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是重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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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府城,彭宅后院。

一间宽敞卧房之内,练倾城长发披散斜卧罗汉床上,手捧一本书卷灯下随意翻看,她身上套着一件白色棉质布袍,一只修长玉手轻轻抬起,到唇边沾湿一点食指,随即轻轻翻动书页,随她举手投足,偶尔显露裙下峥嵘美好。

她看得入神,嘴角不觉露出一抹淡然笑意,看到会心处便闭起美目沉思片刻,而后重新睁眼继续细读,可谓专注至极。

一双莲藕一般白生生小腿露在裙摆之外,此时彼此交错,尽头处一双精致玉足两两叠卧,指甲上活动蔻丹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婢女熙春一旁春凳上坐着,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练倾城之美,在府里众位夫人中比较,大概仅次于凌夫人与邢夫人,与荣夫人旗鼓相当,只是这份风情韵味,却是旁人拍马难及。

熙春看得入神,却见练倾城忽而睫毛微动,翻书玉手微微沉凝,一条修长玉腿忽然蜷起,片刻过后,方才缓缓放下。

她正心中奇怪,却听屋外一声轻响,随即有人推门进来。

一抹凉意自脚底涌来,驱散不少屋中闷热,随之而来一抹清新气息,让人心神为之一振,熙春连忙起身,却见一位黑衣女子蒙面而来。

“练小姐来了!”来人黑衣蒙面,熙春却一眼便认出来是练倾城义女练娥眉,两人多日相处,练娥眉常常过来探访母亲,彼此早已熟悉无比。

练娥眉微微点头,随即解去面上蒙面黑纱,与练倾城问安说道:“女儿趁夜前来,搅扰娘亲安睡了!”

练倾城收拢书卷也不坐起,头枕手臂嫣然笑道:“你能想着时时过来看我,为娘心里喜欢还来不及,哪能怪你呢?快脱了衣衫过来暖和暖和!”

练娥眉褪去黑色夜行衣,换了一身母亲白色中衣坐到罗汉床尾,与练倾城笑道:“母亲倒是难得清闲,做人小妾真能这般快活么?”

练倾城不由莞尔,抬起玉足轻轻磨蹭爱女腰肢,娇声笑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来日吾儿遇到投缘之人,大概便能明白为娘此时心中所思所想所感所受了。”

“娘……”练娥眉迟疑起来,转头看了眼外间,细耳听了半晌,知道婢女熙春识趣已经躺下,留下自己母女说体己话,这才小声说道:“女儿如今……怕是遇到这人了……”

练倾城悚然一惊,撑身坐起问道:“吾儿可是当真?此人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乡何处,作何营生,可是……习武之人?”

练娥眉面色微红,期期艾艾说道:“这些……女儿一概不知……”

练倾城盯着爱女面庞审视良久,随即一翻练娥眉手臂,叹声问道:“你们已然云雨过了?”

见爱女轻轻点头,练倾城不由叹气摇头,苦笑说道:“如此一来,你这圣女身份,岂不便就此不保?”

练娥眉强忍羞意,抬头与母亲对视一眼,轻声说道:“圣教教义不禁婚嫁,女儿虽是圣女,亦非没有先例下嫁良人……”

练倾城点头笑道:“道理是这般道理,只是你曾立誓终身不嫁,如何这般轻易便毁誓背诺?要知道,教主一直将你视作未来传位之人,如此一来,她岂不寒心?”

“教主素来疼我,想来不会怪罪女儿……”

“你先告诉为娘,此人姓甚名谁,到底何方神圣,能让我儿这般……”练倾城语声一顿,眼中神采变幻,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莫不是……此人便是你那便宜爹爹?”

练娥眉一愣,有些难以置信,母亲竟能如此神机妙算,猜到自己失身之人便是彭怜?

“母亲却是如何猜到,这人竟是彭怜爹爹的?”

