室、微机室等特殊教室和厕所。
倒U 型左边一侧的顶头处和圆弧一侧靠右边一点各有一组楼梯。
我们下了楼梯,很快就到了教材科。
看到办公室里坐着的老师,我正准备把一路上心里默念过好几遍的台词一股脑全部倾泻出来时,江雪抢在我身前喊了一声“报告!”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紧张地已经忘记进老师办公室要喊“报告”了。
我也小声喊了声“报告”,就跟着江雪走进了办公室。
没等我再开口,她就简洁又完整地叙述了整件事,于是很快我就抱着一大摞书和江雪走出了教材科办公室。
“重不重?我帮你拿点吧。”说着江雪就伸手来拿书。
虽然我当时还不到11岁,但毕竟也是个男孩,该有的自尊还是有的,我连忙躲闪着,嘴里说着:“不重不重……”
然而这些书着实是有些重的,再加上大小不一,让我的躲闪动作变得很迟钝,江雪飞快地拿走了上面的好几本书,抱在怀里,并回给我一个甜甜的笑容。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会无数次见到江雪的这个笑容,也会无数次地想起这个笑容。
如果按照爱情故事的发展,那必定是我和江雪从此便熟悉起来,从陌生变成朋友,从朋友变成恋人。
然而现实却不会如此发展,我和江雪在初中之前,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同班同学,还是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那种。
而在我来到Y 校第一天时的这番交流,竟成了我们在小学阶段说话最多的一次交流。
但我却很快地就了解了江雪,并不是我积极主动地想去认识她,而是周围的环境逼着我不得不去认识她,因为她实在是太优秀了。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口中,江雪几乎就是Y 校有史以来最好的学生,从她来到Y 校以后,在所有的期中、期末考试里,从未让年级第一的位置旁落过,虽然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但五年来没有失手过一次,也着实厉害了。
除了学习好,江雪还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孩。
每天扎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干净得体的衣服、文明得体的行为举止都显示出她良好的家教和习惯,再加上乖巧的外形和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谁能不喜欢呢?
不仅是五年级的老师和同学夸她,整个小学部的老师都在夸她,甚至初中部的老师也在夸她,似乎五年级的江雪已经预定了清华北大未来的一个录取名额。
这些都是别人嘴里的江雪,我也有我眼里的江雪。
那天抱着书回到教室以后,我就知道了张老师让江雪带我去并不是随意叫了个同学,而是因为江雪是班长,是老师最得力的小助手。
江雪主动问我名字、帮我拿书的举动已经让新到这个环境的我心生感激了,知道她是班长时,我对她更是感到有些钦佩。
原因很简单,我一直都算不上是个学习好的学生,虽然我是个听话的学生,也是个用功的学生,但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游,可能真的是天分不足吧。
当时的小学,班干部都是学习好的孩子们,本身学习就出色,又有了一些小小的权力和地位,这让他们的优越感更加明显,和我们这些学习一般的孩子就有了一些隔阂,基本就是学习好的和学习好的玩,学习差的和学习差的玩。
至少在我之前的班级是如此。
所以江雪这样的表现实在出乎我的预料,接下来在Y 校的生活也继续加深着我对她的钦佩之情。
江雪似乎从没有因为自己成绩好、受老师喜欢而感到优越,不管是学习好的同学还是学习差的同学,她都能玩到一起去,她也有自己关系好的几个朋友,但从不会像有些女生那样拉拢小圈子排挤别人。
我观察到江雪的这些优点,并不是因为我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对江雪产生了特别的感情,而是因为好奇,可能她和我过去认识的好学生有太多的不同,在我当时的认知里,学习好的孩子都是自私且令人讨厌的,我好奇为什么大家都不讨厌江雪,好奇她为什么会和学习差的同学玩?
