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挽留(1 / 1)
确定消息后,许太太大喜过望,立马找人选来许多好日子,最终欲择定四个月后,来年暮春时节,让容花二人行成亲礼。
然而花龄不愿,硬是想要女儿年前就能完婚,而且越快越好,甚至必不可少的六礼都可并到一道去。
花龄如此心急,许太太这里不免有些犯嘀咕。
她反复问容苏明,是不是花家生意最近出了问题,不然花龄为何这般急着嫁女?
花家制香,花家香在歆阳香行虽非龙头大佬,实力却也屈指可数,丰豫生意纵广,偏偏不涉丝毫香业,这让容苏明无处下手打听,这边又被许太太催得急,只能变着法子从旁人那里留意花家香。
约莫过去十来日,这天傍晚,容苏明和商行里几位大东家应行首之邀来东升楼里赴宴,无意间听亨源的潘大东家说起花家香,她便主动捧起酒盏,暗戳戳跑过来扎堆闲聊,好给姑母探听消息。
亨源和花家香在生意上一直有往来,算得上是关系不浅,做生意和谈人情又素来交错,是以,和花家二房交好的潘夫人,私下从花二太太那里知道了些许花家家事。
说的是花家当家太爷花世蛟如今年事已高,准备将膝下几房分家,自己过个清静晚年。
花老太太当年尚在世时,曾给孙女花春想留下笔不菲财产,却因各种原由,使这笔财产虽落在花春想名下,而未具体和花家家产彻底分离,现今花家一门分家在即,花春想无疑成了花家老大难。
以至于在如今的花门里,几乎人人都在打花春想这丫头的主意。
东升楼最有名的是酒,容苏明难得宴上贪杯,此刻微醺,小半迷糊大半清醒。
听过潘大东家之语,她仰首吃尽玻璃盏中的葡萄美酒,用肩膀撞了撞身边方绮梦,与她耳语道:“怪道花龄这般着急嫁女,届时东西写到嫁妆单子上往别人家名下那么一挂……如此便想解决分家麻烦和财产纠纷,呵呵,她当贪字肯罢休?还是当人心会知足?”
“且说话小心些,”方绮梦转着手中精美酒盏,调侃道:“一口一个花龄叫得如此顺嘴,那可是你未来丈母娘。”
“丈母娘……”容苏明嗤冷一笑,狭长眼睛眯起,像个狐狸。
方绮梦挑眉,斜眼瞅容苏明,道:“你话中有话,必是有心事,与花家那位六姑娘有关?”
容苏明脸颊带了抹粉红:“六姑娘又是谁?”
“……”方绮梦抬手抚抚鬓发,深深吸口气,果断决定去和旁人说话。
容苏明不明所以,正要提步跟着方绮梦过去,被人从身后喊了一声,见是行首在唤自己,她只好迈步过去与人家说话。
宴罢,容大东家吃醉酒,方大总事将人送回容家。
马车在容家侧门外停下,方绮梦把人扶下马车,容家唯一的老妈子何妈妈带丫鬟小厮迎出来,小心翼翼将人接过去,门下小厮掌灯引路,几人扶他们家阿主回家。
何妈妈请方绮梦进门歇脚,方绮梦笑而不语,只是朝门里抬了抬下巴,何妈妈会意,向她屈了屈膝,转身进门。
容家侧门对着偏街,入夜后少有行人往来,门两侧沿墙种有两排绿植,冬日里只剩枯枝断桠,淡淡月光洒下,绰绰黑影映在墙壁上,两盏气死风灯上书“积善堂容”,装于侧门下,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方绮梦望着那扇只开着一半的黑漆小侧门,心里突然有些发酸发涨,乃至感觉有些凄凉悲伤。
她在心里想,也仅仅只是在心里想,曾经那么热闹的容家,到底是怎么变成如今这般冷清的呢?
她身后不远处,车夫拉着马缰绳,粗声问道:“三姑娘,咱们是回家还是去别的哪里?”
