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心之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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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知道城西容家做甚么打算其实并不是件容易事,容苏明从兰氏处打听来的消息多是些皮毛,若说更多好处,那左不过就是又知道了些和那边容家有私下往来的人。

小如意满月礼当天,城西来的还是容苏明的同辈们,诸位表面上诸事如常,容苏明就顺着按兵不动。

嚇,说白了其实也没什么可防可斗的,又没有人规定满月礼上必须有个取名的流程,若主人家没走此过程,就算有心人搬来朝廷律法那也给人定不了罪啊。

容苏明为此还特意跑去请教过缉安司正司温离楼,结果被温大人瞧白痴一样瞧了好几眼,小气鬼那日温离楼给容苏明随了份子钱,今天就肯定是要拖家带口过来吃席的。

起卧居里:

温夫人叶轻娇坐在卧榻旁边逗刚睡醒的小如意,外头又陆陆续续进来好几位扮相不俗的贵夫人,由许太太陪着进来看孩子。

叶轻娇识趣,想往旁边挪地方,被一位富态雍容的中年妇人唤住脚步,“哎呀温夫人竟然也在呀?!我们老几个紧赶慢赶,竟然还是迟了一步——说起这凑热闹,我们这些上年纪的到底不如你们年轻人。”

叶轻娇认识这夫人,只是不冷不热应了一声“萨太太。”

这位萨太太正是许向箜上官萨里耕的内院掌家,萨里耕与温离楼同在公府为官,虽非同司同级,但家眷都在各种官太太的聚会往来上见过,叶轻娇似乎不大喜欢这位萨太太。

眼见着萨太太还想和叶轻娇寒暄几句什么,许太太忙暗中给旁边一中年夫人递去个眼色。

收到示意的中年夫人笑呀一声靠近婴儿摇床去,“容小姑娘这会儿醒着呢,我们来的真是时候,”说着将封红包塞进小如意身下的毯子里,“这可真是苏明的小金疙瘩,瞧瞧这小模样,简直跟苏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小眼睛小鼻子,哎呀哎呀,她朝我笑了......”

小如意咧嘴一笑,既奶且甜,引得众人围观过去,红包礼物不停歇地以各种方式被塞进小小摇床里,许太太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旁乐得见牙不见眼。

好一阵寒暄过后,许太太引众人离开,花春想吩咐青荷穗儿将摇床里的东西都清理出来,免得硌着孩子。

方绮梦抱着孩子和娄沁一道进来时,穗儿才把收的满月礼堆放到旁边的圆桌上面。

大总事不见外地捏起个金项圈,左看右看咂嘴道:“我就说容苏明这回赚大了罢,生意上小亏小损的不算甚么,在人情上都能捞回来,口碑脉路顺便也都攒了下来,”扭过头看娄沁,“一举夺得之谋,不然要不咱们也要一个罢?”

正经如娄沁,哪里受得了方绮梦这般嘴上没门儿的疯言疯语,红着耳垂拉孩子到摇床前看小婴儿,将带来的礼物放到摇床旁边的小几上,朝花春想和叶轻娇分别点头示意,又对花春想道:“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意,还望笑纳。”

“是不是瞧瞧儿时穿过的小衣裳?”花春想招手让娄沁过来坐,亲自斟了茶,亲切且热络,“这附近竟都不见谁家有三两岁一下的孩子,我向人寻几件百家衣都难。”

娄沁缓步过去,敛袖坐在了合适的位置,“瞧瞧幼时的衣物当时都没带回来,我用棉给如意缝了两套小僧衣,估计大了点,迎冷时正好穿。”

“啊我就说前阵子绮梦姐为何跑来给如意量身长呢,”花春想让穗儿把小几上的小僧衣拿来看,摸着上面针脚细密的绣纹叹道:“还是娄姐姐手艺好,我除了兜兜小帽缝得还算可以,却是实在做不出这般仔细的活计来,现下如意身上穿全的都是找人做的呢,”

扭过身来把小小的僧衣裤拿给叶轻娇看,“叶姐姐你看,娄姐姐手艺多好!”