我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我确定当时对江雪的关注仅仅是好奇,因为在男女之情方面,我的确属于开窍比较晚的类型。
根据我自己的经历,在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男生女生之间的性别意识还不明显,还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玩;三年级以后,基本就都是男生玩男生的,女生玩女生的了,如果有的男生女生经常玩在一起,还会遭到大家的哄笑;而上了六年级以后,班上有的男生就表现的不一样了。
他们会主动去接近女生,故意逗女生玩,虽然开始时大家还是继续哄笑,但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即便还有个别人的哄笑,那些男生也毫不在意。
而被逗着玩的女生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不恼不怒的,只是一起开着玩笑。
江雪虽然没有我印象中好学生的那种距离感,但也毕竟是属于乖孩子的行列,那些男生对于这样的女生似乎也有一种忌惮,他们“挑逗”的对象也自然将江雪这样的好学生排除在外。
我当时对于这些男生的举动完全不理解,我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我觉得这样无聊透顶,我当时的关注点还是个小孩,脑子里想的只有电视上的动画、同学中传阅的漫画、小霸王学习机上的游戏,还有就是足球。
足球对于我和江雪后来的感情生活来说,有些特殊的象征意义。
我很感谢Y校当年那位胖胖的体育老师,在1997年冬天的一节体育课上,拿出一个稍显破旧的足球给男生们玩,让足球从此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后来和江雪的交流中,我知道当时江雪和我一样,对于男女之情也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我们在小学阶段的关系真的就只是路人。
如果在小学阶段我们还有什么交集的话,那只能想到六年级下学期写同学录的事了。
六年级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给我们班每个人都发了一本同学录,我当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同学录,只把这个本子当成是一般的笔记本,实际上这本同学录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后面的星座知识。
我人生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是双子座,由于从小深受《圣斗士星矢》的影响,我很庆幸自己是实力强大的双子座,而不是弱鸡的巨蟹、双鱼或者金牛。
六年级下学期开始,就有同学拿着这本同学录开始找关系好的同学填写了。
当我的好朋友让我给他第一个填写同学录时,我才知道这本册子的用法。
当时我的心里其实对这种行为有些不屑,毕竟这个班里的同学基本都会原封不动地升入Y 校的初一,虽然是小学毕业,但根本没有什么离别可说,在这样的背景下,看着同学录上那些抒发离别之情、祝福明天更美好的话语实在有些好笑。
然而我还是未能免俗,但也只是找了平时关系好的同学写了一下,只占了不到十页内容,毕竟我来到Y 校也只有一年多时间,并不是和每个同学都有很好的交情。
江雪就不同了,她没有用学校发的同学录,而是新买了一本尺寸更大、造型更精致的同学录。
那段时间每天都可以看到她把同学录交给不同的同学填写,虽然我对她并没有什么爱慕之情,但还是很期待她能把同学录交给我的那一天,毕竟她是这个学校最优秀的学生,还是个漂亮的女孩。
我等了又等,发现很多和江雪平时话都不怎么说的同学都被邀请填写了,可就是轮不到我,我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事情,回想自己来到Y 校的这一年多时间,我十分遵守纪律,从没有挨过一次老师的骂,也能认真学习,五年级下学期的期中期末考和六年级上学期的期中期末考,都是排在全班近50人中第十几名的位置,虽不算优秀,但也不错了,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这时,我又突然想到,其实我和江雪平时几乎也是不说话的,可能还不如很多被邀请填写的同学,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了一点安慰。
就在我已经要放弃希望,认为江雪不会让我给她填写同学录时,她终于在某天的放学前来到了我面前。
“陈阳,能帮我写一下同学录吗?”
听到江雪甜美的声音传来,正在收拾书包的我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她正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我。
“好、好啊!”为了掩饰内心的澎湃,我故作镇静地回答,但因激动而有些发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我。
我羞得赶紧低下头,接过江雪手中的同学录,又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
“那你记得明天给我啊!”