“唔,”方绮梦回拢思绪,转身过来跳上马车,换上轻快语气:“回家前去一趟千金街,爹还让给他带黄四娘家的梨花醋呢。”
“是嘞,千金街,黄四娘家小铺子给老爷买梨花醋。”车夫叉手,跳上车儿板子坐好,扬鞭催马,马车徐徐驶离。
……
容苏明醉酒,第二天整个午前都是头懵乏力的,午食时候,她饿得不行,未处理完手头事情便吩咐厨房伙计做碗酸汤细面送来,多加醋的。
很快,伙计从厨房送来碗酸汤面,食盘里另放着张烤得金黄焦脆的胡饼。
容苏明暂停手中事务,端起碗来才尝下一口热腾腾的酸汤,那厢就有几位当值理事捧着簿子前来议事,她只好放下碗继续忙碌。
这些年来,除非外出赴宴,大东家在丰豫极少有单纯的午食时间,多数时候,她都是边吃饭边和人处理事情,有时一碗饭吃半个时辰都没法吃完。
方绮梦曾调侃到,多亏大东家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呕心沥血艰苦打拼,歆阳方有今日之丰豫,丰豫方有今日之大业。
方绮梦还说,就冲着大东家这份不要命的拼劲儿,她也一定要让账房留出一大笔银钱来,届时好给大东家买副上好棺木。
容苏明因此没少损她,奈何方总事对于吐槽大东家之事,总是无比坚韧虔诚。
话说回来,眼下年关将近,许多新货单下订,与丰豫订有契约的酒楼饭庄几乎都要更换一批新用具,碗碟器皿类数量尤为多,单单是涌金楼一家酒楼,就向丰豫订了两万五千套上好瓷碗。
两万五千套上等瓷碗,九百多种样式花纹,千余种物品购买,无数零碎东西置办,各种事务处理起来可谓不胜繁多。
丰豫里虽有诸多理事担任分办,最后都还是要容大东家亲自过目,在相关单据簿子上签字用印方可。
如此,容苏明还不是什么都管的,丰豫业大,她只是直接打理歆阳城内的这间总铺,其余铺子她多是只看账本,以及面见各地掌柜理事、决定他们所报的各种大事。
忙起来的时候,常常唯让人觉得□□乏术,恨不得自己是三头六臂的哪吒,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至于婚事,容苏明初期更是什么都不曾上心过,她一意扑在丰豫,万事有亲姑母许太太替她张罗。
甚至是腊月初六这日成亲,都是许太太一连叨叨许多日,这位大忙人才勉强记下日子来。
不知花家准备如何,对于整日忙碌不休的容大东家而言,日子犹如白云苍狗一般,腊月初六眨眼就到。
许太太盼容昭成家盼了十余年,如今终于愿望成真,大手一挥,痛快地在丰乐楼和涌金楼设宴九百余桌,几乎算是包下了当日小半个丰乐楼和小半个涌金楼的收入。
丰豫容家之阔绰,由此可见一斑。
容苏明说不上来自己对此事具体是何种感受。
成亲前一日,铺子里众理事伙计跟着方绮梦向她起哄,她随波逐流般被这份热闹哄得瞎高兴,干脆准丰豫上下休假三日,年底福利加倍。
总铺里的伙计们一片沸腾,个个高呼大东家万善。
腊月初六当日,容苏明不到卯时便被许太太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连个哈欠都没打完,一众丫鬟婆子就朝她齐齐涌了过来,梳洗的负责梳洗,打扮的负责打扮,简直半刻都不得闲。
容家几处主要屋舍都被修葺一新,宽敞的正门早早大开,红绸囍幅挂满所有大小院落,丫鬟小厮忙碌地往来着。
当属厨房院子最吵闹。
猪羊肉整扇往里扛,活鱼鲜虾成筐往里抬,容昭名下农庄送来暖房里种的各种反季菜蔬,伙计们有条不紊将送菜人往院子里领,不少好奇的孩童扎堆过来看新鲜。
进了厨房院子,一众人马各自忙活,杀鸡的杀鸡,剥鱼的剥鱼,厨房小厮大声清点樵夫送来的柴火数量,大厨掂着把汤勺站在门槛里喊下手:“我要的姜片和葱丝呢?怎的还没见影儿!”