“是啊,”叶轻娇挲摩小小僧衣,眼里淌过及其隐蔽的艳慕之色,“真好看......”

娄沁刚进门时就看见桌子上旁人送给容家小金豆的金银玉器了,她拿出小僧衣时还有几分犹豫,毕竟她带来的东西与别的礼物比起来......根本没法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容夫人竟对这两套不起眼的小僧衣爱不释手,她心道,绮梦果真没说错,容夫人和其他那些内宅女人都是不同的。

这三位凑一块聊天,花春想外向活泛,很快就带着其余两位打成一片,那边的方绮梦也没闲着,抱瞧瞧趴在围栏上往摇床里看如意。

“小妹妹,”瞧瞧难得见到比自己小的小家伙,伸手就朝如意的小脸蛋子戳去,“妹妹可爱!”

被方绮梦以一脸“大事不好”表情及时抓住魔爪,“妹妹在自己跟自己玩,瞧瞧不打扰妹妹好不好?”

瞧瞧听话地点头,抓住方绮梦手指,奶声奶气道:“可是瞧瞧想和妹妹玩,妹妹可爱。”

“可爱呀,那个也特别可爱,瞧瞧想不想玩?”方绮梦视线流转,看见容苏明放在多物柜上的众多木玩具,抱了瞧瞧走过去,“瞧瞧你看这上面,有小老鼠、小牛、小老虎......我去,容苏明这是做了十二生肖出来啊!”

方绮梦头一次发现这个,不免惊讶了几分,瞧瞧乐呵呵拍手叫好,“容苏明好厉害!”

刚进门的容苏明:“......”她仿佛看见了两三年后如意小家伙追着她喊容苏明的场景。

那边的娄沁被瞧瞧那声脆生生的“容苏明”惊得一愣,窘然想开口说点什么,方绮梦回头看见抄手进来的容苏明本人,哈哈哈大声笑起来,“容苏明,听见没,我家瞧瞧夸你好厉害。”

“听见了,说的又不是方绮梦好厉害,瞧把你高兴的劲儿,”容苏明走过来,取来个木刻小猴子送到瞧瞧手边,温声细语道:“既然瞧瞧这么有眼光,小猴子就送给瞧瞧了。”

“不要?”见瞧瞧把手往后缩,容苏明平视瞧瞧,问:“那瞧瞧想要哪个?”

瞧瞧搂住方绮梦脖子,有些羞涩地指了指木雕小兔子,容苏明笑,把小兔子拿下来给瞧瞧玩。

随容苏明一起进来的温离楼似乎不大喜欢孩子,无论是方绮梦家的瞧瞧还是容苏明家的如意,她都懒得多看一眼,径直朝叶轻娇过来,笑眯眯道:“一会儿容夫人还有要客要接待,不若咱们先去外面罢。”

花春想送温家两口子出门,扭过头就见方绮梦一家三口也要出去。

“到开席时间了,”方绮梦掂了掂小臂上的瞧瞧,“给你们家随那么多份子钱,我得吃回点本来才能继续开开心心和容苏明做朋友,”方绮梦向来就爱混说八道,“瞧瞧你说,是容苏明厉害还是方绮梦厉害?不说的话一会儿不给吃甜甜哦。”

瞧瞧:“......”为什么大人总爱问这种无聊还幼稚的问题?她好难哦。

方绮梦被容苏明赶出起卧居。

方大总事被赶得多了,从来不在意自己是以何种方法迈出起卧居屋门的,离开时还忍不住回过头来叮嘱道:“觉得不妙就让人去前头喊我,我肯定拿啥丢啥跑来助你,朋友,相信我!”

娄沁不知比方绮梦沉稳正经多少,好言和花春想话别,约定有空就来和容夫人讨教女工。

待方家三口走出主院,花春想拉住容苏明,拍打这人袍子上不知从何处蹭来的灰尘,“不是说要你注意点么,这又是哪里蹭来的一袖子一后背灰?”