“嗯,好。”我边回答便抬起头时,只看到江雪飘然而去的背影。
晚上回到家里,写完作业后,我拿出江雪的同学录,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小心地翻看。
我这才发现,她的同学录上也不过写了十来个人而已,我之前觉得很多人都写过可能真的只是我太心急的缘故。
我在空白的一页上填好自己的个人信息,有些得意地拿出草稿本,翻到最后一页,这是我早已准备好的给江雪同学录上写的内容。
接着,我认真地在这页写祝语的地方写道: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心儿是年轻的太阳,真诚也活泼。
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心儿是永远的琴弦,坚定也执着。
是的,这是一首歌的歌词,歌名就叫《相逢是首歌》。
1997年的春天,央视八套播出了一部电视剧《红十字方队》,我很喜欢这部电视剧,让我憧憬了很久成为一名军队院校大学生的生活。
这部电视剧的片尾曲就是《相逢是首歌》,我很喜欢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看电视的时候就经常跟着哼唱,等到电视剧演完也基本会唱了。
在看到江雪开始让人写同学录的时候,我就开始考虑要给她写些什么了。
同样这也不是因为我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而只是因为她太过优秀,我不想在她面前显得过于平庸。
写完后我又满意地看了一遍,比起那些“一帆风顺”、“祝你更上一层楼”
之类的俗套,我写的内容应该是颇为显眼了,而且这电视剧在当时的小学生里也没什么热度,想必江雪也没听过这歌,应该看不出这是歌词……
我心满意足地收起同学录,感觉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
第二天来到学校,我拿着同学录走到江雪的桌子前递给她,说:“我写好了。”
“谢谢,谢谢啦……”江雪边说边接过去,坐在座位上翻开查看。
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坐下时不禁又看了一眼江雪,发现她似乎是看完了我写的内容,正合上同学做出思索的样子,随后就转过头来看向我,正对上了我的目光,她马上露出那个当年拿走我手里的书时的笑容,我也有些害羞地冲她笑了笑,这便是我们在小学阶段最后的交流了。
当年没有什么小升初的择校,都是有什么学上什么学。
所以等到1998年的9月1 日我仍旧像之前的每个开学报到的日子一样来到Y 校时,发现班里的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除了极个别人,我们班的大部分同学都选择继续在Y 校上初中,当然也包括江雪。
在我来到Y 校的一年半时间里,我了解到江雪其实也不是这个单位的子弟,她家住在和这个单位一墙之隔的一所大学里。
这所大学虽然只是个二本学校,但在当时是我们B 市唯一的一所高校。
按理说江雪可以上她家院子里的子弟学校,没必要舍近求远地来Y 校,虽然是一墙之隔,但两家的院子都挺大,又不能翻墙而过,从正门走的话还是颇有一段距离的。
而且当时还有个叫借读费的东西,去上这些人家单位自己办的学校都要交借读费。
不过初一报名这天的一个小风波,让我知道原来江雪是不用交借读费的。
报到那天,我们来到教室才发现教室里等着我们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虽然大家都知道初一肯定会换老师,但毕竟都在一个校园里,那几位初中老师也都早已经是我们见面问好的熟悉面孔了。
可没想到现在坐在教室里的这位板着脸孔的中年女人,是我们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
后来我们才知道,学校觉得我们这一级整体比较强,就专门给我们增强了师资的配备。
从市里其他的学校专门挖来了两位市级教学名师担任语文和数学老师,还让刚刚从初三下来的学校最好的英语老师给我们教英语。
现在坐在教室里的这位姓何的老师,就是我们未来三年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