“来了来了,姜块洗好啦!”旋即就有人抱着竹篮从井台边冲过来,一路丁零当啷跑,不知带翻倒几多七物八件,更不知撞到了几位东忙西碌的人儿。
惹得打杂帮厨的老妈子们直骂娘。
何妈妈却悄悄红了眼眶,最终隐忍不住,老泪纵横——自从容昭她爹过世,容家二十多年都不曾这般热闹过了。
容家的迎亲,亦是浩大。
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踟蹰青骢马,流苏金缕鞍,彩钱三百万,皆用银线穿,帛锦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登花氏门。
为时人赞叹羡艳。
新娘子入容家门后,成礼拜先,迎亲待客,整整一日下来,容苏明忙得简直脚不沾地,后来在宴席间就变得头昏脑胀迷迷糊糊。
喜酒宴饮直至入夜。
亥时末刻,新娘子在司礼嬷嬷接引下,自青庐转入新房,前头宴席渐散,容苏明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被人送回来,直挺挺躺在卧榻上,口中还在不断嘟哝着,说这回非要把谁谁谁给喝趴下不可。
花春想在陪嫁奶母薛妈妈暗示下,当场冷下脸色,那帮送容苏明回来的男男女女们见状溜之大吉,再没一个敢再吵着闹洞房。
很快人作鸟兽散,新房内只剩下薛妈妈以及两位花春想心腹女使。
容苏明撑着额角缓缓从卧榻上爬起来,宴上来了颇多本家子弟,同龄伙伴以及生意伙伴更也不少,诸人闹个不休,她若不装醉,今夜就别想安然。
见容家主坐起,薛妈妈以眼神暗示花春想开口和容苏明说点什么,她家姑娘却愣愣的不为所动。
薛妈妈只当是姑娘害羞,自己忙向容苏明屈膝道:“家主有何需要?我等在旁听命。”
容苏明未同花春想那样身穿凤冠霞帔,她着一袭朱色长袍,身前缠着红绸。
盖因不方便,她随手将红绸扯掉,摇首拒绝,鼻音浓重:“我这里并无闲事,尔等侍候好你家姑娘即可。”
话毕起身,低着头晃出新房,步履间微显凌乱,可见确有醉意。
花春想本就有些紧张,见容苏明从喜宴上回来后更添羞怯,直到苏明起身出去,她也依旧是身形僵硬地坐在那里,不知自己应当做甚。
下人来报,道是容家主去了汤室沐浴,薛妈妈会意,带人侍候花春想更衣卸妆。
过些时候,容苏明再回来时,屋里只剩花春想一人。
木地板之下,地龙烧得热,暖气熏熏伴着某种香味,轻易让人走神。
容苏明关好屋门,转回身来抬眼就见卧榻边坐着花春想。
她安静坐在那里,大红里衣上绣着满朵并蒂花,青丝如瀑垂下,面如凝脂,眸若星辰。
许是感应到什么,花春想倏而抬眼看向容昭。
四目相对间,她涩然一笑,容颜难掩女儿家独有的怯怯娇羞,脸颊微红,似饮酒后:“你回来了。”
“脚上系的是什么?”容苏明清清嗓子阔步过来,脱了冬屐盘腿坐上卧榻。
花春想翘起脚丫晃了晃,脚腕上的小金玲叮铃作响。
她叹口气,苦恼道:“嬷嬷说这叫同心铃,只能你来解,我试着解下,颇难,不知嬷嬷到底是如何系的这种结,非不是得用剪刀剪开才能取下?”
容苏明忽然想起来,妹妹容筝当年成亲时候,脚腕上也曾被绑了这种类似的五彩小金玲,道是很多年前从楚国传入的婚嫁习俗,被晋人接受,最终纳为己用。
说是同心铃,其实不过是闺房乐趣罢了。
“挪过来,给你解开。”她招招手,示意花春想将脚伸过来。
系璎珞的结乃是江上渔民惯用的鱼结,专门用来绑些大类难捉的鱼虾蟹,若是绑了人,那被绑的人自己是如何都挣解不开的,只能别人来帮忙。
花春想乖巧地将脚伸过来,多彩璎珞小金玲,衬托她脚踝白得发亮。
容苏明伸手解绳结,动作间牵动璎珞,小金玲叮叮当响个不停。
花春想有些犯迷糊,莫名被这声音搅闹得心跳加快,忍不住催促:“怎么还没解开?不然用剪刀剪罢?”