练倾城抚额苦笑摇头,解释说道:“非是为娘神机妙算,只是为娘眼中,你爹爹便是世间最好良人,吾儿眼光如此之高,寻常男子难入法眼,如此短时间内倾心失身,只说云州一地,为娘心中除了你父再无旁人有此魅力了……”

练娥眉掩嘴娇笑,“母亲倒是不怕惹人笑话,云州之地人口众多,除了爹爹便真就没有旁人如此超凡脱俗么?”

练倾城微微摇头笑道,“事实胜于雄辩,吾儿与你父不过见了数面,如今便已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如此说来,谁敢笑话为娘所言?”

“你且与为娘说说,你二人何以至此?”

练娥眉俏脸晕红,将如何与彭怜意外重逢,而后同至高家密库寻宝不获意外成就良缘一五一十说了,只是她终究破处未久,此时说及男女之事,自然羞意无限,霞飞双颊难以自持。

练倾城轻轻点头,很快明白大概,沉吟半晌才道:“吾儿从小随在为娘身边长大,见惯了男欢女爱、爱恨情仇,是以对男女之事心中排斥,却又囿于天性,其实心向往之,久而久之积郁成疾,若非因着为娘关系对你爹爹无比信任,怕也不会如此轻易对他倾心以对……”

她叹息说道:“也是天意使然,若非密室相对,又遇上诸多性虐淫具,吾儿也不会如此轻易自荐枕席……”

她随即莞尔,“你爹倒是惦记你这俏美女儿久了,只是百般撩拨亲近,却被你拒之千里,这才死了这份心思,不成想无心插柳,如此这般成了良缘!”

练娥眉从未与人说过自己喜好虐乳自渎之事,如今与彭怜成就好事,与母亲坦白承认,心中自是松了口气,闻言不由好奇问道:“母亲所言可是真的?女儿却不曾觉得,爹爹曾对女儿起过色心……”

练倾城笑道:“早在云谷时,你爹便垂涎吾儿美色,只是那时你早出晚归,与他相处不多,他又忙着为娘与你几位妹妹,自然无暇惦记于你……”

“而后为娘与他同行,床笫间窃窃私语,哪次不是若有意若无意一般问起吾儿行止?”练倾城伸手将女儿揽入怀中,她身形高挑手臂修长,便是抱着练娥眉也毫无费劲,“为娘久在风尘,见惯悲欢离合,于世俗纲常全不在意,能与吾儿共侍一夫,本就不算什么……”

“倒有一桩,为娘也是今日方才得知……”练倾城秀美双眼泛起一抹淡淡柔情,“为娘曾与你说过,昔年嫁入豪门之家生育一女,而后家道中落母女离散,为娘一直当她已然死去多年,如今才知她竟仍然在世……”

练娥眉闻言一愣,起身转头看着母亲问道:“可是母亲曾经说起过的采薇姐姐?”

练倾城微微点头,“正是采薇!说来吾儿怕是不信,阴差阳错之下,你那采薇姐姐,却是你父彭怜授业恩师……”

练娥眉果然难以置信,不由双目睁大,异彩连连说道:“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若是果然如此,采薇姐姐却在何处?”

练倾城摇头笑道:“据你父所言,她之前下山游历,约定三年回山,如今过去一年有余,大概再有年余光景,便能回返此地,那莲华便是她所收幼徒,回山路上必然到此接走,到时我们便可母女重逢……”

练娥眉由衷为母亲欢喜,却故意嘟起嘴儿娇嗔说道:“母亲有了亲生女儿,便不要人家这个抱养的了!”

练倾城满脸溺爱,探手搓了搓女儿秀发,笑着骂道:“臭丫头如此蛮不讲理,为娘养了十八年的,可是你这个小浪蹄子!”

练娥眉娇憨笑道:“女儿是小浪蹄子,娘亲就是老浪蹄子?”

“讨打!”

“嘻嘻!哈哈!”

母女两个笑做一团,而后相依相偎搂抱一起,躺下继续悄悄说话。

“吾儿破处之时,可曾痛彻心扉?你父是否与你用了双修秘法?其中感受如何?”