何老师做完自我介绍,我们就开始排队缴费报到,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着,直到轮到江雪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你不是子弟,怎么能不交借读费呢?”听到何老师疑惑的声音,排在队伍后面的我忍不住探头往前看。
“何老师,我一直都是不交借读费的……”江雪小心地回答。
“别人都交,为什么你不交?不交不能报名。”何老师很强硬,似乎还有些生气的样子。
“老师,我真的一直都不交的……”江雪的声音很委屈,她再优秀毕竟也只是个12岁的女孩子。
排在她身后的一位女生也对何老师说:“老师,她真的是不用交借读费的,她学习好,学校不收她的钱。”
这个时候,江雪在班里一直以来的好人缘起了作用,排在队伍前列的同学和前两排离讲桌近的同学纷纷应和着那位女生,对何老师说:“老师,江雪一直不用交借读费。”
看着这个情景,何老师的态度也软了一些,她对江雪说:“那这样吧,我先给你报名,你现在去找校长给我写个条子说明一下情况。”
江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我现在就去。”
没过多长时间,江雪就拿着一张纸回到了教室。
何老师接过纸看了半天,抬头对江雪说:“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不了解情况。”
她的语气和刚才完全不同,不知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住江雪,还是害怕得罪了校长。
“没事的,何老师,没关系的。”江雪又恢复了平日里温和自信的样子,她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地和旁边的同学说笑。
直到后来,我才从江雪的口中知道,这次事情对于当时才12岁的她来说,并不是像她表现出的那般从容。
江雪不用交借读费是前任校长的决定,她一年级刚来的时候也是和别人一样交的,由于一年级的出色成绩,二年级的时候校长专门委托班主任老师联系江雪的家长,希望通过免交借读费的方式,让江雪一直留在Y 校上完初中。
新来的何老师显然不知道这个私下的决定,而当时决定这事的老校长也在我们刚上六年级的时候退休了。
六年级时江雪不交借读费还有班主任知情,可以按原先情况办理,新来的校长都不一定知道这事。
所以在何老师让江雪去找校长的时候,江雪才有了那么一下犹豫,她怕校长不会给她写条子,毕竟这位新校长只是在六年级的两次开学典礼上给江雪颁发期末考试第一名的奖励时见过两次,她甚至不知道新校长是否认识她。
好在新校长是个和蔼的人,他并没有为难冒冒失失地就去找他写纸条的江雪,而是很痛快地大笔一挥,撕下纸就交给了江雪,临走还嘱咐江雪,有什么问题就来找他。
江雪告诉我这些事后,我更加钦佩她了,不仅是因为她的优秀已经被新校长知晓,更是因为她敢直接就去找校长解决问题的勇气,换做是我,肯定是不敢的。
而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就这么简单地结束,它的余波延续了整个初一阶段。
小学时我们所有人都适应了老师时时对江雪的表扬,而现在的这位何老师,不仅是不表扬,似乎还处处针对江雪。
首先就是不让江雪再继续当班长,她不光任命了新的班长,还加了个副班长,又说什么学习最好的学生就应该当学习委员,让江雪去当了学习委员。
然后就是在上课时阴阳怪气,经常讲着讲着就开始说什么不要以为你在小学学得好,初中就能学得好,小学考第一算什么,能考上B 中才是本事之类的话。
B 中是我们B 市最好的高中,是当时B 市唯一的省级重点高中,每年都能考上清华北大的人数都有十几人,在整个S 省都是排名前列的学校。
大家都听得出来何老师这话是在说谁,但江雪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该干嘛干嘛。
很长时间我都想不通为什么班主任老师会对这个班上最好的学生充满敌意,还是江雪点醒了我,彼时我俩已是无话不说的关系,她耐心地给我解释,她觉得报到时的那件事,实质就是何老师在她面前认了输,小孩子可能不会在意,但有些大人会觉得很丢面子,特别是心眼小的女人。
我这才恍然大悟,不知是自己情商低,还是女生都比男生早熟。