歆阳风俗忌讳新婚夜动刀动剪。
容苏明将原本盘起的腿伸开一条,把花春想脚腕拉近身前,俯身过去解绳结。
她低着头,不疾不徐道:“这就快解好了,莫着急……”
自己的脚突然被人拉过去,解璎珞的那两只手带着灼灼热度,偶尔触碰到微凉脚踝,让人肌肤发颤,且这人还靠的这般近,花春想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浑身血液似乎开始倒流。
最后,所有血液和理智一并聚集起来冲向灵台,瞬间毁去她最后一思清醒。
几乎是鬼使神差,花春想将容昭扑得向后倒下,脚腕上小金玲依旧没能解去。
她伏在容苏明身上,呵气如兰间,眼中醉意迷蒙:“原来你就长这个样子。”
抬手描摹此人眉眼,花春想长长叹了口气,稚气道:“不好看,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不是……”
“那你喜欢哪种?”容苏明眼底黯了黯,捉住那只在自己脸上戳来戳去的手,想把人从身上掀下去,重。
花春想手被捉住,头一歪,趴在了容苏明身前,语调带着笑意,嘟嘟哝哝回答道:“如城西徐公之美者,我所爱。”
“你倒是眼光高,”容苏明颇有哭笑不得之感:“那为何不嫁徐公而嫁我?”
花春想闭上眼睛,手上用力,挣开束缚后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嗤笑道:“我倒是想嫁啊,那也需人家看得上我才行,不过,我今生虽不可能实现此想,然则会周公时孟浪一二约莫也是可以。”
“不可以哦,”容苏明枕着枕头,似恼非恼捏她的脸:“以后就不可以喽。”
花春想双九年岁,于闺中而言虽是大龄,在容苏明跟前却实在年幼,两人年纪相差较大,容苏明对她,难免像对小孩子般宠溺些。
花春想发愁:“连在梦里都不可以么?唔,那以后该如何是好呀……”
“……”一不留神,容苏明被花春想不安分的手摸索到腰间。
容大东家怕痒,忙忙将其捉住,花春想乱动个不停,她干脆翻身将人压住,引得小金玲又是一阵叮当脆响。
容苏明知有人在门下听房,抬手将床幔放下,围起卧榻。
红烛透过红色床幔将红光映在花春想微红面容上,显得这丫头愈发娇艳欲滴,容苏明拨开花春想身前青丝,露出下面白皙锁骨。
呼吸之间,她忍不住俯身吻住,一方密闭空间里登时暧昧四溢。
花春想迷迷糊糊间觉得脖子被人咬了一口,有气无力地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嘟哝了一句:“疼……”
任务完成!
听房嬷嬷们乐不可支,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屋里旖旎春色,竟忍不住有些老脸发烫,低低笑着互相推搡离去。
……
容家无长辈,没人等着新妇敬茶。
乃至花春想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时候,时间已是次日半午。
新晋容夫人伸着懒腰翻身,手无意间碰到放在枕边的小金玲。
铃声只清脆响了一下,就使她混沌意识渐渐回拢,灵台清明之际,她陡然意识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薛妈妈耳尖,听见屋里有伸懒腰的声音以及那极短暂的一声铃响,她带着人推门进来。
“夫人可算睡醒,赶紧起身罢,家主都出门许久了。”薛妈妈指挥人将一应洗漱用具放下,自己过来将床幔挂起,露出里面凌乱模样。
里面甜腻空气慢慢散去,薛妈妈笑得意味深长。
花春想裹起锦被,羞涩埋起脸,两只脚在被子里面蹬来蹬去:“嬷嬷不兴这般看我,羞得紧羞得紧!!”