练倾城母女连心,问起女儿当日破处经过,练娥眉也不遮遮掩掩,强忍羞意说道:“爹爹修为精深,那双修秘法也极是神奇,破处之痛于女儿不过锦上添花,倒是最后爹爹用起秘术,将女儿弄得心神皆醉,至此才知为何母亲与几位妹妹这般食髓知味……”

“女儿听爹爹说起,雨荷也在高家,只是当时走得匆忙缘悭一面……”

练倾城轻轻抚弄女儿秀发,点头笑道:“为娘与她见过,只是未曾说与你等,雨荷也是个苦命的,本以为嫁予良人,谁料竟是人面兽心之辈……”

练娥眉眼神微微眯起,“若是被女儿查知那恶徒去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这口恶气!”

练倾城摇头笑道:“为娘已派人去他当日所言之地访查,想来不久便会有消息传来,那人当日未起歹心,想来所言家乡之事多半不假,真若寻到他蛛丝马迹,为娘自然会为雨荷出了这口恶气!”

“这些眼下倒不着急,只是你失身之事,必须尽早禀明教主,让她提前决断,免得临时处置不及徒增变数。”

练娥眉点头称是,答应道:“女儿明日便去求见教主,当面与她禀明此事,尤其高家账册女儿一无所获,还要向教主负荆请罪。”

“教中诸事,为娘早劝你敬而远之,只是你年轻气盛,不肯听从为娘劝阻,如今既然心许彭郎,不妨与教主请辞,过来与母亲一道服侍你爹如何?”

练娥眉摇头说道:“非是女儿不肯,只是母亲实乃教中客卿,本就来去自由不受限制,女儿却是自小受圣教养大,便能舍了圣女身份,哪能轻易说走就走?”

……………………

京城郊外,秦王别苑。

天中飘落轻雪,阵阵北风吹打窗棂,间或发出噼啪轻响。

后院七间正房门外,六名侍卫傲立风雪之中,青衣之下筋骨虬结,神情戒备至极。

书房外面,一个白面太监眼皮低垂,仿佛睡着一般。

在他身旁不远处,几名侍女垂手而立,明明已经瞌睡至极,却又不敢睡着,困得点头不已。

秦王晏修端坐书案前端,身上披着一件织锦白袍,细细翻看案头数张信笺,他眉头紧锁,两鬓白发绕到耳后,头上雕龙金簪偶尔晃动,闪烁璀璨烛火光辉。

身后脚步声响,他头也不回,随手合拢信笺靠坐椅背,双手拢在袖中闭上双眼。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身子骨倒还硬朗。”一道男子声音突兀响起,搅扰书房死样沉寂。

晏修毫不惊讶,也不睁开双眼,只是将头枕在椅背上舒缓脖颈,轻声说道:“你不也没睡?还大老远的跑来?”

男子一身便服,随意走到书案前椅子上坐下,拎起火钳拨弄几下炭火,伸出双手略烤了烤火,这才轻声说道:“才去明儿府里看过,顺路过来看看……”

晏修眉毛微微一动,随即说道:“你们两个下去。”

屋中再无旁人,来人闻言不由一愣,却见硕大书案下爬出两个身上只披了一件貂裘夹袄的裸女,迈着碎步急忙去了。

晏修等她二人去远,方才淡然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事我经历过,并不好受。”

他话音极轻,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之事,听着毫无“难受”之意。

男子微微一顿,叹气说道:“明儿生下来便身子羸弱,德儿虽说好些,终究年纪尚幼,晏家这一支,为何总是如此弱不禁风?”

晏修仍是闭目不语,仿佛睡着一般。

“时至今日,你还觉得,你那几个孩子夭亡,是我居中作祟?”

晏修睁眼看了男子一眼,随即缓缓闭上,重新仰头靠在椅背上,张口说道:“时过境迁,烟消云散,如今我是孤家寡人,已然不问是是非非,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时辰不早,我要睡了。”

“你……”男子怫然不悦,想要发作,却终究没有发作起来,他颓然瘫坐椅中,轻声说道:“那林氏有了身孕,若是生个龙孙,却该如何是好?”