“那怎么办?她一直这样……要不给她认个错?”我打趣道,我知道江雪的性格肯定不会这样做。
“我哪有错?错的是她好不好!”江雪露出气鼓鼓的表情,这是她很少在别人面前做出的表情。“我要让她再认输一次。”江雪又坚定地说。
江雪果然说到做到,接下来的整个初一阶段,每次数学考试,江雪几乎都是满分,偶尔的失误也都得了98、99这样的高分,而且都是班上的最高分,最厉害的是在最重要的两次期中考试和两次期末考试时,数学都是满分。
不光是数学一科,江雪在其他科目上也是出类拔萃。
小学时考试只考语文数学,四年级后多了门英语,可是一上初中一下子又就多了政治、历史、生物、地理等课程要考试,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同学都适应不过来,成绩一落千丈。
而江雪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除了数学满分之外,其他科目都是95分以上的高分,继续在每学期的期中和期末考试中保持第一名。
到了初二,我们明显发现何老师对江雪的态度变了,就好像变成了江雪的狂热粉丝一样,有机会就夸她,随时都夸她,我知道,这是江雪做到了她之前说过的话,让何老师彻底认输了。
后来江雪告诉我,初一刚放暑假的时候,何老师专程去她家了一趟,说是家访,其实就跟来承认错误一样。
说的都是什么以前对孩子照顾不周,希望家长见谅,以后一定好好培养孩子,还夸江雪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江雪猜何老师肯定是认为江雪父母知道学校里她对江雪不好的事,可其实这些事情江雪一点都没告诉父母,江雪的父母被何老师的举动搞得一脸茫然,直到何老师走了后,江雪才把自己这一年经历的委屈告诉了父母。
江雪母亲很生气,当即就想给她办转学,回来上初中,经过江雪父亲的劝说才作罢。
三个人一合计,这位何老师真是个有些势利的人,她肯定是知道江雪家这边也有一所不差的初中,怕江雪转学影响她以后的工作成绩,才做出低姿态来家访。
最后父母也鼓励江雪要继续好好学习,这种人就是要让她心服口服才行。
“那你要注意别让她抓住你小辫子了。”听完江雪的讲述,我笑着对她说。
“我没有什么小辫子啊……啊,不对,你就是我的小辫子……”江雪哈哈大笑道。
我只能无奈地陪着她笑,她说的确实没错。
整个初中阶段,江雪还是像过去一样的优秀,其实这么说不对,实际上江雪最后取得的成绩比她在小学时优秀得多,甚至可以说是辉煌。
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竟然早恋了,早恋的对象还是很不起眼的我。
时间回到1998年的九月一日,虽然报到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但并不影响报到工作的完成。
在大家都报到完毕,领了新书之后,何老师要给大家排座位了。
当年的上学年龄没有现在这么严的规定,我算是按时上学的,但班上很多同学上学晚,比我大了近一岁,所以虽然我现在有着178 的身高,但在当时,还没开始完全发育的我只能算班里的小个。
班里的男女生基本对半,座位都是男女同桌的形式。
排好座位,我坐在第二排,而江雪坐在了我的侧后方,也就是我身后同学的同桌,这是我在班上的座位第一次和江雪离得这么近。
江雪的位置在我后面并不说明她比我高,只是因为女生整体身高低一些而已,当时我俩应该是差不多,我稍高一点点。
对于这次排的座位我非常满意,但不是因为江雪,而是因为她的同桌,她的同桌吴睿是我来到Y 校后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在Y 校最好的朋友,到了现在我们也还经常联系。
吴睿属于那种对男女之事开窍比较早的孩子,从我转学过来时,他就总是被同学们说和一位女生是一对,而说来也巧,这位女生不是别人,正是我现在的同桌艾娜。
吴睿和艾娜都是这个单位的子弟,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
对于同学们经常的起哄,吴睿总是嬉皮笑脸,艾娜则是生气地让对方不要再说,但两人似乎从来没有否认过。
江雪和艾娜对我而言都是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因为是同桌的关系,我和艾娜先熟络了起来。