“来前去厨房转了一圈,”容苏明乖巧站着让花春想拍灰,视线落在花春想身上,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坏笑道:“我叫人把几口闲置的锅里都烧了热水,锅底烫手。”

花春想抬眸睨她一眼,“就你心眼儿多,今儿如意满月,你这阿大让人抹两把锅底灰闹闹开心又如何。”

婴儿满月办满月宴时,孩子的阿大或爹爹都是要被人往脸上抹锅底灰的,歆阳的风俗,一代代传下来早就丢了原本的意义,如今不过图个热闹图个乐呵。

“吃亏,”容苏明低下头来趁机亲了夫人一口,笑得像个狐狸,“回来你得赔我。”

“赔赔赔,要你宝贝女儿赔你,”花春想被这家伙的无赖劲头闹得哭笑不得,欲转身回起卧居,明堂门口突然传来道嘻嘻的笑声,“怪道六妹妹一年多都不和我们通书信,原来是躲这里成家生子了!恩恩爱爱的好不自在逍遥哦。”

脚步猝然停下,花春想扭头看过来——明堂门口,自里面一溜伸出三颗脑袋来,正个个表情揶揄地看着自己,容夫人腾地闹了个大红脸,“你们怎么来啦!”意外的喜悦明显多过被人调侃的羞赧,姑娘大步迎向明堂里的几个经年旧友。

“这山水迢迢的,不兴我们来看你啊!”一紫衣轻衫的女子挽上她六妹妹手臂,朝容苏明这边努了努嘴,道:“要不是你家那位送帖子请我们来,你花小六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花春想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抱着胳膊抿嘴笑的家伙,眼里带着“回头找你算账”的温柔笑意,请几位旧友明堂里入座,“瞒你们这个作甚么,就连我自己,到今日都还有些恍恍惚惚呢。”

这话倒不是假的。

想去年五月份时,她们这几个儿时旧友时隔三载从才天南海北回来歆阳聚一次,那时姑娘虽待字闺中,但一颗心还扑在吃喝玩乐上,哪里想过什么成家生子,更没料到没多久之后自己那位身体康健的祖父会突然提出分灶。

说世事难料莫过如此。

明堂里摆了桌椅席面,巧样又寸步不离候在门下,花春想干脆叫青荷穗儿把摇床都从起卧居里搬了过来。

她知道容苏明今日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她更也知道自己是被刻意安排在这里和旧友相聚的,容苏明这家伙,行事胆子大不说偏偏却又比寻常人都更谨慎三分,事情但凡有一点没安排好,这家伙就老大不放心。

容苏明曾调侃说自己如今胆子变小不少,无论她将准备做什么事,都得先反复考虑家里人,考虑花春想,考虑小如意。

是软肋啊。

这厢容夫人在主院明堂招待远道而来的旧友们,外面的宴席同样闹哄哄很是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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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太太素来出手大方,除家中设席面外,她本还打算在涌金楼包一层楼,用来招待苏明生意场上的众多朋友,遭到花龄极力反对。

花龄说如意如今还太小,当不起太厚福份,庆满月的动静大了对孩子不好。

此二位夹枪带棒来回商量,最后只将满月宴只摆了五十案,且来的多是容家和花家远远近近的内亲外戚,以及少许容苏明和花春想的亲近朋友、昔日同窗。

席上欢乐多,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年长的凑一块聊家长里短叹岁月匆匆,年轻的人们聚起来开始逗容苏明,甚至引得不少长辈拍手叫好。

哄闹的声音此起彼伏,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方绮梦喊的“按住容苏明别让这家伙乱跑”之类的话,外面那股子热闹劲传进明堂,搞得花春想跟着心里痒痒,甚至有些想跑出去瞧一瞧。

坐在旁边的好友刘凌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大喇喇揶揄道:“是不是按捺不住想出去凑热闹?”眼中蓄起水泽,这家伙似有醉意,毕竟相聚不易,当尽欢。

“六妹妹怕是也想往容大东家脸上抹把锅底灰罢?”紫衣轻衫的华珺图认真戳着如意白净滑嫩的小脸蛋子,一句话戳穿花某人的小心思。

坐月子无聊,任何风吹草动几乎都能引起六姑娘兴趣,何况外面那般热闹。

被花春想一巴掌拍过来,“我闺女脸都给你戳红了,还戳,长大后记你仇哦给你说,”伸手指指襁褓里的小家伙,“据说脾气随容苏明长,该是个记仇的。”

“如意,你记仇么?”华珺图抱起如意,直勾勾和小家伙对视:“如意如意,我是华珺图华姨姨,你记姨姨仇吗?姨姨可刚给你封了个超级大红包呀!”