薛妈妈接过青荷递来的干净衣物,伸手轻拍花春想,忍笑道:“夫人光屁股的样子老仆都看过,这般有何害羞的?夫人习惯习惯便好了。”
不过才一夜过去,她们对自己的称呼就从“姑娘”转变成了“夫人”,这让人一时有些难适应。
“……”花春想依旧揪着被子,躲着不肯出来,露在外面的白嫩肩颈上,依稀可见淡淡红痕。
薛妈妈当是姑娘初为人妇,面对众身边旧人,自己羞得厉害,遂半开玩笑狭趣道:“瞧这样子当知是我们姑娘落了下风,容家主不愧是容家主啊,如何都难居于人下。”
闻言,花春想腾地坐起身,依旧裹着被子,顶着一头被拱得猪突狗进的乱发,鼓着嘴辩驳道:“嬷嬷千万莫要小瞧人哦!我花春想可不是纸糊的老虎,若非昨夜你让我多吃了那两盏酒,我定是占据上风的!”
见人已中激将法,薛妈妈拉过来花春想,将衣物往她身上套,笑道:“是么,夫人如此自信?”
花春想顾不得身上酸痛,握起小拳头斗志昂扬:“今晚我就扳回这局!”
如此豪气干云,却引得屋里人个个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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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笑甚?我讲真的!”花春想真的是认真的,想起昨天夜里,她确实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她是被欺负的那个?
屋里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屋外回廊下,路过的容苏明红透耳垂,捂着方绮梦的嘴连拖带拽将人弄走。
远离起卧居后,通往容家东侧门的路上,方绮梦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这究竟是哈哈哈哈哈……究竟是娶了个什么宝贝回来啊哈哈哈哈……”
容苏明被方绮梦的笑声带得无奈又想笑,回想起回廊下听见的那些话,难免复忆起昨日夜里。
她捻了捻手指,唇边笑意深深,轻飘飘回击道:“个中滋味美妙,岂是你这般孤家寡人能懂。”
“……”方绮梦一噎,未竟的笑声卡在喉咙口,出不来也下不去,作势就要捶她大东家,哭丧着脸叫惨:“我为丰豫奉献毕生热忱,经年落得孑然一身,末了还要被大东家如此笑话,这真是没有天理啦啊!!”
容苏明笑得阳光灿烂,从腰间荷包里摸出颗花生糖丢进嘴里,弯弯的眼尾向上勾起,尤其像个狐狸。
笑话过后,她负着手继续往外面走,闲问方绮梦道:“余庆楼的那位易大东家近来可有再和你谈条件?”
“尚不曾,”方绮梦收起玩笑嬉闹,换上正经神色,眉眼间依旧那般明媚生辉,带着笑意,眸色却冷:“她两日前约我在余庆楼见,时间就是今日傍晚,啧,我有些忐忑,总担心六年前那桩旧事如今重演。”
“不会了,再也不会,”抬眼瞧向头上碧蓝天空,看见淡淡白云被冷风吹成各式模样,容大东家语气无比坚定:“如今之丰豫,非朝廷商行联手,未有能毁我创我者,你大可放心。”
方绮梦抱起胳膊,用手肘戳了戳容昭,揶揄道:“苏明,若当真富甲一方,你就不怕被朝廷盯上?算盘珠子最怕刀枪了。”
“是哈,”容苏明朝碧林山方向努嘴,完全一副闲聊模样,带着笑腔:“可是刀枪最怕的是笔杆子,天下笔杆子最硬莫过歆阳,而歆阳的笔杆子,其实也怕算珠子,如此算来,谁能欺我?”
方绮梦好奇:“都是谁告诉你这些有的没的?”
容苏明嚼着糖,单侧脸颊一鼓一鼓的,模样有几分可爱:“你爹,我方夫子。”
“……”方绮梦望天慨叹:“奸商,汝实乃奸商耳!”
容大东家嘿嘿一笑,眉目和善,模样憨厚又老实:“彼此彼此,方总事还怪客气了。”
方总事表示气得想咬人,有一个这样偶尔不着调的东家,她真的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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