而在课间,我会经常转过身去和吴睿聊天,足球、动漫、游戏都是我们聊不够的话题,开始的时候,江雪经常会在那安静地坐着,听我们闲聊,后来她会不时地插几句嘴,再后来她就和我们一起聊。
因为是女生在左,男生在右的坐法,所以我向左侧转过身去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正好面对着江雪。
而我每次转过去时,她总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就这样我和江雪的关系进展地飞快,我转过身去的目的已经不是找吴睿说话,而是找江雪说话。
吴睿是个活泼好动的男孩,下课时在座位上总是待不住,慢慢地,每次课间的十分钟就成了我和江雪两人的独处时间。
每次下课我都会赶紧转过去找江雪,甚至上课时都会抽空转身看看她,当然,她总是微笑着小声对我说:“好好听课。”
不知道为什么,六年级时还傻乎乎只知道玩的我,在初一就突然成熟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江雪的魅力让我开始懂得男女之情,还是因为我的心思成熟了,才意识到江雪的魅力。
总之,我疯狂地被江雪吸引。
我贪恋每天上学的时间,甚至都不想回家。
我们利用一切课间的时间在一起说话,从各自的兴趣爱好到读过的书、看过的电视,从以往上学的经历到今天发生的新鲜事,说话的内容无所不包,都使劲想了解对方,也让对方了解自己。
吴睿和艾娜作为我们身边坐着的人,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我和江雪的关系不一般了,他们也似乎很配合地把课间都留给我们,自己去别的地方玩。
江雪后来说过,我和她基本没做过朋友,从真正认识之后很快就成了恋人,确实如她所说,就算只是少男少女最单纯的青涩情感,我们都清楚这不是友情,是不是爱情我不清楚,不过,哪怕算不上爱情,也已经有了爱情的雏形。
后来我问过江雪好几次,为什么她会喜欢我,毕竟我实在是太普通了,要说学习,初一时我的学习成绩基本维持了小学时的水平,实在没什么吸引人的;要说身高,初一时我还没长起来,也没什么吸引人的;要说长相,虽说我也是浓眉大眼,但要说多帅是没有的,也就是模样周正,我也不觉得会吸引人;要说性格么,我的确是比较温和有礼,但也很内向,不多接触很难被了解,对于不了解的人又怎么会有吸引力呢?
总之就是在这个班里,我只是普通又不起眼的一员,我实在想不出我怎么会吸引万众瞩目的江雪。
而对于这个问题,江雪总是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就是对你有特别的感觉,对别人都没有,这种感觉让我喜欢你的一切,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
开始我觉得她是在安慰我,后来我觉得她说得对。
因为我发现我对她也是如此,我不是因为她学习好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她总是被表扬才喜欢她,长相的话江雪是挺好看,但好看的也不止她一个,比如艾娜,活泼可爱型的小美女,但对我而言就只是同学,没有任何感觉,身材的话那还不是当时的我会关注到的点……
所以我和江雪的感觉其实是一样的,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有哪一点吸引你,你才喜欢上了他(她),而是突然有一天,你就发现了这个让你有爱慕之情的人,从此以后,他(她)的一切都会吸引着你。
听起来很玄幻,但我俩都深信不疑,因为我们都是亲身经历者。
可能这是只属于未经人事的少男少女特有的感情,因为成年人的感情里掺杂了太多欲望和利益,只有少年人才会抛弃一切杂念,真正听从自己的内心,遵循自己的感情去喜欢一个人。
这种感情的一大特点就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不需要过多的语言表达,就能明白彼此的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俩都没有对对方说过“喜欢你”之类的话,但我俩心里都清楚我们是喜欢彼此的,因为透过言语、行为或者眼神都是在明明白白地传递着“我喜欢你”这四个大字。
初中的时候,教我们体育的还是小学那位教会我们男生踢足球的体育老师。
