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①(1 / 1)
“让郎中给你敷。”她头也不回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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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狠心。”他抿唇看着屋门口。
“姑娘家家的,心疼得都忘了避嫌,可以了。”郎中敷着药说道。
他掀唇笑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西厢房里那个人怎么样了?”
“针灸后睡着了。”傅郎中叹口气,“可他脸上的伤时日已久,就是华佗再世也没法子。”
唐棣点点头,又问道:“傅郎中近日可去过北边头一家?”
“去过,那小娘子怀上了,正害喜呢,那老爷高兴得快捧上天了。”傅郎中笑道。
“好,怀上了好。”他嘴角噙出一丝讥讽的笑。
“好什么好,那老爷惧内,她家侍奉的婆子说,任那小娘子千般央求,从不肯留下过夜。”傅郎中将药膏涂满他整个后背,说一声好了。
他披衣坐起,道一声多谢,扬声唤叶全道:“打发人送傅郎中回去,诊金给双倍。”
傅郎中高高兴兴走了,他奇怪问道:“人呢?”
叶全没来得及答话,乔容冲了进来:“我听到他们在议论乔松,是不是我大哥哥找回来了?”
“你跟我来。”他牵起她手,出房门进了西厢房。
他指一指床上仰面躺着的人,轻声对她说道:“你仔细看看,可能认得出来?”
她凑近了低头一瞧,吓得后退几步,惊骇说道:“不是,这不是我大哥哥。”
“找到他有些日子了,怎么查问都不肯承认,手下弟兄们回来问我怎么办,我只好去了一趟,跟他说了许多,他听不进去,提到乔财神,他一口咬定不认识,我只能将他带回来给你辨认。”他无奈说道。
“你的伤,是被他害的?”乔容问道。
“回来的时候,他与我共乘一骑,一直安安静静的,半路上马跑得正快,突然就纵身往下跳,还好我反应快,先落地垫着他,否则,就他这文弱的身子骨,非摔碎了不可。”他摇头道。
她的手反握住他的,揉了几揉轻声说道:“傻子,做了肉垫子还庆幸呢。”
“总不能给你带一具尸体回来。”他指指床上的人,“弟兄们找了将近三个月,若他不是乔松,非气得吐血不可,你再仔细认认。”
乔容又凑过去,强忍着不适,仔细看着那张坑坑洼洼疤痕密布的脸,看了半晌说道:“我实在认不出,等他醒了我直接问他吧,怎么找到人的?”
“当初说是被官府缉拿,跳进了钱塘江,弟兄们就沿着江流往下找,先找捞尸人一一确认过去年六七月里打捞上来的尸首,所以我跟你推测他还活着,然后挨个查访漕帮的人和沿江的渔民,乔松是细皮嫩肉的书生,跟江上讨生活的人不同,极易被人记住,查探来去,只剩了几个可疑的人,因他有意毁去容颜,反倒没引起注意,再怀疑他是因为他那双手,光滑修长,右手握笔的指掌处长了老茧。”唐棣尽可能跟她说得仔细。
“他故意毁了自己的脸?”乔容惊问道。
唐棣点头:“为了隐藏身份。”
“他怎么活下来的?”乔容声音有些发颤。
“在码头上做搬运,都叫他阿丑,他性情懦弱,甚少抬头正眼看人,因身单力薄,常常挨饿,任人打骂欺凌,从不知反抗。”唐棣抿唇看向乔容,“我推测他是为了保护在意的人。”
“就算他是大哥哥,他为了保护我的父亲,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他为何不回延溪去?大嫂子等着盼着他回去呢。”乔容看着床上的人,“他不可能是大哥哥,大哥哥不会放着大嫂子不管,独自在杭城偷生。”
床上的人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看着她,他的眼神澄净温和,乔容想都没想,一声大哥哥脱口而出。
那人闭了眼没有理她,她又叫一声大哥哥,眼泪落了下来:“大哥哥,我知道是你,我认得你的眼睛,大哥哥,我的父母亲都病故了,不会再有人追着你缉拿你了,你回延溪去吧,素华嫂子一直在等你,她盼着你回去,大伯父年前中风,只能说些简单的话,走路需要拄着拐杖,大伯母有些疯癫,二哥和三弟在学堂里,你得回去和素华嫂子一起撑起那个家才行。”
那人的脸上浮起古怪僵硬的笑容,声音嘶哑开口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你就是松哥,你答应过素华嫂子的,你说做三年学徒就回去,到延溪村学堂里做先生,每天都能见到素华嫂子,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她等着你呢,你为何不回去?为何不敢承认自己就是乔松?”乔容质问道。
他缓慢坐了起来,冷笑道,“我不是他,怎么承认?”又看向唐棣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你说呢?”唐棣挑眉看着他,“你毁了脸,是不是也毁了心?”
乔容忙握一下他手,摇头道:“咱们先出去,让他好好想想。”
来到门外颓丧靠着廊柱低头想了又想,拔脚就往外跑,被他一把拉了回来,拧眉问道:“做什么去?”