“......”如意咧嘴吐出串口水。

王静静拿来口水巾,熟稔地帮如意擦去流到下巴的哈喇子,认真看如意脸色,“花小六,你闺女闹过黄疸没?”

“闹过,”花春想放下酒杯,捏起根黄瓜丝吃着,点头道:“刚生出来三四天时候就闹过一次,前几日又闹起来,吃了好几服苦药才泛过来些,哦,那药今天都还没吃完呢。”

王静静道:“我就说,如意这小脸儿颜色有些不太好。”

“说心细还得数咱们静静心细,”刘凌给自己倒杯酒,很不顾形象地横起二郎腿,“我就看见如意被华珺图戳得脸蛋红红,唉,这当了娘的人就是不一样,是罢静静。”

“要你来说风凉话,”王静静似嗔非嗔瞪刘凌一眼,“你三年生俩四年生仨试试,保管你光听娃娃放屁都能听出来他肚子里啥毛病。”

刘凌捏俩酒杯,晃过来递给王静静一杯,自己灌进去一杯,“我倒是想生啊,只可惜和孩子没这个缘分,我那位婆母前两年还骂我两句母鸡不下蛋,这两年,呵,已经给我后院塞了仨腰细屁股大能生好养活的了,如今我院里倒是正好凑够桌麻将,省了我一人在他乡无聊。”

刘凌当年执意远嫁他乡,如今便是在外吃尽苦头,回来歆阳也是没法和爹娘说个一二,唯恐自己的坎坷徒给二老增添烦恼。

王静静闻言叹气,一口吃尽杯中清酒,这些年来,她的委屈苦楚何尝少于好友刘凌。

这本都是姑娘们各自心中的难堪事,都是要在外人面前极力掩藏的东西,屋里这几个人吃了点酒,倒是彼此掏心掏肺,这个敢说那个敢听,不怕互相笑话。

华珺图把睡着的小如意放回摇床睡觉,也过来吃了杯酒下肚,腹中隐隐烧起灼热感,“咱们这几个人啊,去年还笑话人小六深闺老姑娘嫁不出去,如今可好,人不仅三下五除二嫁了,现下连孩子都满月了,瞧小六如今这小日子滋润的,我都后悔当初拒绝了家里给介绍的契姐儿了。”

“就你这德行,嫁个契姐儿也未必就能及得上小六,”刘凌抬胳膊搭上花春想肩膀,明眼可见脸颊晕染醉红:

“小六,小六盖有小六的苦罢——外头谁都说嫁容苏明好啊,都羡慕花家小六,说什么容苏明是丰豫大东家,有钱!嫁了容苏明就能余生不愁吃穿,可我们小六就乐意么?那倒霉催的徐家哥儿文远唔唔……”

刘凌不仅被王静静及时捂住了嘴巴,还被可以俩手抱仨娃的大力静一把按趴在了桌子上,“瞧你这臭德行,吃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啥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敢往外说,赶紧睡一觉冷静冷静罢,不然酒醒了你会后悔的。”

“静静其实你不用避讳,”花春想单手托腮,朝坐过来的王静静和华珺图眨巴着眼,酒吃到现在,姑娘显然和友人一样带了几分醉意,“容苏明她早就知道徐文远,甚至她知道我……”

姑娘不语只泪流,却又赶紧抹掉突如其来的眼泪,只觉得心中愧疚,对不起容昭。

无论是控制和索取,亦或是尊重和接纳,她和容苏明两人,其实至今还在试着努力向彼此靠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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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

容苏明:码文的,我劝你善良。感谢在20200302 21:29:10~20200303 23:2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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