98年世界杯的举办,让足球成为我们这个年龄的男孩的最爱。
体育老师也乐得清闲,每次体育课做完热身运动以后,就把男生分为两队,让我们去操场上踢球,女生则是绕着操场跑两圈就自由活动了,老师自己也就回办公室继续喝茶看报了。
得益于母单位的财大气粗,Y 校有一个一圈200 米跑道的小运动场,当时的B 市可没有哪个小学有这样的条件。
我们班男生20多人,除去几个不会踢球的,刚好分成两队。
我们还像真的似的,把每节课的比赛当成一轮联赛,吴睿专门拿了个本子,很积极地记录每场比赛的输赢和比分,还有进球的同学。
在接触足球之前,我的体育成绩只能算平平,甚至还有些差,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50米跑,能排在全班前5 的水平吧。
但在足球场上,我的这个优势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放大,再加上我对足球是真的喜欢,不仅经常看比赛和杂志,还买了本讲解足球技术的书来对照着练习。
于是我在每次的比赛中都出尽风头,连连进球。
我还记得初一上学期快结束时,吴睿拿着他的小本子对我说:“陈阳你看,今年甲A 联赛的最佳射手是郝大炮(不用真名的原因大家都懂),他是22轮进了18个球,咱们这学期踢了18场,你进了23个球,比郝大炮效率还高呢!”
我们都哈哈大笑。
1998年十月份的一个下午,我们第二节是体育课。和往常一样,男生们在操场上踢球,女生们跑完步都回了教室。
下课铃响起,我从操场回到教室,毕竟还是课间,教室里人不多,吴睿在回教室的路上径直去了厕所,艾娜也不在座位上,所以我和江雪周围没有别人。
当时我们这组正好换到教室的最右侧,我就很自然地横着跨坐在椅子上,背靠着身后的墙休息,自然也是为了看到江雪。
“你终于回来了。”江雪还是笑眯眯地说。
“啊?有啥事吗?”我以为她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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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江雪竟然少见地露出羞涩的表情,低下眼睛不敢看我,似乎下定决心一样,她又抬起眼睛看着我说:“那个……你渴不渴?”
“有点。”我实话实说。
“我这有饮料,你喝不喝?”说着江雪从桌兜里拿出一罐健力宝。
我一下就明白了,赶紧伸手去要,嘴里激动地说着:“喝,喝,我喝。”
拿过饮料,我又心思一动,对江雪说:“我不会开啊,能帮我打开吗?”
江雪抿着嘴无奈地笑了笑,接过饮料,打开后又递给了我。
“嘿嘿。”我边傻笑着边接过来,赶紧猛喝了几口。
“喝慢点,别呛着。”我边喝边听到江雪关切的声音。
“好喝不?”看我停下来,江雪又继续问道。
“好喝啊,主要是你给的……”我又开始傻笑。
“那我下次还给你带。”江雪很真诚地说。
“真的?”我还是“当然真的,你喜欢就好。”江雪直视着我的眼睛,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羞涩。
这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时吴睿回来了,看到我手里的健力宝,他一下两眼放光:“给我喝点吧,求你了,给我喝点吧。”
我和江雪的感情交流正在兴头上时被这个突发事件打断,我俩都有些猝不及防。
我看看江雪,她只能无奈地苦笑着说:“让他喝吧,让他喝吧……”
于是我又喝了几口,就递给了吴睿,吴睿边接过饮料边故意用奇怪的声调说:“陈阳,你不能干啥都听江雪的嘛……”
“你还喝不喝了?”没等我开口,江雪就装作生气的样子对吴睿说道。
吴睿赶紧做出求饶的手势,端起饮料一饮而尽。江雪又笑着看看我,仿佛得胜了一般。
下一节课上,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激动中。
从开学到现在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的关系变得亲密还不到一个月,这应该是江雪第一次明确地表达对我的感情,这让我确实感到激动和得意。
最后一节自习课上,我忍不住把这事告诉艾娜。