“把素华嫂子的书信拿来给他看。”乔容眼眸灼亮,“定能熔化他的铁石心肠。”
“打发个人去就是。”他唤一声叶全吩咐道,“你去找一趟绣珠,把四姑娘的书信都拿来。”
叶全答应着去了,她等得焦灼,冲他埋怨道:“还不如我自己回去,等得心焦……”
话说一半捂了唇看着他,轻声问道:“后背可疼吗?”
“疼啊。”他夸张得呲牙裂嘴。
“回屋歇着去。”她忙忙推他,“我在这儿等着。”
“坐着等。”他拉她坐在长凳上,“我陪着你。”
她说一个你字,看着他咬了唇,看着看着低下头去,手却将他的手越握越紧,小声说道:“我也会这样对你的。”
“那样?”他看着她笑,“刚刚让你给爷抹药都不肯,狠心的小丫头……”
她猛然抬头,深吸一口气,身子向他撞了过来。
猝不及防间,她两手捧住他脸,唇贴上他唇,两眼一眨不眨看着他。
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柔软,将他未说完的话堵在喉间,他愣愣看着她的眼,她的睫毛轻颤,微闭了眼呢喃道:“唐棣,我想亲亲你。”
“这不是亲上了吗?”他的声音含混不清。
她的唇瓣颤动着,软软摩挲着他,他两手撑着长凳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着她,生怕贴在唇上的香软离开。
院门吱呀一声响,她猛然松开他,跳起来朝来人看去。
叶全将书信递了过来,奇怪看向唐棣,仰着脸噘着嘴微眯着眼,坐姿那样奇怪,他在做什么?
忍不住问道:“少将军这是练功呢?”
唐棣从混沌中回过神,起身睨着他咬牙道:“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
“末将知道四姑娘着急,到了绣坊等不及敲院门,翻墙头进去,也等不及叫醒绣珠,自己找着书信翻墙头出来,拼了命来去如飞,这已经是最快的了。”叶全一本正经辩解道。
唐棣指指他,看一眼乔容进屋的背影,压低声音说道:“做得好。”
叶全喜孜孜退下了。
他忙跟了进去,那个男人低头坐在床边,乔容过去将书信塞在他手中,轻声说道:“大哥哥,这是素华嫂子给我的书信。”
那人手下一松,任由书信掉落在地,堆在他脚下。
乔容冷眼看着他,他一动不动坐着,蹲下去拣出其中一封,抽出信笺举在他面前,说道:“你不肯看,我读给你听。”
他默然扭过脸去,她大声读了起来,当初听到松哥被逼跳进钱塘江,我竟然伤心得疯癫失常,幸亏你唤醒了我,我才能替他守着这个家等他回来。
他扭脸看了过来,乔容点头道:“听到你出事,大嫂子疯了,她不哭也不闹,她很安静,背对着门口,脸冲着一幅画,坐在房里做鞋,一边做一边说,让你学着洑水,你就是不学,这下好了,跳进江里了,你冷不冷?我做好鞋就给你缝棉衣,你穿上新衣新鞋,好吹笛子给我听……”
他微微有些动容,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终是沉默。
乔容又拣出一封大声读道,久候松哥不归,公爹劝我改嫁,我无奈到家祠里跪在祖宗排位前立誓明志,即便你大哥哥死了,我也会终身守节,绝不再嫁。
他猛然弯下腰去,抖着手一封一封捡起那些书信,抱在怀中低声说道:“这些书信,我自己来看,不劳烦四姑娘读给我听。”
乔容转身跑出门去,对跟在身后的唐棣说道:“他叫我四姑娘,他这样生分,是认了还是不认?”
“认与不认之间。”唐棣笑道,“你这拣信的功夫厉害,想读什么就拣什么。”
“我按日子排好的,再说了,素华嫂子的每封信我都要读好几遍,都能背下来。”乔容说道。
他侧身往廊柱上一靠,歪头看着她,突伸手指压在她唇上,笑问道:“刚刚的,要不要继续?”
“继续什么?”她将他的手拍下去,茫然道,“快五更天了,我得回去了,让巧珍发现我夜半来你这儿,可就坏了。”
“怎么个坏法?她一个小丫头,能将你如何?”唐棣不在乎得笑。
“你不懂。”她摆摆手,“我走了。”
“我送你。”他跟了上来。
“你回屋歇着去,不放心的话,让别人送送我。”乔容说道。
“别人送,我更不放心。”他牵起她手,“走吧。”
出了院门抬头望向天幕,依然星光璀璨,她依偎着他缓步走着,说起老夫人打发人来接她,被绣珠糊弄过去的事。
他听得挑了眉:“老夫人那句话什么意思?要撮合四姑娘和小公子的意思?”
乔容愣了愣:“我说这样的话了吗?”
“说了。”他歪头看着她,“你将老夫人说过的话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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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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