男子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晏修却明显听懂了,他摇头说道:“长幼有序,明儿尚在,便不可立德儿为太子;若是明儿不幸,便要传位龙孙,焉能传位次子?”

“可是德儿毕竟年岁大些,过个六七年便能长大成人,总好过龙孙继位、主少国疑……”

晏修忽然打断男子说话,直截了当说道:“既然有此顾虑,你不妨传位于我!”

“你……”男子拂袖而起,起身走了两步,负手背对晏修,再也不肯言语。

见兄长晏文寂然不语,晏修闭上双眼,轻轻说道:“陛下春秋鼎盛,便是明儿难以起复如初,有龙孙自然传位龙孙,没有龙孙便传位德儿,何必这般心急?”

晏文头也不回,轻轻摇头说道:“你我兄弟一场,这江山本来就是你我同心协力打下来的,传位于你又能如何?”

“只是你我兄弟相差不过三岁,你这身子骨便是比我强些,又能强到哪里?”晏文回过头来看着亲生弟弟,诚恳说道:“你如今膝下无子,纵是传位于你,将来又该传位给谁?”

晏修嘴唇微动,最后才道:“当年我便与你说过,我对那张椅子不感兴趣,这些年是你处处防范于我……”

“这天下此时姓晏,终有一日会改姓的,传位与谁,真就那么重要么?”

晏文走到椅子边上坐下,随意斜靠椅背,叹了口气说道:“重要也不重要,皇位之争,不进则退,进则坐拥天下,退则尸骨无存,这道理,你比我懂。”

“所以这些年我闭门不出,就是不想你我兄弟阋墙……”晏修一拢衣襟遮住下体,起身取了炉上铁壶,冲了一壶香茶,倒上一杯递与兄长,自己随意蹲在火盆边上,端着茶杯说道:“你今夜顶风冒雪而来,为的不过就是我一句话……放心吧!我答应你。”

晏文端起茶盏正要啜饮,闻言手臂沉凝,挑眼看着身前弟弟,却见晏修衣衫散落,露出里面一根半大话儿,不由好气又好笑说道:“偌大年纪还是这般跳脱,听闻你还能夜夜笙歌,为兄倒是心中快慰。”

晏修看着石盆炭火,头也不抬轻声说道:“派来的那些探子明天就撤了吧!我若真有反意当年便反了,等不到今天的……”

晏文一愣,随即放下茶盏,寂然良久才道:“你一定怪我这个做兄长的猜疑心重、心狠手辣,只是你从不是我,不知这个位子如何让人战战兢兢……”

晏修轻轻摇头,“我正是知道那个位子如何战战兢兢,当年你问我是否要坐,我才说不。”

晏文微微点头,叹气说道:“是啊是啊!当年你手握三十万雄兵凯旋而归,朝中文武都担心你尾大不掉,就此拥兵自重,有人献计说宣你进宫而后一举除之以绝后患,我却将那人一刀杀了,随后郊迎十里为你接风……

“当时我便问你,这天下由你来坐如何,你说『坐天下是苦差事』,这份辛苦就由我来担着……”仿佛旧日重现,晏文怅然说道:“这一晃,便是二十余年过去了,你我兄弟也都老了……”

晏修仿佛饮酒一般,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那香茶已然微凉,更有些许苦涩,他站起身来回到桌旁坐定,轻声说道:“雪天路滑,陛下早些回宫吧!”

晏文站起身来,看着亲生弟弟瘫坐椅中闭上双目,知道多言无益,无奈叹了口气,抬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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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云州之事,涉及安王余党,背后牵扯极其重大,我已派人传信魏博言临机处置……”临出门前,晏文仿佛无意说道:“彭怜那孩子倒是不错,算是个可造之材,若是时机合适,不妨将他调进京来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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