彼时吴睿和艾娜算是我在班上除了江雪以外最熟悉的人了,但是吴睿整天一副没个正经的样子,我不可能对他诉说对江雪的感情,所以只能经常趁着自习课,小声地和艾娜说说。
而且艾娜和江雪关系不错,她也算是我俩都信得过的人。
“人家都主动了,你不应该也主动一下?”艾娜听完我的讲述,如此评价道。
“我怎么主动啊?那我也给她带个饮料吧。”我是真心不知道怎么做。
“你白痴啊!”艾娜有些无语。
“我真不知道怎么主动啊……”我为难地说。
“放学的时候,你俩可以一起走吧?”艾娜无奈地歪着头看我。
艾娜的话一下提醒了我。
从Y 校门前的这条内部路走出去,是一条大马路,这是我们这里的一条主干道。
Y 校和母单位的工作区一起在路南,母单位的家属区在路北,为了方便员工上班和子弟上学,母单位专门修了一条地下通道。
当时好像都流行修地道,而不像现在都是修天桥。
江雪家的院子和Y 校母单位的工作区比邻,也是在路南,所以每次放学她走到地道处就会和大家分别,自己顺着路南的人行道一路走回家。
我家的院子则是在路北,距离Y 校也比江雪家远一些,所以我每次都会和Y校的子弟们一起穿过地下通道,再从路北走回家。
我是真没想过放学时候可以和江雪一起走,一是因为从小学开始就养成过地道的习惯,走到地道那已经像条件反射一般会跟着同学们往下走;二是因为我们这些男生一走到老师看不到的地道里,马上就开始打闹嬉戏,等到从路那边的地道上来时,江雪早都走得没影了,所以我一个人往回走时也完全没注意到江雪也是一个人往回走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的迟钝。
我在感情上并不迟钝,对于自己和江雪的情感变化我非常敏感,但一涉及到行动,我就显得很迟钝了,我很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就算使劲去想怎么表达,也笨拙地很难想出办法。
还好这次有艾娜的提醒,我决定有所行动。
这天放学走到地下通道时,我对吴睿说:“我今天走这边,要去买个东西。”
吴睿眼睛一转就明白了,故意问道:“你买啥啊?”
“你管人家买啥呢!”艾娜边大声说着边推着吴睿走下地道。
江雪本来就走在队伍前面,这时已经离地道有几步远了,我赶紧小跑追了上去,边跑边小声喊:“江雪!”
江雪转身停住,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不过马上又变成了我熟悉的笑脸。
“你今天怎么走这边了?”她的大眼睛看着我,一闪一闪的。
“我想走这边……”我还是有些害羞。
江雪没再说话,低头和我并排往前走,走了两步,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笑……我笑我给你喝了罐饮料,就把你领走了……哈哈哈”江雪边笑边说。
“我不喝饮料也走这边……”我为自己辩解,但还是羞涩地抓着头发。
“真的啊?那你明天也和我一起走吗?”江雪忍着笑说。
“我以后天天都跟你一起走。”我一急,竟然说出了本来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太好了,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走的……”江雪没有再笑,而是抬起头看着我认真地说。
她的脸变得红扑扑的,我感到我的脸也一阵发烧,想必应该和江雪的脸一样红吧。
从此以后,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候我都会和江雪一起往回走,从地下通道和班里的其他同学分开,一直到走到江雪家的院子门口,大概是十分钟时间。
这样每天我们就多了二十分钟没有旁人打扰的独处时间,我们可以说更多的话,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不能在学校说的话……
总之,我们可以更不加遮掩地表现出真实的自己,也让彼此都能更了解真实的自己,而这种更多更深的了解,让我们的感情更加深厚。
因为江雪的原因,1998年最后的这几个月对我来说充满了美好的回忆,让我觉得自己一直平淡无趣的生活充满了新的生机,我感觉我迎来了自己十二年人生的巅峰,并且还将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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